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凱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科學技術史研究院,南京 210044)
朝鮮總督府觀測所的古代測候研究探賾
楊 凱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科學技術史研究院,南京 210044)
在考察朝鮮總督府觀測所的建立、發(fā)展及其主要工作的基礎上,通過對該所主要創(chuàng)始人和田雄治以及《朝鮮古代觀測記錄調查報告》的另一位作者關口鯉吉的生平及其研究成果進行整理,探討了《朝鮮古代觀測記錄調查報告》的主要內(nèi)容及其中三個重要研究方向的得失優(yōu)劣。和田雄治與關口鯉吉分別在氣象和天文領域,利用李氏朝鮮的古代記錄研究了半島氣候變化和彗星運動規(guī)律。和田還編繪、分析了漢城140年間雨量和雨日變化圖表,并通過對測雨器的實物研究解決了《風云記》等在數(shù)據(jù)來源可靠性方面的問題。關口力圖復制和田的研究范式,利用朝鮮的“星變測候單子”驗證近代彗星研究。由于這些記錄以及氣象和天文各自領域的一些特點,限制了二人研究方法的普適性。同時,關口的研究不及和田的可靠、深入。和田雄治與關口鯉吉之后,科技史研究在總督府觀測所停滯不前。
朝鮮總督府觀測所 《朝鮮古代觀測記錄調查報告》 和田雄治
朝鮮半島是日本殖民經(jīng)營最久的地區(qū)之一,日本先后設置朝鮮統(tǒng)監(jiān)府(1905~1910)和朝鮮總督府(1910~1945)對半島加以統(tǒng)治*關于日本對朝鮮半島的殖民統(tǒng)治,國內(nèi)已有相當數(shù)量研究。研究現(xiàn)狀,可參見以下綜述:宋成有《中國的韓國史研究綜述》,《韓國學叢書》,第9輯,中山大學出版社,2002年,309~320頁;權赫秀《最近三十年國內(nèi)學界有關朝鮮半島近現(xiàn)代史研究綜述》,《朝鮮·韓國歷史研究》,2009年,第10期,185~205頁。。在此期間,一批日本氣象學者和工作人員抵達半島各地,展開了大規(guī)模并且長期的氣象觀測和有關研究工作。這些氣象學者中又以和田雄治(1859~1918)為代表,不僅從事本專業(yè)內(nèi)的氣象觀測,對朝鮮半島原有的古代觀象工作也給予關注并進行了整理和發(fā)掘。和田主要發(fā)現(xiàn)了以下半島古代科技成就:天文學方面,考察了半島現(xiàn)存最早的疑似觀星臺(慶州瞻星臺)遺址,并認為該觀星臺的復合功能設計相較于同時代(公元7世紀)的中國天文臺之設計,具有超前性。氣象學方面,對半島學者首創(chuàng)的測雨器和雨量計錄進行了研究,并整理了百余年間半島降雨量記錄以求發(fā)現(xiàn)半島氣候變化之規(guī)律。上述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朝鮮古代觀測記錄調查報告》一書中。
此前已經(jīng)有半島和日本科學史學者研究了該報告中所提及的有關朝鮮王朝時代之科技成果*該報告中涉及的天文觀測儀器和有關學說曾引起中日韓三國多位學者展開并參與討論,如千寬宇、藪內(nèi)清、全相運、石云里、陳輝等。,中國學者對此亦有涉足*可參見石云里《古代中國天文學在朝鮮半島的流傳和影響》(《大自然探索》,1997年第2期,119~124頁)、《中朝兩國歷史上的天文學交往(一)》(《安徽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4年第1期,6~15頁)、《中朝兩國歷史上的天文學交往(二)》(《安徽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4年第2期,108~113頁)。。關于殖民背景下的科學技術對被殖民地區(qū)的影響以及傳播,中外學者從學理角度也多有分析*例如國內(nèi)有梁波的《技術與帝國主義研究:日本在中國的殖民科研機構》和韓健平的《日偽時期的殖民地科研機構:歷史與文獻》從科技史角度對日本在華殖民科研機構進行了深入探討。。筆者試就朝鮮總督府觀測所及其古代測候研究為切入點,考察這一日本殖民科研機構的主要科技史研究工作及其局限性。
1.1 朝鮮總督府觀測所
日本很早就試圖在朝鮮展開近代化的測量工作,而日本的該項工作之開展實際就是半島近代測量事業(yè)的開端。成規(guī)模的近代測量,最早可以追溯至日本強迫朝鮮簽訂《江華條約》后擁有的半島海岸測繪權。該條約的第七款規(guī)定:
朝鮮國沿海島嶼巖礁,從前未經(jīng)審檢,極為危險。準聽日本國航海者隨時測量海岸,審其位置深淺,編制圖志,俾兩國船客以得避危就安。[1]
日本駐朝鮮觀測機構所從事的各種觀象和測量工作,不論從長遠的殖民侵略之意圖,還是從正常商貿(mào)的需求來看,在當時皆尤為關鍵,因此,得到日本當局并軍方的高度重視,各方為加強測候工作而多次進行了跨部門協(xié)調合作:
由于天象觀測分屬內(nèi)務、海軍、文部三省,氣象觀測分屬內(nèi)務、海軍兩省,導致設施重疊、經(jīng)費浪費、效率低下。有鑒于此,明治二十一年(1888)五月十日,三省大臣聯(lián)署內(nèi)閣議案:將天象觀測與氣象觀測分別移交文部省與內(nèi)務省下轄,實施統(tǒng)一領導。[2]
而日本19世紀80年代在半島的氣象觀測,由于事關主權糾紛以及日本人在朝尚未取得足夠的自由行動權限,因此不得不采取交付臨時委托機構中的其他工作人員進行兼職觀測的做法。當時設置的臨時氣象觀測點,如表1。
表1 日本早期在朝鮮半島設置的臨時氣象觀測點[3]
以上觀測點的后勤保障和固定地點一段時間內(nèi)一度無法得到有效保障,除了本土的內(nèi)閣地理局(中央氣象臺前身)之外,軍方出于自身利益考慮也往往會提供幫助,例如日軍曾經(jīng)專門將日軍醫(yī)院開辟為臨時觀測點并指派軍醫(yī)和護士擔當兼職觀測員。有鑒于俄國在朝長期的氣象觀測優(yōu)勢,也為了服務于即將爆發(fā)的日俄戰(zhàn)爭,日本中央氣象臺于1904年在朝鮮正式設置建制化的“臨時觀測所”。根據(jù)該年第六十號敕令:分別在釜山、元山、木浦、仁川、龍巖浦設置臨時觀測站。[4]隨著木浦和龍巖浦也被確定建立觀測站,日本實現(xiàn)了在半島主要海港的測候全覆蓋。
日俄戰(zhàn)爭結束后,日本取得在朝絕對優(yōu)勢,于當年3月將臨時觀測所改為統(tǒng)監(jiān)府下轄的統(tǒng)監(jiān)府觀測所。與此同時,日本接手了俄國原本設置在漢城的氣象觀測工作,并將本國早先建設的一批沿海港口觀測站擴展至內(nèi)地的平壤地區(qū),意欲進一步建立起全半島規(guī)模的氣象觀測網(wǎng)絡。統(tǒng)監(jiān)府時代的觀測所采取“一個機構、兩塊牌子”的辦法,同時以大韓帝國政府機構的名義(稱“農(nóng)商工部觀測所”)展開活動。直至日本完全吞并朝鮮半島,朝鮮總督府建立,于是該機構轉入總督府屬下,正式稱“朝鮮總督府觀測所”。
該觀測所同時受總督府和中央氣象臺的雙重領導,于仁川設總督府觀測所并同時在漢城、元山、大邱、木浦、釜山、江陵、平壤、龍巖浦和城津設“測候所”。之后,會根據(jù)實際需要,在其他地區(qū)另行添置“測候所”。根據(jù)日本當局和總督府的法令,觀測所主要從事業(yè)務工作見表2。
表2 朝鮮總督府觀測所的主要觀測工作[5]
草創(chuàng)期,其觀測成果主要以兩種形式發(fā)布,一種是公開發(fā)行的出版物,另一種是以電報為形式的簡訊報告。公開發(fā)行的出版物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科研用出版物,稱“朝鮮總督府觀測所氣象報告”,依照年度,可分為:《朝鮮總督府觀測所年報》、《朝鮮總督府觀測所氣象五年報》、《朝鮮氣象三十年報》等。以上3種報告的主要內(nèi)容見表3。
表3 朝鮮總督府觀測所氣象報告簡介
續(xù)表3
1) 本表格系綜合《朝鮮總督府觀測所年報》、《朝鮮總督府觀測所氣象五年報》、《朝鮮氣象三十年報》等主要內(nèi)容制成。
另一種公開出版物屬于為公眾日常所使用,稱“日用便覽”。該書內(nèi)容不限于天氣,據(jù)其前言自敘:
本便覽不僅收錄為本所日常工作所必須之氣象地理之外,有關內(nèi)容亦期待可以供一般公眾所使用。[6]
該出版物分為4個部分:歷日部、氣象部、地理部和雜部。其中的歷日部包括:日次、七值、干支、太陽出入南中時刻、太陰盈虛南中時刻、二十四節(jié)氣日時、朔弦望日時、日出入時刻、日食、雜節(jié)、各國時差、潮汐時刻表等;氣象部由16個表格組成,包括:平均氣壓、平均氣溫、平均最高氣溫、平均最低氣溫、平均風速、平均濕度、雨雪量、蒸發(fā)量等常見數(shù)據(jù)表。地理部與雜部是其中較有特色的部分。地理部不僅包括朝鮮半島經(jīng)緯度這樣的自然地理知識,還有大量人文地理內(nèi)容,例如行政區(qū)劃、郵政局,甚至有鐵路里程和海岸線港口設施等。雜部除各國度量衡表格外,也有部分普及氣象學常識的內(nèi)容。
以下就此分別作一介紹(表4~表6)*以下歷日部、氣象部表格舉例,選自明治年代出版的《日用便覽》。。
表4 歷日部·天文圖表舉例
表4的計算方法如下:表中的時刻為朝鮮地方標準時(東經(jīng)127°30′),觀測地點為仁川,出入時刻根據(jù)日面最上點越過當?shù)氐仄矫?、日月的南中時刻以日(月)中心過當?shù)刈游缇€為界,數(shù)據(jù)精確至“分”。
表5 歷日部·歷史年表舉例
該歷史年代對照表(表5),以朝鮮半島的“三國時代”為橫向對比軸,起始于傳說中的新羅第一代王樸赫居世、高句麗東明王、百濟夫余溫祚王等三位君主,材料來自于《三國史記》與《三國遺事》;日本的崇神、垂仁諸天皇則取自《古事記》和《日本書紀》。因此,前半部分中涉及日本和朝鮮半島的內(nèi)容都不甚可靠。
表6 氣象部·表格舉例
氣象部中有關朝鮮半島的氣象數(shù)據(jù),來自總督府觀測所自有的實地觀測,其余部分來自日本中央氣象臺所提供的資料。
另外,朝鮮總督府觀測所還會不定期刊發(fā)研究論文集,主要收錄本所工程師的研究成果。例如,該所于1912年先后出版了《朝鮮總督府觀測所學術報文》兩卷,其中除了和田雄治的古代觀象研究之外,還有本所所史(六笠弘躬)、氣候比較(平田德太郎)、半島氣候分析等內(nèi)容。
20世紀30年代以后,伴隨氣象觀測和預報技術的發(fā)展,總督府觀測所的出版物進一步多樣化,包括:《氣象日報》、《天氣圖》、《暴雨警報》、《氣象旬報》、《氣象月報》、《上層氣流觀測》、《觀測所年報》、《觀測所五年報》、《日用便覽》、《朝鮮民歷》,共計10種。
1.2 和田雄治*關于和田雄治生平,主要參考《外國科技人物詞典·天文學、地理學卷》(大連外國語學院編,江西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年,第261頁)的“和田雄治”條目與《海洋百科辭典》(和達清夫主編,于夫、呂彩霞主譯,海洋出版社,2001年,第237頁)的“和田雄治”條目,以及和田雄治本人著作中之個人簡介等綜合編纂而成。
和田雄治,1859年9月29日生于福島縣。1879年畢業(yè)于東京大學理學部。在東大理學部學習期間,和田專修法語方向的理論物理學專業(yè),預備赴法留學。
在天氣預報方面,法國曾經(jīng)一度處于領先地位。由于戰(zhàn)爭的需要,必須對未來幾天的天氣進行預估。在法國,首先由天文臺臺長勒威耶(Urbain Le Verrier,1811~1877)建立全國觀測網(wǎng),并于1856年成立了天氣預報體系。和田受命赴法,學習了法國的風暴災害天氣研究技術,并力圖將天氣預報體系復制到本國。
日本本土的氣象觀測最早起源于1872年由工部省測量司在北海道函館設置的“氣候測量所”,后該業(yè)務轉入內(nèi)務省,歸地理局測量課掌管。1875年,也就是和田畢業(yè)前四年,內(nèi)務省在東京建立了第一個全國性氣象臺“東京氣象臺”。和田畢業(yè)后旋即進入內(nèi)務省測量課,專門擔負氣象觀測工作。期間,和田曾再度赴法國深造,專門學習當時歐洲先進的氣象預報技術。
日本于1879年計劃開展大規(guī)模的全國測量,各地建立氣象觀測機構一事也被提上日程。和田在這一過程中發(fā)揮了很大作用,不僅本人積極投身于建立機構和進行觀測,更是對一些重要的觀測點專門進行了幫助和指導,努力協(xié)助觀測員在環(huán)境極端惡劣的地點堅持下去。例如,和田為了實現(xiàn)富士山頂建設常態(tài)化有人值守的觀測站,不僅多次營救遇險的觀測員夫婦,并且為觀測員夫婦切實解決了值守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困難。和田對富士山氣象觀測的貢獻,經(jīng)過媒體和文學家的傳播,成為中日兩國熟知的佳話。*新田次郎以富士山氣象觀測為題材撰寫了小說《富士山頂雪蓮花》,和田雄治是其中的重要角色。該小說于1983年由江蘇人民出版社翻譯出版,其中有關段落也被編入日語教科書。
1887年,日本在東京氣象臺的基礎上成立了中央氣象臺,和田轉入中央氣象臺并升任工程師。在全國觀測網(wǎng)基本建成以后,和田及其同事初步建立起本國的氣象預報體系。同時,和田繼續(xù)進行災害性天氣預報研究,主攻方向是暴風(臺風)預警和移動軌跡預判,還專門為普通大眾于1901年出版了一個普及性小冊子《暴風略說》,宣傳災害成因和防范方法。
1893年,和田出任農(nóng)商省水產(chǎn)調查所調查委員,期間開始提倡以投放漂流瓶的辦法調查日本近海洋流狀況。和田先后于19世紀90年代使用該方法對日本本土附近的千島寒流和日本暖流進行了調查。1904年,日俄戰(zhàn)爭期間,和田奉命前往朝鮮半島,受農(nóng)商省委托對朝鮮半島西岸仁川及東北岸圖們江之間(特別是釜山至清津段)的洋流情況進行了調查。1913年,又主持進行了一次更大規(guī)模的漂流瓶洋流調查。在其死后四年,和田主持的該次洋流調查報告以《日本環(huán)海海流調查業(yè)績》為名正式出版。
和田不僅是日本天氣預報、災害天氣研究和洋流調查的先驅,也是朝鮮總督府觀測所的實際締造者。如前所述,日本當局出于對俄作戰(zhàn)之需要,緊急調派中央氣象臺以和田雄治為首的一批觀測骨干赴朝為戰(zhàn)爭提供氣象保障服務。日本取勝后,和田奉命留在朝鮮半島主持營建半島氣象觀測體系。
總督府觀測所成立后,和田一直擔任所長。在這一時期,除了日常工作以外還對李氏朝鮮收藏在宮廷中的觀象儀器進行了研究,并先后發(fā)表了一系列論文:《世宗英祖兩朝測雨器》、《慶州瞻星臺》、《漏刻》、《朝鮮地震考》等。和田還將朝鮮王朝15世紀以來長期的雨量記錄進行了整理并翻譯成法文于1911年發(fā)表。次年,該文又被翻譯成英文,引起歐美學界廣泛關注。憑借該文在氣象研究方面的特殊價值,和田本人也獲得了極大聲譽。
1915年,和田卸任所長一職回國,三年后辭世。和田不僅在學術領域作出了貢獻,同時他也是東京理科大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在氣象教育和普及宣傳方面也多有建樹。
《朝鮮古代觀測記錄調查報告》是由總督府觀測所于1917年7月出版的論文集。據(jù)和田的繼任者平田德太郎在緒言中所述:
古來政治變革之際,不少珍貴古物往往會散佚,后人因此無法追念先人的功業(yè)并使之遭到埋沒的事例并不罕見。日俄戰(zhàn)爭后,日韓合并亦同此例。(中略)朝鮮古代之觀測記錄及儀器所幸在本所時任所長和田雄治遠見卓識之下得以保全,避免了流散。而調查所得到的結果,尤其為學界難得的寶貴成績,此不僅是氣象學以及氣象學史上之重大貢獻,也為朝鮮文化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7]
和田在戰(zhàn)亂期間保護了原本存放在朝鮮官署和王宮中的記錄和儀器,并展開了調研,成果發(fā)表在了觀測所刊發(fā)的“學術報文”和“日用便覽”兩種出版物中。這其中,在和田任職期間發(fā)表的有6篇,另外有《古代觀測調查補遺》、《最近一百四十年間京城雨量》和《朝鮮的霾》3篇成稿于其退休之后,以上9篇被一并收入該書中。此外,除了和田的論文,該報告還收錄了觀測所中另一位天文學家關口鯉吉的3篇論文。
關口鯉吉(1886~1951)是活躍于20世紀初的日本天文學者*主要參考《新世紀日漢雙解大辭典》(松村明、佐和隆光、養(yǎng)老孟司等著,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 年,第1422頁)的“關口鯉吉”條目。,1910年畢業(yè)后進入朝鮮總督府觀測所負責天文觀測工作?;貒笤诟鳉庀笈_任職,并擔任中央氣象臺臺長。1936年回到東京大學任教并擔任東京天文臺臺長,日本戰(zhàn)敗后卸任。其以太陽活動研究見長,國內(nèi)曾經(jīng)翻譯過其著作《太陽研究之新紀元》*系指由王云五主編的萬有文庫中之《太陽研究之新紀元》一書,1936年9月由商務印書館出版。。關口在總督府觀測所任職期間,發(fā)現(xiàn)了朝鮮的天象記錄實物,于是先后撰寫了《星變測候單子》、《朝鮮古記錄中的彗星》和《朝鮮古記錄中的流星群》等論文。
以下就兩人的研究分別進行討論。
2.1 和田雄治的朝鮮古代雨量觀測和儀器研究
和田鑒定該儀器年代的主要證據(jù)如下:首先是該3件儀器的形制符合世宗朝制式;其次是其友人樸重陽的贈品上有“乾隆庚寅五月造”字樣,合英祖四十六年(1770)的記載。由于該儀器上所鑄乾隆年號,引發(fā)了部分學者對該測雨器發(fā)明權的爭議*竺可楨在《朝鮮古代之測雨器》(《竺可楨全集》,第1卷,上??茖W教育出版社,2004年) 一文中認為該測雨器可能是由中國傳入,王鵬飛在《“朝鮮測雨器傳自中國”辨》(《中國科技史雜志》,1984年第3期)一文中進行了反駁。。實際該爭議產(chǎn)生之原因,主要還是未能實地考察,亦或沒有參閱和田的報告全文。據(jù)和田考證,保存于奎章閣前庭中的大理石制測雨器撰有《測雨器銘》,現(xiàn)轉錄如下:
測雨之有器,實于世宗二十四年范銅為之,高一尺五寸、圓徑七寸,置書云觀及諸道郡縣,每雨尺其深以聞。先大王四十六年,得其舊制,鑄置昌德慶熙二宮及八道兩都,其為器雖小,兩圣朝憂勤水旱之政在焉(后略)。
通過該石制測雨器,可以確認:奎章閣前庭中的大理石測雨器為制造于正宗六年(1782)的禮器,距離英祖朝不過十多年。盡管該石制測雨器并非實用儀器,而屬于陳放在奎章閣的儀軌用品,但其形制與記載基本一致,且上書銘文的真實性也很高。因此,結合該銘文,可以確定這種測雨器是朝鮮王朝時代的自主發(fā)明,而并非由中國傳入。和田在此文中的考證已經(jīng)詳細證明了這一點。
和田1915年卸任所長后,繼續(xù)對朝鮮史料進行梳理,并將朝鮮古代雨量觀測史整理如下:(1)朝鮮的雨量觀測始于世宗,起初是服務于稻米種植需要,并不存在長期的科學觀測。當時的觀測者們發(fā)現(xiàn),由于雨水滲透土地深淺的影響因素很多,導致精確觀測不能進行,因此在世宗二十四年(1442)鑄造了銅質測雨器。但這一觀測工作因戰(zhàn)亂而中斷,有關世宗朝的觀測史缺乏更多資料,因此難以獲知更多信息。(2)宣祖和英祖恢復了世宗朝的工作,并且使得觀測的規(guī)模更大并成體系運作。英祖以后,觀雨成為觀象臺的定制,并作為觀象臺的專門報告之一,必須逐級上報。在書云觀的規(guī)定中,雨量和其他氣象觀測同被列入乙類報告內(nèi)容,屬于“一般報告”范疇。至此,有數(shù)據(jù)的氣象觀測成為李氏朝鮮的國家行為并一直延續(xù)至王朝滅亡。
有鑒于朝鮮擁有長期的雨量觀測記錄,和田利用《風云記》、《天變抄出謄錄》、《承政院日記》和《日省錄》4種朝鮮王朝的官方原始檔案*《風云記》是當值的觀測原件,《天變抄出謄錄》是觀象半年報,《承政院日記》是記錄王室與大臣的有關報告,《日省錄》是內(nèi)閣日記。,并輔以其他史料,以圖表形式詳細分析了漢城140年間雨量和雨日的變化。和田的朝鮮古代雨量觀測和儀器研究具有如下優(yōu)點:(1)數(shù)據(jù)具有相當高的可信度。一直以來,長時間大跨度的氣候變化研究長期囿于數(shù)據(jù)的不可靠和精度不足。和田首先通過考察朝鮮古代雨量觀測儀器,發(fā)現(xiàn)朝鮮的雨量觀測已經(jīng)能夠排除部分誤差并提高精度。來自中國的官方觀測傳統(tǒng)又保證了該項觀測的長期性和權威性,和田以此解決了《風云記》在數(shù)據(jù)來源上的可靠性問題。(2)實物的發(fā)現(xiàn),對于古今數(shù)據(jù)間誤差之產(chǎn)生和其他問題的討論,具有了一個比較直觀的探討基礎。和田在討論雨日時,就比較了3種觀測儀器對測量降水量極小的狀況下,如何判斷當日是否降雨以及朝鮮古代觀測是否會有較多遺漏等問題。
2.2 關口鯉吉的朝鮮古代星變觀測和記錄研究
東亞的古代星變觀測,起源于中國。中國古代天文學尤其關注異常天象,在馬王堆漢墓就發(fā)現(xiàn)了有關于彗星的詳盡繪圖和解說,其中關于彗星的性質、形態(tài)、運動等見解達到了很高的水平。[8]關口鯉吉發(fā)現(xiàn)的“星變測候單子”,在中國也早已存在。朝鮮王朝承明制,至清代又進一步完善了這一制度。明清之際,中國司天機構擁有完備的星象異常記錄規(guī)制以及詳細的觀象候簿資料。近年來,清代的氣象觀測記錄也得到了整理和發(fā)掘。[9]關口的發(fā)現(xiàn)表明了朝鮮繼承中國的彗星觀測傳統(tǒng)之后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
關口共計發(fā)現(xiàn)完整的“星變測候單子”8冊,如表7所示。
他神情非常尷尬的站在那兒,想要對她解釋什么,卻被她用手勢打住了。她說,得!你不用解釋,我沒白叫你大狼。然后,她沒去她與他的臥室,走進另一個房間把門反鎖上了。
表7 關口鯉吉發(fā)現(xiàn)的“星變測候單子”記錄時間表([7],174頁)
從關口的研究來看,該組觀測記錄有兩個特點。首先是對彗星之記錄極為詳細,不僅用圖標注形狀與位置,還精確標出了去極度與入宿度數(shù)值,對彗星的彗尾、軌跡、亮度等現(xiàn)代天文學者所關注的信息亦有一定數(shù)量的記載。其次是可以作為驗算部分彗星精確回歸時間的資料,并可與西方同時代學者的觀測進行比較。沿著這一思路,關口試圖使用朝鮮的其他史料中之星變記錄,擴展自己的研究。
但筆者認為,關口隨后研究的價值有限。原因就在于其所用史料以及研究方法,二者均存在問題,直接導致了其結論的可信度不高。以《朝鮮古記錄中的流星群》一文為例(表8)。
表8 關口鯉吉的《朝鮮古記錄中的流星群》中部分流星雨認證表([7],195頁)
古代流星雨的記載一般有三種:(1)要求記載中之流星有準確的運動方向并且有至少兩個明確的出沒點,藉此可以求出該流星雨的準確輻射點。不過此類記載十分罕有。(2)記載中有明確的出沒點或運動方向又或有詳細日期,據(jù)此可以推測該流星雨的歸屬。一般的記載多屬于此類。(3)只出現(xiàn)日期或只有簡單描述。第一種情況所得結果最為精確可信,第二種情況次之,而第三種情況已經(jīng)很不可靠。
參照表8中關口所列出的3個記錄,只有第三個記錄符合第二種情況。并且,關口的推測過程也存在兩個問題:(1)由于其所使用的記載沒有準確日期,而僅有一個粗略的時間段,因此,關口只能使用當時已知的流星雨盛見周期,以拼湊的方式來推算公元647年可能出現(xiàn)的流星雨。據(jù)此猜測公元647年的記載,可能為獅子座流星雨。(2)流星雨的可目視條件較為嚴苛。首先要求最好是夜間,其次要求地球迎著輻射點,最后要求輻射點相對于觀測點在地平線之上。而同時代靠近半島的中國可視地區(qū)均未有該次流星雨記載[10]。因此,該次流星雨記載很有可能為偽造。需要指出的是:朝鮮半島現(xiàn)有“三國史”史料均有偽造嫌疑。因此關口以該類史料來考察朝鮮古代的彗星觀測,從基礎上來看也是不牢固的。
總之,關口試圖復制和田的研究范式,利用朝鮮史料驗證近代的彗星研究。但天文觀測相比雨量觀測,要求更高,判據(jù)的使用限制也更多。因此,關口的做法并不可行。當然,其所發(fā)現(xiàn)的“星變測候單子”之真實性亦不容置疑,該實物對于李氏朝鮮時代天文機構等研究來說自有其價值。
2.3 和田雄治的朝鮮古代“霾”研究
關于東亞的“霾”之成因,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日本學界持兩種觀點:(1)南方火山爆發(fā)后產(chǎn)生之塵埃下降的產(chǎn)物;(2)中國黃河以南本土黃沙被強西風吹起,又轉遞入東北方域,最后下降形成。當時區(qū)別上述兩種“霾”之成因的主要判據(jù),就是對所收集“霾”中的沙塵進行成分分析:如果是火山灰則歸于第一種,倘若是黃土則歸于第二種。
對于上述兩種“霾”,和田等人認為日本本土常見的“霾”之成因主要是前者,后者較為罕見;岡田武松*岡田武松(1874~1956),日本近代氣象事業(yè)創(chuàng)始人之一,曾任中央氣象臺長。等人則以Arthur William Clayden的CloudStudies(1905)之結論為依據(jù),傾向于后者對臺島、琉球等地的影響更為明顯。[11]
和田對日本、中國和朝鮮三國史料中的“霾”進行了一一辨析:
(1)日本本土的“霾”,成因較多。一部分應當是火山爆發(fā)產(chǎn)物,證據(jù)主要在于此類記載中多伴隨出現(xiàn)“地動”的說法,例如:
慶長元年,京畿大風霾,地大震。伏見城壞,壓死數(shù)百人。[12]
而“黃雨”和“日赤”等“霾”的記載,則可以認為是受了來自大陸的黃沙之影響。
(2)中國大陸的“霾”之成因則比較單純,例如:
雨毛雨土,史不絕書,而元至元二十四年,雨土至七晝夜,深七八尺,牛畜盡沒死,則亦亙古未有之變也。[13]
由此類史料,和田判定中國自古多風塵類“霾”,與日本及其周邊因多火山活動而生成的“霾”并不相同。
和田主要使用了《三國史記》、《文獻備考》、《高麗史》、《李朝實錄》、《天變抄出錄》5種史料,對朝鮮半島的“霾”做了分析:(1)朝鮮半島的地理位置,使得對前述兩種“霾”的區(qū)分變得難以實施,因此和田轉而試圖統(tǒng)計朝鮮發(fā)生“霾”的規(guī)律性。(2)上述5種史料,《三國史記》暫且不論,后4種均存在記載不清晰的問題,很難區(qū)分“霾”或“霧”亦或其他天氣現(xiàn)象,因此這一統(tǒng)計的可信度不高。但和田所關注的“降沙”(沙塵)這一天氣現(xiàn)象,由于可辨別性顯著,因此較易梳理獲得,其規(guī)律見表9。
表9 和田雄治的朝鮮古代“降沙”統(tǒng)計表([7],114頁)
以上對和田雄治與關口鯉吉的研究進行了探討,二人之研究具有如下共有特色:二人研究之緣起,皆肇始于對朝鮮古代觀測儀器或實物記錄的發(fā)現(xiàn)和整理。可以推測:關口的研究很有可能來自于和田的啟發(fā)。和田能夠利用一定數(shù)量、大跨度、成體系的古代觀測數(shù)據(jù)進行半島氣候變化研究,受惠于較為精確的測雨器之發(fā)明和朝鮮官方的測雨傳統(tǒng)。但二人都不可避免地面臨以下問題:數(shù)據(jù)可靠性遭受質疑。其中,關口的研究在這一問題上更為嚴重。
3.1 殖民背景下科技史研究的局限
朝鮮總督府觀測所的殖民科研機構性質十分明顯,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方面:
(1)總督府觀測所有專門對朝鮮半島提供特殊授時服務的義務。日本兼并朝鮮后,對朝鮮的地方時間(朝鮮半島所在地為東八區(qū))進行了更改,強制當?shù)厥褂脰|京所在東九區(qū)的標準時間。因此,總督府觀測所一開始就具有提供“統(tǒng)治象征性”的特殊作用。(2)當?shù)貧庀箢A報和海上風浪預報具有軍事用途。總督府觀測所盡管雇傭了半島當?shù)厝俗鳛楣蛦T或工程師,但其中的重要崗位如所長和總工程師等要職均一直由日本人占據(jù)。(3)出身于該觀測所的研究人員,有不少都走上了為日本當局殖民侵略服務的道路。首任所長和田雄治就一直與軍方關系密切,而研究人員中又尤以關口鯉吉為甚。關口在籌建日占區(qū)氣象觀測機構問題上出力甚多。例如偽滿洲國建立后,關口就協(xié)同藤原咲平*藤原咲平(1884~1950),以“天氣博士”為人所熟知的日本氣象學家,曾參與研制氣球炸彈攻擊美國本土。致力于偽滿的觀象臺建設[14],任職文部省后,積極勸誘日本海外留學生回國參加侵華戰(zhàn)爭[15]。
和田雄治長期致力于對朝鮮古代觀測儀器的收集和研究,在其努力下,上述儀器和遺址曾長期得到較好保護。據(jù)1938年赴朝考察的藪內(nèi)清*藪內(nèi)清(1906~2000),日本的中國科學技術史學家,學士院會員,東亞唯一一位薩頓獎章得主。所述:
三月二十四日(木),早上七點半到達京城。訪問了博物館(筆者注:系指朝鮮總督府博物館)并會晤了有光君。參觀了展覽的考古發(fā)掘以及罕見的天文圖。(中略)明政殿內(nèi)石刻洪武二十八年的天文圖兩幅并日晷兩座。東廣場是漏刻和雨量計。朝鮮的雨量觀測歷史悠久。(中略)三月二十六日(土),早上八點半到達慶州。(中略)有名的瞻星臺就在故新羅王城月城東北部不遠的地方。很奇怪的形狀,似乎不符合觀星臺的性質,因此也有說法是烽火臺。[16]
總之,和田與關口的研究本意是充滿功利性與政治性的。當然,其成果在日本投降后還是產(chǎn)生了如下一些積極的后續(xù)影響:(1)在事實上提高了朝鮮半島古代科技在整個東亞科技史格局中的地位。特別是在氣象觀測方面,朝鮮被確信早于中國獨立發(fā)明了雨量計。這有助于改變“東亞科技史就是中國科技史”的刻板印象,有利于促進后世學者進一步關注朝鮮和日本兩國在古代科技上的某些獨立創(chuàng)新。(2)由于朝鮮的彗星觀測記錄之發(fā)掘,學界對于如何善加利用中朝兩國天象記錄一事產(chǎn)生了更為濃厚的興趣。
朝鮮的這些領先西方的古代科技成就之發(fā)掘,盡管有利于批駁日本部分學者對朝鮮半島文明的輕蔑態(tài)度,但也帶來了一些意外的后果。例如,和田考察慶州瞻星臺時,實際并未發(fā)現(xiàn)有力證據(jù)可以證明這一建筑為天文觀測設施。[17]而該建筑的形制與中國同時代的古天文臺大相徑庭,因此和田的結論有根據(jù)《三國史記》的說法而先入為主的嫌疑。此后,關于該建筑之使用性質的討論被較多牽扯于朝鮮半島的民族主義情緒中,這也應該是和田所始料未及的。
3.2 氣象學視野下的東北亞三國科技傳播
中日朝三國之間最早見于史載的測候及其技術交流,約為公元6世紀中葉通過半島南部的百濟向日本輸入中國的歷法、天文觀測儀器以及天文機構建制。[18]而關于朝鮮半島上諸國在其間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對中國測候及其技術的學習,和田雄治之前的研究者尚少有著墨。
和田雄治在《朝鮮測候史略》中,提出了以下見解:(1)借助“百濟向日本傳播天文學及觀測技術”的記載,可以推斷早在“三國時代”之前,朝鮮的測候技術就已經(jīng)比較成熟。在善德王時代(632~647),可能已經(jīng)開始嘗試結合對中國傳來天文學之理解來進行創(chuàng)新。假設慶州瞻星臺遺址確為善德時代所建造,該建筑以“下圓上方、中空,人由中間上下以觀天象”的特殊形制,試圖創(chuàng)制具有本國特色的天文觀測臺。因此,朝鮮半島最遲到公元6世紀前后就已經(jīng)成為三國測候技術傳播的樞紐和副中心。(2)李氏朝鮮建立(1392)之后,中朝之間又一次科技交流高潮來臨。特別是世宗時期不僅引入了明朝一批重要的科技書籍,并且在仿制中國測候儀器之外另辟蹊徑,率先發(fā)明了原始雨量計。和田較早意識到,這表明朝鮮此時已經(jīng)逐漸擺脫中國測候技術的模仿者或傳播中介的角色。([7],166~172頁)
此外,和田的上述研究,集中于破解以下兩個問題:首先是朝鮮半島測候技術史的分期問題。目前來看,半島最早的測候技術可能是在春秋戰(zhàn)國時代由中國傳入朝鮮的[19]。而有學者也進一步提出:王氏高麗時期,朝鮮學者已經(jīng)有能力借助仿自中國的觀測儀器進行獨立的研究,其成果集中在對《授時歷》的解說。[20]因此,和田的簡單兩分法觀點應當加以補充。其次是東亞三國測候技術的傳播問題。和田的研究,表明其已經(jīng)意識到,三國之間在該類技術的傳播問題上長期處于較為復雜的狀態(tài)。由于半島和日本與中國的政治關系不同,導致了技術傳播途徑不同,中國提供給兩國的技術在數(shù)量和質量上也并不相同。朝鮮在漢代曾經(jīng)內(nèi)附并長期作為屬國,而日本則一直在以中國為核心的東亞政治秩序之外徘徊。因此,僅比較朝鮮和日本的測候機構,就可以發(fā)現(xiàn)朝鮮更為接近中國建制而日本則更早具有了本國特色。另一方面,同樣是朝鮮獨立發(fā)明的測雨技術,但也并未有回流入中國的跡象。由此可見,在東亞,該傳播途徑受政治影響,并且存在一種單向流動性現(xiàn)象。
總體上看,和田雄治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所進行的上述科技史研究,具有開創(chuàng)性。在退休之后,他又進行了回顧和修正。和田對朝鮮測候史的整理,立足于一個較為寬廣的科技史視野,率先對以中國為中心的東方傳統(tǒng)科學的傳播及其在異域的生存變化情況做了較為深入的思考。
以上對朝鮮總督府觀測所及其古代觀測研究進行了梳理和分析,得出如下結論:(1)朝鮮總督府觀測所雖然作為殖民科研機構,但為半島引入了近代測量方法和新科學觀。在以和田雄治為代表的日本氣象學家手中,朝鮮古代觀象記錄呈現(xiàn)出新的面貌并被發(fā)掘出更多的學術價值。(2)和田雄治與關口鯉吉分別在氣象和天文領域,試圖利用古代記錄研究氣候變化和彗星運動規(guī)律。由于這些記錄以及氣象和天文各自領域的一些特點,限制了這一研究方法的普適性。因此,關口的研究不及和田的可靠、深入。另外需要注意的是,部分后世學者混淆了二人的工作,錯誤地將關口的研究一并歸入和田名下。(3)和田雄治與關口鯉吉之后,該學術傳統(tǒng)在總督府觀測所日漸凋零。一方面,和田等人的研究范式有諸多限制條件,因此可遇不可求;另一方面,隨著戰(zhàn)爭的日益臨近,關口等人陸續(xù)回國,更多地去為當局服務。而總督府觀測所的濃厚學術氛圍與創(chuàng)業(yè)熱情也日漸散去,這一科學史研究終于中斷。
致謝感謝審稿人提出的寶貴意見。也感謝李曉岑教授、薩日娜副教授、劉培峰博士提供的幫助和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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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is paper studies the establishment, development and main meteorological work of the Office of the Governor-General of Korea. Based on research on the founder, Wada Yuji, and his co-author, Sekiguchi Koiyoshi, of theirReportonanInvestigationofKorea’sAncientObservationRecords, 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the three main research directions of theReport. Wata Yuji and Sekiguchi Koiyoshi conducted research into meteorology, astronomy and climatic changes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by using the historical records of the Choson Dynasty. Wada Yuji compiled and analyzed the rainfall in Seoul from the previous 140 years, and solved the data reliability problem of theWeatherRecordsbased on the observation of rain gauges. Sekiguchi tried to replicate the research paradigm of Wada, in order to verify comet sightings from theAstronomicalRecords. However, the nature of these traditional records prevented their research methods from becoming more generally applicable. Meanwhile, Sekiguchi’s study was not as reliable and thorough as that of Wada’s. Research into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istory at the Office made no further progress after them.
KeywordsMeteorological Observatory of the Office of the Governor-General of Korea,ReportonanInvestigationofKorea’sAncientObservationRecords, Wada Yuji
AStudyonMeteorologicalResearchbytheOfficeoftheGovernor-GeneralofKorea
YANG Kai
(InstituteofHistoryofScienceandTechnology,NanjingUniversityofInformationScienceandTechnology,Nanjing210044,China)
N091∶P1- 091
A
1000- 0224(2017)03- 0411- 15
2016- 01- 26;
2016- 12- 21
楊凱,1985年生,浙江湖州人,講師,研究方向為中日科技交流史。
上海交通大學文理交叉重點項目:中日歷史上的測量術比較研究(批準號:15JCM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