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義利觀探析

王 哲

(青島大學 哲學與歷史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一、天子、諸侯對民眾的義利觀

周朝時期，天子、諸侯對民眾的義利觀主要體現(xiàn)為敬天保民，但自西周中期以后，王道衰微，這種傳統(tǒng)的宗教思想也受到了沖擊?！秶Z》載，周厲王實行“專利”政策，結(jié)果“民不堪命”，“國人謗王”，于是“王怒，得衛(wèi)巫，使監(jiān)謗者，以告，則殺之”，最后“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1](P10)邵公勸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1](P10)厲王仍是不聽,自行其是，結(jié)果三年之后被國人流放到彘地?！靶跫次?，不籍千畝”，[1](P16)虢文公諫之，“王不聽”，最后在千畝這個地方被姜氏之戎打敗。周景王不聽勸諫，“作重幣以絕民資”，“鑄大鐘以鮮其繼”，[1](P132)結(jié)果大鐘鑄成一年后自己就死了。[1](P140)天子、諸侯不顧人民死活，貪圖個人利益、個人享受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敬天保民”的思想仍然在一些君王公侯身上得到了印證。“文公伐原，令以三日之糧。三日而原不降，公令疏軍而去之”。[1](P417)晉文公認為“得原而失信，何以使人？夫信，民之所庇也，不可失”。[1](P417)文公撤軍之后，原地卻主動請降；齊桓公采納管子意見，實行“相地而衰征”、“政不旅舊”、“山澤各致其時”、“陸、阜、陵、墐、井、田、疇均”、“無奪民時”、“犧牲不略”的政策，[1](P254)使百姓安居樂業(yè)，而齊國因此成為一大強國，自己也成為春秋第一個霸主。

通過《國語》中的描寫，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對敬天保民這一思想持肯定態(tài)度，凡愛民恤民者，終使國泰民安，成就一番霸業(yè)；凡勞民傷民者，終使國運衰落，自己也是慘淡收場。但是這種君王我行我素，一意孤行地實行暴政的現(xiàn)象也折射出了民眾對君王約束的匱乏，體現(xiàn)封建宗法制的弊端；敬天保民思想由諸侯國君施政中體現(xiàn)了各國對此思想的繼承，而地方霸主借此發(fā)展自身實力，搶奪政治上的話語權(quán)，則反映出周天子王權(quán)的衰落以及禮制的逐漸瓦解。

二、地方諸侯對周天子的義利觀

周朝初期，周王室封建諸侯于四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地方諸侯對于周天子，依宗法制而言是小宗對大宗的關(guān)系。臣服于周天子并定期朝覲、納貢，忠于周室，畢恭畢敬應是諸侯對周王的義利觀。隨著周王室式微，地方諸侯的勢力逐漸強大，但周天子仍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于是地方諸侯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稱霸。究竟地方諸侯對周天子是否恭敬，如若恭敬，為利為義？且從《國語》中探尋一二。

“襄王使邵公過及內(nèi)史過賜晉惠公命，呂甥、郤芮相晉侯不敬，晉侯執(zhí)玉卑，拜不稽首?！盵1](P37)諸侯即位，天子授黻冕圭壁以示合法，晉惠公既接受賜命，又“執(zhí)玉卑，拜不稽首”，甚至連晉臣“呂甥、郤芮相晉侯不敬”。從中不難看出，晉侯既想接受周王室的任命，又從心里蔑視周王室的復雜而矛盾的義利觀。

“襄王避昭叔之難，居于鄭地汜”，[1](P414)“晉侯納之”。[1](P47)“晉文公既定襄王于郟，王勞之以地，辭，請隧焉。”[1](P58)晉文公幫助周襄王平定王子帶的叛亂，幫助其恢復王位，扶正戡亂，對周王室而言，居功至偉。周王賜他封地，他也不接受，可是他卻向周王請求死后能用天子規(guī)格的葬禮，雖然經(jīng)過周王婉拒，“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1](P58)我們還是可以發(fā)現(xiàn)接受周襄王賜命時畢恭畢敬的晉文公對周王室的不恭敬，不以為意，體現(xiàn)出其行動上恭迎天子而心里上藐視天子和禮制這樣復雜而矛盾的義利觀。

西周中期以降，禮崩樂壞，諸侯僭禮之事時有發(fā)生，有的國君雖然表面服從周王，內(nèi)心不一定尊重，而且事王伴有為己身己國謀利的因素。在與周王室利益沖突之時，有的國君愿意退而顧周，如文公不敢再請遂，受地還；有的國君則不愿舍棄自己的利益，如“周鄭交質(zhì)”[2](P27)?！秶Z》中諸侯義利觀折射出禮制的崩壞，王權(quán)的衰落和君權(quán)的上升。

三、臣子對周天子、本國國君的義利觀

這一時期的臣子對天子、君主的義利觀也是復雜有時候而又自相矛盾的。臣子對于本國天子國君，懷有“事君者，君為我心”的忠義，這種忠義在《國語》中主要通過勸諫的方式體現(xiàn)：“邵公諫厲王弭謗”，[1](P10)“仲山父諫宣王料民”，[1](P26)“單穆公諫景王鑄大錢”，[1](P127)“曹劌諫莊公如齊觀社”。[1](P158)但是王可以不聽，自行其是，“卒料之”，[1](P26)“卒鑄大錢”；[1](P131)可以隨意殺害大臣，如晉惠公殺里克、丕鄭。[1](P342)君王無道，猜忌大臣，臣子也不甘逢迎或受戮，于是又出現(xiàn)欒書、中行偃弒晉厲公這樣的事件。[1](P479)這種復雜、矛盾的義利觀必須通過具體人物、具體事件具體分析。

恭王有疾，召大夫曰：“不穀不德，失先君之業(yè)，覆楚國之師，不穀之罪也。若得保其首領(lǐng)以歿，唯是春秋所以從先君者，請為‘靈’若‘厲’?！盵1](P388)大夫許諾?？墒堑鹊酵踝浼霸嶂畷r，子囊又議改謚，說“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征南海，訓及諸夏，其寵大矣。有是寵也，而知其過，可不謂‘恭’乎？若先君善，則請為‘恭’。”[1](P389)恭王在世之時，子囊不議，大夫諾之；及葬之時，子囊方議，大夫又從子囊議改謚。由此可見，大夫上諫并非有事即諫，大夫的義利觀中既有考慮王命因素又兼顧自己思想，并徘徊不定。

晉人殺厲公，邊人以告，成公在朝。公曰：“臣殺其君，誰之過也？”大夫莫對，里革曰：“君之過也。夫君人者，其威大矣。失威而至于殺，其過多矣。且夫君也者，將牧民而正其邪者也...夫君也者，民之川澤也。行而從之，美惡皆君之由，民何能為焉。”[1](P190)晉人殺晉厲公，魯成公問臣子殺國君，是誰的過錯。里革回答說是君王的過錯。里革認為統(tǒng)治民眾的人，他的威嚴是極大的，喪失威嚴以至于被殺，他的過錯一定太多了，民眾怎么能無故弒君呢？里革站在臣子的角度認為，臣子弒君是君之過，卻不言弒君之逆，并偏頗地認為民眾怎能無故弒君，君王一定過錯太多。這種思想已然是不拘守禮制，漠視君王權(quán)威，站在自己立場自由發(fā)揮，但也體現(xiàn)勸諫君王善待民眾的一面。

為了預防PCP，所有HIV感染母親所生的嬰兒在完成4～6周HIV預防治療后應進行PCP預防，除非已排除HIV感染。

四、臣子對異國國君的義利觀

臣子對于異國國君的態(tài)度、義利之觀又與對本國國君不同。王道衰微，臣子勸君王采納諫議，修德養(yǎng)民，以興本國；諸侯勢大，本國臣子諫君王遵禮崇德，行仁政以霸天下。而對于異國國君，臣子一般是恭敬禮拜以修兩國之好而又不卑不亢，不辱本國尊嚴地位，但仍是為本國利益而服務。臣子之于異國君王，依禮本應與對本國君王一樣恭恭敬敬，但這個時期禮的影響已經(jīng)消退淡化。

襄公如楚，及漢，聞康王卒，欲還。叔仲昭伯曰：“君之來也，非為一人也，為其名與其眾也……叔仲曰：“子之來也，非欲安身也，為國家之利也，故不憚勤遠而聽于楚；非義楚也，畏其名與眾也。夫義人者，固慶其喜而吊其憂，況畏而服焉？聞畏而往，聞喪而還，茍羋姓實嗣，其誰代之任喪？王太子又長矣，執(zhí)政未改，予為先君來，死而去之，其誰曰不如先君？將為喪舉，聞喪而還，其誰曰非侮也？事其君而任其政，其誰由己貳？求說其侮，而亟于前之人，其仇不滋大乎？說侮不懦，執(zhí)政不貳，帥大仇以憚小國，其誰云待之？若從君而走患，則不如違君以避難。且夫君子計成而后行，二三子計乎？有御楚之術(shù)而有守國之備，則可也；若未有，不如往也?！蹦怂煨?。[1](P200)

襄公使楚，半路上聽到康王已死，準備返回，說明襄公對楚王的死不以為意。昭伯勸他，提醒他使楚的目的和半道返回的壞處，曉以利害，才決定繼續(xù)去楚國。而昭伯勸諫時也說有防御楚國的方法和守衛(wèi)本國的實力，你就可以不去，不然不如去。從《國語》中這則故事可以看出無論襄公還是昭伯看待事情都是從本國利益出發(fā)，以利為先，而不過分看重于追悼楚王。

“鄢之戰(zhàn)，郤至以靺韋之跗注 ，三逐楚平王卒，見王必下奔退戰(zhàn)。王使工尹襄問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靺韋之跗注君子也，屬見不谷而下，無乃傷乎？’郤至甲胄而見客，免胄而聽命，曰：‘君之外臣至，以寡君之靈，間蒙甲胄，不敢當拜君命之辱，為使者故，敢三肅之?！釉唬骸乱灾Y。’”[1](P462)

鄢陵之戰(zhàn)時，郤至穿著淺紅色的皮跗注軍服，三次追趕楚共王的士兵，他望見了楚共王，總要跳下戰(zhàn)車奔走，退出戰(zhàn)斗的行列。楚共王派工尹襄送一張弓給郤至，郤至身披盔甲接見了工尹襄，脫去頭盔聽他傳達楚共王的話，說：“貴國君主的外臣郤至，托我們國君的威福，正穿戴著盔甲，因此不能下拜接受賢君的饋贈。出于使者，謹行三個肅拜之禮！”君子評論說：郤至真是既勇敢又懂得禮儀??！兩軍交戰(zhàn)，郤至對待楚王以及楚國使臣仍恭敬有禮，而欒書發(fā)郤至之罪時，卻怪他“戰(zhàn)而擅舍國君，而受其問”。[1](P472)其間不難看出，守禮和逐利有時候是矛盾的，而身為臣子又作何取舍又各不相同，體現(xiàn)出臣子義利觀之錯綜復雜，因人而異。

五、國與國之間的義利觀

西周晚年至春秋戰(zhàn)國之交，隨著一些大國的崛起，小國的覆亡，國與國的關(guān)系也是變化難測，或結(jié)秦晉之好，或同室操戈，為本國利益無有不及。大國與大國之間的關(guān)系，有的相互聯(lián)盟，共同稱霸；有的相約不攻，和睦相處；有的相互對峙，彼此競爭。大國與小國之間的關(guān)系是大國或挾小國助己稱霸、或欺凌攻滅小國以利本國；小國或事大國以求發(fā)展，或縱橫捭闔于大國間以求茍存。國與國之間的義利之觀更是少了很多道義可言，而以本國利益為主。

平丘之會，晉昭公使叔向辭昭公，弗與盟。子服惠伯曰：“晉信蠻、夷而棄兄弟，其執(zhí)政貳也。貳心必失諸侯，豈唯魯然？……若棄魯而茍固諸侯，群臣敢憚戮乎？諸侯之事晉者，魯為勉矣。若以蠻、夷之故棄之，其無乃得蠻、夷而失諸侯之信乎？子計其利者，小國共命?！毙诱f，乃歸平子。[1](P211-212)

“季武子伐莒取鄆”，侵略莒國，晉昭公拒絕魯昭公赴會與盟。惠伯便說晉國聽信邾、莒蠻夷的話，拋棄自己的兄弟。后來惠伯對韓宣子說從前晉國被齊國侵略時，魯國不敢怕臨近的齊國的侵害，而決心與晉國共命運，出兵援晉，勸晉國不要為了蠻夷小國而失去跟隨他的諸侯的信任。宣子聽從了惠伯意見，放平子回國。在魯國人眼里攻打蠻夷之國是很正義的事，而晉國本想為莒國伸張正義，但魯國跟自己國家關(guān)系近，一直追隨晉國，于是只好作罷，最后晉國還是以自己的利益優(yōu)先。

“晉饑，乞糴于秦。”雖然有大臣認為“晉君無禮于君”，“勿予糴”，但秦公認為“寡人其君是惡，其民何罪？天殃流行，國家代有。補乏薦饑，道也，不可以廢道于天下”，“予之，以說其眾。眾說，必咎于其君。其君不聽，然后誅焉。雖欲御我，誰與？”仍予糴。[1](P351)當“秦饑”，晉公則認為“無損于怨而厚于寇”，遂不予。[1](P352)晉國饑荒，找秦國買糧食，秦公覺得救濟饑荒，是正道，不可在天下廢棄正道，就賣給晉國糧食，而且可以讓民眾指責國君。秦國饑荒的時候，晉公則覺得不給秦國這河西五城之地，卻賣給它這五城之地所產(chǎn)的糧食，并不會減輕他們的怨恨，反而會加強他們的力量，就不給秦國糧食。國與國之間的利益爭斗，在這個事件中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晉國只考慮自己的國家利益，不顧道義，而秦國即便是行天道濟饑民，仍是先考慮到國家利益再做出權(quán)衡取舍。

吳國強大的時候，“吳王夫差與越荒成不盟”。[1](P662)等到越國打敗吳國的時候，越王卻說“昔天以越賜吳，而吳不受；今天以吳賜越，孤敢不聽天之命，而聽君之令乎？”[1](P699)吳國打敗越國，只是達成口頭協(xié)議，不相攻打，而越國則背盟伐吳，而且不跟吳王講和，借口天賜越以吳，只求滅掉吳國。越王說“王其無死！民生于地上，寓也，其與幾何？寡人其達王于甬句東，夫婦三百，唯王所安，以沒王年”，[1](P700)但是這里的仁義必須從屬于越國滅吳的國家利益之下，不能逾越。

六、 《國語》中義利觀分析

不難看出，《國語》中各個層面的義利觀在不同場景和人物上表現(xiàn)得復雜而矛盾，禮制在某些方面逐漸被瓦解破壞，在某些方面又被堅定地信奉著，這都基于當事人的利益出發(fā)，基于當時的現(xiàn)實而發(fā)生。周初通過尊崇“敬天保民”思想，一方面詮釋周代商的合理性，一方面維護政權(quán)和社會穩(wěn)定。一個朝代開國之君往往精明能干，但幾代之后，由于頂層設計缺乏對天子、國君的約束，國君肆意妄為，驕奢淫逸，違背道義禮制的現(xiàn)象也有發(fā)生，但這些國君終會遭受災禍，體現(xiàn)了《國語》作者對此種義利觀的批判；同時“敬天保民”的義利觀開始在諸侯國中出現(xiàn)，周朝實行宗法分封制，“宗族和姻戚的情誼經(jīng)過的世代愈多,便愈疏淡 ,君臣上下的名分最初靠權(quán)力造成,名分背后的權(quán)力一消失, 名分便成了紙老虎。”[3](P58)隨著血緣世代的延長以及周王室王權(quán)的衰落，維護統(tǒng)治秩序的是這些“尊王攘夷”的諸侯霸國，并且這些諸侯國家存在利益競爭關(guān)系，保障這些霸國的利益的是該國的人口、軍事實力和經(jīng)濟實力，因此“敬天保民”的義利觀被這些國家繼承發(fā)揚，并作為保障本國利益的保證，使民眾和國家保持一定的和諧。諸侯大國由于自身實力的壯大，其國君對愈發(fā)衰落的周王室愈發(fā)不屑一顧，但是為了保持自身霸主地位以及謀求更大的利益，其國君仍要尊周天子為天下共主，由此表現(xiàn)出諸侯國君對周天子表面尊敬、暗自蔑視的義利觀，以宗法制為核心的禮制的有效執(zhí)行轉(zhuǎn)移到諸侯國家中，這對于周天子來說當然是一種僭越，“這種借宗法制保存下來的專制權(quán)力，初步形成了君主專制體制的成熟政治形態(tài)，而為秦漢以下的歷代王朝所奉行”。[4](P120)

在諸侯國內(nèi)禮制得以有效實行，所以本國臣子對本國國君一般而言都是盡忠守禮的，這時宗法制的塔頂是國君，由于本國與別國以及周王室存在利益的競爭，所以本國臣子對于周天子和異國國君基本持以本國利益為主禮制為次的義利觀，少數(shù)盲目固守禮制的人如郤至則會受到懲罰。但春秋中期以后諸侯國士族興起，少數(shù)世家大族為了本族利益把持朝政，甚至不惜弒君廢君，“宗法制發(fā)展的本身,也包藏了破壞宗法制的種子 。卿大夫宗族的發(fā)展壯大 , 構(gòu)成了對公室公族的挑戰(zhàn) ,醞釀了“上下”關(guān)系的失調(diào)”。[5](P27)當國君解決了國內(nèi)大族問題或者國內(nèi)大族取代國君成為實際統(tǒng)治者，為穩(wěn)固其自身權(quán)力地位，應對國內(nèi)國外的挑戰(zhàn)威脅，有才能而非貴族的士也開始受到重用，由血緣維系的宗法制社會秩序就此在社會層面打破，這時的“國家權(quán)力載體發(fā)生兩次轉(zhuǎn)移——從國君到以家族為基礎(chǔ)的卿大夫和上層貴族，再到才能品行突出的士”。[6](P208-210)因此在之后的戰(zhàn)國時代，幾乎就是更加實用的法家和縱橫家的天下。而不管本國內(nèi)的宗法制的金字塔怎么變化，國家與國家始終存在競爭關(guān)系，所以國家與國家間的義利觀基本以維護國家利益為核心，國與國間的道義服從于國家利益。

《國語》弘揚“德”的精神,尊祟“禮”的規(guī)范,強調(diào)“忠”的觀念，比較全面地反映了春秋及其前后歷史時期新舊交織、錯綜復雜的道德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中國文化的人道傳統(tǒng)和倫理精神。[7](P56)《國語》雖極力弘揚這些傳統(tǒng)道義觀念，并展現(xiàn)出背棄道義違反禮制者的慘淡下場，但是道義禮制已然不是當時的社會秩序，因為違背道義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同時像僭越的晉文公，背盟滅吳的越王勾踐并非是沒有好下場。通過分析《國語》不同身份者的義利觀可以發(fā)現(xiàn)，表面上看《國語》中人物義利觀因人而異，因身份、對象而異并表現(xiàn)出錯綜復雜有時又自相矛盾的特點，實際上這些人和集體都持利益觀，從自身或本集體出發(fā)，為自身或本集體服務。當禮制成為獲利的助力時，他們就會維護推崇禮制，當禮制成為他們牟利的阻礙時，他們便毫不留情的棄禮制如敝履。維護利益的宗旨沒有改變，而獲利者卻隨著時代改變發(fā)生轉(zhuǎn)移，傳統(tǒng)禮制也在這個過程中瓦解、轉(zhuǎn)型、重建和加強，直至中國最終成為一個中央集權(quán)的國家。而《國語》所記載的西周中后期至春秋戰(zhàn)國之初的這段時間恰好是這個過渡時期，表面上叢生亂象，實則暗流涌動，圍繞著爭奪和鞏固利益，舊制度分崩離析，新制度在孕育待生，枯樹將死，新芽將出，社會階層在流動，社會結(jié)構(gòu)在重建，新的社會制度即將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