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了,但是時不時的,還是會想到在原始古村落中待著的那段日子。也許很難再有機會看見那么美的藍天,看見金沙江水從源頭奔波而來,看見成山遍野的仙人掌樹,還有那穿梭在樹叢中的納西族小姑娘。每一個地方都會有不同的記憶,正是這些獨一無二的記憶,構成了我們生命里色彩斑斕的片段。
還是去年的7月,云南經(jīng)過了十來天暴雨的沖刷,空氣里面干凈得沒有一絲塵埃,但是暴雨所帶來的泥石流卻堵住了諸多通往各處景點的路,人們都只能蜷縮在這一方古城里,等待天氣晴朗,路況好轉。這幾天的古城里,酒吧和客棧的生意異?;鸨?,非洲鼓和吉他的聲音混雜在古城的天空里,還夾雜這各種酒水和果汁的味道。姑娘們穿著鮮艷的拖地長裙,披著厚厚的羊毛披肩,從石板上噠噠走過;孩童們咬著飄香四溢的鮮花餅,眼珠子隨著路邊不斷變化的各種商品店鋪轉動,一溜煙就跑了進去;路邊的特色小吃攤人滿為患,竹筒粽子,烤大蝦,牛奶卷餅,各種食物的香味與商人們叫賣的聲音雜糅在了一起,這是古城最為特殊的魅力,也是古城一年365天里最為尋常的一天。
而也就是這么平凡的一天,待膩了古城區(qū)千篇一律的古風客棧,看遍了這些“淘寶一條街”的服裝首飾,還有全國各地都能遲到的特色小吃,我終于決定要去什么地方走走,至少體會一遍與這里吃穿住行不一樣的古文化。青旅的老板最為熱情,倒豆子一般提供了諸多的去處,最為吸引我的,莫過于離這處古城100多公里開外的原始村落。
熱心的老板提醒了我們交通如何如何的不便利,也告知了我知道這個原始村落的人甚少,每天的游客屈指可數(shù),然而踏上旅途的我們,還是驚呆了。到汽車城登上一輛前往這個村落的面包車,待人來齊后發(fā)現(xiàn),這一天前往村落的游客除了我,還有一個臺灣的年輕人,兩個東北的女大學生。100公里的路,經(jīng)過近6個小時顛沛流離的山路,忍受著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總算來到了這個村落。司機激動的告訴我們,這里就是他們的家,是這片原始山林里,最富有特色的一個村落,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石頭打磨成的,從房屋,到床鋪,包括過完飄蓬,通通都是就地取材,用巖石造成,說到這些,這個40多歲的男人眼里,流露出滿滿的驕傲。
中國的古村落大多已淪陷為商業(yè)化的場所,我卻沒想到在這遙遠的西南邊境,還能夠看見這么純粹的古村落。房屋建在了山坡上,山谷中有一條大江奔涌而過,這是金沙江??幢榱私蠝赝竦牧魉?,看過了南方大海溫柔的浪花,也欣賞過黃河咆哮的瀑布,大氣向前的長江,卻突然覺得都沒有眼前的金沙江耀眼。在這青山中,在一片亞熱帶雨林里,金沙江那么安靜的流淌,流向更遠方的青山里,黃色的江水將青山隔開,寧靜而致遠。
山坡上綠油油的一片,全部都是一人多高的仙人掌,7月是仙人掌果實成熟的日子,幾個穿著鮮艷,膚色黝黑的納西族小女孩,說著我們聽不懂的方言,挎著小籃子用樹枝打下仙人掌果實遞給我們吃,雖然味道不比外界常見的水果,仙人掌果實卻最是有清火祛濕的功效,同納西族小姑娘費力的交談著,知道了她9歲了,在村子里讀1年級,古村落雖然也是一個旅游景點,但是卻由于路途不便,每天只有稀疏的幾個游客,村子里 有一個破落的小學,“新來的村書記為小學裝上了簡易的健身器材,還安了一個籃球框!”小女孩的眼睛放著光,她喜歡讀書,卻不能隨著父母離開村莊,村子里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需要照顧。小女孩一直開心的帶著我們在仙人掌樹中穿來穿去,看見紅色成熟的果實就打下來撕開皮讓我們吃。即使這里與世隔絕,即使每年能夠出村子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家中只有簡單的石頭床石頭鍋,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她黝黑的臉上閃著光?!扒耙欢螘r間下暴雨,好久都沒有人來我們村里玩了,我也好久沒有和外人講過話了?!彼吲d的說著。貧窮落后的物質條件尚未對小姑娘產(chǎn)生太大的負面影響,她感恩新的村書記為孩子們帶來“這么多”的健身器材,感恩大自然給了她們高高的野生仙人掌樹木,感恩零星的游客帶來外面世界新鮮的消息和物件,9歲的小女孩在貧窮中單純健康的成長著,她也期盼著有一天和父母一起去古城中做生意,也能夠嘗嘗外面大哥哥大姐姐帶來的零食飲料,這些美好的愿望都放在了心里,期盼有天能夠實現(xiàn)。
黃昏降臨的古村落籠罩了一分柔和的氣息,石板路上的陽光不再耀眼,由白色逐漸變成了橘黃色,心里更添了幾分暖意。也有人家在做酒宰豬,豬綁在了木架上,前面供奉著許多東西,屠夫舉著刀,嘴里默默念著什么,不一會兒,血流就從院子里留了出來,在石板路上流淌,流進了兩邊的泥土里,泥土中,野生仙人掌在肆意的生長。繞著村子走了一圈,來到了古城墻上,元宋時期,這里也曾是戰(zhàn)場,邊境的少數(shù)民族之間爆發(fā)了數(shù)次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經(jīng)過一代一代人的修葺,古城墻上海殘留著瞭望塔,能夠看見很遠很遠地方的山脈,城墻也都是用巨大的巖石憑借而成,每塊石頭重達千斤,需要3-4個強壯的漢子才能夠抬起來打磨好,經(jīng)過上千年風雨的洗刷,巖石的邊緣早已經(jīng)沖洗得光滑圓潤,沒有扎人的邊角,只有淡綠色的青苔訴說著近年來村落的慢慢荒蕪。
在老伯家吃了簡單的晚飯,住進了“客房里”,夜晚的古村落漆黑而幽靜,只有林零散散的房屋里會透出橘黃色的燈光,透過窗外可以看見漫天的繁星和呦嘿、綿延不絕的山脈。突然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束燈光,是強有力的手電光束,在雨林山脈中跳動著,迅速前進。怕是看錯了,我擦擦眼睛,這么認為,畢竟這種時候,誰會在原始雨林中打著手電前進?不知道過了多久,燈光越來越亮,在這黑漆漆的村子里顯得分外的耀眼。果然是有人來了!
來人是一個2.30歲的年輕男子,背著一人多高的探險背包,穿著厚厚的沖鋒衣,長褲緊緊的扎住了褲腳,頭上戴著頭盔式的手電,衣服濕了一大片,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老伯,還有飯吃嗎?”,他已經(jīng)來到了村落里唯一的這個“客?!?,進了一個簡單的臥式換上了清爽的衣物,帶著相機走了出來。我一向對這種獨自探險的人很感興趣,并追問起他的經(jīng)歷。交談中得知,他原來是一名省級運動員,對探險很感興趣,退役后和幾個朋友一起組建了一個探險俱樂部,在兩廣地區(qū)小有名氣,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加入到他們俱樂部中,一起出游探險。他看遍了祖國山水中不一樣的風景,塔克拉瑪干的沙漠,內蒙古荒蕪的草原,梅里雪山,珠穆拉瑪山峰都留下了很多次足記。我記憶深刻的一句話是:“隨著商業(yè)化模式的推進,交通越來越便利,越來越多我曾去過的地方都被開發(fā)了,再去就不認識了,中國原始風景的地方越來越少,也就在這西南邊境還能夠探索到一些不一樣的地方。”這次他只身從麗江古城出發(fā),徒步穿過百公里原始雨林,來到這片原始村莊,也是希望能夠為俱樂部的活動進行踩點。我們坐在老伯家的“院子”里,年齡差距并沒有在我們身上形成隔閡,反而讓我更想去了解作為探險者的日常。從他的相機里,我見到了原始雨林的另外一面,只屬于敢于深入探險的人的專有的一面,人行走在云霧里,地上并沒有路,盤根錯節(jié)的樹藤與枝干隨之會攔住去路,還有天空里許多不知名的蟲子和螞蟥。從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鮮有有的沖動與興奮,這是年輕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便隨著車離開了原始村落,今生也難有機會與勇氣再在泥石流中穿越這么多的山林去尋找美景。原始村落里的自然古樸是我們久居城市缺少的東西,希望商業(yè)化的同時能夠為我們保留下更多地方原有的特色,不要讓西南的邊境成為最后一片待開發(fā)的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