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渡赤水中毛澤東對《孫子兵法》謀略思想的繼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性運用

趙 卓 童 霄

四渡赤水中毛澤東對《孫子兵法》謀略思想的繼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性運用

趙 卓 童 霄

四渡赤水挫敗了蔣介石妄圖圍殲紅軍于川滇黔邊的企圖，實現(xiàn)了渡江北上的戰(zhàn)略意圖，它是中國軍事史上的奇觀，是毛澤東對《孫子兵法》謀略思想的繼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性運用。主要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一是先知先勝，情報優(yōu)勢是保證戰(zhàn)爭勝利的基本前提。二是貴勝避久，高速機動的運動戰(zhàn)是戰(zhàn)爭得以勝利的基本樣式。三是因敵制勝，隨敵變化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是戰(zhàn)爭指揮藝術的精髓。四是致人而不致于人，掌握戰(zhàn)場主動權是貫穿戰(zhàn)爭始終的最高目標。

毛澤東 四渡赤水 孫子兵法

長征途中的四渡赤水戰(zhàn)役，從1935年1月紅軍離開遵義地區(qū)開始，至5月渡過金沙江為止，歷時4個月。3萬多中央紅軍粉碎了40余萬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取得了戰(zhàn)略轉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勝利。它既是中國軍事史上的奇觀，也是毛澤東對《孫子兵法》謀略思想的繼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性運用。

一、先知先勝，情報優(yōu)勢是保證戰(zhàn)爭勝利的基本前提

“先知先勝”是孫子的一個重要思想。可以說，“先知先勝”是適用于任何戰(zhàn)爭形態(tài)的，是保證戰(zhàn)爭勝利的基本前提。

先知是戰(zhàn)爭行動的依據和勝利的保障，只有首先把握好戰(zhàn)場信息和戰(zhàn)場態(tài)勢，才能根據敵情視情而變，在“先行”中贏得先機。四渡赤水能取得勝利的一個關鍵因素，就是紅軍已經掌握了國民黨視為最高機密的通訊情報。

早在第二次反“圍剿”開始前紅軍就組建了專職隊伍嚴密偵聽敵臺之間的通話以獲取絕密情報。據長征中做電臺偵聽工作的鐘夫翔回憶：“搞偵聽的有好幾個臺，每臺都抓住敵人一兩個軍，什么時候都聽著它。那時敵人通報用密碼，通話用明碼，有時加點英文。他們在通話中什么都談，部隊行動到什么地方，都互相告訴。這樣，我們起碼可以知道敵人的動向和駐地。” 1935年2月龍云就任“剿匪第二路軍總司令”后，向所轄各部發(fā)出作戰(zhàn)密電，認為紅軍有“西竄渡橫江之勢”，決定要把紅軍“壓迫而聚殲于長江南岸及永寧以西，橫江以東之地區(qū)內”。紅軍破譯了這一電令，在扎西會議上，根據東邊敵軍薄弱的情況，毛澤東提出了“回師東進，再渡赤水”方針，奇襲婁山關，再占遵義城，先后擊潰和消滅敵軍2個師8個團，取得了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在1935年5月渡金沙江時，情報又起了關鍵的作用。當時，敵十三師尾追在紅軍的后邊只有一天的路程。十三師師長萬耀煌為保存實力，向蔣介石謊報軍情，稱自己前面沒有共軍，他的部隊在原地等了一天，又往回走了一天，再返回并追上紅軍又要3天，這樣就和紅軍差了6天的距離。由于對這些重要軍事情報了如指掌，當軍委總部電臺收到第1、第3軍團報告“洪門、龍街兩渡口，河寬流急，不易架橋，且遭敵機騷擾，無法過江，請軍委指示如何行動”的來電后，立即復電，“務必不顧疲勞于7號兼程趕到皎平渡，8號黃昏前渡河完畢，否則有被敵隔斷危險?！钡?、第3軍團在軍委指揮下，迅速趕到皎平渡，安全渡過金沙江。

二、貴勝避久，高速機動的運動戰(zhàn)是戰(zhàn)爭得以勝利的基本樣式

孫子主張“兵貴勝，不貴久”，提出了“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作戰(zhàn)篇》）?！氨芫谩笨梢詼p少戰(zhàn)爭消耗，“貴勝”則能夠“取敵之利”，達到“勝敵益強”，最終達到“致人而不致于人”。

（一）運動殲敵，“待敵可勝”

在四渡赤水戰(zhàn)役中，毛澤東一直要求進行運動戰(zhàn)，反對打傷亡重大的攻堅戰(zhàn)和消耗戰(zhàn)。周恩來在關于打鼓新場的回憶中曾說：“只毛主席一個人說不能打，打又是啃硬的，損失了更不應該，我們應該在運動戰(zhàn)中去消滅敵人?！?在優(yōu)勢裝備和十三倍于中央紅軍的強敵面前，在川滇黔邊的廣闊戰(zhàn)場上和流動不定的戰(zhàn)線上，毛澤東率領中央紅軍實行大踏步地前進與后退，避實擊虛，積極創(chuàng)造和捕捉戰(zhàn)機。他在親自起草的《告全體紅色指戰(zhàn)員書》中強調：“紅軍必須經常移動作戰(zhàn)地區(qū)，有時向東，有時向西，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唯一的目的是為了在有利條件下求得作戰(zhàn)的勝利?！奔t軍在戰(zhàn)斗中，為了殲滅敵軍有生力量，往往采取大迂回的戰(zhàn)術，使敵軍在運動中疲勞沮喪，露出破綻而尋機予以殲滅。中央紅軍在黔北大捷后，為了達到北渡長江，進入四川的作戰(zhàn)目標，不是采取重返川南，由宜賓、瀘州一線北渡長江的直路和老路，而是采取大迂回的運動戰(zhàn)，走了一條彎路和新路，從滇北渡過長江上游金沙江，到達四川境內。

（二）高速機動，主動造勢

軍事指揮的最高境界是能夠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謀形造勢，化被動為主動，以劣勝優(yōu)，即孫子強調的“故善戰(zhàn)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故能擇人而任勢?！保ā秳萜罚╅L征的過程既是一個作戰(zhàn)的過程，也是一個走與追的過程，只有高速度的機動，用敵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在敵人意想不到的時間到達敵人意想不到的地點，才能趨利避害。為此，在調出滇軍，云南境內十分空虛的時機，毛澤東率領紅軍出其不意地以每天120里的速度直插云南，使龍云極為驚慌，急令各地保安團前來昆明守城，為紅軍奪取金沙江渡口順利入川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完成誘敵任務的九軍團，則以日行百里的速度，經大方、畢節(jié)、納雍入水城，飛越天生橋，迅速渡過北盤江，跨入云南平彝縣境，實現(xiàn)了與紅軍主力的會合。

三、因敵制勝，隨敵變化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是戰(zhàn)爭指揮藝術的精髓

“兵因敵而制勝”（《虛實篇》）是孫子兵法中一個重要的辯證法思想?！耙驍场?，是對作戰(zhàn)對象考察，是行動的根據；“制勝”是戰(zhàn)爭的策略手段和最終目的。他主張要“踐墨隨敵，以決戰(zhàn)事”，（《九地篇》）并認為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保ā短搶嵠罚?/p>

（一）因形用權，因敵決策

四渡赤水并不是預先就制定好的作戰(zhàn)計劃，而是隨著敵情的變化，不斷對其進行相應的修改，校正自己的軍事行動，達到制敵而不為敵所制的目的。 一渡赤水的目的最初是貫徹遵義會議的決定，北渡長江，建立川西根據地。但由于1935年1月下旬土城攻堅戰(zhàn)中敵情有變，紅軍損失較大，決策發(fā)生變化。2月9日，紅軍向西進入云南扎西地區(qū)，決定重返黔北建立根據地，而紅軍二渡赤水也正是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的。針對一直對紅軍緊追不舍的中央軍周渾元縱隊，軍委決定予以打擊,但由于周渾元縱隊堅守陣地不肯出戰(zhàn)，紅軍無法用運動戰(zhàn)達到目的而被迫于3月15口發(fā)起魯班場攻堅戰(zhàn)。終因紅軍損失重大未能如愿，致使紅軍無法在黔北立腳，于是根據前敵司令部3月13日“控制赤水河上游作為轉移樞紐”的計劃三渡赤水進行轉移，再尋戰(zhàn)機。紅軍三渡赤水后，蔣介石一面連續(xù)出動飛機對紅軍狂轟濫炸，一面嚴令各部隊不分晝夜地在赤水河沿岸建立以碉堡群為依托的封鎖線，企圖重演第五次“圍剿”中的“鐵桶計劃”。為打破這一計劃，跳出包圍圈，當紅軍截獲蔣介石要到貴陽的消息后，作出了四渡赤水的決定，直逼威脅蔣介石本人的安全，從而改變了整個戰(zhàn)局，讓蔣介石的計劃又一次落空。

（二）集中兵力，“以鎰稱銖”

在主要戰(zhàn)場和主要方向“以鎰稱銖”、千里殺將”，這是孫子用兵的基本原則。貫徹這個原則，他強調要準確把握“眾寡之用”的規(guī)律——“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zhàn)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謀攻篇》），堅決反對“以少合眾，以弱擊強”（《地形篇》）。如1935年1月下旬的土城之戰(zhàn)就是一個“反面教材”。最初，紅軍只了解到土城有4個團的敵軍，約六七千人。在戰(zhàn)斗過程中紅軍才發(fā)現(xiàn)敵軍是6個團的兵力，約1萬余人，而且是戰(zhàn)斗力比黔軍更強的川軍，加之敵人援兵陸續(xù)到達，地形于紅軍也十分不利。毛澤東根據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的新情況，認為仗再打下去就是一個消耗戰(zhàn)，會使紅軍損失太大。于是，他果斷地決定放棄土城，西渡赤水進入川南，從而避免了一場無必勝把握的消耗戰(zhàn)，保存了紅軍有生力量。

四、致人而不致于人，掌握戰(zhàn)場主動權是貫穿戰(zhàn)爭始終的最高目標

孫子認為，在兩軍相爭之中，誰能調動敵人、左右敵人、支配敵人，誰就處于主動地位；反之，則必然被動。長征中，紅軍屬于戰(zhàn)略退卻，整體上是敵強我弱、處于被動的，能否爭得主動權從而擺脫敵人、保存自己對紅軍至關重要，是紅軍的最高目標。

（一）廣施權變，示形動敵

孫子曾在《孫子兵法…勢篇》論及“示形”調敵的觀點：“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意思是說，善于調動敵人的將帥，偽裝假象迷惑敵人，敵人就會聽從調動。如黔北大捷之后，毛澤東率領中央紅軍從茅臺三渡赤水，進行全軍佯攻，故意將紅軍的行動完全公開，遇到敵機空中偵察也毫不隱蔽。在進入川南之后，卻將真正的主力迅速隱蔽起來，并分兵一路偽裝主力大張旗鼓地西進，公開擺出一副北渡長江的姿態(tài)。為準備南下西進以擺脫敵人，毛澤東親點“游擊專家”羅炳輝指揮九軍團來承擔誘敵任務。3月下旬，九軍團在馬鬃嶺北路上擺露天紅標語，路側放煙火扮炊煙，散謠言，偽裝成主力，擺出要在此地區(qū)與敵打大仗的態(tài)勢。敵重慶行營參謀團認為：“偽九軍團乘間向飄兒井、大定潰走，其他各偽軍團，則在該縣東南亂竄，徘徊于息峰對岸之沙土、安底一帶?！庇捎跀撑袛嘤姓`，將其主力置于黔西防堵，烏江沿岸只有一師兵力，軍委抓住時機，命令“各取平行道路，主力向南轉移?！?月7日，軍委電令九軍團“速向畢節(jié)、大定前進”，“繼續(xù)迷惑敵人利我前進”。

（二）奇正結合，避實擊虛

孫子認為“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勢篇》），在他看來用奇是達到“致人”的有效手段。四渡赤水從整體上看就是出奇制勝、避實擊虛，而在每一次渡赤水時也處處閃耀著這一思想。一渡赤水，毛澤東指揮避實就虛，擺脫川軍，進人云南扎西。二渡赤水，當蔣介石調集各路國民黨軍，妄圖南北夾擊，聚殲紅軍于扎西地區(qū)，毛澤東利用敵人以為紅軍要北渡長江和黔北兵力空虛的弱點，指揮紅軍乘虛回師東進，連續(xù)攻占桐梓、婁山關，重占遵義，取得了長征以來的第一個大勝利。三渡赤水，當蔣介石又調集重兵，妄圖圍殲紅軍于遵義、鴨溪地區(qū)時，毛澤東將計就計，故意在遵義地區(qū)徘徊，誘敵前來，當敵軍逼進時，指揮紅軍重入川南，同時以一部偽裝主力，虛張聲勢，造成北渡長江假象。四渡赤水，當吸引國民黨軍重兵再次向川南集中的情況下，毛澤東為迷惑國民黨軍，以一個團的兵力誘敵西進，而指揮紅軍主力秘密北上，然后突然向東，相繼南渡赤水烏江，跳出了敵人的包圍圈。為了進一步調動敵人，實現(xiàn)由長江上游金沙江北渡入川的戰(zhàn)略目的，毛澤東指揮中央紅軍示形于東而擊于西，兵臨貴陽逼昆明，調虎離山襲金沙，乘敵空虛，渡過金沙江。至此，中央紅軍跳出了數(shù)十萬國民黨軍的圍追堵截的合圍圈，挫敗了蔣介石妄圖圍殲紅軍于川滇黔邊的企圖，實現(xiàn)了渡江北上的戰(zhàn)略意圖，取得了戰(zhàn)略轉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勝利。

注釋：

①中共中央文獻研究所二部.周恩來自述[M].北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2:176.

[1]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所.中央紅軍征戰(zhàn)記[M].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06.

[2]譚智勇.四渡赤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常建忠.毛澤東的軍事高參郭化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4]吳九龍.孫子校釋[M].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1990.

趙卓，國防大學研究生院軍事思想與軍事歷史博士研究生；童霄，特種作戰(zhàn)學院學生軍訓教研室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