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積寺塔探究文獻中漢文帝幼年消失的七年

千思佳　白海峰　巨東　田原曦　李楊

摘要：本文通過對禮泉縣香積寺塔歷史沿革的追溯，結(jié)合史料記載與烽火鎮(zhèn)當(dāng)?shù)氐南嚓P(guān)遺存、傳說故事、民俗活動，推測薄太后與漢文帝在文帝幼年時期可能在此生活。在此生活的七年中，無論是薄太后對他的教育方式，還是文帝自己對民間生活的親身感受，均對他日后管理國家產(chǎn)生了極為深遠(yuǎn)的影響。

關(guān)鍵詞：香積寺塔；薄太后；漢文帝幼年；消失的七年

中圖分類號：K092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CN61-1487-（2017）10-0060-03

漢文帝劉恒（前202～前157年），為漢高祖劉邦第四子，漢惠帝劉盈之庶弟，母薄姬。公元前196年，高祖鎮(zhèn)壓陳豨叛亂后，封劉恒為代王。公元前180年，太尉周勃、丞相陳平等平諸呂之亂后，迎立代王劉恒為帝。漢文帝即位后推崇黃老治術(shù)，采取“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其子景帝劉啟沿用了他的治國理念。通過兩代帝王的休養(yǎng)生息，社會生產(chǎn)得到恢復(fù)并迅速發(fā)展，出現(xiàn)了多年未有的穩(wěn)定富裕景象，人民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同時漢朝的物質(zhì)基礎(chǔ)大大增強，史稱“文景之治”。文景之治是我國封建社會的第一個盛世，為后來漢武帝征伐匈奴奠定了堅實的物質(zhì)基礎(chǔ)。

劉恒被封為代王之后的事跡，在《史記》《漢書》等歷史文獻中記載較多，但其出生到封代王之間的七年時間，在相關(guān)文獻記載中均未提及。我們最近在做禮泉縣《香積寺塔保護管理規(guī)劃》時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香積寺塔的傳說與漢文帝幼年時期有很多聯(lián)系，特撰文以示同好，拋磚引玉，不當(dāng)之處請方家指正。

一、文獻中關(guān)于漢文帝早年的記載

關(guān)于漢文帝事跡的記載，以《史記》和《漢書》最為全面，描述相對比較詳細(xì)。在《史記.外戚世家》中記載：“漢王心慘然，憐薄姬，是日召而幸之。薄姬曰：‘昨暮夜妾夢蒼龍據(jù)吾腹。高帝曰：‘此貴征也，吾為女遂成之。一幸生男，是為代王……高祖崩，諸御幸姬戚夫人之屬，呂太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宮。而薄姬以希見故，得出，從子之代，為代王太后……代王立十七年，高后崩。大臣議立后，疾外家呂氏強，皆稱薄氏仁善，故迎代王，立為孝文皇帝?！盵1]1970《史記.高祖本紀(jì)》中只有：“十一年，高祖在邯鄲誅豨等未畢……于是乃分趙山北，立子恒以為代王，都晉陽?！盵2]389在《史記.呂太后本紀(jì)》中則記載：“孝惠七年秋，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原守代邊……大臣皆曰：‘呂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母家駟，駟鈞，惡人也。即立齊王，則復(fù)為呂氏。欲立淮南王，以為少，母家又惡。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jǐn)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乃相與共陰使人召代王……後九月晦日己酉，至長安，舍代邸。大臣皆往謁，奉天子璽上代王，共尊立為天子?！盵3]411《史記.孝文本紀(jì)》中記載：“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陳豨軍，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盵4]436《漢書.文帝紀(jì)》中記載：“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母曰薄姬。高祖十一年，誅陳豨，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十七年秋，高后崩，諸呂謀為亂，欲危劉氏。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謀立代王。”[5]

另在《資治通鑒.卷十三》中也有記載：“諸大臣相與陰謀曰：‘少帝及梁、淮陽、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呂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yǎng)后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后及諸王，以強呂氏。今皆已夷滅諸呂，而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蜓裕骸R王，高帝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呂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復(fù)為呂氏矣。代王方今高帝見子最長，仁孝寬厚，太后家薄氏謹(jǐn)良。且立長固順，況以仁孝聞天下乎！乃相與共陰使人召代王?！盵6]

在其他記錄漢文帝事跡的歷史文獻，如：荀悅的《漢紀(jì)》[7]、王夫之的《讀通鑒論》[8]以及王先謙的《漢書補注》[9]等，關(guān)于文帝早年的記載均與《史記》《漢書》等文獻中的記載大致相同。與此同時，我們也查閱了有關(guān)漢文帝的其他相關(guān)研究成果，均未見到有關(guān)漢文帝幼年生活的確切資料?？梢姡瑵h文帝從出生到被封為代王之前的七年，在文獻中記載甚少。

二、香積寺塔及其與漢文帝的傳說

香積寺塔又名薄太后塔、漢塔、望母塔，位于陜西省咸陽市禮泉縣烽火鎮(zhèn)劉家村。塔南部原有香積寺，現(xiàn)寺廟已毀，僅存香積寺塔和寺廟北門（見圖一）。1981年6月30日，香積寺塔被禮泉縣人民政府公布為禮泉縣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2年4月20日，香積寺塔被陜西省人民政府公布為陜西省第三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現(xiàn)存的香積寺塔為一座七層方形中空的樓閣式磚塔，塔高約為27.6米，塔基邊長約為6.5米，占地約為39.6平方米。通過對香積寺塔古建筑保存現(xiàn)狀的現(xiàn)場測繪分析（見表一），該塔的斗拱較復(fù)雜，底層塔身較高，素面無裝飾，南北兩面開拱形券門，上有四朵較大的單抄四鋪作計心造斗拱，正中有一朵較小的單抄四鋪作偷心造補間鋪作。二層以上各層塔身四面均砌出磚柱和平座、欄桿，斗拱分平座欄桿下斗拱和層檐下斗拱，平座欄桿下有柱頭鋪作四朵，單抄四鋪作計心造；補間鋪作三朵，單抄四鋪作偷心造。各層檐下有柱頭鋪作四朵，補間鋪作三朵，均為單抄四鋪作偷心造，斗拱之上平磚菱角牙子交替兩層后疊澀出檐。第一層到第四層相錯開拱形券洞，五層以上則四面開券洞，共有券洞二十孔。塔頂層內(nèi)部為穹窿頂，有木梯可登臨；外部為四角攢尖頂，現(xiàn)塔剎無存。

現(xiàn)存香積寺塔為唐塔，但是據(jù)文獻、方志記載和周邊傳說，該塔始建于漢，故也稱“漢塔”。地方傳說漢文帝劉恒被封代王之前，其母薄姬因呂后善妒，曾在此避禍，劉恒登基后為紀(jì)念母親，在此修建“望母塔”。此后，隨著朝代更迭，戰(zhàn)禍相連，塔幾經(jīng)毀建。唐末時，為紀(jì)念薄太后和漢文帝，當(dāng)?shù)卮迕裨谠飞显俅沃亟ǚ履窘Y(jié)構(gòu)磚塔，保留至今，稱“薄太后塔”。1981年公布縣保單位時，名稱即為“薄太后遺址”，之后省保單位公布時，因其位于當(dāng)時的香積寺內(nèi)，遂改稱“香積寺塔”。（見圖二、圖三）endprint

三、周邊的相關(guān)遺存、傳說故事和民俗活動

除塔本身以外，塔周邊還有部分與薄太后和漢文帝相關(guān)的歷史遺存，并流傳著大量傳說故事、民俗活動。

（一）相關(guān)歷史遺存

薄太后尚為魏王豹妾室之時，名相士許負(fù)認(rèn)為其“當(dāng)生天子”，魏豹因此背漢中立，希望在楚漢相爭中漁翁得利。魏豹叛漢時，劉邦正駐兵禮泉縣烽火鎮(zhèn)薄太后村東八里的范寨，遺址尚存，當(dāng)?shù)厝朔Q“皇城”。

高祖二年，魏豹兵敗，薄姬因有姿色被劉邦納入后宮。薄姬年少時，曾與管夫人、趙子兒交好，約“先貴無相忘”。后管夫人、趙子兒先后受到劉邦寵幸，薄姬入宮一年，卻未見劉邦。二人侍劉邦時，相見笑說與薄姬的約定，漢王得知，召薄姬而幸之，一幸生男，是為代王。

呂后善妒，薄姬不得已，避禍行宮“紅覺院”，鮮與劉邦相見。紅覺院遺址位于今禮泉縣烽火鎮(zhèn)劉家村附近，1972年之前尚存部分窯洞等遺址，1972年平整土地中被夷為平地。相傳漢文帝劉恒就是出生在紅覺院后面的一座土丘，這座土丘原是土坯砌成的窯洞，后來因為坍塌成為土丘。薄太后與漢文帝母子在此居住，一方面可躲避宮中呂后的暴虐，同時還可觀察朝廷的風(fēng)云變幻。

方志記載，漢文帝繼位之后，憶及幼年在此居住的時光，下令在紅覺院附近興建一座高大的木塔，以便在長安遙望紅覺院的方向，該塔名曰“望母塔”，即現(xiàn)在香積寺塔的前身。

（二）相關(guān)傳說故事

薄太后是吳郡人，熟悉吳地的種植、刺繡等先進技術(shù)。故老相傳，薄太后與漢文帝在香積寺塔附近生活期間，白天她在田間教村民務(wù)棉，夜晚在室內(nèi)教村婦、姑娘們紡織、刺繡等。在北風(fēng)凜冽的冬天，薄太后還在自己行宮前的池塘里教村民們?nèi)静?，薄太后將這里視為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將這里的村民們都視為自己的親人。薄太后患病，村民們爭先恐后采藥送來，村民煎藥，感動了年幼的劉恒，他流著熱淚從鄉(xiāng)親手中接過草藥去煎熬，藥熬好后，還親自嘗藥熱冷，這就是二十四孝中“文帝嘗湯”的故事。

（三）相關(guān)民俗活動

薄太后居住在行宮“紅覺院”時，耳濡目染這里民風(fēng)的淳樸，百姓的忠誠，不以皇親貴族身份自居，樂善好施，承饑救危，與村民們的關(guān)系十分融洽。她把行宮周圍“三村、五社”的村民，認(rèn)作“娘家親戚”，當(dāng)?shù)厝艘卜Q呼她為“姑婆”。為了紀(jì)念鄉(xiāng)鄰的恩德，文帝詔令更原村名為“薄太后村”，并將其視為舅家。為了滿足舅家人懷念薄太后的愿望，漢文帝御賜一副鑾駕給薄太后村?，F(xiàn)如今在香積寺塔所在的劉家村仍傳承著一個習(xí)俗——姑婆紀(jì)念活動，當(dāng)?shù)厝送ㄟ^多種多樣的紀(jì)念形式，來紀(jì)念薄太后高尚的美德與漢文帝的浩蕩皇恩。尤其是每年薄太后的誕辰，即農(nóng)歷三月十八日，當(dāng)?shù)厝丝傄е鴿h文帝御賜的薄太后鑾駕，舉辦大型的紀(jì)念游行活動。

四、從香積寺塔到文獻中漢文帝消失七年的思考

綜上所述，在漢高祖五年到十一年（前202年～前196年）的七年中，漢文帝可能隨其母薄太后一直居住在香積寺塔所在地禮泉縣烽火鎮(zhèn)劉家村一帶的離宮別苑中。

俗語“三歲看小，七歲看老”，這一時期正是漢文帝生理發(fā)育、心理發(fā)展最迅速的時期。這個階段薄太后的言傳身教，對漢文帝劉恒日后的帝王生活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且劉恒從小能看到民間的疾苦，親身感受，所以在即位以后立即推行“黃老治術(shù)”，采取“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使西漢王朝很快進入一個社會安定、百姓富裕的時代，也為帝國日后的強盛打下堅實的基礎(chǔ)。

歷經(jīng)2200多年，當(dāng)時興建的“望母塔”木塔早已無存，“紅覺院”行宮也被拆毀，連漢文帝御賜的“薄太后村”這個村名都被改為劉家村，但是尚存的遺址、傳說、民俗活動不僅為保存至今的香積寺塔增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也為漢文帝幼年曾經(jīng)在此居住和生活留下了歷史佐證。

參考文獻：

[1]（西漢）司馬遷.《史記.卷四十九.外戚世家》[M].中華書局版，2013.

[2]（西漢）司馬遷.《史記.卷八.高祖本紀(jì)》[M].中華書局版，2013.

[3]（西漢）司馬遷.《史記.卷九.呂太后本紀(jì)》[M].中華書局版，2013.

[4]（西漢）司馬遷.《史記.卷十.孝文帝本紀(jì)》[M].中華書局版，2013.

[5]（東漢）班固.《漢書.文帝紀(jì)》[M].中華書局版，2013.

[6]（北宋）司馬光主編.《資治通鑒.卷十三》[M].中華書局版， 2013.

[7]（東漢）荀悅.《漢紀(jì)》[M].商務(wù)印書館，《四部叢刊》本.

[8]（明末）王夫之.《讀通鑒論》[M].中華書局第1版，1975.

[9]（清）王先謙.《漢書補注》[M].中華書局1983.

作者簡介：千思佳，助理研究員，現(xiàn)就職于陜西省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

白海峰，高級工程師。

巨 東：工程師。

田原曦，實習(xí)研究員，現(xiàn)就職于陜西省文物保護研究院。

李 楊：助理研究員，2014年碩士畢業(yè)于西北大學(xué)文化遺產(chǎn)學(xué)院，現(xiàn)就職于西安市雅特展覽有限公司。

（責(zé)任編輯：李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