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玥
智利紀錄片導演顧·茲曼曾說“一個國家沒有紀錄片,就像一個家庭沒有相冊”。紀錄片通過采集歷史文獻資料重現(xiàn)時代特色,以紀實方式敘述人類歷史,成為影像史上一種獨特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文獻歷史紀錄片更是因為真實客觀重構歷史,再現(xiàn)壯麗史詩,弘揚民族精神,成為宣傳教育的有力工具。
歷史文獻紀錄片以客觀準確為根本原則,選取珍貴的檔案材料為支撐,多視角講述歷史故事,在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愛國主義教育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文獻紀錄片是以影像、圖片、文字檔案等文獻資料為基礎,輔之以見證人、研究者的訪談,既反映歷史真相又記錄時代進程,具有較強的文獻傳承性、歷史厚重感和輿論引導力的非虛構影視片”,[1]紀錄片以紀實性的方式摹寫現(xiàn)實,生動、真實的再現(xiàn)人類生活,而這種紀實性方式,只有通過具有原始記錄性的檔案去構建紀錄片,才能達到其所強調的真實的再現(xiàn)人類生活和歷史事件。檔案的原始記錄性與紀錄片所要求的紀實性不謀而合。“中國文獻紀錄片的最大功能主要是意識形態(tài)教育。即以政治題材為選題,以政論性的、導向性的解說詞為寫作框架,突出宣教功能?!盵2]紀錄片具有宣傳教育的作用,是進行愛國主義教育、思想政治培養(yǎng)的有力工具。紀錄片以生動形象的方式最大限度的客觀再現(xiàn)歷史,成為宣傳教育過程中不可替代的有力工具。
《長征》作為一部以檔案為基礎的歷史紀錄片,利用現(xiàn)有形式多樣、內容豐富的歷史檔案資料所制作而成,運用大量紅軍長征過程中所形成的歷史檔案材料生動形象的再現(xiàn)和還原歷史,包括往來的電報書信、中外稿件、音像檔案、口述史料、照片檔案、實物檔案等多種檔案材料,將長征的革命征程真實再現(xiàn)出來。以大型紀錄片《長征》為例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每集構成紀錄片的檔案資料約占全部內容的40%-55%,檔案資料在紀錄片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是保證紀錄片真實性的重要基石,適度運用檔案資料作為紀錄片素材可以在保證其觀賞性的同時更加詳實的還原歷史真相,令人產(chǎn)生代入感和真實感,從而達到紀錄片內容歷史性和形式藝術性的統(tǒng)一。例如《路在何方》一集中檔案資料出現(xiàn)的時長21.5分鐘,約占總時長的45%,既通過大量的檔案資料保證了紀錄片的真實性和歷史感,同時穿插情景再現(xiàn)等藝術拍攝手法保證了紀錄片的可觀性和藝術性。《偉大轉折》一集檔案資料出現(xiàn)時長約為25分鐘,檔案資料出現(xiàn)時間占全集總時長的50%以上。該記錄片在復現(xiàn)長征這一過程中運用了大量檔案資料,真實的再現(xiàn)了中國共產(chǎn)黨不斷走向成熟的偉大征程。由此可見,檔案的原始記錄性完全符合歷史紀錄片選用一手素材來最大限度多維敘述歷史的紀實性原則,是檔案紀錄片的重要組成部分。
法國學者鮑德里亞在《幻象與仿真》一書中認為,傳媒的影像所表現(xiàn)的真實不是邏輯意義上的真實,而是一種充斥著虛構形象的“仿真”,通過傳媒這種真實的幻象得以傳播,它會比真實更為真實,而這就成為我們的“現(xiàn)實”,它不僅存在于媒介之中,而且是20世紀末文化調動主體的方式,是我們通過媒介所能認知的世界,這種“現(xiàn)實”就是所謂的“超真實”。[3]紀錄片由于創(chuàng)作者的主觀意識難免導致所傳遞再現(xiàn)的歷史很有可能將會成為“超真實”的歷史。因此,歷史紀錄片更要對歷史、對人民負責,在素材的選取上盡可能的使用具有原始記錄性的檔案,以最大限度的通過過往社會實踐中直接產(chǎn)生的伴生物來還原歷史。由于時間的不可逆性,對歷史的回放呈現(xiàn)不可能達到絕對的真實,這意味著即使紀錄片所選取的史料內容都是客觀而真實的,但因為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的自我認知狀態(tài)、個人能力水平、所處社會環(huán)境的差異,可能導致史料的采集、選擇和剪輯有所差別,也就導致了所呈現(xiàn)的客觀“歷史現(xiàn)實”差異,因此必須辯證看待文獻紀錄片的真實性。
“從檔案形成的過程及其結果來看,它是從當時當事直接使用的文件轉化而來的,并非嗣后為使用而另行編制的。因此,它客觀地記錄了以往的歷史情況,是令人信服的歷史證據(jù)?!蔽覈鴻n案學奠基人吳寶康先生早在上個世紀就對檔案的真實性進行了肯定,并深入指出檔案真實性的內涵:“即使是檔案內容有虛假成分以至完全違背事實,它還是反映了檔案形成者的認識水平、本來的意圖或欺騙活動。就此而言,檔案仍不失為其形成者活動的真實的歷史記錄。”[4]檔案作為人類生活和社會實踐的伴生物,詳實的記錄了以往的歷史事件和社會發(fā)展歷程,即便是內容有所失真的檔案也從一定的視角側面反映了當時的歷史情況和社會風氣,成為文獻紀錄片真實反映歷史的最佳素材。
歷史文獻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者們有責任有義務在盡可能遵循“歷史真實”的原則前提下,充分挖掘作品思想性,體現(xiàn)作品藝術性,最大限度接近真實性,實現(xiàn)“真”“善”“美”的和諧統(tǒng)一。只有合理運用相關的檔案資料,才能在歷史類紀錄片中最大程度地遵循歷史真實,營造歷史氛圍,重構人類記憶。
通過分析《長征》紀錄片可發(fā)現(xiàn)該制作組重走長征路,對戰(zhàn)后遺址、自然景觀進行了重新拍攝,力求情景再現(xiàn)。并收集大量電影、電視劇等大量音像檔案,并對文稿、電報、報紙、信件、回憶錄等紙質檔案進行采集,并進行相關口述史工作。如《英雄史詩》一集中運用紀念館中的各種實物檔案、美國記者史沫特萊所寫的《偉大的道路》、紀實性報道作品《西行漫記》《星火燎原》戰(zhàn)爭回憶錄、索爾茲伯里的《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等文稿檔案從不同人員視角發(fā)現(xiàn)長征歷程。正如尼采所說“一個人能夠獲得的觀察世界或其他任何現(xiàn)象的視角越多,他的解釋就將越豐富越深刻”,[5]不同國籍、不同身份的人們對同一件事情的記憶和觀點不盡相同,通過不同的主體對象的回憶,才能更好的還原歷史?!秱ゴ筠D折》一集中先通過電報檔案向人們展示遵義會議確定的確切日期,后由當事人楊尚昆口述歷史、并借助《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和《遵義政治局擴大會議》文稿檔案、與會人員照片檔案、《聶榮臻回憶錄》等檔案資料真實的再現(xiàn)了遵義會議從籌備商討到開展結束的全過程。
為了使該紀錄片更具真實性和感染力,制作組對49位老紅軍進行集中采訪,這些老紅軍中最年輕的也已經(jīng)92歲,年齡最大的一位老紅軍已經(jīng)到了106歲,這些受訪的老紅軍中既有原國家領導人,又有軍隊將領,也有普通戰(zhàn)士,都是長征歷史的當事人和見證者。他們從不同角度解讀長征,通過口述長征過程中的微觀細節(jié),生動形象的再現(xiàn)長征宏偉歷史。受訪者的神態(tài)、語言、肢體動作更進一步突出了紀錄片所營造的歷史氛圍,使紀錄片更加真實可信?!堵吩诤畏健芬患柚T多紅軍戰(zhàn)士口述,向人們展示了紅軍長征時的真實內心感受。起初紅軍并不知道長征到底是什么、會持續(xù)多久、會有怎樣的結果就已經(jīng)開始了長征路程。這種側重內心的描述讓長征不再只是一個符號。《超越極限》一集通過30位紅軍戰(zhàn)士的講述,描繪了當年紅軍如何克服雪山惡劣氣候和物資匱乏等困難,行走長征的艱辛歷程。全集用五分之一時間穿插口述史料,彌補了紀錄片紙質檔案素材的不足,通過歷史見證人在現(xiàn)場口述讓人身臨其境,增強紀錄片的真實感和觀賞性。
音像檔案也是紀錄片的重要素材之一?!兑庵镜膭倮氛鎸嵱涗浟讼L乩毡灰暈槊褡寰刃?,受萬人膜拜的場景,作為珍貴的音像檔案在日后被許多反法西斯電影所利用。當時紅軍由于資金、技術條件和環(huán)境等導致相關音像檔案資料較少,而國民黨方面的相關文字資料和音像檔案相對多些。如“國民黨軍演”、“福建事變”、“國民黨會攻蘇區(qū)北大門廣昌”、“國民黨攻進瑞金”等一系列音像檔案里也反映出當時紅軍戰(zhàn)時形勢危急,仍英勇無畏,奮斗不息的場景?!堕L征》紀錄片也選取了許多有關于國民黨和日軍的音像視頻,來側面反映中國紅軍忠于革命、勇于奮斗的精神。
紀錄片的“真”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素材的真實性和原始性,那么具有原始記錄性的檔案就是原汁原味的最佳素材。在進行紀錄片素材采集時一定要廣采博收、兼收并蓄。在加強對傳統(tǒng)檔案文獻資料收集整理的基礎上,注意進行口述歷史的搶救和創(chuàng)作,多角度的收集檔案素材,豐富歷史敘述的多元性。
《口述史:為何與何為》強調口述歷史的意義在于“賦予歷史以人的鮮活的氣息,那些歷史當事人和見證者彌補了文獻歷史的缺漏與局限,為還原歷史真相提供了可能,在盡可能地保證真實可信度的前提下,呈現(xiàn)出歷史敘述的多元性,為靜態(tài)的文獻歷史‘去魅’,發(fā)揮解除思維束縛的作用。”[6]紀錄片《長征》主要從百位老紅軍的視角出發(fā),通過口述為我們全景展現(xiàn)了工農(nóng)紅軍在長征革命征程中,對革命理想和事業(yè)無比的忠誠、堅定的信念,表現(xiàn)了不畏險阻、堅韌不拔的偉大革命精神,形象生動地再現(xiàn)了凡人譜寫的英雄史詩。
《長征》采用近百位老紅軍口述歷史,用他們的親身經(jīng)歷來營造長征的歷史氛圍,使紀錄片更加細節(jié)化和生動化,增強了該片的吸引力和可信性。百位老紅軍的職位、履歷、經(jīng)驗、身份各不相同,從多維角度集體講述史料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觀察視角?!堵吩诤畏健芬患x取了一位原國民黨戰(zhàn)士、一位村民、一位山歌傳承人和一位烈士子女的口述史料,24位受訪者中只有4位非紅軍身份,口述時長占該集全部口述時間的十分之一?!睹裥乃颉飞婕暗?個村民的采訪以及《永遠長征》有3名志愿軍受訪者,除此以外,全部從紅軍視角講述長征歷程。
紅軍是長征主力,在重現(xiàn)長征過程中選取大量的紅軍口述史料是必然選擇。但長征作為一個人數(shù)眾多、影響廣泛的歷史事件,不能選取口述史料角度單一化。若從單一視角來解讀,往往會忽視對紅軍那種艱難處境的刻畫,也就容易導致長征精神被片面化、書本化。只有從不同的視角才能更好的挖掘歷史,還原歷史。受訪者個體受到情感態(tài)度和階級立場的影響,對同一事情有千差萬別的看法與態(tài)度,采取多角度看同一事情,觀點自然也就不同。
聲像檔案是紀錄片的真實素材和創(chuàng)作源泉,應用于歷史紀錄片可原汁原味再現(xiàn)歷史。但由于年代久遠,受到當時技術水平限制及面臨檔案收集保存等難度,許多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并沒有或有少量的相關音像檔案,導致創(chuàng)作者有可能根本沒有原始的聲像檔案用來表達“真實”畫面。為了解決紀錄片創(chuàng)作缺乏素材而“無米下鍋”的局面,往往會運用三維動畫等相關技術手段,采用“真實再現(xiàn)”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來再現(xiàn)情景,配合真實可信的一手檔案資料,營造濃厚歷史氛圍,渲染情景引人入勝。
在紀錄片中使用“情景再現(xiàn)”必須與歷史資料做出“間離”,不混淆視聽,不誤導觀眾是使用這一方法的前提。如《路在何方》一集,再現(xiàn)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時,并沒有當時會議召開的聲像檔案可以作為紀錄片的一手素材,只得采用“情景再現(xiàn)”的手法。但選取的視頻并未表明出處也未顯示再現(xiàn)標識,容易讓觀眾誤以為是會議舉行的原始音像檔案,造成不良后果及影響。
“口述歷史”就是用一個人的視角來看歷史,講述歷史。講述者的言詞僅是作為一種見證而被引述,并非終極,只是一種被歷史合力所構建的可能存有“偏見”的“聲音”,但可使歷史相對完整和客觀,挖掘歷史潛在的多種可能性。[7]口述歷史雖然是紀錄片素材的最佳選擇之一,但對同一事件受訪者的身份選擇上應該盡可能多樣化,實現(xiàn)不同維度的立體歷史敘述,從多角度重構歷史。我們只能盡最大可能來無限地趨近于真實。只有盡最大可能多方面收集散落在各處的檔案史料,并通過人們的群體回憶才能多方位的再現(xiàn)歷史,才能更加全面、準確、深入地反映當時的歷史事件和社會風貌,通過對真相的挖掘來更好的滿足現(xiàn)實的需要。
如今已有大量的紀錄片用檔案素材為紀錄片添光加彩,如《毛澤東》《鄧小平》《習仲勛》《故宮》等,將檔案多形式、多角度、深層次的運用在歷史紀錄片中,利用檔案再現(xiàn)歷史原貌,并以此來重新喚醒和構建社會的集體記憶。讓歷史變得更加鮮活化、多維化與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