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普世價值”背后的民主赤字

李建宏

在少數(shù)西方國家把持的國際話語霸權體系的推動下，西方民主被包裝成“普世價值”，并上升為少數(shù)西方國家向全世界輸出西方價值觀和政治制度的重要理論基礎與道德依據(jù)。然而，這種所謂“普世性”民主，與西方社會內部存在的民主赤字之間，卻存在著巨大反差。在西方國家自身的社會政治實踐中，民主并沒有始終如一地貫穿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西方民主赤字產(chǎn)生的根源，在于其民主制度不論是形式還是內容，均存在明顯缺陷。

普通民眾難以真正參與政治決策

西方民主在實際操作中集中表現(xiàn)為多黨競爭的民主選舉，它圍繞選舉國家領導人而展開，表現(xiàn)形式單一。在這樣的民主體制之下，民主的任務主要限于每隔幾年舉行一次政治選舉，領導人一旦走馬上任，民主的使命也就基本完成，下次選舉時才有機會再度登場。而在兩次選舉之間漫長的時間段中，除了為下次選舉進行準備工作之外，對于其間發(fā)生的一些有關國計民生的事情，民眾大多無權參與，由此在客觀上形成了一個民主的真空時段，民主赤字也就由此產(chǎn)生。

把民主簡單化地與政治選舉掛鉤，民主的內涵過于片面與狹窄，這是西方民主明顯的內在缺陷。民眾行使民主權利的多種方法與渠道，都被限定在投票選舉這一特定環(huán)節(jié)。然而，選民通過選舉只能間接表達自己的政治意愿，這些意愿最后能否轉化為現(xiàn)實，并不在他們的控制范圍。舉凡大政方針，包括對國家政策、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權、解釋權、執(zhí)行權與監(jiān)督權，都牢牢掌握在官僚政客及其幕后的壟斷資本集團手中。其間，各大利益集團競相博弈，花樣繁多的潛規(guī)則和暗箱操控，取代了民主原則和民主程序，成為政治決策的主要考量。普通民眾被排斥在國家日常政治生活之外，對國家政治走向以及政府決策的影響力非常有限。民主管理、民主監(jiān)督與民主問責，更是無從談起。這明顯背離了民主的本意與初衷。

美國著名學者弗羅姆很好地揭示了西方選舉民主的局限性。他認為，選舉并沒有能夠改變普通選民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無足輕重的地位：“每個選民除了靠選舉對政治官僚的決定施以限制和督促之外，他不可能參與決策。選民一旦投了票，便把自己的意志轉交給了代表；而代表則慣常是根據(jù)自己的職業(yè)興趣，摻合著責任感，來行使這種意志，但選民也拿他沒有辦法，只有等到下一次選舉到來時再決定是否要換掉這個代表……”弗羅姆總結，正如資本主義勞動異化造成人的異化和社會的異化一樣，“現(xiàn)代民主制度所表達的選民意志也是一種異化的表現(xiàn)形式”。

西方民主選舉制度賴以存在的基礎，來自于選民積極主動地參與投票。但是，民主選舉制度越來越難以激發(fā)民眾的政治熱情，民眾的不滿就通過拒絕參與的方式表達出來，政治冷漠成為西方社會的通病。自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世界各民主國家的投票率都屢創(chuàng)新低。近年來美國大選投票率一直處于持續(xù)下降趨勢，據(jù)有線電視新聞網(wǎng)（CNN）報道，2016年的大選只有55%的選民參加投票。連年降低的民眾參與度，無疑將嚴重動搖西方民主制度的根基。

只是少數(shù)人的民主

西方民主雖然號稱“普世”，但是西方統(tǒng)治階級所認可的民主原則，卻僅僅適用于公共政治范疇，其他更為廣闊的社會空間，特別是與廣大民眾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的經(jīng)濟領域，則成為民主的禁區(qū)。資產(chǎn)階級掌管著國家的經(jīng)濟命脈和企業(yè)的經(jīng)營活動，占人口絕大多數(shù)的工人階級只能靠出賣勞動力為生。由于生產(chǎn)關系的高度專制性，每個社會生產(chǎn)單位實行的是非民主化管理，普通勞動者缺乏勞動就業(yè)和經(jīng)濟收入等方面的穩(wěn)定保障，曾經(jīng)是工人權益后盾的工會組織作用式微，工人的民主權利受到很大限制，這對大眾民主的政治參與范圍和參與程度都是消解因素，大量的民主赤字也因此而生。

經(jīng)濟領域之所以成為民主赤字的重災區(qū)，是由資本主義制度的本質所決定的。為了維護資本主義制度的根基——生產(chǎn)資料私人占有制，保護私有財產(chǎn)被視作神圣不可侵犯的道德準則，并凌駕于民主原則之上。經(jīng)濟活動在社會生活中占有極端重要的地位，卻被劃歸私人領域，名正言順地賦予了資產(chǎn)階級實行專制獨裁的正當性，西方民主因而呈現(xiàn)出嚴重的資本化傾向。盡管資產(chǎn)階級巧妙地借用“普世”的外衣，試圖將資本的民主邏輯偽裝成全社會共同的民主邏輯，卻仍無法掩蓋生產(chǎn)資料私有制對民主政治的強大制約力。

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西方國家經(jīng)濟制度的階級性，決定了西方民主也具有鮮明的階級性。在資產(chǎn)階級所主導的資本主義社會，權力和利益的天平明顯地向資本傾斜。西方民主制度不可能真實反映廣大勞動人民的根本利益訴求，無論哪個政黨或政客上臺執(zhí)政，都很難促進他們社會經(jīng)濟地位的實質性提高。美國政治學家羅伯特·萊恩的研究表明，西方的民主制度并沒有能夠真正惠及普通民眾，“民主為之服務的是生產(chǎn)者而不是消費者的利益”，西方政府“似乎常常是，而且有時的確是，反對他們的公民的”。因此，西方民主是一種維護資本統(tǒng)治集團私利的資產(chǎn)階級的民主，是少數(shù)人的民主，而不是以維護整個社會的公共利益為出發(fā)點的人民民主。

生產(chǎn)資料私人占有制與政治民主之間具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因而資本主義制度的本性是反民主的。美國學者邁克爾·帕倫蒂在《少數(shù)人的民主》一書中指出：“‘資本主義民主的本質矛盾性在于，它在宣揚平等政治原則的同時，產(chǎn)生著巨大的物質福利和政治影響方面的差異?！蔽鞣矫裰鲗Σ黄降日谓?jīng)濟制度和政策的認同，明顯背棄了最基本的民主原則。

治理成效低劣，黨派競爭導致社會嚴重撕裂

民主管理國家，本應是民主政治的核心內容，但在西方的民主理論與民主實踐中，卻是一大空白。西方國家至今尚未構建起一套適應經(jīng)濟全球化要求的高質量的科學化民主治理體系，其民主制度的實際表現(xiàn)也不如人意。近年來，在恐怖主義和經(jīng)濟危機的雙重沖擊下，西方社會內部的既有矛盾不斷激化，西方民主治理機制滯后的諸多弊端更加充分地顯露出來，民主運轉失靈的跡象處處可見：發(fā)展停滯、債臺高筑、恐怖襲擊、社會動蕩、經(jīng)濟不平等加劇，乃至政府關門等。

西方多黨競爭制度所衍生的各種內耗，是導致西方國家整體治理質量低劣的制度根源。在異常激烈的黨派紛爭中，三權分立等民主制衡機制，異化為權力斗爭的工具。反對黨打著民主的旗號，頻頻向政府施壓，甚至故意制造阻力，動輒否決政府決策，嚴重侵蝕了政府的權力機能，極大地損害了政府的政治權威、行政效率與治理能力。執(zhí)政黨因疲于應付各派反對勢力，無法心無旁騖地致力于國家的民主管理，使得即便有優(yōu)秀領導才干的政治家也難以充分施展。奧地利著名政治經(jīng)濟學家熊彼特曾經(jīng)對此做過十分精辟的闡述：“民主政體里的總理好像是一個全神貫注于不要摔下馬來的騎手，他難以計劃好他的馬上旅行；或者好像一心想知道他的軍隊能否接受他命令的一個將軍，他無法考慮整個策略?！币虼?，“與其他制度相比，民主政府的效率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損害，因為議會內外無休止的爭斗使領導人的精力蒙受巨大損失”。

西方民主制度還催生了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等不良政治風氣。黨派競爭所營造的不同政治派系之間相互掣肘傾軋，將各自小集團的私利置于社會整體利益之上，為達成廣泛的社會共識制造了重重障礙，破壞了國家民族的凝聚力。近年來，身份政治在西方國家大行其道，民粹主義與威權主義日漸風行，引發(fā)了數(shù)不清的宗教、種族與政治沖突，社會日益撕裂。此種不良傾向延伸到國際關系中，造成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甚囂塵上，嚴重毒化了國際政治生態(tài)。就連曾經(jīng)以鼓吹“歷史終結論”著稱的美國學者福山，也對西方民主的糟糕表現(xiàn)越發(fā)表示不滿。福山承認西方民主的前途岌岌可危：“民主社會正斷裂為按照日益狹窄的身份劃分的碎片，這對社會作為一個整體展開商議和集體行動的可能性構成了威脅。這條路只會導致國家崩潰，以失敗告終?！?/p>

西方政府管理不善與治理不力所引發(fā)的一系列社會惡果，引起了廣大民眾對西方民主質量的強烈質疑。西方民眾對生活現(xiàn)狀普遍不滿，對政府和政客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對國家的未來發(fā)展憂心忡忡。對西方民主制度性失敗的反思，成為一股不可阻擋的政治潮流，一些西方政治精英也開始言辭激烈地批判西方民主在理論設計與實際操作層面的雙重失敗。2014年，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撰文，對西方政府低下的施政能力提出了嚴厲批評，他毫不避諱地道出了西方民主制度的本質性局限：“由民主體制產(chǎn)生的最高領導人很難有什么作為——所以就產(chǎn)生了‘功效挑戰(zhàn)。”布萊爾坦言，西方民主在解決人民群眾所關心的各種現(xiàn)實問題方面乏善可陳：“導致人們對民主政府大失所望的真正原因是，人們認為生活中迫切需要的改變遲遲沒有發(fā)生?！辈谎远鳎晃鞣脚跎仙駢拿裰髦贫炔⒎前紊鐣俨〉撵`丹妙藥，民主的質量必須用實打實的執(zhí)政成績來驗證。然而，正如布萊爾所指出的，“目前民主制度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績”。

可以說，西方民主制度在形式和內容等方面存在著本質性缺陷。按照美國著名學者喬姆斯基的說法，“即使它們徒具民主的形式，因備受嚴重的‘民主赤字之害，正式的民主機構被剝奪了民主的實質”。盡管西方國家在國際關系上打著民主的所謂“普世性”招牌，在西方社會內部卻將民主排擠到一個極其狹小的公共政治領域。在西方國家，民主更像是一個被嚴密關押在堅實牢固的選舉牢籠里的囚徒，并沒有能夠獲得“普世”的地位。西方的民主赤字徹底撕開了西方國家內外有別、表里不一的偽善外衣，用無可爭辯的事實表明，西方民主的“普世性”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命題。

將西方民主“普世”化的觀點，不僅抹煞了全人類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所形成和發(fā)展的多姿多彩的民主理論與民主實踐，也嚴重禁錮了人類探索其他類型民主模式的努力，以至成為人類進一步發(fā)展與完善民主制度的極大障礙。實踐一再證明，赤字累累的西方民主制度已經(jīng)無力應對人類在21世紀所面臨的嶄新挑戰(zhàn)，只有勇于突破積弊叢生的西方民主框架，才能更好地奠定未來新型民主的理論基石，為處于歷史轉型期的整個世界開拓出一條光輝燦爛的民主通衢。

（作者：旅加學者）

責任編輯：尹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