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氣-血-腦神關系談中風病病機演變

王建偉，張允嶺，賀立娟，王嘉麟，李陽，高維，劉向哲，王建華，郭蓉娟

1.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北京 100029

2.北京中醫(yī)藥大學東方醫(yī)院，北京 100078

3.河南中醫(y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河南 鄭州 450000

4.邢臺市人民醫(yī)院，河北 邢臺 054001

中醫(yī)學認為，中風病的基本病機為陰陽失調，氣血逆亂，直沖犯腦[1]。中風病病理因素有風、火、痰、瘀、虛、氣六端。但關于中風病氣、血與腦神的病機關系演變較少論述。筆者擬從氣、血與腦神的關系角度略談中風病的演變規(guī)律。

1 氣血虧虛是其本源

氣血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氣血失調是疾病產生的根本原因，也是中風病的基本病機[2]。《素問·評熱病論》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薄鹅`樞·百病始生》也說：“此必因虛邪之風，與其身形，兩兩相得，乃客其形?！本f明氣、血虧虛是邪氣致病的本源。巢元方《諸病源候論·風病諸候·半身不隨候》云：“風半身不隨者，脾胃氣弱，血氣偏虛，為風邪所乘故也?！蓖跚迦卧凇夺t(yī)林改錯》中說：“半身不遂，虧損元氣，是其本源?！睆埦霸涝凇毒霸廊珪分姓J為中風“非外感風邪，總由內傷氣血也”。均認為氣血虧虛是中風的根本原因。

2 氣血虧虛，痰瘀互結可加重疾病進展

氣血虧虛，邪氣乘虛而入，正氣無力抗邪，則邪氣潛伏，留著不去，久則化痰、化瘀。如《素問·百病始生》云：“溫氣不行，凝血蘊里而不散，津液澀滲，著而不去，而積成矣。”說明氣虛則血停，與津、液膠結而成痰瘀。巢元方在《諸病源候論·風偏枯候》中云：“血氣凝滯，不能濡養(yǎng)，久不瘥，真氣去，邪氣獨留，則成偏枯?！庇滞跚迦卧凇夺t(yī)林改錯》認為“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瘀”，并首創(chuàng)了氣虛血瘀之說[3]。周學?！蹲x醫(yī)隨筆·承制生化論》中云：“氣虛不足以推血，則血必有瘀?！本赋鎏?、瘀是氣血虧虛，邪氣潛伏的病理產物。朱丹溪提出“濕土生痰，痰生熱，熱生風”的論點，提出痰濕既是病理產物，又是中風的致病因素，認為痰、瘀等病理產物形成后，痰挾瘀血，病勢進展，最終化熱生風而引發(fā)中風。當代中醫(yī)大家張學文[4]認為因虛致瘀、瘀

Pathogenesis Evo lu tion of Stroke fromthe Relationship Among Qi-Blood-Brain Sp irit WANG Jianwei，ZHANG Yun ling，HE Lijuan，WANG Jialin，LIYang，GAO Wei，LIU Xiangzhe，WANG Jianhua，GUO Rongjuan

Abstract： The authors elaborated the evolution lawof stroke fromthe perspective of the relationship among qi， blood and brain spirit.They believed that source of this disease was the deficiency of qi and blood，which produces pathological products such as phlegmand blood stasis and further aggravates the disease process.Disorders of qi and blood floware a direct key to its pathogenesis.Abnormality of qiand blood and dysfunction of brain spirit are a key link in aggravating stroke.

Keywords：Stroke；Qi-blood-brain spirit；Pathogenesis evolution阻脈絡為中風發(fā)病之根本，瘀血貫穿病變之始終。陶根魚[5]也認為中風的關鍵因素是氣虛無力推動血液，血不濡養(yǎng)經脈，因虛致瘀，瘀阻經絡或血溢脈外，離經之血瘀阻經絡。詹杰等[6]認為中風發(fā)病機理主要與氣虛、血瘀、痰蘊相關，氣虛是起病根本病機，痰瘀是發(fā)病關鍵病機，并提出“氣-血-痰”軸內生轉化理論。

3 氣血逆亂是中風病發(fā)病的直接樞機

氣血逆亂是中風病諸多致病因素由量變到質變的轉折點，是中風病發(fā)病初期最主要的矛盾。如《素問·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薄端貑枴ふ{經論》曰：“血之與氣，并走于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復反則生，不反則死。”上述薄厥、大厥言中風之病機為氣血逆亂。張錫純將中風腦部病多分為充血與貧血，在《醫(yī)學衷中參西錄》中說：“夫人身之血，原隨氣流行，氣之上升者過多，可使腦部充血，排擠腦髓神經?！魵庵仙^少，又可使腦部貧血，無以養(yǎng)其腦髓神經，亦可至昏厥。”進一步說明氣血逆亂是中風病發(fā)作的直接病機。

4 氣血失常，腦神失守是中風病加重關鍵環(huán)節(jié)

4.1 腦神為諸神之元首 “頭者精明之府”，腦是精髓和神明高度匯聚之處，腦之元神具有統(tǒng)領諸神之功。如《靈樞·邪氣藏府病形》說：“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全身氣、血通過經絡匯聚于頭面，供養(yǎng)腦神，支配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端貑枴の迮K別論》言：“余聞方士，或以腦髓為臟?！闭f明腦的作用等同于獨立的臟，為“腦主臟而不奉臟”提供理論依據?！讹B囟經·序》中云：“太乙元真在頭，曰泥丸，總眾神也?！蹦X總統(tǒng)“眾神”即最高層次之神。喻昌《寓意草》云：“腦為髓之海，主統(tǒng)一身骨中之精髓，而腦之上為天門，身中萬神集會之所，泥丸一宮，所謂上八景也，……誠知腦之自為一臟……”喻氏把大腦的地位凌駕于五臟之上，明確了腦神對諸神的統(tǒng)領作用。腦是精神、思維的匯集之所，擔任著協(xié)調臟腑功能、抗邪于外、安神于內的作用，這是包括心在內的任何臟器所無力承擔的。心神是五臟神的一種，如《靈樞·本神》云：“肝藏血，血舍魂……脾藏榮，榮舍意……心藏脈，脈舍神……肺藏氣，氣舍魄……腎藏精，精舍志……”腦神通過臟腑轉化，顯現為臟腑各種功能，故腦神統(tǒng)御五臟神。《素問·本病》明確地提出了腦神與五臟神的關系，謂“神失守位，即神游上丹田，在帝太一帝君泥丸宮下。”張景岳注云：“人之腦為髓海，是謂上丹田，太一帝君所居，亦曰泥丸宮君，總眾神者也?！边@說明了腦神是諸神之統(tǒng)帥。張錫純在《醫(yī)學衷中參西錄·人身神明診》中賦予其新的意義：“蓋言神明雖藏于腦，而用時發(fā)露于心，故不曰藏而曰出，出者即由此發(fā)露之謂也。于以知脈要精微論所言者神明之體，靈蘭秘典所言者神明之用也?！奔瓷裰净顒拥漠a生，是由腦而達至心，由心而作用于外[13]。進一步明確了腦神的根本地位，腦神受損，則根本動搖，勢必危矣。

4.2 氣血是腦神的物質基礎 腦位于人身之首，居顱骨內，由髓匯聚形成。如《靈樞·海論》曰：“腦為髓之海，其輸上在于蓋，下在風府?！端貑枴の迮K生成》：“諸髓者，皆屬于腦?！蹦X髓為先天之精所生，賴后天之精所養(yǎng)。故五臟調和，腦竅才能化生神機。腦竅化生神機，需氣血津液滋養(yǎng)，故《素問·八正神明論》云：“血氣者，人之神。”《靈樞·營衛(wèi)生會》云：“血者，神氣也?！薄端貑枴ち?jié)臟象論》說：“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闭f明氣血調和是化生腦神的前提。腦由精髓匯聚而成，精血同源，氣血旺盛，則精髓充足，所以腦神必須在氣血的濡養(yǎng)之下才能發(fā)揮作用，腦神賴氣以為用，賴血以養(yǎng)，若氣血失和，則腦病生焉?！端貑枴ふ{經論》云：“血氣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薄鹅`樞·口問》曰：“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蓖跚迦卧凇夺t(yī)林改錯·腦髓》中提出：“腦髓中一時無氣，不但無靈機，必死一時，一刻無氣，必死一刻?！币虼耍瑲庋悄X神的物質基礎，氣血失調，則腦髓失充，腦神失用。

4.3 氣血通過腦竅供養(yǎng)腦神 腦竅又稱為腦髓竅、孔竅、空竅、清竅、清空之竅等，廣義腦竅包括神竅和官竅，狹義腦竅一般指神竅[9]。腦竅是維持、調節(jié)和操縱整個人體生命活動的最高指揮中心[10]。氣血化生精髓，通過腦竅供養(yǎng)腦神，若腦竅不通則腦神失養(yǎng)。故腦竅是中風病發(fā)作的直接病位。如《靈樞·邪氣藏府病形》曰：“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睔庋ㄟ^絡脈系統(tǒng)運行成為神機運轉的重要途徑之一?！端貑枴び駲C真臟論》指出：“氣虛身中卒至，五臟絕閉，脈道不通?！奔粗富颊咴獨馓澨摚话l(fā)中風，瘀阻絡脈，脈道氣血不通的病變。王永炎院士結合西醫(yī)學對缺血后腦損傷的一系列病理及生化改變，提出中風毒損腦絡學說，認為中風發(fā)病是由于毒邪損傷腦絡，絡脈拘攣瘀閉，氣血滲灌失常，致腦神失養(yǎng)，神機失守，形成神昏閉厥、半身不遂的病理狀態(tài)[11]。而臨床上鄒全等[12]根據腦竅理論，運用醒腦開竅湯治療中風病取得了顯著的療效。

4.4 氣血失調，腦神受損，百病叢生 腦內藏精髓而為真氣之所聚，通連諸臟而為全身陽氣之總會，主視、聽、言、動、感覺、認知而為精神之府，為人體生命之本，對臟腑、經絡、九竅的功能活動起著調控作用[14]。汪蘊谷在《雜癥會心錄》云：“蓋腦為神臟，謂之泥丸宮，而精髓藏焉。人生精氣實于下，則髓海滿于上，精神內守，病安從來?！闭f明腦匯聚五臟六腑之精血，氣血充足則人精神充沛。若氣血逆亂，腦神失守，則會出現精神、記憶、情志等異常，嚴重者出現神志恍惚、迷蒙、嗜睡甚至昏迷或昏憒等，同時對臟腑、經絡、九竅的調控失常。如臟腑功能失常，在肝則抽搐、痙攣、項強；在脾胃則惡心、嘔吐、呃逆或腹脹、便秘；在肺則憋喘，甚者呼吸停止；在腎則尿閉、少尿或遺尿；在心則心悸、怔忡。若經絡失調，可見肢體松懈癱軟，活動不利，或肢體強痙拘急、屈伸不利、口眼歪斜等癥[14]。若九竅不利，正如李時珍《本草綱目》曰：“腦為元神之府。人之中氣不足，清陽不升，則頭為之傾，九竅為之不利?！比缒扛[異常，則眼瞼開合失常，凝視，瞳孔不等大等；口竅異常，則口張或閉失常，舌伸縮異常，語言謇澀、錯亂，甚至失語等；耳竅異常，則出現耳鳴、耳聾等；鼻竅異常，則不聞香臭；前后二陰異常，則出現二便失禁、尿閉、便秘等。《醫(yī)學衷中參西錄》中記載：“人之腦髓空者，其人亦必頭重目眩，甚或卒然昏厥，知覺運動俱廢，因腦髓之質原為神經之本源也?！闭f明腦髓失充，則神明失守，出現中風之神昏、感覺、運動障礙。

5 展望

中風病發(fā)作急如風雨，勢不可阻。其在未發(fā)之時，已有先兆癥狀，當隨其病機調理氣血為主，如《素問·至真要大論》中指出：“謹守病機，各司其屬，……疏其血氣，令其條達，而至和平?！比糁酗L病急性發(fā)作，首當顧護腦神，若腦神不損，疾病尚有轉機；若腦神失守，則病勢危矣。顧護腦神，首在疏通腦竅，兼以調理氣血，腦竅通則道路暢，氣血足則化源旺，腦神自然得養(yǎng)。故中風發(fā)作之初中醫(yī)多采用活血治法，西醫(yī)有溶栓、取栓、支架治法，都在疏通腦竅；中醫(yī)益氣養(yǎng)血治法，西醫(yī)補液、營養(yǎng)支持都在補益氣血。而諸多手段，皆為顧護腦神。至中風恢復期，則以調暢氣血為主。益氣補血修復既損之腦神，活血化瘀疏通淤塞之道路；然神明既損，恢復如初實難矣，但促進機體自我康復、預防復發(fā)則功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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