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瑞龍吟》詞調(diào)分闕問題辨正

張 璐 瑤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00)

周邦彥《瑞龍吟》詞調(diào)分闕問題辨正

張 璐 瑤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00)

《瑞龍吟》詞調(diào)為周邦彥首創(chuàng)，且歷來被列為清真詞的開篇，也被推為周詞中最具代表性的壓卷之作。但在不同版本中其分闕不同，有兩闕和三闕之別，也有人認為分四闕。從詞的結(jié)構(gòu)與相關(guān)詞調(diào)的和作方面入手，系統(tǒng)梳理歷代清真詞的版本以及宋詞選本中關(guān)于《瑞龍吟》詞調(diào)的記載，對其詞調(diào)的分闕問題進行辨正，還原《瑞龍吟》詞調(diào)的本來面貌，進一步深化雙曳頭體制的研究。

《瑞龍吟》；版本；結(jié)構(gòu)；和作；分闕

網(wǎng)絡出版時間：2017-03-31 09:24

周邦彥，字美成，號浦真居士，北宋后期著名詞人。自宋迄今，詞集頻出，流傳版本眾多，且各家選本亦常選取周詞，其許多詞調(diào)更被視為圭臬，成為后世作詞者推崇效仿的對象?！度瘕堃鳌芳粗馨顝┧鶆?chuàng)之調(diào)，向來被列為清真詞的開篇。然而細觀此詞，其在不同詞集中的分闕稍有不同，故從版本考訂、詞之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及詞調(diào)和作3個方面綜合分析探究，從而作出較為合理的判斷。

一、版本考訂

清真集版本眾多，孫虹《清真集校注》[1]2中明確列出了周邦彥詞集的版本流傳情況，其主要有3種分闕意見，各版本的著述情況茲錄于下。

(一)兩闕分法

考察目前所存版本，將《瑞龍吟》詞調(diào)分為兩闕者不在少數(shù)，且都是從“吟箋賦筆”處斷開：

章臺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黯凝佇。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里，同時歌舞。惟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

吟箋賦筆，猶記燕臺句。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

(趙聞禮《陽春白雪》)

據(jù)孫虹校注清真集來看，毛扆校本、景宋本、吳鈔本與宛鈔本都將《瑞龍吟》分為上下兩闕。此外，將該詞分為兩闕的詞集版本還有：宋陳元龍作注《詳注周美成詞片玉集》，宋刻本和清嘉慶宛委別藏本；宋趙聞禮輯《陽春白雪》，清嘉慶宛委別藏本。

以上版本中都將《瑞龍吟》分為兩闕，這是當時宋詞中最常見的分闕方式。其中并未對此種分法作出任何說明，疑是對詞調(diào)籠統(tǒng)隨意的大眾式分闕，并無實在依據(jù)。

(二)三闕分法

將《瑞龍吟》詞調(diào)分為三闕的版本都是將“章臺路”至“歸來舊處”歸為第一段，自“黯凝佇”至“盈盈笑語”為第二段，自“前度劉郎”以下歸為第三段：

章臺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愔愔坊曲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黯凝佇。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

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里，同時歌舞。惟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吟箋賦筆，猶記燕臺句。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

(孫虹校注《清真集校注》)

在眾多清真詞集版本中，將《瑞龍吟》詞調(diào)分為三闕的有王刻本、朱刻本、鄭校本和毛刻本。此外，眾多宋詞選本也將此調(diào)劃分為三闕，如：宋何士信輯《草堂詩余》，明洪武二十五年遵正書堂刻本；宋武陵逸史撰《類編草堂詩余》，明嘉靖刻本；宋黃升編《唐宋諸賢絕妙詞選》，四部叢刊景明本；宋曾慥編《樂府雅詞》，四部叢刊景鈔本；清周濟輯《宋四家詞選》，清同治十二年潘祖蔭刻滂喜齋叢書本。

另外，詞選和詞話中的品藻及評點也需要引起注意，前代學者的記述可以看作是判定詞調(diào)真實面貌的依據(jù)。黃升于《花庵詞》中指出：“今諸本皆于‘吟箋賦筆’處分段者，非也。毛晉汲古閣本中也注釋：坊刻皆于‘聲價如故’分段者，非?！鄙蛐邸豆沤裨~話》曰：“宋人三換頭者，美成之西河、瑞龍吟，耆卿之十二時，戚氏、稼軒之六州歌頭、丑奴兒近，伯可之寶鼎現(xiàn)也?！庇纱丝梢钥闯?，《瑞龍吟》詞調(diào)過去常誤刻為兩段，實際上應為三疊。

(三)四闕分法

認為四闕者，即是在三闕分段的基礎(chǔ)上將“歸騎晚”以下劃為第四段：

章臺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愔愔坊曲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黯凝佇。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

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里，同時歌舞。惟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吟箋賦筆，猶記燕臺句。知誰伴、名園露飲，東城閑步。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

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

(萬樹《詞律》改定)

萬樹《詞律》在對張翥《瑞龍吟》詞下注釋中曾云：“此調(diào)以清真‘章臺路’一曲為鼻祖，向讀千里和詞，愛其用字相符。今此蛻嚴詞亦和周韻者，平仄亦復，字字俱合，信知樂府之調(diào)板如鐵，古賢之心細如發(fā)也。花庵云：‘前兩段屬正平調(diào)，謂之雙曳頭。后屬大石，尾十七字再歸正平?！瘎t該分四闕疊，而清真及此詞應在‘縷’字再分一段矣?！盵2]345《歷代詩余》在《瑞龍吟》詞牌下指出：“此調(diào)或分三疊或分四疊，若于低金縷為第三段，合末段為第四段，則為四疊體，各本互異，今從三疊?！盵3]1 269可見，在萬樹提出全調(diào)分四疊之后，確實有人相附和，同意其四闕的分法。

徐本立在《詞律拾遺》中引用黃升的注釋，將三、四疊的情況來源進行了歸納，之后指出：“此調(diào)只有第一二三段，原注甚明，且凡稱雙曳頭之體后均止，段從無四疊者……不知萬氏何以舍周詞而取此多費詞說，而又一則曰以清真為鼻祖，再則曰以周詞為準繩，何也？”[4]541他從歷來選本情況和版本的角度質(zhì)疑了萬樹將此調(diào)分四疊的矛盾之處，而且萬樹指出分四闕的依據(jù)是因其在音樂上有犯調(diào)。然而，目前為止，學界并沒有明確指出一換調(diào)就需要分闕。所以，萬樹所言只是推測，并沒有確鑿證據(jù)。

二、詞之結(jié)構(gòu)

對于詞調(diào)的分闕問題，其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是需要考慮的一個重要方面。宛敏灝曾提出：“片與片之間的關(guān)系，在音樂上是暫時休止而非全曲終了，在詞的章法上也就必須做到若斷若續(xù)的有機聯(lián)系，彼此才能密切配合?！盵5]48因此，詞在分段時需注意，片與片之間的承接必須分開似可獨立，合起來還是一個整體。

周邦彥《瑞龍吟》詞作于紹圣四年(1097年)，是周邦彥經(jīng)歷10年外放后還朝任國子監(jiān)主簿時所作。具體分析此詞可見，首句“章臺路”點明地點，從春天舊地重游寫起。梅花將謝，桃花初開，燕子也飛回原來住過的地方，忙著銜泥安巢，景物依舊。詞人不禁佇立凝望，由此景想到故人，腦海中閃現(xiàn)出與其初次相見的浪漫情形。之后詞人化用典故，把《幽冥錄》中劉晨與阮肇入天臺山遇仙女的故事和劉禹錫“前度劉郎今又來”的詩句融合在一起，撫今追昔，寫出了對故人的癡情與思念，滿是追悔和遺憾。探春不得卻徒添別緒，無奈之下詞人只能悵然而歸，并寫歸途和歸后所見，再次緣情敘景，以“飛雨”和“風絮”作結(jié)，更是平添愁緒。

周邦彥善于綜合運用各種寫作手法，其詞極具藝術(shù)性。所以，此詞章法結(jié)構(gòu)較一般詞作更顯深刻復雜，今夕交錯，虛實穿插，動靜結(jié)合，給人一種似斷似續(xù)的時間變化無端感。如開篇兩句本為今日之景，然而“還見”兩字一出，卻使眼前所見又成追憶。詞人藝術(shù)手法上的多變，使得詞調(diào)的章法結(jié)構(gòu)不能一目了然，但從細節(jié)著眼，仍能發(fā)現(xiàn)詞調(diào)分闕問題的依據(jù)。

詞有單調(diào)、雙調(diào)、三疊、四疊與疊韻等形式，其中以上、下兩闕的雙調(diào)形式最為常見，這也是古人作詞的慣用作法。因此，將《瑞龍吟》分為兩闕與人們的習慣性思維密不可分，也符合大眾的審美習慣，接受度更高。單從意義上來講，若按《陽春白雪》所列的兩闕分法，上片則可看作是由眼前之景聯(lián)想到故人，與唐代崔護“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有異曲同工之妙；下闋則著重寫詞人懷念追憶的內(nèi)心活動，與一般上片寫景、下片抒情的詞作并無二致。但張炎也曾在《詞源·制曲》中提到，“最是過片(遍)不要斷了曲意，須要承上接下”[6]13。觀此詞過片處，若將“聲價如故”與“吟箋賦筆”割裂開，有“斷了曲意”之嫌。此詞自從“盈盈笑語”之后，每句皆有出處，如“前度劉郎”是詞人以劉禹錫自比；而后“舊家秋娘”則借用元稹與白居易詩中的秋娘來泛指歌妓舞女；“燕臺句”指李商隱為洛陽歌妓柳枝所作，時隔多年再見柳枝，她早已嫁作他人婦；“東城閑步”則取自杜牧與少女張好好舊事，故人相見早已時過境遷，傷感之情流露于心……可見，此4句應為詞人一氣呵成，廣征博引，暗用典故，以古人自況，實寫自己與佳人的命運，語義聯(lián)系緊密。因此，若以兩闕分，從“聲價如故”處斷開實在有違詞人本意。

若按三疊劃分，則為雙曳頭。所謂雙曳頭，是指前兩疊句式、字數(shù)及音韻完全相同，第三疊則另為長短句，可看作是三疊中的特殊體制?！度瘕堃鳌芬话惚灰暈殡p曳頭的代表作。黃升曾明確指出《瑞龍吟》的具體結(jié)構(gòu)：自“章臺路”至“歸來舊處”，是第一段；自“黯凝佇”至“盈盈笑語”，是第二段；謂之雙拽頭，屬正平調(diào)。自“前度劉郎”以下，即犯大石調(diào)，是第三段；到“發(fā)騎晚”以下，再歸正平調(diào)。黃升的說法常被各家注本所引用。杜文瀾在《憩園詞話》中指出，周邦彥的《瑞龍吟》《秋宵吟》與《西湖》諸體都分三疊，同所謂雙曳頭。此外，雙曳頭的詞調(diào)，還有柳永的《安公子》和《曲玉管》，萬俟詠《三臺》，周邦彥《繞佛閣》和《塞翁吟》，朱敦儒《踏歌》，姜夔《秋宵吟》等。萬樹《詞律》曾對吳文英的《塞翁吟》進行分析，并以周邦彥的《瑞龍吟》為例，指出兩詞都為三疊，是雙曳頭體制?！八^雙曳頭也，其第三疊則另為長短句，與前絕不相類矣。”[2]218即前兩段可以看作是重復，至第三段勢宜有所變化。具體分析《瑞龍吟》詞調(diào)，前兩段格律平仄相協(xié)，確為雙曳頭無疑。陳洵《海綃說詞》曰：“第一段，地，‘還見’逆入，‘舊處’平出。第二段，人，‘因記’逆入，‘重到’平出，作第三段起步。以下?lián)峤褡肺簦瑢訉用撔??！盵7]因此，從結(jié)構(gòu)上來看，《瑞龍吟》三疊體可視為最佳。

若按四疊劃分，萬樹于《詞律》中的說法是唯一參考，即在三疊雙曳頭的基礎(chǔ)上將第三段重新劃分，將詞作最后兩句“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單獨列為第四段。而萬樹如此劃分的依據(jù)仍是以黃升論調(diào)為準，可見其承認《瑞龍吟》雙曳頭的體制，只是因?qū)m調(diào)的轉(zhuǎn)換將第三段視為犯調(diào)之舉，則歸為四闕。確實，詞作為配樂歌唱的音樂文學，宮調(diào)的選擇對于詞調(diào)內(nèi)部聲情的演唱起著決定性作用。宮調(diào)即相當于現(xiàn)在所說的音高，而宮調(diào)間的轉(zhuǎn)換并不意味著曲子的終結(jié)。因此，將其另作一段實無必要。而從作品的具體內(nèi)容上來講，從“歸騎晚”以下便是追昔結(jié)束，寫歸途之景。看似與前文意義有所轉(zhuǎn)換，但實際上是“傷離意緒”的進一步延伸，若將此兩句另分為一闋，不僅稍顯單薄，且多此一舉。

三、詞調(diào)和作

《瑞龍吟》為周邦彥所創(chuàng)調(diào)，歷來被詞家推崇，屢有追和之作。和詞一般都嚴守原詞調(diào)的聲律和結(jié)構(gòu)。因此，從后人所和周詞以及同詞調(diào)的詞作中可以窺探出周邦彥所作《瑞龍吟》分闕問題的本來面貌。

沈雄在《古今詞話》中指出：“清真以進汴都賦得官，徽廟時提舉大晟樂府，每制一詞，名流輒為賡和。東楚方千里、樂安楊澤民，全和之，或合為《三英集》行世?！盵8]132方千里、楊澤民與陳允平遍和清真全集成為詞史上獨特的現(xiàn)象。通過對3家所和《瑞龍吟》詞調(diào)的比勘，可以確定周邦彥所創(chuàng)《瑞龍吟》詞調(diào)的最初面貌。3家所作次韻①周邦彥《瑞龍吟》分列如下：

樓前路。愁對萬點風花，數(shù)行煙樹。依依斜日紅收，暮山翠接，平蕪盡處。

小留佇。還是畫欄憑暖，半扃朱戶。簾櫳盡日無人，消凝悵望，時時自語。

堪恨行云難系，賦情楊柳，徘徊猶舞。追想向來歡娛，懷抱非故。題紅寄綠，魂斷江南句。何時見、輕衫霧唾，芳茵蓮步。

燕子西飛去。為人試道，相思悶緒。空有腸千縷。清淚滿，斑斑多于春雨。忍看鬢發(fā)，密堆飛絮。

(方千里《瑞龍吟》)

城南路。凝望映竹搖風，酒旗標樹。效原游子停車，問山崦里，人家甚處。

去還貯。徐見畫橋流水，小窗低戶。深沈綠滿垂楊，芳陰婭姹，嬌鶯解語。

多謝佳人情厚，卷簾羞得，庭花飄舞?？芍^望風知心，傾蓋如故。猶殢香玉，休賦斷腸句?？皯z處、生塵羅襪，凌波微步。

底事匆匆去。為他緊絆，離情萬緒?？沼谐钊缈|。憶桃李春風，梧桐秋雨。又還過卻，落花飄絮。

(楊澤民《瑞龍吟》)

長安路。還是燕乳鶯嬌，度簾遷樹。層樓十二闌干，繡簾半卷，相思處處。

漫憑佇。因念彩云初到，瑣窗瓊戶。梨花猶怯春寒，翠羞粉怨，尊前解語。

空有章臺煙柳，瘦纖仍似，宮腰飛舞。憔悴暗覺文園，雙鬢非故。閑拈斷葉，重托段勤句。

頻回首、河橋素約，津亭歸步。恨逐芳塵去。眩醉眼盡，游絲亂緒。腸結(jié)愁千縷。深院靜，東風落紅如雨。畫屏夢繞，一篝香絮。

(陳允平《瑞龍吟》)

3家所作都為三疊體的雙曳頭體制。劉揚忠在論及南宋后期追和清真詞的現(xiàn)象時指出：“他們奉清真詞為不可絲毫更改的藝術(shù)經(jīng)典，一音一字皆為效法的準則，甚至逐首、逐句、逐字，按腔死填，不敢稍越雷池一步，以機械地模仿前賢之作為能事?！盵9]232通過對照，3家和作從句法、結(jié)構(gòu)、用韻及內(nèi)容等方面都和原作保持了極高的相似度，只是將具體詞語略作更改。而且3家均處南宋，距周邦彥時代較近，當時音樂尚存。所以，從此3家的和詞去追溯周邦彥《瑞龍吟》原作，可信度較高，進而可以反推出原作也當為三闕。此外，吳文英、張翥及陳維崧等也都有次韻周邦彥《瑞龍吟》，且都為三疊，分段一致，用韻也完全一樣。這可以看作是《瑞龍吟》分三闕的又一證據(jù)。

但有一個特例，即明代楊慎用《瑞龍吟》詞牌作《瑞龍吟·杏花》(東風峭)一首：

東風峭。誰猜水剪余霞，日烘殘照。妝成窺宋東墻，傾城傾國，嫣然一笑。輕籠罩。葉底煙開冉冉，枝頭春鬧。燕泥香里，斜陽酒旗映水，天涯一棹。

消息繁華誰報。記曲江池上，長安古道。愁落愁開，雨橫風暴。沈吟無語，時把朱闌靠。知誰伴、單衫露冷，醉紅簪帽。倚醉狂歌浩。悠悠盡是傷離調(diào)?；ㄆG為誰好。春又晚、可惜年華空老。關(guān)山迢遞，故人難到。

此詞分兩闕，但其上闋12句6韻，下闋15句10韻，與周邦彥《瑞龍吟》分兩闕者截然不同，但與三疊卻有些類似，只是將前兩疊的雙曳頭合二為一，下闕與三疊體的第三段完全相同。萬樹曾說，“古作者不必皆同然”，使用同一詞牌作詞，可以有一定的變化。所以，此詞仍可看作是三疊的變體。

另外，《欽定詞譜》[10]502中明確指出《瑞龍吟》詞調(diào)共有四體。分列如下：

(一)周邦彥：3段133字，前兩段各6句、三仄韻，后一段17句、九仄韻。此調(diào)以周邦彥《瑞龍吟》詞為正體，方千里、楊澤民與陳允平俱有和詞。吳文英及張翥詞，俱照此填。

(二)吳文英：3段133字，前兩段各6句、三仄韻，后一段18句、九仄韻。此即周詞體，惟后段第四句4字、第五句6字、第十五句5字及第十六句4字異?；蛑^周詞亦可以“惟有舊家”4字作一句，“秋娘聲價如故”6字作一句，查方千里和詞“追想向來歡娛，懷抱非故”，楊澤民和詞“可謂望風知心，傾蓋如故”，句法皆與周詞同，故知此詞當另列一體也。

(三)陳允平：3段133字，前兩段各6句、三仄韻，后一段18句、九仄韻。此亦周詞體，惟后段第十二句3字，第十三句5字異。為又一體。

(四)翁元龍：3段133字，前兩段各6句、三仄韻，后一段17句、九仄韻。此詞后段第九句用韻，與吳文英詞同，第十二句減一字作七字句，與各體異。

從《欽定詞譜》所列四體來看，只是用韻稍有差異，分闕上并無區(qū)別，都是以三闕為準。由此，更加印證了《瑞龍吟》詞調(diào)當以三闕無疑。綜上，該文將歷代關(guān)于《瑞龍吟》詞調(diào)的相關(guān)記載進行了梳理，并分別從版本、結(jié)構(gòu)及和詞3方面對周邦彥《瑞龍吟》詞調(diào)的分闕問題進行了分析，認為本詞調(diào)為雙曳頭體制，分三闕最佳。通過對《瑞龍吟》分闕問題的辨正，不僅還原了此詞調(diào)的真實面貌，而且為詞調(diào)雙曳頭體制的研究提供了可靠佐證。

注 釋：

① 次韻：也稱步韻，即嚴格按照原作的韻腳、韻字及用韻的次序來和作，是舊時古體詩詞寫作的一種方式。

[1] 周邦彥.清真集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2.

[2] 萬樹.詞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3] 沈辰垣.歷代詩余(卷九十八)[M].上海：上海書店，1985.

[4] 徐本立.詞律拾遺(卷八)[M].北京：中華書局，1949.

[5] 宛敏灝.詞學概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6] 張炎.詞源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7] 唐圭璋.詞話叢編[A].陳洵.海綃說詞[C].北京：中華書局，2005.1423.

[8] 沈雄.古今詞話：詞評卷(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9] 劉揚忠.唐宋詞流派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

[10] 王奕清.欽定詞譜[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1983.

(責任編輯 張盛男)

Differentiation between the Divisions of the Text Structure ofRuiLongYinof Zhou Bangyan

ZHANG Lu-yao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Hebei 050000,China)

RuiLongYinis initiated by Zhou Bangyan and has always been regarded as the beginning of hahalci.In different versions,the divisions of the text structure are different.There are divisions of two or three or even four sections.The paper systematically sorts out different versions of the ancient hahalci,selects the record aboutRuiLongYininsongcianthology,and differentiates between the divisions of the text structures of it to make an attempt to restore its original.

RuiLongYin;version; structure;works that follow the pattern;the division of the text structure

2016-10-12

張璐瑤(1993-)，女，河北石家莊人，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唐宋文學。

I 207.23

A

2095-462X(2017)02-0004-05

http://kns.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70331.0924.0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