呼嘯的汽車

詹文格

一

如果說手機是人體新生的器官，那么汽車就是人類替代的大腿。這些年家庭轎車如蝗蟲入境，黑壓壓地占去了城鄉(xiāng)的地盤，讓人整天在汽車的夾縫中繞行。

汽車已經(jīng)無孔不入，汽車已經(jīng)勢不可擋。對于我這種無車一族來說，總感覺有種酸葡萄心理。打心眼里說，我對于汽車的恐懼由來已久，它地動山搖的吼叫讓人心中發(fā)緊，渾身顫栗。知道汽車的剽悍和厲害，要追溯到四十年前的某個下午。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張牙舞爪的車輛犯事作亂，將一頭身體龐大的耕牛撞倒，然后再把它一條后腿齊齊軋斷。

牛是世間最平和隱忍的動物，它默默承受，不善言表，無論多么痛苦，它從不爭辯，從不喊叫。可那個下午我卻聽到了牛的慘叫，“哞——”的一聲，帶著持續(xù)的顫音，海浪一樣在田野上奔突翻滾，一聲悶雷從胸脯上滾過。痛苦的哀鳴使我的心臟震顫，好一陣呼吸不暢。

幾十年過去，每當回想水牛那種低沉的哀鳴，就像刀尖扎肉，那種刺痛可以瞬間洞穿我的記憶，窺視一個少年內(nèi)心的暗傷。血淋淋的牛腿將泥水染紅，望著淚水汪汪的水牛，我能感受到它的疼痛、絕望與悲傷。從此，知曉兇猛的汽車是一種冷酷傲慢的東西，是一個六親不認的家伙。

當時屬于懵懂孩童，根本分辨不清汽車的類型，只要有四個轱轆在地上奔跑的我們一律喚作汽車。后來啟蒙入學，課本上有圖有真相，這才知道，那天下午在田野上邂逅相遇的并非汽車，而是汽車的變種——“鐵牛”。在老師的講解后，算是對汽車有了最基本的了解，知道“鐵?！钡恼婷型侠瓩C，是機動車中的一種。

鐵牛是公社派來支援春耕生產(chǎn)的。不知疲倦的鐵牛在田野上跑得歡暢，鋒利的鐵犁刀片一樣往前翻滾，板結(jié)的泥土被赤身裸體地掀開，呈現(xiàn)于陽光下，綢緞一樣發(fā)亮。鐵牛一口氣跑到下午，把一丘稻田全部耕完。

由于持續(xù)作戰(zhàn)，拖拉機手有點困倦了，于是熄滅了引擎，走上田塍，盤腿而坐。然后摸出一包大前門牌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隨之一串溜圓的煙圈瀟灑地吐出。不一會煙抽完了，他重新騎上去，啟動鐵牛，嘟嘟嘟往前開。剛開十幾米，鐵牛的身子猛然一沉，隨即陷進了沼澤般的泥坑中。開始以為鐵牛能拼著一身蠻勁，自個兒爬起來。可折騰了很久，鐵牛還是紋絲不動，無論拖拉機手如何猛轟油門，鐵牛只是扯著嗓門嗷嗷怪叫。

眼看著日頭開始西斜，隊長派人去牽隊里的大水牛。大水牛被牽來了，隊長讓兩個漢子給水牛系上鐵鏈，架好牛軛，機手發(fā)動引擎。

隊長發(fā)動大伙從后面推，前面兩名漢子一人緊抓牛鼻，一人用竹鞭驅(qū)趕水牛。鞭子在大水牛身上抽打得啪啪作響，牛腿彈簧一樣抖動。一二三！眾人一齊用力，反復幾次，最后呼啦一聲，鐵牛被拽了起來。

鐵牛從稀泥中爬起，矮塌下去的身軀重新變得威猛起來，往前直沖而去。大水牛還沒來得及卸軛，鐵牛便一頭將它撞倒。后面的漢子見狀大聲驚呼，想讓機手趕緊停住?？设F牛已不受控制，不聽指揮了，朝水牛來了個餓狼撲食……

二

小學畢業(yè)那年，一件突發(fā)性事件讓我對汽車的恐懼再度升級。記得剛放暑假，跟隨一幫孩子去鎮(zhèn)上看運化肥的八輪大卡，聽說那天鎮(zhèn)上會出現(xiàn)一輛天下最威猛的汽車。

頭一天獲知這個消息，我們就異常期待，第二天清早踩著露水就動身去鎮(zhèn)上等。半上午一輛八輪大卡果然從遠處開來，小鎮(zhèn)狹窄的馬路立刻被塞得水泄不通。

八輪大卡像一頭巨獸，蹲伏在供銷社生資倉庫門前。長如火車的身軀讓我們大開眼界，眼前的八輪大卡完全顛覆了之前汽車留下的印象，它從四個輪子的龐然大物，變成了八個輪子的巨無霸。

那天看車的鄉(xiāng)民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司機像個神秘的俠客，躺在高高的駕駛室，不與我們這些凡人見面。裝卸工像螞蟻啃骨頭，一包一包往車下卸貨。八輪大卡幾乎拉來了一座大山，幾個裝卸工累得精疲力盡，忙亂了整整一個上午，才把一車化肥卸完。卸完化肥，司機一分一秒也沒耽擱，急著往回趕?？伤緳C犯了一個大忌，車輛啟動前他根本沒有下車察看，他啟動引擎，腳踩油門，卡車轟的一聲往前駛?cè)?。車后的煙霧還沒散去，后面就聽到有人大聲驚呼：不好啦！不好啦！軋死人啦，軋死人啦！快停車！

卡車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被攔住了，可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卡車在等待卸貨的時候，兩個喜歡捉迷藏的孩子鉆進了車底。他們在車底下玩得起勁，這里看看，那里摸摸，根本不知道危險即將來臨?？ㄜ囆旭偟乃查g，孩子還沒來得及喊叫一聲，輪子就從嬌嫩的身體上碾壓過去?？梢韵胂?，車身重量十五噸的八輪大卡，從孩子身上碾壓之后，該是一副怎樣的慘狀。

飛來的橫禍讓人心驚肉跳，孩子的父母趕到現(xiàn)場，目睹慘狀，呼天喊地，又跪又拜，額頭在水泥地上磕得咚咚作響。親人撕心裂肺的痛哭，讓天空迅速變得低矮起來，兩位母親昏厥在地，不省人事……

慘不忍睹的一幕，讓我陷進了噩夢的陰影，好長時間神情恍惚，睜眼閉眼都是血漿，晚上睡覺一驚一乍，滿嘴胡話。母親擔心我驚嚇過度，丟了魂魄，特地找來巫婆收驚喊魂。深夜，一群人手舉火把，逆河而上，跟著巫婆不停呼喊：回家喲！回家喲！回家！喊聲像深水里一尾游魚，帶著潮濕的霧氣和晶亮的水珠，穿行在少年的內(nèi)心，在記憶的河床上呈現(xiàn)生命的倒影。

從那之后我對汽車產(chǎn)生了一種本能的抗拒，一種內(nèi)心的抵觸?？梢粋€人的職業(yè)總是帶有一些宿命的成分，它有一種前事今生般的約定。命運常愛跟人開點玩笑，像我這種患有汽車恐懼癥的人，偏偏讓我與汽車親密接觸，最后還把我變成了職業(yè)駕駛員。作為乘客，我有過三次翻車的經(jīng)歷，有一次是在高海拔山區(qū)，車子下翻時，身體就像一塊巖石，隨車滾落了幾十米。下面是幾百米深的峽谷，如果不是一棵松樹及時將車身擋住，那我早就成了山間的游魂野鬼。現(xiàn)在只要脫下長褲，腿上一條蜈蚣似的傷疤便赫然在目，那就是車禍留下的印記?？梢韵胂螅斒藲q那年取得駕照，正式成為汽車駕駛員時，我內(nèi)心深處掀起多大的波瀾，經(jīng)歷著怎樣的焦慮、惶恐和戰(zhàn)顫。

我深知自己的個性與汽車格格不入，汽車就像一匹難以駕馭的汗血神馬，它永遠屬于驍勇善戰(zhàn)、敢于冒險的騎士。

由于骨子里對汽車的畏懼，所以在與汽車的親密接觸中，我一直都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在學車過程中，顯得猶豫而遲緩，在考試時的慌亂更是一覽無余。走進考場我就忍不住渾身哆嗦，像走進擂鼓的戰(zhàn)場。連考了三四次，直考得心灰意冷，唉聲嘆氣，最后才算僥幸過關(guān)。拿了駕照卻遲遲不敢單獨駕車，首次斗膽單獨駕車，便出師不利，造成兩車相撞，釀成損失過萬的事故。

屈指數(shù)來，我退出職業(yè)駕駛員的行列已經(jīng)整整十七個年頭，十七年當中，偶爾會有一兩次駕車經(jīng)歷，但技術(shù)生疏，幾近荒廢。這些年里，作為無車一族，基本上已還原成了乘客和行人。對于駕駛?cè)藖碚f，駕車不再是生活中的放松和享受，而是一種責任和擔當。我深刻體會到，在汽車面前，行人總是處于絕對弱勢，再強壯的肉體，在汽車面前也不堪一擊。

汽車，這個鋼鐵制造的怪物，它既可為人類造福，也可給人類災禍；既讓人興奮狂喜，又讓人詛咒痛恨。它神仙老虎狗的屬性，可讓你眨眼升上天堂，也可瞬間讓你墜入地獄。它制造災禍時總是毫無征兆，猝不及防，讓人樂極生悲，痛悔莫及，無法補救。它威脅的對象不僅是車上的司機乘客，還會傷及車下的無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在一些彎道上，狂奔的汽車躥進廳堂店鋪，傷害居民行人的事故屢見報端。

如若遇上一個醉駕者，即使你在人行道上安分守己地行走，那車也會對你虎視眈眈。一旦瘋狂起來，就像下山的猛獸，張開利爪，揚起四蹄，狼虎一樣朝你撲來。

我弄不明白，為何所有的汽車都那樣風急火燎，爭分奪秒。也許飛奔的汽車正好合乎當下快捷生活的節(jié)奏，合乎市民火爆急躁的性格，所有的車就像趕往救火的現(xiàn)場！

隨著社會的日益復雜，車和人都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以前車輛數(shù)量少，人車之爭的矛盾并不明顯?？涩F(xiàn)在稍微留意一下，司機與行人分列兩大陣容，形成一種緊張的對立關(guān)系。彼此之間謙讓的少，對抗的多，有些司機酒后駕車，或者賭氣駕車，目空一切，明知有人，照樣直沖過去，漠視他人的生命。

對于汽車，無論是司機，還是行人，都應心存敬畏。行人隨意橫穿馬路，不僅是狂妄自大，還表現(xiàn)了無知無畏。沒嘗過汽車厲害的人，遲早都有可能踩響定時炸彈，付出慘痛代價。

在速度至上、腳步飛奔的年代，當如風而至的汽車貼著肉身，箭鏃一樣穿過時，誰能否認那不是一把殺人的屠刀？如果你運氣不佳，避讓不及，就有可能葬身虎口，倒斃于利器之下。有人曾把汽車形容為流動的棺材，殺人的兇器，這并非夸大其詞，而是警示與勸導。面對這種相生相伴的兇器，大多數(shù)時候人們都疏于防范，輕易忽略。

三

汽車是一個新生產(chǎn)物，百余年的汽車發(fā)展史，嚴格意義上來說還稱不上悠久和漫長，對于億萬斯年的地球來說，只能算是一個剛剛萌芽的胚胎。

縱觀歷史，我們的祖先一直以來就有造車的夢想，而我們卻至今沒有超越自己的祖先?？纯创笮涂蜋C，看看豪華汽車，全是外資買辦一手操控。不僅日系汽車擠占半壁江山，僅德國大眾就把中國汽車產(chǎn)業(yè)壓趴了20年，可見技術(shù)侵入的兇狠。桑塔納一度成為“國車”，我們的汽車產(chǎn)業(yè)、民族工業(yè)急功近利，崇洋媚外，而樂此不疲，這是一種被扭曲的消費觀念。在自主開發(fā)、技術(shù)獨創(chuàng)方面前人有過輝煌。早在東漢時期杰出的科學家張衡便發(fā)明了指南車，后來雖然失傳，但到了三國時，一個叫馬鈞的能工巧匠終于重新造出了指南車。指南車是我國古代偉大的發(fā)明之一，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控制論機械之一。英國著名科學史專家李約瑟說：“中國古代的指南車，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上萬向控制論機器的第一步。”

遺憾的是，對于現(xiàn)代汽車工業(yè)來說，我們發(fā)育遲緩，心存疑惑。從一開始就輕視發(fā)明，重在享受?，F(xiàn)在洋品牌汽車充斥國內(nèi)，國際名車備受富人追捧，從由來已久的成因去分析，并非簡單的崇洋媚外和拿來主義，表象之后掩藏了深層次的觀念問題。

汽車作為改變世界的機器，對經(jīng)濟社會、生活方式的影響不可估量。它推動了經(jīng)濟的車輪向前滾動，把人們從原始的肩挑背扛、跋山涉水的艱辛中解放出來。

汽車使世界的距離縮短，讓人的腿腳變長；汽車拓展了人們的時間與空間，改變了人類的生活和行為方式，帶來了物質(zhì)和精神上的享受?，F(xiàn)在汽車已滲透到社會活動的各個層面，從生產(chǎn)生活到日常事務，從體育競技到軍事行動，全都離不開汽車。

隨著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中國也開始成為綁在汽車輪子上的國家。許多年輕人都有對幸福生活的衡量標準，那就是必須有房有車。擁有一輛好車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成功的標志，就是個人的身份和名片。

面對相互攀比的潮流趨勢，逐漸富裕起來的人們，似乎需要擁有更多的豪車來支撐自己。計劃經(jīng)濟時期，車與房都是限量供應品，如今一旦放開，富人們便有了一種報復性的心理。一家有幾套房還嫌少，一人有幾輛車還嫌不夠。與歐洲一些發(fā)達國家作一番對比，人家卻和我們大不一樣，在法國許多富人都選擇排量油耗小的汽車，講究環(huán)保。由于他們重視對社會的擔當，尊重個體的權(quán)利，講求生命的意義和普世價值觀，如果熱衷于開豪車，講奢侈反被人鄙夷。很多家庭自掏幾萬歐元，安裝一套收集雨水的設(shè)備，用來澆花園菜地。而我們身邊的有車一族，無論上班出行，還是購物游玩，都與汽車寸步不離。如何每月提倡少開一天車，一準弄得人家?guī)滋觳凰?。汽車給現(xiàn)代生活帶來速度、便利、享受的同時，同時也造成了資源消耗、廢氣排放、噪聲污染和交通安全等問題?？墒欠从^我們周圍，任何一個成功人士不能沒有豪車，豪宅，假如沒有一輛與之匹配的好車作為支撐，那外在形象將大打折扣，甚至失去立足之地，被認為此人是一個不值得交往的吝嗇鬼。

四

科學技術(shù)給我們帶來了便利和好處，但它負面的影響同樣不少。世界在不斷縮小，曾經(jīng)令我們感到無限開闊的空間，突然狹小起來。只要我們想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一日之間便可實現(xiàn)。但是這種快捷的活動半徑，仍不能滿足人們的需求。日益先進的飛行器已經(jīng)將人類帶到太空，飛上了月球，我們的視線觸及到了太陽系、銀河系。人類似乎進入了科幻時代，未來將是一個怎樣的世界，發(fā)生什么樣的奇觀皆有可能。

作家閻連科對汽車和汽車制造廠有這樣的描述：“我不喜歡汽車制造廠，它太現(xiàn)代、太傲慢、太崇尚技術(shù)與金錢。因為它的存在，我在街頭看不到賣布鞋的老人了……而那在面前公路上行流滾滾的汽車們，像決口的洪水一樣，把人的腳步?jīng)_得不沾地面，人心都轟隆隆慌著了。這些說到底，得歸罪那些汽車制造廠。車間里都是單調(diào)的機器人。人在侍奉著那些機器人。機器是主人，而人卻是仆人了。各種汽車的瓦片、磚石和筋骨，在機器人精準的點穴和拿捏中，大約成型了。穿衣戴帽，涂脂抹粉，就成了我們生活的主宰者。在我們廣袤的土地上，它們奔流不息，耀武揚威。世界是它們的，而不是我們的?！?/p>

人們已經(jīng)習慣汽車提供的便捷，已經(jīng)無法讓自己的腳步放慢，不能讓寶貴的光陰消耗在路上。想想古時進京趕考，路途遙遠的考生花費在路上的時間需要半年，而現(xiàn)在別說飛機、高鐵，就是汽車也能朝發(fā)夕至。人們漸漸忽略了汽車剝奪的自由和平靜，細膩與浪漫。試想遙遠的唐朝如果擁有汽車，那絕妙的唐詩立馬黯然失色，縱酒狂放的李白成不了詩人，而將成為一個飆車的醉漢。

近年大城市沙塵霧霾天氣猛增，PM2.5嚴重超標，汽車所造成的大氣污染和噪聲污染已相當嚴重！我們當下的現(xiàn)狀是步西方發(fā)達國家的后塵。早在1943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洛杉磯市，250萬輛汽車每天燃燒掉1100噸汽油。汽油燃燒后產(chǎn)生的碳氫化合物等有害氣體在太陽紫外光線照射下發(fā)生化學反應，形成淺藍色煙霧，使該市大多市民患上紅眼、頭疼病。后來人們稱這種污染為光化學煙霧。1955年和1970年洛杉磯又兩度發(fā)生光化學煙霧事件，前者有400多人因五官中毒、呼吸衰竭而死亡，后者使全市四分之三的人患病。這就是歷史上被稱為“世界八大公害”和“二十世紀十大環(huán)境公害”之一的洛杉磯光化學煙霧事件。而現(xiàn)在我們國內(nèi)許多大城市與當年的洛杉磯相比，無論是化學煙霧、汽車尾氣還是汽車噪聲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近幾年我國的汽車保有量快速上升，我國的交通事故死亡人數(shù)一直高居世界第一。每年超過十萬人喪命于車輪下，對比我國汽車保有量只占全世界的2%還不到，而交通事故卻占全球15%。每年十萬人的死亡相當于每天有三百人喪生，也就是說，每天有一架三百人的大型客機墜毀。這個數(shù)字觸目驚心，但大家對每天三百人因交通事故死亡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每年因交通事故所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達數(shù)百億元，損失相當于每年一個“汶川大地震”，而其對社會的傷害程度卻遠遠大于“汶川大地震”，大于一場中等規(guī)模的常規(guī)戰(zhàn)爭。

汽車的功能和作用日益復雜，它的迷惑性與神秘感與日俱增，它引發(fā)的是非恩怨不斷糾纏，他給光怪陸離的世界制造幻象。其實汽車未必是身份的象征，隨著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以前只可遠觀不敢觸摸的轎車走入了千家萬戶，開進了尋常百姓家，這是21世紀繼手機之后又一個從貴族淪為平民的物品。

我們在討論汽車話題的時候，說不定已經(jīng)正在或即將開始駕乘汽車。每一次駕乘都是對身心的考驗?，F(xiàn)在對于青壯年來說，如果不會開車，不想買車，不與時俱進，就成了一件老古董，不僅顯得落伍，而且還是一件很丟臉的事。不去駕車馳騁一番，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少了一份精彩。

駕車出行確實很新鮮、很刺激，隨著路網(wǎng)的延長，汽車能抵達更遙遠的地方。寬闊的公路從無邊的田野上直穿而過，莊稼向邊緣退縮，村寨因公路而瓦解，工業(yè)化的潮水帶著鋼鐵般的意志，如洪流一樣席卷鄉(xiāng)村?，F(xiàn)在無論城鄉(xiāng)，沒有誰能真正遠離汽車，退回肩挑苦行的遠古時代。哪怕是被汽車傷害過的家庭，也無法真正與汽車隔絕，最多遮掩一下傷口，多一分愛恨交加的復雜心理。

人類應當警惕被汽車綁架，被汽車劫持！我們處在前所未有的汽車時代，更多的人正受著汽車的勾引和誘惑，“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蹦鞘翘諠摴P下的夢之境，是一種遠古的渴望，而在現(xiàn)實中車禍仍將繼續(xù)，人們注定只能在快樂中痛苦，在歡笑中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