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相扣 硯墨之美

申丹丹

欣賞著自己喜愛的東西，是滿足、是慰藉。史杰民的每一件藏品，都凝聚了他的汗水和心血。

一件件珍藏，就像是他在收藏道路上留下的一串串腳印。

“收藏愛惜待佳客，不敢包裹鉆權(quán)幸”，這本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軾自喻喜愛收藏茗茶而不是為了投機鉆營的佳句。如今一位山東淄博的民間收藏家卻用來當作座右銘，時刻提醒自己收藏的價值和意義，他熱心收藏，喜歡藝術(shù)，鉆研文化，他就是史杰民老先生?！皩幧嵋皇?，不舍一石”，古之文人早對硯臺情有獨鐘。而這則名句放在史杰民身上，亦不為過。多年來，他一直醉心于端硯收藏。

在硯臺收藏行里，“硯遇”不是每個人隨隨便便就能遇到的，否則那便不叫“硯遇”。在繁蕪雜亂的古玩地攤市場，在琳瑯滿目的文博商店，在滿壁生輝的藏友家中，一方好的珍品硯臺猶如一位待字閨中的“冷美人”，靜靜地躺在那里，期待著面前匆匆過客中的有緣人能與她“一見鐘情”，可有的人視而不見，有的人見而不識。這其中不僅僅是一種緣分、運氣，也取決于喜好取向的不同、眼光和鑒賞水平的高低以及經(jīng)驗的多寡?！俺幱觥敝幈厥恰澳w如凝脂”“才貌雙全”“溫柔可人”的“絕色佳人”，“硯遇”之人必是才高八斗、獨具慧眼、經(jīng)驗豐富的“獵艷（硯）高手”。而史杰民老先生就是這樣一位“獵硯高手”。

收藏現(xiàn)狀古硯

藝術(shù)品及古董收藏一向講究圈子文化。進入一個風(fēng)氣濃厚、交流緊密的收藏圈，對某一門類的收藏興趣很可能一觸即發(fā)。對此，史杰民深有感觸。

“我自幼喜愛書畫，對文房四寶的興趣也就自然而然蘊生了。但真正大規(guī)模、成系統(tǒng)地收藏還是這10多年的事情，直接誘因就是結(jié)識了一幫工藝界、收藏界的朋友，收藏的基本知識很大一部分都來源于他們?！碧崞疬@段端硯收藏興趣的萌發(fā)期，史杰民特別提到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黎鏗、硯銘名家張得一等前輩的感染與指導(dǎo)。

在史杰民看來，相比于字畫等門類，硯臺因為材質(zhì)更容易收藏，其所承載的時代氣息也更容易流傳下來。“現(xiàn)在宋畫不好找，但宋代的硯臺還是比較容易找到的?！币虼耍貏e留意到硯臺所蘊含的文化氣息與歷史價值。

史杰民的收藏多是肇慶端硯。對于端硯的歷史流變及其工藝的演進，他如數(shù)家珍，但言談興致最濃的則在端硯的收藏故事。“每方硯臺的來歷都很有意思，都有一段動人的往事?！?/p>

比如，他有一方明代的硯臺，形質(zhì)厚重樸拙，就是撿漏得來?！坝写卧谂思覉@，在小販的一堆硯臺里，旁邊有一個硯臺涂滿了舊墨，表面坑坑洼洼，無人識出其珍貴之處，但我發(fā)現(xiàn)了它的特別，經(jīng)鑒定這是明代的硯臺，主要在民間流傳，價值頗豐。”最終，賣方以“買一送一”的方式將此硯贈給了史杰民。

偶遇佳品

那是2007年年初的一個早上，晨霧繚繞，寒風(fēng)凜冽，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早已人頭攢動，已有3年外出淘寶都無功而返的史先生正穿行在茫茫人海中，突然，他的目光聚焦在一方古硯上。原來在市場的一角，一方古硯散發(fā)著迷人的幽光，仿佛在向他招手。史先生急不可待地快步來到那個攤位，順手拿起古硯，仔細地摩挲和端詳，那溫潤如玉的石質(zhì)，那被歲月浸淫的痕跡，令他怦然心動，憑經(jīng)驗，他認為這是一方上好的古硯。再看硯背，一則古雅渾樸的硯銘更使他眼前一亮：“硯唱磊磊，筆歌蕭蕭，俯茲舊樹，寄此清高”，下署“無我于竹軒，雍正甲辰秋”。其文辭凝練流美，書法蒼秀古雅，單刀刊刻，遒勁雄利，率真樸拙。其中“樹”字的右偏旁的“寸”刻成了“木”，此寫法現(xiàn)在一般人不認。也許攤主以為史先生發(fā)現(xiàn)了什么，突然開口了：“說實話，這方硯臺是老的，但銘文是假的?！笔废壬R上反問一句：“怎見得？”“很明顯，‘樹字刻錯了，右邊應(yīng)是‘寸字，而他刻成了‘木字，看來是位文化不高的人偽造的?！睌傊鬟叡葎澾呎f。此時，史先生心想，這位攤主的文化水平也有待提高??！因為他知道古代書法中“樹”字有此寫法，并未刻錯，反而增加了硯銘的真實性，且字口包漿明顯，系老刻無疑。硯臺上署名“無我”的硯主人到底是誰？當時無法考證，但從銘文、書法和刊刻的水平看，足以推斷此人不是一般的文人。更讓史杰民先生心動不已的是，史先生的名號為“無我居士”，“無我”居士偶遇“無我”之硯，堪稱巧緣、奇緣！尤令史先生喜出望外！更堅定了購買決心。經(jīng)一番討價還價，終以善價如愿以償?；丶液?，經(jīng)查《中國美術(shù)家人名辭典》，得知“無我”竟是清初著名人物畫家王樹榖的字號，此時，史先生的激動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古人云：“物聚于所好?！笔废壬H感幸運，也許是自己嗜硯的虔誠之心感動了上帝，安排了這段美好的緣分，讓這方古硯躺在千里之外靜候他的到來；也許是這位題銘的先賢，把“樹”字右偏旁刻成“木”，有意成全懂它的人。

這段淘寶的經(jīng)歷，使史杰民先生深深體會到，想要成為一名成功的收藏愛好者，既靠緣分、靠運氣，更得益于知識的積累，平時要注重學(xué)習(xí)，努力提高自身的文化素養(yǎng)。對于收藏古硯而言，特別要不斷豐富諸如歷史、文學(xué)、文字、書畫、篆刻、審美等方面的相關(guān)知識。他認為，收藏必須與研究相結(jié)合，單純收藏不做研究，無法使收藏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很難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收藏家。只有既收藏又能深入研究、深入感悟，才能達到收藏的最高境界。

各地尋寶

多年來，史杰民先生利用出差機會，每到一地，忙完公差，必要去的地方就是當?shù)氐墓磐媸袌觥⑽奈锷痰旰筒┪镳^。山西、河北以及北京、天津、上海、南京、西安、哈爾濱、濟南、青島等地都留下了他尋硯的足跡。退休后，他更是把主要精力傾注在古硯收藏上，有一次，為了尋硯，他曾在3日之內(nèi)輾轉(zhuǎn)于兩省三地，不顧路途勞頓之苦而樂此不疲。在尋硯的過程中，他經(jīng)常與全國各地硯友和專家交流探討，使他在古硯鑒賞上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也升華了他的收藏理念。他說：“求真是前提，求精是境界?！眻猿智笳媲缶?，追求名石、名坑、名品，特別對品位高雅、文化氣息濃郁的文人硯情有獨鐘。為此，史先生每得到一方古硯，就查閱大量的文獻資料，深入研究考證。他還引經(jīng)據(jù)典對硯文化中的有關(guān)內(nèi)容提出自己的獨特看法。數(shù)年來，他認真總結(jié)了自己讀硯的感悟和賞硯的見解，并形成文字，付梓在即。由于他的睿智和硯緣，他現(xiàn)擁有近百方古硯精品，已成為業(yè)內(nèi)頗負盛名的古硯收藏家、鑒賞家。endprint

在長期的愛硯、藏硯、賞硯的實踐中，史杰民先生領(lǐng)悟到，硯臺是古代文人的專屬之物，它蘊含著中華文化的精髓、先祖的智慧和文人的靈魂，它集佳石、文學(xué)、書畫、雕刻于一身，是天人合一的藝術(shù)珍品，造就了其獨特而高雅的收藏價值。他說：“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珍品難以勝數(shù)，其中硯臺作為‘文房四寶之首，演繹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詩、書、畫、印的精華，我們從這個‘寶字就能感悟到其珍貴價值。賞硯能悟美，可以賞心悅目；讀硯能悟文，可以增長知識；品硯能悟心，可以思接千載。古硯是文化的載體，收藏古硯就是收藏歷史、收藏文化、收藏文人的情趣?！惫庞小笆钊斯?，水令人遠”之說，史杰民先生常常師法古人，每當閑暇之時，取方古硯，或臨窗把玩，或燈下品賞，逗以情思，引之遐想，追思古賢，盡享其樂。

警惕“做舊硯”

“老硯更具文化價值與收藏的魅力?！焙芏鄷r候，史杰民正是先知先覺地發(fā)掘到老硯的價值并著手收藏的，而撿漏的機會也因為他人不太關(guān)注而多了許多。

相對于當代新硯價格的不斷飆升，史杰民直接指出，老硯還處于價值洼地，“現(xiàn)在通常一方老硯還有很大的升值空間，價格都不貴，追的人還不多”。

“老硯賣不過新硯，就像古畫行情不如現(xiàn)當代一樣，很不正常?！毙鲁幐邇r迭出，老硯反而賣不出價？史杰民說，新硯價格高，因為現(xiàn)在的人工本來就很貴，重新刻一方硯，肯定比古時的一方普通古硯貴很多。在唐宋元明清，那時的硯以實用為主，對坑口材質(zhì)也不如現(xiàn)在挑剔，現(xiàn)在追的人不太多，不像新硯，是“成倍成倍在翻，10年升值超過10倍”。

史杰民透露，現(xiàn)在老硯的數(shù)量不是太多，因為硯臺是容易摔爛的，不易完整保存。明清的硯臺以學(xué)生硯居多，沒有特別精美的雕工，幾百元就可拿下。而介于學(xué)生硯和名人用硯中間那個檔次的、有一定雕工的古硯，也是幾千元左右而已?！袄铣幍纳悼臻g擺在那里，我覺得應(yīng)該關(guān)注一下。在一些古玩城就可以找到，不過大部分都是‘做舊硯，有意做得坑坑洼洼。辨別真假要憑經(jīng)驗積累，看硯的磨損程度，看料的新舊等等?！笔方苊裰赋?，收藏老硯要特別注意鑒別真?zhèn)巍?/p>

一個成功的收藏家，有了“硯遇”，還需要有魄力和膽量，該下手時就下手，不能“有賊心沒賊膽”，否則錯過這段緣分，遺憾終生。當然，如何最終“抱得美人歸”，還需要具備一定的談判技能，即古玩行里俗稱的砍價技巧，既要裝糊涂，又要挑毛病，還要欲擒故縱。每一方“硯遇”之硯，必須同樣珍愛，善待它。這才是“硯遇”善始善終的大道所歸、眾望所歸。

史杰民說：“收藏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不論是收藏本身，還是收藏的過程，它們大多已經(jīng)超越了藏品本身的價值?！毙蕾p著自己喜愛的東西，是滿足、是慰藉。史杰民的每一件藏品，都凝聚了他的汗水和心血。一件件珍藏，就像是他在收藏道路上留下的一串串腳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