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府際關系研究綜述

摘 要 府際關系分為縱向與橫向兩個維度，分別體現了上下級政府之間以及同級政府之間的關系。它作為一個新的研究領域，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傳統(tǒng)科層式的政府間關系逐漸被改變，對其的研究越來越受到學界的重視。近年來，政治學、行政學、經濟學、法學等領域學者都參與到該問題的研究之中，極大的擴展了研究的多學科性和綜合性。學者們對縱向府際關系的研究集中于自上而下的權力劃分問題，而在橫向府際關系的研究中主要針對同級政府間的競爭與合作的內容進行了研究。

關鍵詞 府際關系 中央 地方 合作 競爭

作者簡介：張超，江蘇三法（江北新區(qū)）律師事務所律師，研究方向：民商、破產、強制執(zhí)行。

中圖分類號：D60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1.178

一、府際關系的概念

府際關系（Intergovernmental Relations，IGR），我國有學者將其稱為政府間關系，其源自20世紀30年代的金融危機導致的經濟大蕭條和社會恐慌，羅斯福新政改變了過去“聯邦主義”理念下各州之間相互獨立，制約的狀態(tài)，轉而走向共生合作、互動運作的模式之中，這種新的政府間關系的建立為“府際關系”這一新概念提供了產生的現實基礎。

府際關系一詞最早由美國學者克萊德·F·斯奈德（Clyde.F.Sinder）在《1935-1936年的鄉(xiāng)村和城鎮(zhèn)政府》一文中最早提出“Intergovernmental Relations”這個詞，但并未對此概念進行界定。直到20世紀60年代，安德森（W.Anderson）才給出了定義：府際關系是指各類的和各級政府機構的一系列重要活動，以及他們之間的相互作用，他主張府際關系的核心是政府公職人員之間人際關系和行為形成的復雜網絡。

在中國國內，林尚立教授沒有使用府際關系一詞，他使用的是政府間關系這個概念，在他看來，國內政府間關系主要指國內各級政府和各地區(qū)政府間關系，包含縱向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關系，也包括橫向的各地區(qū)政府關系。他根據政府間關系的基本格局和性質因素，將政府關系主要分為權力關系、財政關系和公共行政關系三個部分。 國內第一個使用“府際關系”這一名詞的學者是北京大學謝慶奎教授，他將府際關系定義為政府之間在垂直和水平上的縱橫交錯的關系，以及不同地區(qū)政府之間的關系。 他認為，林尚立提出的政府關系“三個部分”之上，還有一個利益關系。 楊宏山認為府際關系可以用狹義和廣義兩個視角看待，狹義的府際關系僅指不同層級政府之間的垂直關系網絡，廣義的府際關系還包括互不隸屬的地方政府之間的橫向關系和政府內部不同部門間的關系，甚至可以擴展到主權國家政府間的關系。 臺灣地區(qū)學者趙永茂、孫同文、江大樹等認為，府際關系是各層級政府間之垂直互動關系，也涵蓋同級政府間的水平互動關系、特定政府機關內各部門間之協(xié)調管理，以及政府機關與民間社會的公共關系等。 陳振明教授與其他學者的觀點存在分歧，他將府際關系的主體界定在各級政府的范圍內縱橫交錯的網絡關系，但其中不包括政府的構成部門，他認為政府部門在府際關系中是一個“不適格”的主體。

總結來看中國學者對于府際關系的概念界定都涉及了中央與地方、地方政府間的縱向層級關系以及互不隸屬的地方政府之間的橫向互動關系，但在是否包括政府部門這一觀點上存在著明顯的區(qū)別，對于府際關系是否可以擴展到政府與非政府組織之間關系的問題也是莫衷一是。

二、國內府際關系研究現狀綜述

近年來，中國學者對于府際關系的研究越來越感興趣，不僅僅局限于行政學領域，政治學，法學，經濟學等領域的學者也都參與進來，取得了豐碩的學術成果，為我國政府體制的發(fā)展和改革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支持。府際關系的研究大致分為橫向與縱向兩個方面，分別從上下級政府間的權力劃分模式的不足，以及同級政府間的競爭與合作的現狀、方式等方面作出了分析，并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相應的解決辦法。

（一）縱向府際關系的研究

1.中央與地方府際關系研究

（1）制度化視角的研究。謝慶奎和楊宏山認為中國政府制度的變革，應當沿著逐漸解構中央政府全面集權體制，建立一個中央政府選擇性集權的體制這條思路。與此同時，在分權的過程中，要選擇制度化的路徑以解決現有的非制度化權力下放所帶來的困境。 朱蘇力教授也一針見血地指出，非制度化的分權帶來的預期不確定，會造就機會主義的政治經濟社會倫理，不僅不利于中國的統(tǒng)一的市場經濟發(fā)展，而且會威脅中國的政制統(tǒng)一和穩(wěn)定。 王紹光、胡鞍鋼從制度化的權力分享的視角上指出，現有的分權機制不具有合法性依據，大都是基于中央和地方利益博弈的產物，存在合法性薄弱的問題。 楊小云總結了四種制度化思路，分別從資源問題、法治層面、調整行政權力的縱向結構的方式以及合理分權的角度提供了建構新型的中央與地方政府關系的路徑。她主張?zhí)幚碇醒肱c地方的府際關系要注重兩者的協(xié)調性，循序漸進地推動政治體系內部權力分配的集分平衡。

（2）法治化視角的研究。吳東鎬從法律制度的角度系統(tǒng)地分析了目前我國改革開放以來中央與地方政府立法與財政權的關系。他發(fā)現我國一直沒有分清中央和地方的立法權限，中央立法權無限制，地方立法又缺乏獨立性，而且法律位階方面還存在著一些不明確性。石佑啟指出我國中央與地方縱向權力配置有兩個關鍵問題，即財權與事權的統(tǒng)一性、集權與分權的平衡性。他主張采用憲法修正案的方式界定中央與地方政府事權，再加之以“地方政府組織法”等一系列輔助性法律，構成中央與地方政府間權限劃分的法律規(guī)范體系。 張千帆認為應及時制定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與地方關系基本法”，規(guī)范央地之間的關系，以避免不必要的中央和地方權力沖突，解決地方保護主義，鞏固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 熊文釗討論了我國中央與地方一體多元的關系格局，分析了“訴訟模式” 的中央與地方政府間的糾紛解決機制，他認為建立憲法訴訟制度是最優(yōu)的選擇，而非走行政訴訟的道路。endprint

2.地方縱向府際關系研究

（1）研究概述。單一制國家的中央政府處于主導地位的特性，往往容易導致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關系成為縱向府際關系研究的核心要素，把省、市、縣、鄉(xiāng)的各級政府“打包”看作一個整體看待，所以較早之前的研究很少傾向于地方政府內部的縱向關系這個方面。但自從分稅制改革以來，地方的各級政府形成了相對獨立的利益主體狀態(tài)，各自的特點也更加明顯，加之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體制的不斷推進，省、市、縣、鄉(xiāng)所發(fā)揮的作用越來越大，因此對地方各級政府間關系的研究和剖析便具有現實意義。近年來，地方政府縱向的研究越來越多，主要集中在“市管縣”體制的反思與“強縣擴權”、“擴權強縣”、財政“省直管縣”等改革路徑的探索之上。

（2）強縣擴權和擴權強縣模式的研究。吳帥、陳國權梳理了中國“市管縣”體制的歷史沿革并對地方府際關系的發(fā)展趨勢做出了評估，概括出對“市管縣”體制運作產生影響的主要的三對矛盾關系：制度供給-需求矛盾、政府-市場關系矛盾、責任-權限關系矛盾 ，強調該體制已經背離了初衷，有必要對此進行改革。袁政總結了上世紀80年代以來“市管縣”體制出現的問題以及新的“市管縣”改革的模式及面對的困境，認為上一輪“市管縣”體制的改革紅利已經接近尾聲。并因地制宜地提出了針對四種不同區(qū)域的改革路徑。 葉敏從經濟、城市化發(fā)展與“市管縣”體制的內在邏輯及其對政策影響的角度，概述了建國以來“市管縣”體制變遷的過程，分析了新時期我國在地方縱向府際關系改革中正在實踐的三種方式 ，主張考慮地區(qū)差異性，朝著多體制共存的改革方向發(fā)展。 馬斌分析了“強縣擴權”改革的合理性以及市縣政府間關系的變革趨勢，呼吁應當繼續(xù)突破“市管縣”體制束縛走向“省管縣”體制。 孫學玉認為市場經濟發(fā)展，區(qū)域經濟聯系越來越緊密，交通通訊更加便捷等因素為“強縣擴權”和“省直管縣”提供了條件、動力和技術支持。 在“市管縣”體制改革的定量分析上，樊勇、王蔚研究了“擴權強縣”改革對不同發(fā)展程度的縣（市）的影響，肯定了“擴權強縣”對縣域經濟尤其是強縣經濟的促進作用，并提出強縣要增強創(chuàng)新思維，轉變“投資型”經濟增長方式，弱縣要推進以第二、第三產業(yè)為主的現代產業(yè)結構轉型升級的改革新方向。 才國偉和黃亮熊分析了我國“擴權強縣”和財政“省直管縣”改革成果，結論顯示對于地區(qū)經濟發(fā)展不論實行前者還是后者都具有促進作用，但前者的效果更為明顯；對于增加人均財政支出，長久看來則是后者更有優(yōu)勢。 然而賈晉等人卻得出了不同的結論，他們認為“擴權強縣”改變了原有的競爭環(huán)境，削弱了縣與縣之間的競爭性又減少了市的支持，導致此種模式對縣域經濟從短期到長期都未有明顯的推動作用。

（3）財政省直管縣體制的研究。財政省直管縣是“強縣擴權”、“擴權強縣”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繼事權下放之后在進一步在財權上進行下放的改革模式。才國偉、張學志、鄧衛(wèi)廣發(fā)現該模式在財政收入與支出的維度上，抑制了市級財政收入而且增加了財政支出，財政省直管縣模式在短期內存在損害市級利益的可能性，但改革對于產業(yè)升級、城市環(huán)境改善等方面也起到了促進作用。 駱祖春根據實地調研的情況對江蘇省財政省直管縣模式的實施過程及結果作出述評，發(fā)現其與現行的市縣行政體制之間依然存在市縣間財權與事權新的不匹配、市幫扶屬縣的積極性減弱、稅收和財政支出競爭加劇、跨區(qū)域公共物品提供存在障礙、省財政管理的難度增加、分類指導的適用性降低等一系列矛盾。 楊志勇指出要賦予財政省直管縣改革合理定位，他將市縣關系劃分為強市與強縣，強市與弱縣，弱市與強縣，弱市與弱縣四種關系，分析了不同關系之下財政省直管縣改革將產生的影響。 劉佳、馬亮、吳建南對財政省直管縣改革的基本情況及其預期影響進行了總結，從靜態(tài)和動態(tài)兩個方面考察了此項改革緩解縣級政府財政困境的作用，結論表明在靜態(tài)層面上改善了縣級財政的困局，但動態(tài)模型上財政省直管縣改革的長期持續(xù)效應并不樂觀，同時指出，省直管縣體制還會受到縣域環(huán)境和資源稟賦等條件的影響，所以并不會在所有的地區(qū)都產生較好的效果。 賈俊雪、張永杰、郭婧的研究彌補了國內學者一直以來在省直管縣財政體制改革對縣域經濟增長影響領域實證研究的空缺，認為財政省直管縣改革有助于增強縣級財政自給能力、實現縣級財政解困，但也顯著抑制了縣域經濟增長。 石亞軍、施正文對安徽省直管縣財政體制改革實踐中產生的效果和出現的問題進行了全面的分析，提出了省直管縣行政體制改革的基本構想，主張要順應市場經濟國家經驗和管理學理論適當調整我國行政區(qū)劃，縮小省級管理半徑，增加省級數量。

（二）橫向府際關系研究

1.地方政府間合作研究

（1）研究概述。合作（cooperation）起源于拉丁語，本意是指各個成員之間共同或協(xié)作行動。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人的核心要素就是合作，合作實際上就是為了特定的目的而遵循一些有形或無形規(guī)則的行為。正如哈耶克所說，“我們的文明，不管它的起源還是它的維持，都取決于這樣一件事情，它的準確表述，就是在人類合作中不斷擴張的秩序?！?所謂地方政府合作，就是指彼此沒有隸屬關系的地方政府，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通過某種契約或合作機制聯合起來，共同治理跨轄區(qū)的經濟、政治和社會問題，提供一體化的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 市場經濟體制改變了計劃經濟時代政府間關系的基礎，商品、人口在各個地方之間頻繁地流動，各級地方政府也逐漸獲得了更大的自主權。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化，經濟一體化為代表的區(qū)域一體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跨界公共問題和跨區(qū)域資源合理配置的內在訴求也在不斷增加，這些都為地方政府間合作所應具有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提供了現實基礎。

（2）區(qū)域經濟一體化視角下地方政府合作的研究。區(qū)域經濟一體化是跨區(qū)域政府間合作的內在的原發(fā)動力之一，近年來政府間合作大都是因為經濟上的原因推動了其尋求與其他政府的合作，很多學者也是沿著區(qū)域經濟的進路對政府間合作進行分析。陳剩勇、馬斌從政治經濟學的維度切入，通過對區(qū)域經濟一體化的障礙以及中國目前政治經濟體制進行綜合分析，得出必須建立一個有效的政府合作機制來推動區(qū)域經濟一體化發(fā)展的結論。 林民書、劉名遠補充了國內學者對于區(qū)域經濟合作利益分享與補償機制的研究空缺，論證了政府合作中產生的問題與利益分享、補償機制缺失之間的邏輯關系，呼吁建立利益分享與補償機制促進區(qū)域經濟的和諧發(fā)展。 楊愛平剖析了政府間合作的多種動因，指出經濟一體化并不是政府間合作的核心因素，因此在政府合作方式和模式上的選擇要考慮多元的訴求。 劉書明以關中—天水經濟區(qū)為對象，通過多種方法對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進行調研，解讀了政府合作的主導者和實行者的心理傾向，主張要建立專門性區(qū)域協(xié)調機構，發(fā)揮中央和省級政府高層對區(qū)域政府間合作的協(xié)調作用。 董姝娜、武向平主張在區(qū)域經濟一體化過程中政府的合作模式要向制度一體化、社會一體化和空間一體化等多維一體化轉換。endprint

（3）法治視角下地方政府合作的研究。市場經濟本質上是以法治為基礎的發(fā)展模式，那么以市場經濟為基礎的政府間合作必然需要法律的保障，解決合作中出現各種復雜的問題。石佑啟、潘高峰探討了執(zhí)法協(xié)調對政府合作的客觀必要性和功用，總結了聯合執(zhí)法、行政協(xié)助、跨地區(qū)案件移送、執(zhí)法信息通報、執(zhí)法爭議協(xié)調、區(qū)域執(zhí)法聯合評議等六種執(zhí)法協(xié)調方式。 楊樺對珠三角地區(qū)的合作執(zhí)法現狀進行了調查，發(fā)現執(zhí)法合作存在較多的觀念和制度上的問題，阻礙了合作的順利開展，主張適當引入“硬法”以補充政府間協(xié)議的局限性。 何淵對此也持有相似的看法，他認為只有完善的行政協(xié)議法，才能進一步促進行政協(xié)議這個合作機制的發(fā)展。 楊志云使用奧斯特羅姆提出的制度性語法對部分政府間跨界合作協(xié)議做出診斷，發(fā)現其中存在制度性缺陷，規(guī)則和規(guī)范的不均衡，締約主體間的約束和問責機制缺失等問題，導致了協(xié)議有效性較低的尷尬處境。 葉必豐教授對政府間合作協(xié)議的合憲性以及效力問題進行了法解釋學論證，他通過對憲法條文的解釋，為政府合作協(xié)議找到了依據 ，值得一提的是這篇文章一定程度上否定了他此前呼吁制定行政協(xié)議法的構想 ，轉而尋求加強法律解釋的路徑。他又通過《區(qū)域合作協(xié)議的法律效力》一文提出區(qū)域合作協(xié)議的拘束力基礎來自于締約主體的誠實信用義務，運用法律解釋推導出拘束力基礎的憲法依據，認為政府合作協(xié)議的拘束力可以通過組織法、責任追究以及公眾參與等機制實現。 對于政府間協(xié)議合憲性的問題，何淵則堅持采用“修憲論”的解決路徑，他認為我國目前的法制條件不足以支持“解釋論”的實施，主張我國應出臺憲法“協(xié)議條款”。

（4）政府協(xié)同治理視角下地方政府合作的研究。政府協(xié)同治理改變了傳統(tǒng)科層制模式下政府間各自為政的觀念，建立起多元共治的新型政府間關系結構形式，也是當前政府間合作研究的主要進路之一，楊愛平、陳瑞蓮提出“行政區(qū)行政”概念，認為新形勢下行政區(qū)域內部公共問題呈現出“外溢化”或 “區(qū)域化”態(tài)勢，要從傳統(tǒng)行政區(qū)行政管理的思維轉向多元化為特征的區(qū)域公共管理的路徑之上。 張緊跟的《淺論協(xié)調地方政府間橫向關系》揭示了地方政府間關系的種種問題，并為協(xié)調地方政府間關系提供了基本思路，在學界引起了較多的關注。 彭彥強研究了我國跨界公共問題的現狀，認為政府間合作可以有效彌合現有制度對區(qū)域管轄權建構和政府橫向權力規(guī)制的制度供給缺口，能夠成為跨界公共治理的有效方式。 傅永超， 徐曉林主張在省級行政單位內建立網狀政府合作模式以解決長株潭城市群政府合作的困境。 黃彬指出目前長三角城市群的管理體制還需要進一步改善，他認為可以借鑒國外城市群的聯邦制治理方式，建立區(qū)域事務分類治理模式。 王健等人認為造成當代中國區(qū)域經濟一體化與行政區(qū)劃沖突的根本原因在于政府職能的轉變尚未完全適應市場經濟的發(fā)展需求，他們提出“復合行政”的概念，希望通過這種新思維轉變政府職能，協(xié)調政府間關系，推動區(qū)域一體化的進程。

楊小云則從省際政府間合作入手，批判了行政首長聯席會議的走馬觀花式的效果，以及中央宏觀調控“治標不治本”的弊端，提出協(xié)調省級政府間關系必須確立正確的原則，發(fā)揮中央、地方和市場等主體的作用，并建立長效機制規(guī)范政府間合作關系。 楊龍、鄭春勇看到了近年來興起的地方合作對政府間權力和利益關系的影響，他們在《地方合作對政府間關系的拓展》一文中發(fā)現合作增加了政府的權利來源 ，即行政管轄權讓渡和轉移。他們認為此舉改變了傳統(tǒng)地方政府間的權力關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消解各地之間的“零和博弈”狀態(tài)，使之走上“互利共贏”的利益關系模式。 喬德中、任維德從馬克思交往方法出發(fā)，結合府際關系理論探求了省級政府間合作的新路徑，主張以省級政府為主導，依托非政府組織的力量形成網絡化治理結構，配之以省際信息共享和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再利用中央政府的力量消解現有政治生態(tài)中的障礙，從而建構一個良好的合作環(huán)境。

2.地方政府間競爭研究

（1）研究概述。政府競爭研究源于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蒂布特（Tiebout）在1956年提出了第一個政府競爭模型。20世紀90年代開始，轉型時期中國地方政府競爭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由于中國的政治體制和國外的聯邦制度存在較大的差異，中國地方政府競爭問題和國外地方政府競爭問題相比，無論是在內容還是性質上都有很大的不同。政府競爭是一個國家內部不同行政區(qū)域地方政府之間為提供公共物品，吸引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而在投資環(huán)境、法律制度、政府效率等方面開展的跨區(qū)域政府之間的競爭。 中國經濟在轉型時期造就了舉世矚目的影響，很多學者認為這與中央分權于地方之后，地方政府競爭發(fā)展格局息息相關，然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者注意到政府競爭在推動本地經濟增長的同時，也會帶來制約區(qū)域經濟協(xié)調發(fā)展等潛在威脅。

（2）政府競爭類型的研究。周業(yè)安、趙曉男認為不同地區(qū)之間，政府競爭模式有很大的差別，主要分為三種模式：進取型，保護型和掠奪型，不過由于沒有建立系統(tǒng)的測度指標，這種劃分只能反映地方政府的某種主導形態(tài)。他們主張通過地方政府的制度創(chuàng)新重塑競爭秩序以平衡地區(qū)發(fā)展。 這個觀點也得到了厲敏萍、陳劍林的支持，他們斷言我國經濟的持續(xù)增長必將源于地方政府制度競爭，更源于地方政府在競爭中實現制度轉型。 汪偉全將政府競爭模式概括為資源模式和制度模式，他認為資源競爭模式會帶來一系列消極結果，而制度競爭模式則是一條可持續(xù)的道路，能夠有效降低“制度腐敗”，增進政府間的信任度，讓政府競爭走向一個良性的循環(huán)機制。 周黎安提出政治晉升博弈的“錦標賽”模型，揭示了政府間競爭是以政治博弈為核心的經濟競爭的本質。 陶然等人對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政府競爭中產生的負面問題實際上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財政關系和政企關系調整后“區(qū)域競次”狀態(tài)的必然表現。 馬翠華注意到，轉型時期中國政治體制的集權和經濟體制的分權態(tài)勢使得地方政府一方面是經濟參與人，另一方面又是政治參與人，這種雙重屬性使得地方政府間的競爭模式蘊含著政治和經濟的雙重博弈。 費廣勝、楊龍也持這種觀點，指出地方政府的“雙重身份”導致了“為了發(fā)展而競爭”的獨特競爭模式。 季燕霞將政府競爭形態(tài)分為三個階段，即集權經濟模式下地方政府間的有限競爭；行政性分權改革中地方政府間的諸侯割據；經濟性分權進程地方政府承擔經濟職能方面的競爭。 劉亞平從退出選擇的角度對地方政府間競爭進行分析探討，區(qū)分了競爭中的政治和市場兩個維度，提出對抗的競爭、差異化競爭與合作的競爭三種形態(tài)，認為在競爭中要引入社會這一新的變量。 周佳將建國后我國的政府競爭模式分為隱性的有限競爭、破壞性競爭和協(xié)作性競爭三個階段。 于東山將改革開放之后政府間的競爭分為原料資源競爭、政策資源競爭、制度資源競爭三個階段。endprint

（3）政府競爭效應的研究。我國學者一般認為政府競爭對于地方經濟、社會公共服務等有正向和負向的影響，近些年來則更側重于研究政府競爭帶來的負向影響這個層面。周業(yè)安根據博弈論的方法發(fā)現在競爭中地方政府的激勵機制和官員的企業(yè)家能力會影響最優(yōu)選擇的做出，因此政府間的競爭并不會一定導致經濟的持續(xù)健康發(fā)展。 他在2010年又進一步提出地方政府競爭會加劇宏觀經濟波動和區(qū)域不平，重復建設和地方保護主義，招商引資競爭、土地財政和政府公共品供給不足等問題。 謝曉波也有類似的觀點，他認為政府間競爭在促進經濟轉型的同時也帶來了“行政區(qū)經濟”的消極影響。 任維德指出，地方政府的競爭尤其是不正當競爭必然導致地方保護主義、資源配置率低，拉大地區(qū)間差距，甚至產生“公賄”行為。 李江通過實證研究發(fā)現西部地區(qū)的政府競爭導致經濟增長的負效應大于正效應，不僅沒有較好的推動經濟發(fā)展，反而滋生了阻礙地區(qū)經濟因素。 張暉認為政府間的競爭也容易損害土地市場利益，對地區(qū)甚至是國家的經濟發(fā)展造成長遠的不利影響。 張遼，宋尚恒從實證角度研究了地區(qū)競爭對產業(yè)轉移的影響，指出政府競爭中的非理性將使產業(yè)轉移的內在功能大打折扣。 陳剛論證了地方政府在競爭中具有“重經濟績效、輕公共服務”的特征。 岳書敬，曾召友在《地方政府競爭與地方性公共物品的提供》一文中認為地方政府間競爭會在公共物品提供上產生“累退效應”。 張恒龍、陳憲通過對政府財政數據進行分析發(fā)現，政府一般會將更多的資金投入在改善投資環(huán)境的基礎設施建設之上，忽視了居民的公共服務需求。他們也注意財政競爭與公共服務提供關系的地區(qū)差異性，發(fā)達地區(qū)比欠發(fā)達地區(qū)更為注重公共服務領域的建設。 鄒蓉則持相反的結論，她認為政府競爭有利于公共服務的提供；在地區(qū)差異性上經濟發(fā)達的東部地區(qū)財政競爭對公共服務供給水平有負的效應，在經濟不發(fā)達的中部地區(qū)和西部地區(qū)，財政競爭對公共服務供給水平有正的效應。

（4）政府競爭的原因和影響要素研究。張維迎、栗樹和在《地區(qū)間競爭與中國國有企業(yè)的民營化》一文中認為政府間競爭是改革開放后地方分權政策所導致的結果。 馮興元主張政府間競爭受到行為主體、行為主體的偏好和內生職能變化、政府供給產品與服務的供給和需求、公共供給產品與服務的外部性、 行為主體的認知模式與學習等因素的影響。 周業(yè)安主張政府間競爭的原因在于政治上的集權和經濟上的分權導致的政府之間為了政治利益展開經濟資源的爭奪。 李春安認為政府間競爭受到具有決定意義的政府自身追求利益的內因和來自上級政府、市場、社會、晉升等外因影響。 任勇、肖宇將財政分權作為政府競爭最重要的動因。 蕭鳴政、宮經理認為放權和漸進性制度改革、上級政府和轄區(qū)居民的考核、戰(zhàn)略集群和資源退出機制等因素共同推動了當前中國地方政府競爭。 龐明禮則主張政府間的競爭受到區(qū)域經濟的發(fā)展、中央政府的認可、謀求自身利益以及區(qū)域內部居民支持等因素的影響。

三、簡評

府際關系問題研究對于我國這樣一個幅員遼闊，地方政府數量偏多的國家極具實踐意義，研究經過數年來的發(fā)展，視野不斷擴大，成果日漸豐富，大有“顯學”之勢。對府際關系的研究開創(chuàng)了研究政府問題的新視角，逐漸擺脫了傳統(tǒng)政府問題研究中只注重政府個體的內部的局限，轉向系統(tǒng)考量政府間關系的新的思維路徑。同時也改變了研究領域單一的問題，政治學、行政學、經濟學、法學等領域的學者都參與到政府問題的研究之中，極大的擴展了研究的多學科性和綜合性。

當然，作為一個較新的研究領域，府際關系研究必然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不論是對于府際關系這個處于上位的概念，還是政府合作、政府競爭等概念，學界爭論仍然很大，還沒有做到較好的統(tǒng)一。其次，對于政府關系問題，更多的是單純基于中央與地方關系或者地方與地方關系的研究，能夠綜合縱向與橫向關系做出全面分析的文獻不多。再次在中央與地方關系的研究中缺乏實證研究，大都是在理論層面上進行定性分析，即使在地方府際關系研究中出現了建構模型、計量分析等實證方法，但數據來源往往其他機構發(fā)布的“二手數據”，基本沒有建立在實地調查數據之上的研究，而且在選點上的集中性過強，基本上是對“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等區(qū)域的數據分析，研究的普適性還不夠。最后，文化在中國對于國家和社會的運轉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公丕祥教授曾強調，文化傳統(tǒng)作為一種歷史慣性力量，深深地嵌入廣大民眾的意識、心理、習慣、行為方式及其日常生活過程之中，與社會共同體內在關聯，無法分割 ，但在府際關系的研究中文化視角仍然是一個空白。

本文通過對一百余篇（本）近年來較為有價值的府際關系研究文獻進行梳理、歸納、總結、評價，從縱向和橫向兩個維度展示了學界的研究成果，力求體系上的完整性。當然本文仍然存在一些不足，相關文獻的收集可能存在遺漏，對部分文獻的理解和劃分不到位，此外，篇幅的限制導致在一些觀點上也無法提供更為詳細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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