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的問題》反觀江蘇高考作文

葉敬芹

“車有各種類型，車來車往，車傳遞著真情，承載著時代的變遷，折射人世的變化，道出人生的哲理……”看到今年的江蘇高考作文題，不由想到秦德龍的微型小說《車的問題》。

秦德龍《車的問題》獲得2016年“林中鳳凰”杯全國微型小說比賽一等獎。小說講述了主人公俊生和他退休前的上級——李部長兩次巧遇的故事。中間插敘李部長父親去世時，讓俊生派車，司機記錯了發(fā)車的地方，李部長非常生氣處理司機的事件。小說以清明節(jié)俊生去給父親掃墓，巧遇李部長為引子，引出兩個人物之間關(guān)于車的故事。

小說情節(jié)集中，結(jié)構(gòu)緊湊。車，是小說的線索。作者從一個生活場景生發(fā)開去，在俊生和李局長之間展開故事。處處圍繞車說事，不枝不蔓，娓娓道來，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沒有匪夷所思的結(jié)局。在兩個人第二次路遇時，李局長告知俊生他買了拍賣的公車后，戛然而止。

“車的問題”是小說的文眼?！罢f到底，也不是車的問題?！薄翱磥?，這就是車的問題了?！薄斑@不是車的問題！”“不就是車的問題嗎？“看來，這真不是車的問題?！边@樣的語句，在小說中反復(fù)出現(xiàn)。有的肯定，有的否定，有的不確定。情節(jié)的發(fā)展始終圍繞著車的問題，人物形象在矛盾沖突中逐漸豐滿。

墓地偶遇，俊生還是決定讓看到李部長開公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斑@事就不說吧……可是，俊生不說，李部長卻主動找他說?！毙≌f銜接自然，類似精妙的過渡還有很多，反映了作者駕馭語言的能力。

主題鮮明，具有時代性，是小說的又一特色?！皼]有公共汽車到墓地，要步行一段路?！保∩奥?lián)系了兩輛私人的車，都落空了?！薄罢f到底，也不是車的問題。”那是什么原因呢？難道因為俊生已經(jīng)退休了嗎？

在墓地，俊生偶遇退休前的上級李部長。李部長是自己開車來的，這讓俊生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父親的喪事上，李部長需要用車，讓俊生安排面包車?？∩才诺南聦儆涘e了發(fā)車地方，以致李部長大發(fā)雷霆。事后沒收了司機鑰匙，當然這筆賬最終還要算到俊生的頭上?？∩鷥?nèi)心很明白“看來，這就是車的問題了?！彼緳C被沒收了鑰匙，自己陪盡了笑臉，一切，皆源于車的問題?？衫畈块L卻“黑著臉說，這不是車的問題！”那又是什么問題呢？潛臺詞很明顯，這是你們這些下級對我這個部長的態(tài)度問題。小說的主題至此已經(jīng)明朗，官本位思想、官僚主義作風(fēng)已經(jīng)深入到李部長的血液里了。

今天，李部長是自己開車來的，車的型號和牌子，俊生太熟了——李部長開的是公車。至此，小說的主題又更具體化了。假公濟私，公車私用的問題是當前普遍存在的問題。作者抓住了具有時代性特征的事件，以小見大，原生態(tài)地反映了官場生態(tài)環(huán)境。

人物形象豐滿，富有變化。墓地偶遇，俊生在捉摸：“只是，李部長啥時學(xué)會開車的呢？俊生不能問，要問，不就成大傻子了嗎！”由于長期以來在官場生態(tài)中形成的慣性思維，俊生在墓地還是裝作做沒看到開著公車的李部長。我們可以想象，退休前的俊生，身處官場是何等得小心翼翼。特別是經(jīng)歷了給李部長派錯車事件之后，”“俊生就格外小心了。”慶幸的是，俊生“混到退休，總算軟著陸了?！边@些語言，活畫出一個官場金字塔底端小人物的無奈。所以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俊生終于“率領(lǐng)兩個妹妹”昂著頭“從李部長車旁走了過去?！?，這“率領(lǐng)”兩字尤其傳神，像是故意向私用公車的李部長挑釁，這是長期以來所受壓制的釋放。不管對方是否故意不理自己，俊生都不以為意了，“不就是車的問題嗎7，俊生終于如釋重負，退休了，也該活出自己了，俊生最終戰(zhàn)勝了自己。至此，俊生的形象有了發(fā)展，逐漸立體豐滿。

值得一提的是，“踏上寬敞的馬路，心情很爽朗，好像春天里飛舞的燕子?！边@幾句，一改全文平實語言，具有強烈的抒情性。小說這種文體，制約了作者只能強壓內(nèi)心的情感，內(nèi)斂地，就像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一樣敘述。作者很難得有直抒胸臆的詩性語言，所以，俊生一改壓抑自己的個性，不由把作者的心情也點染了，隨之，小說語言的色調(diào)也亮了許多。

歐·亨利式結(jié)局，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小說的結(jié)尾，李部長在路上第二次偶遇俊生，主動告訴俊生，他很早就想有一輛自己的車，可就是要等，等拍賣的公車，而且強調(diào)，不是為了省錢，故意問俊生“為了什么？你知道么？”俊生搖頭，“我看你永遠都不知道?！崩畈块L說罷，“打了聲口哨，絕塵而去?！弊掷镄虚g，可以看出，李部長的心情貌似是輕松的，愉悅的，甚至是得意的。初讀這篇小說，我苦苦地揣摩小說結(jié)尾，李部長的內(nèi)心世界，對俊生說這句話時他瞬間的復(fù)雜心情。李部長是故意裝得雷厲風(fēng)行，假裝節(jié)約？還是為了了結(jié)一直以來公車私用的心結(jié)？之前用公車都是偷偷摸摸的，現(xiàn)在購買了的公車，“原來的型號，原來的牌子”，這些都是沒有改變的，盡管車歸屬改變了，但坐在還是那輛車里的李部長，那種為官的心情沒有改變，做部長的那種感覺會伴隨著這輛昔日的公車永遠存在。

作者似乎是有意設(shè)置了一個謎，讓讀者自己去猜測。小說最大的妙處，在于它的開放性情節(jié)的設(shè)置，給讀者以無盡想象的空間。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看來，這真不是車的問題。”小說最后再次點題，巧妙收尾。

反觀今年江蘇高考作文題。筆者參加了2016年江蘇省高考作文閱卷，《車的問題》這篇小說，正契合了考場作文的要求。如果在閱卷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車的問題》這樣的文章，按照高考評分標準，我會打六十五分左右。一個短小的故事，兩個不復(fù)雜的人物，三個簡單的場面。這樣的故事，在情節(jié)的設(shè)置，結(jié)構(gòu)的布局，主題的揭示，人物形象的塑造，結(jié)尾的處理等方面，考生可以模仿書寫，教師也可以對學(xué)生加以指導(dǎo)。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