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因鐵腕鎮(zhèn)壓了太平天國運動,贏得了“中興第一名臣”的美譽,也留下了“曾剃頭”的罵名;他委曲求全處理天津教案,讓國家獲得了短暫的安寧,自己卻落得到了“謗譏紛紛,舉國欲殺”的地步。人們對他一直都褒貶不一,而梁啟超說他不僅是我國也是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毛澤東更是對他極為敬佩,說:“愚于近人,獨服曾文正?!笨梢娫鴩獮槿丝扇≈庮H多,而他的“明強”思想更值得我們?nèi)パ杏憽l(fā)揚。
曾國藩認為,一個人要成就一番事業(yè),一定要以“明強”作為修身處世的根本準則。從他給其弟的信中就可以看出這一點,他說:“至于擔(dān)當大事,全在明強二字。《中庸》學(xué)、問、思、辯、行五者,其要歸于愚必明,柔必強?!薄胺彩欠菤獠慌e,非剛不濟,即修身齊家,亦須以明強為本?!彼^明強,即明智的頭腦與剛強的品行。面對機遇,首先需要明智的頭腦去審度時勢,既要有解決問題的方法,又要明辨各種辦法的利弊并能從中選出最佳方案;其次在方案實行過程中必須以剛強的心性面對各種艱難曲折,即使面對各種質(zhì)疑和困境仍舊不折不撓,如此既有謀略又富血性才可成就豐功偉績。他一生輝煌的政績——無論是初露鋒芒的操辦團練,或是褒貶不一的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還是讓他贏得“中國近代化之父”美譽的洋務(wù)運動的發(fā)動,都可顯現(xiàn)其“明強”思想的強大。曾國藩 “明強”為本的思想的強大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中可見一斑,他很早就察覺到湖南極有可能爆發(fā)大規(guī)模民變的嚴峻形勢,于是他采用鐵腕政策,殘酷鎮(zhèn)壓反抗之民,“輕則治以家刑,重則置之死地”——這是明智;面對“曾剃頭”的罵名,毫不退讓,堅持到底——這是剛強。正因如此,湖南不僅沒有成為太平天國的策反地區(qū),反而變成了組建湘軍打壓太平天國最牢固的軍事基地。
曾國藩的明強思想強調(diào)先明而后強,強從明出,不明則不強。他在《書贈仲弟六則》中說:“智即明也。古來豪杰,動稱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見其近,吾見其遠,曰高明;人見其粗,吾見其細,曰精明?!呙饔捎谔旆?,精明由于學(xué)問。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專賴學(xué)問以求精明。” 他明確告訴我們,明有兩種,一種是由天資決定的高明;另一種是靠的是后天的學(xué)習(xí)和積累而成的精明;同時,他也自謙說自己兄弟天資并不很高明,只能依靠自身勤勉、積累學(xué)問才能達到精明的境界,從而成就一番事業(yè)。
曾國藩是否高明我們無法得知,但他的勤勉的確讓人無可非議。在治軍時,他與眾將士同食同寢,練兵督訓(xùn)無一日因怠惰而晚起,事必躬親、勤勉辛勞,這讓他贏得了所有將士的尊敬并由此在湘軍中樹立起了絕對的威信,從而培養(yǎng)出了一支恪守軍紀、所向披靡的軍隊;同時他與將士同進同退,讓他準確地掌握了湘軍的優(yōu)劣并有針對性地督訓(xùn)軍隊,在軍事上達到“精明”的境界。在招納賢士上他也極為勤勉,古人云“治國之難在于知賢而不在于自賢。”曾國藩本人不僅有出色的才華,更有“識千里馬”的慧眼,他不問出身,不記私仇,廣納天下名士,幕僚府中人才濟濟。在招納賢士的工作中,他還總結(jié)出“廣收、慎用、勤教、嚴繩”的馭人之道,達到了知人善用方面“精明”的境界。在修身方面,他堅持每天寫日記反省自己,正是因如此,他才能夠不斷改正自己的錯誤,完善自己的性格,在宦海浮沉中做到八面玲瓏,在日常交往中與人為善、包容忍讓,達到“精明”的境界。他說:“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敗?!庇纱丝芍?,唯有勤勉,方能脫庸人之氣,達精明之境。
對于“強”,曾國藩有更多的理解與闡悟。他經(jīng)常說到“強毅之氣”、“自勝之義”,認為男子漢大丈夫必須要有強毅之氣,這種強毅應(yīng)當是“自勝”即自我克制、自我督促、自我超越的品行。
自我克制其實是一種堅忍不拔的精神。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運動的過程中,他歷經(jīng)了岳州之敗、靖港之敗、湖口之敗,內(nèi)心積郁、“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幾欲投江自盡,所幸其心性剛強、堅忍不拔,重整旗鼓最終取得了勝利。在仕途上經(jīng)歷了“庚戍辛亥間為京師權(quán)貴所唾罵,癸丑甲寅為長沙所唾罵,乙卯丙辰為江西所唾罵……”的艱難時期,正是因為心性剛強、“和血吞牙”,才使得他真正成長為位兼將相的“中興名臣”。自我督促即為慎獨?!洞髮W(xué)》、《禮記》都說“君子必慎其獨也”,可見慎獨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是君子修身重要準則。在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中成長起來的曾國藩當然也極為強調(diào)慎獨對于修身的重大意義。他認為做到慎獨,一要“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之”,二要“實用其力,以為善去惡”。因此曾國藩養(yǎng)成了靜坐與記日記的習(xí)慣,他在靜坐中摒棄浮躁的心緒,凝神靜思,反省自己一天的言行,找出不足之處并記錄在日記中,時時提醒自己、改過自新從而完善自我。自我超越即不滿足于現(xiàn)狀、始終保持謙遜的姿態(tài)、追求多方面的成功。曾國藩從軍之后,在戎馬倥惚之中,仍然“無日不看書,雖萬事叢忙,亦不廢正業(yè)”,對學(xué)術(shù)研究沒有放松一刻。位極人臣之后,他創(chuàng)立的“湘鄉(xiāng)派”,其文聲調(diào)鏗鏘,包蘊不盡,深宏駿邁,意境雄奇瑰瑋,為后世所稱。論“自勝”的品行,曾國藩堪為楷模了。
其實,曾國藩所說的自勝求強,講的是加強自身修養(yǎng),絕不是爭強好勝、野心勃勃。因為只有加強自身修養(yǎng),才能長期保持冷靜清醒的頭腦,才能避開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的災(zāi)禍。正因為如此,擊潰太平天國的軍隊后,他并沒有陷入對仕途的狂想,更沒有像吳三桂一樣不可一世、擁兵自重,毅然以“湘軍作戰(zhàn)年久,暮氣已深”為由向朝廷請旨裁軍,在暗流涌動的博弈之中保全了自己和家人。
可是,曾國藩用他所追求的堅忍頑強,面對萬難毫不退縮的明強思想來處理天津教案時,他讓自己“積年清譽幾于掃地殆盡”,更是被烙上了“賣國賊”的千古罵名。難道“明強”思想不再管用了?究其原因,他表面上不欲與洋人正面沖突而采取委曲求全地方式保求一時安寧是為“明”,其實不過是為了效忠腐敗的朝廷;他捉拿了幾位反洋派的代表人物處罰示眾是為“強”,其實不過是一心堅持對清王朝最穩(wěn)妥的解決方式??此啤懊鲝娂?zhèn)洹钡姆椒?,其實不過是封建士大夫的忠恕情懷的表現(xiàn)。雖然如此,但“明強”思想作為一種修身處世的態(tài)度,在當今社會,不但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而且有極強的實踐意義,仍值得我們借鑒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