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晨晨[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 江蘇 徐州 221116]
朱文穎是當代知名女作家,1970年生于上海,后隨母親定居蘇州,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任蘇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1996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著有長篇小說《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戴女士與藍》《高跟鞋》《水姻緣》,中短篇小說《繁華》《浮生》《重瞳》《花殺》等,更有小說隨筆集多部,曾獲《人民文學》年度青年作家獎、全國優(yōu)秀暢銷書獎、《中國作家》“大紅鷹文學獎”和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等獎項。生于上海長于蘇州的朱文穎身上有著上海都市的現(xiàn)代感和蘇州傳統(tǒng)的溫婉特質(zhì),正如她的小說用現(xiàn)實的手法書寫現(xiàn)代人的思想生活,同時又流露出諸多傳統(tǒng)文化內(nèi)容。學術界對她的研究成果主要是從21世紀開始,文獻資料相對稀少,但學術性論文還較為可觀。本文主要從整體的宏觀把握、經(jīng)典作品的微觀分析和與相關作家的群體比較研究三個方面對朱文穎小說的研究成果進行歸納、梳理,從而了解該作家研究現(xiàn)狀的整體概況。
朱文穎的小說具有鮮明的辨識度、形象生動的人物塑造、意味深長的主題追求、溫暖細膩的語言書寫,大體分為三種類型:對歷史個人化體驗的傳達、對物質(zhì)與精神的思考和對人性的挖掘。朱文穎的小說總能于無形中讀出沉重,在簡明中讀出悠遠,這些獨特的閱讀體驗吸引了大批研究者的目光,使得對其作品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朱文穎筆下的人物形象首先是男人和女人,其次具有扭曲病態(tài)的特征,他們孤獨地存在于迷霧、煙雨織成的意境中。李全澤的碩士論文《詭異的語言世界——論朱文穎小說的創(chuàng)作風格》中認為朱文穎對于人物塑造,“外貌少有著筆,語言動作也不多。有的時候還隱去了人物的姓名、年齡等基本信息,使用‘他’或者‘她’這樣的代稱”,顯然作者沒有將出現(xiàn)在蘇州小巷和上海弄堂的男女形象具象化。值得注意的是作品絕大多數(shù)都是以女性第一人稱視角來展開敘述 ,強烈地表露出敘述者的女性身份和感情色彩。張春紅、張冉的《論朱文穎小說的女性化色彩》從女性的孤獨寂寞、與女性形象相關的意象和女性化的敘述語言三方面論述朱文穎小說中的女性化色彩。與許多女作家以激烈的姿態(tài)顛覆著傳統(tǒng)的男性寫作一樣,朱文穎小說也有激烈之處,賀仲明在《生活在別處——論朱文穎的小說》中說:“在《高跟鞋》中,她曾將男性和妓女并稱,在《豹》中充滿對男性的鄙視。”
朱文穎認為小說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應是深入挖掘人性最底層的奧秘,運用作家的筆觸在人物和故事之間自由穿梭。關于愛情婚姻的主題,朱文穎曾說:“寫小說,在根源上是為了表達我的一種愛情觀?!彼詿o論是舊題材的傳奇演義還是新環(huán)境下的故事勾勒,隨處可見的就是對于艱難愛情的印證。張春紅的《曖昧的表達與孤獨的言說——從朱文穎的小說看其創(chuàng)作心態(tài)》從愛情的破滅、情感的艱難中體會朱文穎創(chuàng)作的內(nèi)在情思,鞏固、劉秀芳《歷史·精神·人性》將朱文穎小說中的愛情分為三類:純粹的精神愛情、物質(zhì)與精神共存的愛情和物質(zhì)下的愛情。關于人性病態(tài)的主題,黃毓璜的《恍兮惚兮——朱文穎小說解讀》將人與人互相之間映射的病殘視為彼此的“鏡像”。齊紅的《尋找心靈的出口——朱文穎近年小說解讀,兼及一種文學現(xiàn)實》認為朱文穎小說的最明亮之處就是剖析心性,在一個浮華的時代,大家的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病癥”,而每一個當事人面對這些“病癥”卻都束手無策。
朱文穎小說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卻有著別具魅力、溫潤細膩的語言,對女性心理的脆弱有著真切的把握,批評者認為她的小說具有“氣息之美”,體現(xiàn)出江南地域文化影響下的內(nèi)心情感與藝術風格的高度契合。林舟、葛紅兵、吳炫、羅望子等的《朱文穎小說六人談》率先為朱文穎藝術風格的研究開拓了空間,其中葛紅兵的《張愛玲的遺像》肯定了朱文穎的寫作方式:“一種江南的文體風格,一種久違了的關于自然、關于歷史、關于人世的折光的水意的書寫方式?!绷种鄣摹稛o可替代的故事》談到同名作品中的夢囈般的敘事和一種具有方向感的孤獨。張清華的《朱文穎及其小說》則看重小說的形式感:“有一點余華式的冷漠、蘇童式的溫婉、格非式的玄秘和葉兆言式的滄桑。”關于朱文穎敘事風格的碩士論文僅有兩篇,系統(tǒng)全面地分析了朱文穎的藝術特色,如李全澤的《詭異的語言世界——論朱文穎小說的創(chuàng)作風格》,從故事、人物、意象、語言等方面進行分析,繼而揭示出朱文穎小說詭異迷亂、獨具個性的創(chuàng)作特點。
從最初創(chuàng)作的《廣武山》等中短篇到引起熱烈討論的《高跟鞋》,再到被稱作貼近地域文化小說的《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朱文穎對文學的探索在不斷地前行。無論是中短篇還是長篇,無論是舊題材書寫還是新環(huán)境展現(xiàn),她的小說研究從主題語言到風格氣質(zhì)都可以作為文學批評挖掘的對象。
朱文穎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十分豐富,出版了《迷花園》《兩個人的戰(zhàn)爭》《龍華的桃花》等多部中短篇小說集,但是對于朱文穎中短篇小說的研究至今只有兩篇。華中師范大學李遇春《最后的懷舊——評朱文穎〈賈老先生〉》,從對傳統(tǒng)文學懷舊“國學熱”的角度著眼分析小說中營造出的一種古典韻味的詩境,“既沒有選擇‘五四’的啟蒙文化批判姿態(tài),也沒有一味地迎合時下的文化保守熱潮,而是情感的沉潛中滋生了理性的認知,從而最終還是宣告了文化懷舊的末路”。另一篇是孫涵的《新興中產(chǎn)階級的生命虛無——讀朱文穎新作〈虹〉》,通過三個人物形象母親、父親和外婆犀利地解構(gòu)了中國中產(chǎn)階級的價值觀念,敘述著生命倫理的瓦解和價值的虛無。
朱文穎每部長篇小說的入世都會帶來極大的反響,學術界對其長篇小說從人物形象、主題思想、敘事結(jié)構(gòu)等多種角度分析得淋漓盡致。對朱文穎首部長篇《高跟鞋》的研究有徐曉明、經(jīng)寬蓉的《流淌于都市的詩情——談朱文穎的小說〈高跟鞋〉》,從《高跟鞋》細膩的感觸、獨特的意象、含蓄的韻味體現(xiàn)出詩意的文筆、物質(zhì)的追求、青春的匆忙與善惡并存的都市故事。熊玫的《無“情”地成長——論朱文穎小說〈水姻緣〉的精神實質(zhì)》是對《水姻緣》僅有的一篇研究,此篇以男女姻緣與各色人等追求目標的成長過程兩條線索引出長篇小說的精神實質(zhì)。對另外兩部長篇《戴女士與藍》和《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的研究較為豐富,蘇運梅的《消費時代的沉淪與救贖——評朱文穎〈戴女士與藍〉中敘事空間的架構(gòu)》與熊玫、鐘駿良的《在歷史中生活——兼論長篇小說〈戴女士與藍〉的女性形象塑造》等,研究其內(nèi)容、主題、形象塑造等各方面。對于2011年出版的長篇小說《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有側(cè)重于分析南方生活與情感的,如王堯的《在南方生長的詩學——〈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的閱讀札記》,有從時代與生活角度出發(fā)進行研究的,如吳義勤的《大時代的“小生活”——評〈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等。
“70后”女作家生長的年代是消費文化日益發(fā)展的經(jīng)濟時代,她們的寫作不可以避免地帶有市場經(jīng)濟的烙印,可以說是當代文學的一個典型現(xiàn)象。
在朱文穎的小說中,我們時常能夠看到上海與蘇州這兩個空間意象,朱文穎這樣表述過自己生活的兩個城市:“上海是我看世界的方式,蘇州則是我的無底之底。”首先上海這一都市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文人的筆下,朱文穎憑借著“生命之仗”實現(xiàn)了上海話語的突圍。張璐的《論朱文穎小說中的上海書寫》用向內(nèi)的目光去審視朱文穎筆下新、舊兩個上海的繁華,從中窺探上海的滄桑變遷。其次是蘇州,朱文穎的小說被一致認為承載著對于江南文化演變的思考,所以被學術界納入蘇州或江蘇作家群來研究,其中碩士論文朱云的《當代蘇州小巷風情小說研究——以陸文夫、范小青、朱文穎為中心》和戴俊艷的《論當代蘇州作家與地域文化的關系——以陸文夫、范小青、朱文穎為代表》通過對老中青三代蘇州作家和作品的比較來挖掘出當代蘇州小巷風情小說的文化特質(zhì)及作家與地域文化的關系;戴丹《江南文化與江蘇當代女作家研究》,從江南文化的角度來看江蘇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展現(xiàn)目前江蘇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面貌。這方面的研究從同一地域不同作家創(chuàng)作的內(nèi)容對比出小說家不同向度、不同程度書寫城市形象產(chǎn)生的巨大差異。
作為出生在20世紀70年代的女作家,朱文穎從一開始就不可避免地被放在“70后”作家群中和消費文化的背景下進行研究。徐晶晶的碩士論文《時代文化與審美:70年代出生作家研究》與黃巍的《“70后”作家都市小說研究》都將朱文穎放在“70后”作家群中,分析這一時代作家的生存環(huán)境、創(chuàng)作思潮以及心靈生活,用歷史的眼光去審視大眾文化帶給“70后”寫作的影響。熊玫的《70后的歧途——論70后小說創(chuàng)作的三點缺失》和張莉的《在逃脫處落網(wǎng)——論70后出生小說家的創(chuàng)作》,則思考了朱文穎在“70后”群體中創(chuàng)作的走向問題。朱文穎小說雖與衛(wèi)慧、棉棉等有很大的不同,但很難不被放在一起進行研究。如碩士論文劉平的《新世紀以來70后“美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提升》和鄭晗琳的《“70年代生女作家”及其啟示》,將朱文穎歸為“美女作家”中的一員,探究21世紀以來小說藝術在市場、體制中的提升。
學術界對朱文穎小說的研究成果豐富,但仍存在諸多不可忽視的問題。首先,朱文穎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形象雖然多以女性為主角,但并不意味著其他人物形象沒有研究的價值,目前對朱文穎小說人物研究僅有幾篇都集中于女性形象研究。其次學術界對朱文穎小說的研究主要針對長篇小說《戴女士與藍》和《莉莉姨媽的細小南方》等,然而占據(jù)朱文穎小說創(chuàng)作半壁江山的中短篇小說很少有人關注,并且對于小說的研究大都從地域、人性角度分析,不夠新穎。最后,對朱文穎小說進行研究的碩士論文大都將朱文穎創(chuàng)作放在作家群中進行整體或比較研究,很少能單獨對朱文穎的小說進行詳細分析。這些在朱文穎小說研究中隱藏的小問題不容忽視,需要研究者們一步步解決。
對朱文穎小說的研究從1997年開始,幾乎伴隨著朱文穎小說創(chuàng)作的整個生涯,從令人質(zhì)疑的“70后”女性寫作,到值得肯定的審美個性與藝術創(chuàng)造,她的小說創(chuàng)作與對她作品的評論研究在這二十年來是互相關聯(lián)的。對于成長期中的“70后”作家而言,盡管朱文穎近年來的小說創(chuàng)作比較稀少,但隨著2017年新作《必須原諒南方》和《金絲雀》的出現(xiàn),我們有理由相信其小說的創(chuàng)作會有更加廣闊的前景,會為我們呈現(xiàn)出更具有魅力和價值的文學作品,相信未來對于朱文穎作家作品的研究將從橫向、縱向、比較鋪展開來,越來越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