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馬端剛

星 空

在奧維爾教堂

祈禱吧，孩子們

這是今生的選擇

只要有力量，就繼續(xù)布道

白日將盡，鳥兒唱響夜歌

彌撒的鐘聲已敲響

越過高山，穿過激流

在茉莉花叢中

在柏樹的懷抱里

你給的圣經以及所有的秘密

在深藍的畫布上

上帝的故事不再痛徹心扉

燃燒后的灰燼

腐爛后的種子

悲傷地活著

痛苦是一朵云

小小的，淡淡的

潛伏在寂寞的瓦茲河右岸

孤獨的，隱秘的

冰涼，堅固的水泥穹頂

遮擋住梵高燦爛的星空

四周空空蕩蕩

只有麥田鴉群突然飛過

一夜一夜

拉尤客棧的風干干凈凈

夏天好像就要過去了

靈魂棲息在海上

海浪沖刷著淚水

請拿起沙漏

會發(fā)現(xiàn)你早早地逝去

點燃蠟燭吧

鑿出自由的窗口

仰望，傾聽

彌撒的鐘聲已敲響

三月二十三日，雨夾雪

風一吹，城市里就起了浪

今天，雨夾雪

今天，我將陰山一分為二

一半是雨，一半是雪

這是雨雪紛飛的包克圖

賞花人的眼里，春宵苦短

夢中有黑狗，有白鵝

有父親的白頭發(fā)，母親的黑瓦罐

今天，沒有合適的人選

我左手執(zhí)黑，右手執(zhí)白

濃霧彌漫，朦朧了來時路

犯了兵家大忌，攜領梨花孤軍深入

晝夜交錯，身體最暗的部分

等前世的悲歌，穿過朝代

古往今來的無數(shù)只鴿子蘇醒

蘇醒的萬物，鞭策我身體里的火

點亮黑色的眼睛

換取淚水，換取滂沱

一杯一杯地飲下

直到天空疼得喊出了聲

這時我必須前行一步

離開人間，離開黑白的世界

在紅塵中殺出血路

將馬藏于草原，車隱在陰山

兵臨陣脫逃，士閉門思過

而我，還在廝殺奔跑

在你們鋪設的溝壑和陷阱里

凈六根，洗邪念

聽樹長進大地，長出一雙手

看云飄來蕩去，飄成一塑像

清明祭

你離開時，一言不發(fā)

請不要悲傷，被挽留的淚

到天堂找孤獨的星

蟲卵滋生，花朵盛放

你說過

愛小草，愛嫩芽

愛清晨背書包上學的孩子

愛細雨，愛秋風

愛土地和糧食，它們給予了溫暖

愛背叛與疼痛，才懂得忍耐和清醒

你已經遠去，拿著去年的舊車票

穿山越嶺，一人渡江湖

在睡夢中埋種子

留下的幻象生根發(fā)芽

夕陽里暗影纏繞，溫一壺烈酒

有鳥鳴，有流水

我看到成千上萬的人舉起杯

叩首祈禱，斷腸的人默默無語

香火次第熄滅，蝴蝶飛起落下

此時，你是否看見天陰霾

一場雨，就像我的悲傷

席卷了整個春

完整的臉

夢見一張臉

忽而熟悉忽而陌生

醒來，記憶像倒敘的句子

樹木、街道向后跑

藍天、白云向后跑

水已倒光，淚已模糊

眼睛騎在窗口，鏡頭花朵

一邊含苞，一邊枯萎

不可測的溫度，成為證據

把所有的疑慮交給夜

飛鳥眼里的雪，蝴蝶翅上的雨

一盞酒是一幅山水畫

水扭轉光陰，火賦予形色

黯然銷魂的不是手中筆

是廣闊的陰山，從南到北

穿過樹木湖水，穿過鬧市燈火

初遇化作碧水一捧，清風一縷

需要青瓷的深情裝滿飲下

聽命于一張紙

在心底，骨縫收留一場雨

眾聲匍匐，靜靜聽

黎明浸潤開來，落在包克圖

一滴一滴，一張一張完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