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玉冊命坎坷 禪地珍寶連兩岸

文·劉洋 曹健全

1971年，臺灣省蔣介石府邸迎來了一位特殊的貴客，國民黨原十五集團軍司令馬鴻逵的四姨太、宋美齡的干女兒劉慕俠女士。已近垂暮之年的她不遠萬里而來是為了向蔣介石呈獻一份特殊的“禮物”——被譽為傳世國寶的唐宋泰山封禪玉冊。

一、軍閥混戰(zhàn)現(xiàn)珍寶，虎豹覬覦渺無蹤

1930年7月，中原大戰(zhàn)正酣，蔣介石派遣原馮玉祥舊部，后背信棄義反馮投蔣的西北軍閥馬鴻逵前往山東作戰(zhàn)。在泰安戰(zhàn)役中馬鴻逵部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苦戰(zhàn)，最終打敗閻錫山的晉綏軍取得了勝利。戰(zhàn)后，馬鴻逵假借為在戰(zhàn)役中犧牲的“馬家軍”烈士修建紀念碑和烈士祠之名，開始在泰安城西南的蒿里山明目張膽的大肆挖掘。馬鴻逵早就知道這個海拔只有193米，面積也只有0.2平方公里的蒿里山是歷史上久負盛名的帝王禪地之所。據(jù)《史記》中記載:“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蒿里），祠后土”；《漢書》中也多處寫到漢武帝“親禪高里（蒿里）”。馬鴻逵抱定如此寶地必有寶物的貪念，親命得力戰(zhàn)將率兵“建塔尋寶”。

1931年5月6日，馬鴻逵的特務(wù)營工兵連在清理山上寶塔塔基舊址時發(fā)現(xiàn)地表層下的土壤竟然呈現(xiàn)五種顏色，四周為青白赤黑四色，黃色居中。工兵先是在青白赤黑四色土壤中挖出了各式金玉寶器，之后，他們在中間的黃色土壤下挖到十余尺之深后，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石板，在石板之下又是一個巨大的石箱，士兵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用鐵鏈拖出。石箱之內(nèi)又是一個密封的極其牢固，十分沉重的金盒。金盒之內(nèi)還藏著一個白玉盒，白玉盒的里面有多塊精美的玉片被金釘嵌在一起，上面雕刻著極其精細的龍紋。

馬鴻逵在密室里小心翼翼的將玉盒上的金釘一一取下，一卷由金絲連接的長條白玉片出現(xiàn)在面前。面對此等奇珍異寶，馬鴻逵為了搞清其價值，秘密從北平城請來一位老古董商進行鑒寶。當古董商捧起玉片時便已激動異常，他看出這正是古代帝王用于祭祀的御用祭器“玉冊”。當他看到“開元”“隆基”四個字時，更是驚喜地大呼“了不得！了不得！馬將軍您得到的可非尋常之物，乃是大唐皇帝唐玄宗的封禪玉冊啊！”馬鴻逵得知此乃是絕世的無價之寶后，深信這是天降祥瑞于己，當即下令任何人絕不可泄露寶物的半點消息，更是將唐玉冊“什襲藏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即使馬鴻逵層層設(shè)防，一年后，傳世國寶唐玉冊在泰安出土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各色人物紛紛打聽，不斷施加壓力，既有希望高價購買玉冊的各路豪強，也有要求將玉冊上繳國家的愛國人士，各方人士都想逼迫馬鴻逵交出玉冊。馬鴻逵竟然一口否認，聲稱玉冊出土純系謠傳。不久，馬鴻逵部遷離泰安駐軍河南，后又接管寧夏。無論走到哪里，馬鴻逵身邊總有一個巨大的箱子，里面便是他藏匿的泰山封禪玉冊。1949年，馬鴻逵隨國民黨敗逃臺灣，后又輾轉(zhuǎn)定居美國，這個神秘的箱子卻不見了蹤影。一時各路謠言分起，有人猜測玉冊被馬鴻逵以20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美國人，也有人猜測玉冊可能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被日本特務(wù)偷走了……

二、唐朝天子頌功績，金絲玉冊告天地

公元725年，時值我國封建王朝九州降服、萬民安樂的開元盛世。在大唐東都洛陽至泰山的官道上，唐玄宗封神大軍浩浩蕩蕩、望如云錦。這是歷史上繼秦皇、漢武、漢光帝、唐高宗之后的第五次在泰山舉行的封禪大典。祭天為“封”，祭地為“禪”。所謂封禪大典，就是古代帝王向天地表達感謝護佑之恩，陳述自己治國有方、理政有道，以期得到天地認可而舉行的一種盛大的祭祀儀式。在封禪大典中，帝王向天、地呈報的文書稱為玉冊。玉冊的材質(zhì)是精挑細選的，玉冊的制作模仿了漢代的竹簡和木簡，上下穿孔以繩連之。而玉冊的內(nèi)容，主要是向天地感恩、祈福并歌頌自己的功德。

唐玄宗封禪泰山玉冊為粉白色階玉，共l5簡，每一簡長在29.2-29.8厘米之間，寬3厘米，厚約l厘米。每簡上刻隸書一行，每行9字，共計l35個字，末尾有兩字楷書“隆基”。在簡的上下兩端，各橫穿一孔用以金絲連接。唐玄宗玉冊祭文從撰文到書寫均由唐玄宗本人完成，書法精湛，結(jié)構(gòu)莊重，文曰：

“維開元十三年歲次乙丑十一月辛巳朔十一日辛卯，嗣天子臣隆基敢昭告于皇地祇：臣嗣守鴻名，膺茲丕運，率循地義，以為人極。夙夜祇若，汽（同迄）未敢康。賴坤元降靈，錫之景祐，資植庶類，屢惟豐年。式展時巡，報功厚載，敬以玉帛、犧齊、粢盛、庶品，備茲瘞禮，式表至誠。睿宗大圣真皇帝配神作主。尚饗?！?/p>

玉冊文首先以“唐嗣天子隆基”的名義向天、地奏報，說自己在繼承帝位之后，兢兢業(yè)業(yè)，勵精圖治，遵守天地之道，在天地的保佑下終獲豐裕安康。因此他恭謹來泰山舉行封禪，并以各種祭品報答天地之恩。文成之后，玄宗將其公示天下，命人分別制成玉冊。這也是中國歷史上首個公示天下的玉冊文。唐玄宗在蒿里山舉行禪地大典時將其埋在了地下。

馬鴻逵盜寶案發(fā)生后，1933年3月10日的北平《晨報》和《大公報》，均以大幅標題披露泰安城驚現(xiàn)古代玉冊的消息，并在文中詳細報道了玉冊被發(fā)現(xiàn)的經(jīng)過。著名學者鄧之誠、柯昌泗、王價藩、趙新儒等人均對玉冊的價值給予高度的肯定：“此項古器為中國文化史上空前之發(fā)現(xiàn)……其重要處，一方面可以考量古代封禪泰山典禮儀式，一方面可見古代書簡之形象，與中國歷史文化極有關(guān)系，其價值當不在過去發(fā)現(xiàn)任何古物之下……”“也為研究中國封禪制度與泰山歷史，提供了無與倫比的實物資料……”。當時人們并不知道，在這個空前的發(fā)現(xiàn)之下還隱藏著另一個更讓世人為之震驚的寶藏。

三、雙冊齊現(xiàn)耀寶島，國泰民安傳萬世

1970年元月，彌留之際的馬鴻逵將美國洛杉磯銀行地下保險柜的鑰匙交給了四姨太劉慕俠，并囑托：我死后，你一定取出其中的東西（玉冊）帶回臺灣。馬鴻逵雖然是一個殘暴的軍閥，卻仍有一顆愛國之心，抗日戰(zhàn)爭期間他曾堅決拒絕日軍成立“回回國”的引誘，在美國還拒絕加入美國國籍，聲言“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死后也要埋入祖國土地”。晚年的馬鴻逵更有了落葉歸根之心，加之家庭長期不睦，以致積郁成疾，他深怕自己一旦離世，子孫很可能因為爭產(chǎn)而將玉冊變賣，他害怕自己成為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馬鴻逵去世的第二年，劉慕俠遵夫遺囑，將玉冊帶回臺灣。蔣介石十分重視，并請著名考古學家等人一同查驗?！伴_元”“隆基”等字歷歷在目，這正是出土在泰山蒿里山的唐玄宗禪地玉冊。取出唐玉冊后，人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箱子底部竟還有一個夾層。里面是一套更加完整、更加精美的玉冊，上面分別鐫著“大中祥符”與“臣恒”。大中祥符是北宋真宗的年號，而“恒”則是真宗趙恒的御名。原來，當年出土的玉盒內(nèi)共藏有唐宋兩份玉冊，但心思細密的馬鴻逵讓人鑒定時只拿出其中的唐玉冊，宋玉冊被他秘密封存起來。

宋玉冊質(zhì)地為白色閃玉，共16簡，每簡長29.5～29.8公分，廣2公分，厚0.7～0.75公分。形制與唐冊相同。每簡上刻正書1行，每行16字，共227個字，為楷書，書法自然灑脫而又天真拙趣。宋真宗玉冊祭文是由大臣馮拯撰寫，書寫則是由宋真宗本人完成。宋玉冊文曰：

“維大中祥符元年歲次戊申十月戊子朔二十五日壬子，嗣天子臣恒，敢昭告于皇地祇：無私垂祐，有宋肇基；命惟天啟，慶賴坤儀。太祖神武，威震萬宇；太宗圣文，德綏九土。臣恭膺寶命，纂承丕緒。穹昊降鑒，靈符下付；景祚延鴻，秘文昭著。八表以寧，五兵不試；九谷豐穰百姓親比。方輿所資，涼德是愧。溥率同詞，縉紳協(xié)議；因以時巡，亦既肆類。躬陳典禮，祇事厚載；致孝祖宗，潔誠嚴配。以伸大報，聿修明祀；本支百世，黎元受祉。謹以玉帛、犧齊、粢盛、庶品，備茲禋瘞，式表至誠?；什继鎲⑦\立極英武圣文神德玄功大孝皇帝、皇考太宗至仁應(yīng)道神功圣德文武大明廣孝皇帝配神作主。尚饗?！?/p>

此出土的宋玉冊是宋真宗封神泰山，在泰山下社首山祭地時用的“玉冊文”。其內(nèi)容主要是稱頌天地神祇，歌頌宋真宗趙恒的伯父趙匡胤和父親趙匡義的功德。也有“黎元受祉”為民求福的話。細心推敲，宋真宗的內(nèi)心愿望是“八表以寧，五兵不試”，可見宋真宗趙恒企盼邊境安寧的迫切心情。自秦漢至北宋，只有4位帝王因為天下大治，四海升平、國富民強，政績卓著，才有資格去泰山封禪。宋真宗在位期間，內(nèi)憂外患，國勢衰弱，還與遼國簽訂了屈辱的澶淵之盟。但為了加強統(tǒng)治，宋真宗不惜勞民傷財，假借神鬼之說上演了一場權(quán)謀鬧劇和歷史笑話。宋真宗是我國歷史上最后一位在泰山進行封禪的皇帝，不論初衷宋朝封禪都是中國封禪歷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宋玉冊在我國封禪歷史和泰山文化研究中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蔣介石得到唐宋玉冊后，特意舉行了隆重的接收儀式，然后將唐宋玉冊轉(zhuǎn)贈給了臺北“故宮”。1971年10月《聯(lián)合報》、《中央日報》相繼刊出通訊，都對這一文化要聞作了詳盡報導。直到現(xiàn)在，這兩件寶物仍在陳列于臺北故宮博物院三樓的玉器室內(nèi)。千載泰山情，萬里故鄉(xiāng)土，兩冊禪地玉冊將海峽兩岸的距離進一步拉近，我們期待著歷代封禪玉冊能夠再次回歸泰山，我們期待著古人敬畏自然的精神能夠世代長存，我們更期待著海峽兩岸能夠早日統(tǒng)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