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筆落花
還有一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所以每個人都抓緊這最后的時間沖刺,爭取能過個輕松的假期,不要被各位老大抓了補考。但我今天沒去上晚自習,窩在床上留戀著一本新借來的武打小說。
整個宿舍樓里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寂靜,我心里也頗有些不安起來,有機化學一直最令我頭疼,從開學第一節(jié)課起,我根本聽不懂那位說話語調(diào)很怪異的老王在講些什么,昏昏沉沉地支持了一個學期,居然就要面臨這一科的結(jié)業(yè)了,真是很滑稽。
老王勾了重點,但勾了將近半本書又有屁用?唉!不管明不明白,還是花些時間背下來比較有把握。我興致索然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書,此節(jié)身懷絕技的大俠正被奸人暗算,已經(jīng)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終于還是決定陪他度過這個夜晚,從明天開始,我就得和他們告別一段時間,全心備戰(zhàn)了。
就在我重新將書攤開的時候,走廊里傳來了很奇怪的腳步聲,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在跌跌撞撞地走路,接著“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撞開,一個人佝僂著身子摔進來。
我嚇了一跳,翻書的手僵在半空中,細看,卻是寢室的老三張威。他弓著腰,手捂著胸口,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的樣子。我連忙從床上跳下來,伸手去扶他,有些擔心地問:“老三,你不舒服嗎?”
他微微抬起頭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的臉,慘白得像一張裹尸布?!澳阍趺戳耍吭趺戳??”我慌亂地支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左手托住他捂在胸前的手,卻突然覺得觸到了一樣硬硬的東西,低頭看時,不禁嚇得大叫一聲,手一抖,張威就“嗵”地摔倒在地上。
我哆嗦著張開兩手,有一些黏黏稠稠的暗紅色液體沾在我的左手指上。“疼……”蜷在地上的張威向我伸出手來,痛苦地發(fā)出低低的呻吟,看到那滿是鮮血直伸過來的手掌,我恐懼地向后倒退了一步?!疤邸彼治⑷醯貜埩藦堊?,眼睛就慢慢闔上了。
我條件反射地奔向門口,并從他橫倒的身子上像袋鼠一樣跳過去,狂亂地去拽房門,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口發(fā)瘋般上下摔打著,我就發(fā)了瘋一般去拽門把手,但張威的腳正好伸在門前面,阻擋了我的行動。
我奮力拉開一道縫,將身子擠出房間。我能感到,地上昏迷或是已經(jīng)死掉了的張威被我不顧一切的舉動推得往前沉重地移動了一下,這更加劇了我的驚恐。
站在門口,腿軟得像兩根面條,而且膀胱脹得要炸開了一般,我猶豫了十秒鐘,思索著該用什么樣的語調(diào)呼救亦或還是先去趟廁所。最后,我就站在那里,張開嘴巴,拼盡全力鬼哭狼嚎地用尖銳而高亢的男超高音大叫起來。
“快來人??!殺人了!”
我們的寢室很快被趕來的警察封鎖了,學校給我們騰出了間空寢室暫時棲身,幾個人就在惶恐不安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一大早,辦案的警察就要找我了解情況,唐輔導員把黑著眼圈的我?guī)У剿k公室,說:“這就是張小松。”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出去了。
屋子里坐著三個大沿帽,我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能與他們打上交道,拘謹?shù)夭恢撊绾问呛谩?/p>
“坐吧?!敝虚g那個年紀較大的警官說。我坐了下來,心也開始慌亂地跳起來。
“我們開始吧,只是例行詢問,別緊張?!迸赃叺囊粋€人打開了面前的筆記本,握著筆直視我,一副準備好了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們越讓我別緊張,我就越緊張,大腦中有股沖動很想撲上去拉住他們的胳膊,大聲告訴他們:“張威不是我殺死的,請你們相信我?!钡遗刂谱×耍菢涌赡芫褪谴说責o銀了,回想昨晚自己的手碰到了插在張威胸前的匕首柄,他們肯定要去化驗指紋的。
他們先詢問了些例行問題,比如你知道誰跟張威有仇,這幾天他有沒有什么異常之類,我的回答一定很令他們失望。老實說我什么都不知道,張威是我們班里唯一的本市學生,他高考分數(shù)不夠,是家里花了不少錢把他弄進來的,平常很少回寢室住,與我們的關(guān)系也都不冷不熱。
“那他與誰的關(guān)系最親密呢?”
“你們可以去問問他的女朋友夏桂芝?!?/p>
最后,坐在中間的警官突然從桌上的文件袋中抽出了一把匕首:“你以前見過這個東西嗎?”
我瞪著那把可能帶有我指紋的兇器,許久,我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輕輕說:“沒有。”他可能看出了我的猶疑,微微點頭說:“好,你可以走了,不過以后若是想起什么,立刻告訴我,我姓李?!?/p>
我慢吞吞地站起身,有些緊張地說:“李警官,我想這把匕首上可能會有我的指紋,因為……”
“我知道,別擔心。”他打斷我的話。
“好?!蔽肄D(zhuǎn)身走出去,在關(guān)門的一剎那,胸中卻升起一團濃重的疑云:那把匕首,我應該見過,但是在什么地方呢?
兩天后,我們獲準搬回寢室。乍一回家,仿佛什么都沒變,房間依舊是離開時的樣貌,我那本未看完的小說還倒扣在床中央,但我已經(jīng)想不起書中的情節(jié)了,主人公叫什么來著?我搖搖腦袋,感到自己像是患上了失憶癥,然后,那個問題又纏繞上來:成為兇器的匕首,我究竟什么時候,在哪里見過呢?
老四賈申小心地跨過地面,有些夸張地指著門前方:“哇,二哥,你說阿威就是死在這兒的嗎?”
我有些不快地點點頭,他這人沒心沒肺,成天叫嚷著“遺憾”,他說:“你想想,人這一輩子,能遇到幾回這樣驚心動魄的事情,這可是真正的血淋淋的犯罪,唉,那晚我要是不去上自習該多好???二哥,你這可是抽中彩票頭獎的幾率呢。”
對此我始終保持緘默,我不能告訴他們其實當時我被嚇得差點尿褲子,太丟人了,但是我也對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持保留意見,畢竟,站著說話腰不會疼。
老大周清河拍了拍我的肩膀:“阿松,要不要跟我換個床位?”我感激地搖搖頭,覺得心里稍微好過了些,因為張威正好是倒在我的床腳前掛了的。
老五李崢推門走進來:“二哥,唐導叫你過去呢?!彼欀济?,“奇怪,現(xiàn)在外面都在傳阿威的女朋友夏桂芝也失蹤了?!薄罢娴陌??”賈申又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嘿,這下有好戲看了?!?/p>
老大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對我說:“你快去吧,自己小心點兒?!蔽尹c點頭走出去,聽見賈申和李崢開始熱烈地討論起來。
我有些不快地想,老大為什么要我小心點兒呢?
唐導坐在辦公桌后面,心神不定地用手指敲打著桌面。
唐導是大我們?nèi)龑玫膸熜郑厴I(yè)后留了校,做了我們系的輔導員,平時大家處得都跟哥們似的,可現(xiàn)在,我卻感到我們之間的氣氛微微有些尷尬,說起話來也感覺別扭。
“啊,是這樣,你今天把張威的遺物整理收拾一下,明天送到我這里,我好交給他的家人?!彼行╊j喪地說,這可不是一項什么好差事,我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他便不再理我,又自顧坐在桌前敲著桌面。
“那我走了。”我轉(zhuǎn)身去拉門,他忽然叫住我:“你最近見過夏桂芝沒有?”
“沒有?!蔽肄D(zhuǎn)過身看著他,他很焦慮地看著窗外自言自語道:“看來只能想辦法通知她的家人了?!?/p>
我回寢室的時候,他們都去上課了,我斜靠在床上心煩意亂,想起唐導要我收拾阿威的遺物,便又站起身來。
阿威的家在本市,所以放在這里的東西并不多,我把它們都聚攏到一起,找了根繩子,想捆起來,忽然想起前兩天下雨,我沒外套穿,就隨手拿過他掛在墻上的衣服穿上,結(jié)果不小心弄臟了忘記洗。
我反身到自己的床下把那件上衣拿出來,大片污跡還在,只是現(xiàn)在已然物是人非。想著,鼻子竟有些發(fā)酸,趕忙從桌下掏出臉盆,決定洗干凈再還給他的家人。
上課時間,水房里沒有人,我把水龍頭開得大大的,聽著那“嘩嘩”的沖擊聲,煩悶的心似乎稍微平復了一點。
我抓起衣服泡進水中,手指忽然觸到了一個硬硬的小東西,我把手伸進衣服內(nèi)側(cè)的口袋,從里面掏出了一條細細的鏈子,上面還墜著一個小小的鎖形飾物,像是由兩片金屬片扣合成的,銀白色,上面雕著云形的花紋,不像是男人用的東西,可能是他女朋友的吧。
在衣服上揩了揩濕漉漉的手,我將它塞進褲袋里,等什么時候見到夏桂芝再還給她吧。
對了,夏桂芝,她到底去了哪里呢?會不會也遇到什么不測了呢?我的思緒又沒來由地飛遠了。
日益逼近的末考迫使我不得不丟掉恐懼與疑慮,一心一意地啃起了一本本大部頭的教材來。
但是,現(xiàn)在整個校園關(guān)于夏桂芝的失蹤卻傳得沸沸揚揚,據(jù)賈申回來報告,那個夏桂芝在張威遇害的當天也神秘地不見了蹤跡。
“那一刀肯定是她攮的,典型情殺案。”賈申判斷說,同時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表示很滿意自己的結(jié)論。
老大不快地揶揄他:“賈四兒,你都快成長舌婦了?!薄昂?,這叫消息靈通,知道嗎?”賈申不以為然,洋洋自得地說。
“四哥說的也不無道理??!”李崢接口道,“那個夏桂芝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家姑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上大學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辟Z申重重地拍了一下李崢。
李崢卻晃了晃大腦袋,扶了一把深度的近視鏡:“不過,我卻覺得有可能那個夏桂芝也遭到什么不測了,你說呢,二哥?”他把頭轉(zhuǎn)向我,我的心猛地一跳,冷冷地說:“你們都快成偵探了?!?/p>
賈申吐了吐舌頭:“二哥最近深沉得很!”我瞪了他一眼,他一把拖起床上的李崢:“老五,走,陪我去趟夜市,我要去買雙籃球鞋?!?/p>
李崢嘴里不情不愿地咕噥著,被他強行拖出了門。我卻呆呆地坐在那里,賈申的話好像觸到了我記憶深處某個鎖死的密碼,我皺著眉想:是什么呢,他剛才說……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是那把匕首,我終于想起來是在哪里見過它了。
去年我和張威逛夜市,一個小攤子上就擺著這把匕首,張威看了很久,他當時說誰非常喜歡收集刀劍來著?說應該把它買下來送給他。我用力拍著腦袋,卻一點印象也沒有了,老大奇怪地問我:“阿松,你怎么了?沒事吧?!蔽也焕硭?,側(cè)著頭努力地回憶,到底說的是誰來著?
去圖書館的路上,唐導喊住了我:“小松,來一下?!彼砗蟾粋€人,紅褐色的面龐滿是風霜的痕跡,灰土土的衣服,局促不安地張著手,仿佛手腳都沒地方撂。
“這是夏桂芝的哥哥。”唐導介紹說,他的身后就轉(zhuǎn)過一張凄惶的面龐來,唯唯諾諾地沖我擠出一絲諂媚的笑。我很奇怪地看了他兩眼,真是很難想象,夏桂芝平時那么時髦的女孩竟然有這么老土的家人。
“怎么才來?。俊蔽移婀值貑柼茖?,按說夏桂芝都失蹤好幾天了,不是早就說要通知她家里人的嗎?“唉,別提了?!碧茖Ш孟窈芷v,這些事情也夠讓他上火的,“她家在山里,又不通電話,我們輾轉(zhuǎn)通知了當?shù)氐木讲耪业剿母改敢呀?jīng)不在了?!?/p>
后面那張惶惑的腦袋連忙跟著點了點。
“你去女生宿舍一趟,她們寢室的女生說有些錢和貴重的東西,你把它取過來,好交給他?!薄昂?,我這就去?!蔽业艮D(zhuǎn)方向朝一號樓走去,一邊走一邊琢磨,這事兒好像變得越來越古怪了。
唐導的辦公室門虛掩著,我聽見唐導問:“怎么就你一個人來了?”一個謙卑的聲音馬上回答:“家里窮,到處借才湊夠了買車票的錢?!比缓笫且魂嚦聊彝崎T走了進去。
夏桂芝在學校里還留有二百多塊錢和一些小首飾,我注意到這薄薄的幾張票子讓她哥哥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亮光,他看著它們咽了口唾沫。
我從那一小堆物品中拿起一張飯卡,遞過去:“這飯卡上可能還存有些錢,如果需要,我?guī)湍惆阉肆??!彼抖兜亟舆^去,突然臉色變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卡上貼著的照片,我們奇怪地注視著他。半晌,他突然尖厲地叫道:“這人不是我妹妹!”
老五說我得了夢游癥,我自己也覺得是,現(xiàn)在整天盤旋在我頭腦中的就是阿威直伸過來的血淋淋的手,和夏桂芝哥哥那張變了色的臉……
我的記憶力好像也下降了,這天實驗課,又忘了帶實驗報告,只得跑回去拿。
當我跑上宿舍二樓,轉(zhuǎn)過轉(zhuǎn)角時,卻突然看見一個人正鬼鬼崇崇地趴在我們寢室的門上弄著什么。我大喝一聲:“喂,你干什么呢!”他一驚,直起身子轉(zhuǎn)頭看著我。
這個人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一個瘦小而精干的小老頭兒,那雙銳利的眼睛盯著我的時候好像有把刀刺過來。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他拎起身邊的掃帚和撮箕向我迎面走來,我往后退了一小步,心里戒備著。
“我是新雇來打掃衛(wèi)生的。”他丟了這么一句話,從我身邊走過,一轉(zhuǎn)彎兒就不見了。我望著空蕩蕩的長長走廊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警察在我們學校調(diào)查了兩天,然后偃旗息鼓了。警方離開的時候,李警官見到了我,我對他提起我回憶起的那點兒細節(jié),但令我感到失望的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很大的興趣,只是皺了一下眉毛,淡淡地說:“噢,真的想不起他要送給誰了嗎?”
我點點頭,他似乎很倦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向警車走去,口氣蒼白得讓我討厭:“你若想起來,再通知我?!?/p>
手指尖涼涼的,我一下子想起那條被我塞進口袋里的項鏈,掏出來,我開始細細地端詳。見不到夏桂芝,是不是該把它還給張威的家人呢?可這樣也許會對他們造成新的刺激,我猶豫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兩片鎖片間有一個小小的楔子,我好奇地用手一扭,“啪”,鎖片開了,原來里面竟然暗藏玄機。
中空的鎖芯里靜靜地躺著一個小小的紙卷!我警覺地看了看周圍,沒有人,便顫抖地取出紙卷。
當我打開紙卷,亢奮的心卻重重地跌落下來,我極其失望地看到,手里拿著的只是一張打印的小票,上面打著:5排5箱,然后是一長串的數(shù)字。這顯然是大型超市里電子存物箱的密碼條。我把它揉了又揉,仍不解氣地丟進了草叢中。
我把項鏈交給唐導的時候,他似乎心情很好,對我說了一大堆莫明其妙鼓勵的話,我卻很是沮喪,天知道,這學期我的功課要亮多少盞紅燈。
階梯教室里,我煩躁地“啪”一下把書合上,前排上自習的幾個人回過頭很奇怪地向我這個方向張望。左邊的周清河一臉關(guān)切“:怎么了?”“背了十幾遍,腦袋里還是一片空白,這次我死定了?!蔽艺酒鹕?,將書往懷里一塞,大踏步走出教室。
今晚陰天,才七點多鐘,天就已經(jīng)黑下來了。我沮喪地在主樓前的林陰道上慢慢地走著,心煩意亂。路過男生食堂時,我只隨意地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卻突然發(fā)現(xiàn)黑漆漆的食堂里有亮光一閃。
是什么人這么晚跑到食堂里去了?我好奇地輕輕走過去,食堂左側(cè)轉(zhuǎn)角處有一扇窗子是打開的,來人可能是從這里溜進去的。我用手扒著窗臺,探頭往里一望,不禁大吃一驚。
一個人用嘴叼著微型的手電筒在一排排的飯箱前鼓搗著什么。微弱的手電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很詭異。這個人,竟然是失蹤很久的夏桂芝!
我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夏桂芝手里拿著把鑰匙在挨個兒地試著開飯箱的門,這么多的飯箱,也夠她開一陣子了。我略一思索,躡手躡腳地倒退著回到林陰道上,然后就撒丫子向四號樓跑去,我決定還是先告訴唐導再說。
還好,唐導在他的宿舍里,當我把事情告訴他的時候,他臉上吃驚的表情是可想而知的,不,應該說是震動才對。他說:“我先過去看看?!彼只瘟嘶问掷锏碾娫?,“我會在路上報警的,小松,你先呆在這兒別動,一會兒有人要送份重要的資料給我,你幫忙接一下。”
我很嚴峻地點點頭說:“好,你要小心點兒?!?/p>
我坐在唐導的床上焦急地望著窗外,心里充滿了疑問,夏桂芝沒有遇害,對了,她哥哥說她不是夏桂芝,那么她是誰呢?張威是她殺的嗎?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對面墻上懸掛著的一柄寶劍上,像是兩個石塊重重地撞擊在一起,我的頭腦中突然間火花爆現(xiàn),我想起來了,張威那天說的人是他!
張威當時說:“松哥,你看這匕首多漂亮,唐導最喜歡收藏這些東西了,真應該買下來送給他。”
我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未加思索就奔向食堂。在那扇開著的窗子外有一個人影,借著月光,我認出是那個奇怪的小老頭兒,他聽見動靜回過頭來。我猶豫著停下腳步,他看出是我,好像松了口氣,把手指豎在嘴邊,示意我輕點,又招了招手讓我過去。
我輕輕靠過去,探頭向里一看,雖然心里有些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那個“夏桂芝”倒在地上,而唐導正叼著手電用鑰匙開著箱子。
試完最后一只,他很失望地直起腰,皺著眉站在那里在想什么。有一線穿過云隙的月光灑在他周圍,他的臉陰沉而猙獰。這時,躺在地上的“夏桂芝”動了動,唐導突然像瘋子一般伏身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來,惡狠狠地問:“張威把它藏到哪兒了?快說!”
“夏桂芝”虛弱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正在找呢?!?/p>
就在這時,一直蹲在我身邊的小老頭兒像閃電一樣從低矮的窗臺上翻了進去,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副锃亮的手銬已經(jīng)戴在了唐導的手腕上。
我驚訝地直起身子。小老頭兒掏出手機撥號:“小李,快來吧,抓住了?!彼仙鲜謾C,沖我笑了,“張小松,我們還真得謝謝你呢?!?/p>
“這,這是怎么回事?”我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事情的風云突變,心中疑惑到了極點。
“你明天到警局來,我把你的問號都打開,好不好?不過你現(xiàn)在到外面去幫我接一下李警官?!?h3> 9.真相
當天晚上,我?guī)缀跏且灰刮疵?。第二天,我理所當然地逃了課,早早就跑到警察局來了。
李警官見到我的時候,不再是板著一張面孔了,遠遠看見我竟然滿面笑容地迎過來:“張小松,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 ?/p>
“為什么?”我始終想不明白?!耙皇悄阆裰煌米铀频膹奈腋芭苓^去,我們怎么會發(fā)現(xiàn)那個假夏桂芝啊?”那個神秘的小老頭兒突然從我身后冒出來,“嘿嘿,你跑得還真快,要不是四號樓不遠,我還真有可能把你給跟丟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快點告訴我?”
李警官把我讓到屋里,指著小老頭兒說:“這位是王警長,已經(jīng)退休多年了,這次專程被我請出山的。”“啊,我還以為……”
“以為我是壞人呢,對不對?”老人笑了,“其實還有一件事也多虧了你呢。”他從手中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張小小的紙片,我好奇地伸過腦袋一看,卻是我在那個鎖里發(fā)現(xiàn)并丟掉了的小票:“這……”
“哈哈,我來告訴你吧?!崩罹傩α?,“其實我們早就注意到,你們學校里有人在偷偷販賣毒品。”“?。∧闶钦f……”“不錯,為首的就是你們唐輔導員,還有張威。”
我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接著說:“前一段時間他們進了一大批貨,因為當時學校臨時有急事,唐導走不開,就派張威去接的貨,結(jié)果……”
“結(jié)果張威就把它給獨吞了,并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對不對?”我的腦袋突然變得靈光起來,“可是,那個夏桂芝呢?”
“你說得不錯?!蓖蹙冱c點頭,接過話去,“假夏桂芝在唐導殺人的時候就在張威后面不遠處,當時張威中刀后倒在了地上,假夏桂芝嚇得掉頭就跑,唐導發(fā)現(xiàn)了去追她,張威又從地上爬了起來回到寢室,而那個假夏桂芝就嚇得躲了起來。
“至于真的夏桂芝嘛,去年接新生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要在火車站進行交易,于是,唐導就只帶了張威去接站,當時接到的新生就只有夏桂芝一個人,不知為何,夏桂芝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秘密,雖然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們?nèi)匀粴⒘怂郎缈??!?/p>
“??!”我禁不住驚呼了一聲。
“通過閑聊,他們發(fā)現(xiàn)夏桂芝是來自一個很僻遠的農(nóng)村,家里也沒有父母,兄嫂都嫌她是個累贅,夏桂芝還告訴他們,這四年里,她根本沒有經(jīng)濟能力回家去,而且她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為了不讓事情太快敗露,他們就想了個辦法,在殺掉夏桂芝后,把張威在外面認識的一個小太妹找了來頂替,拿著夏桂芝的入學手續(xù)頂了她的名,他們還準備等畢業(yè)以后,就假說夏桂芝只身去了南方,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p>
“原來是這樣,那么你該不會是說,那批貨最后被藏在了這里吧?”我指了指那張不起眼的小票。
“我們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整整一公斤的海洛因呢。所以說,你可是立了大功呀。”“是你又把它給撿起來的吧?”我被他夸得臉有些發(fā)燙。
“是啊,我們還真懷疑了你一段時間呢?!?/p>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知不知道,那個唐導交代,他本來打算解決完夏桂芝后,就把你也干掉?!?/p>
冷汗上又出了一層冷汗。
臨告別的時候,我還是決定賣弄一下子,我說:“其實,那天張威已經(jīng)告訴我是誰殺的他了,只是我當時太害怕沒有聽清楚,他說了兩聲‘疼,其實說的是‘唐。”
李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錯,小伙子,畢業(yè)后也來當刑警吧,你很有潛質(zhì)呢。”
“嘿嘿?!蔽胰嗔巳啾亲樱缓靡馑嫉卣f,“不瞞你們說,我當時差點沒嚇得尿了褲子呢?!?/p>
“嘿嘿。”他們大笑起來。
開學的時候,我交了一百二十元錢參加補考,因為每補一門都要交二十元的試卷費,想想多不公平,我那顆脆弱的心,因這一大筆財富的喪失而痛楚難當。
但好人還是有好報的,一周后,李警官笑呵呵地打電話給我說為了表彰我這次在破案過程中的不俗表現(xiàn),他們要請求學校給我記功,會存入檔案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