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焦慮

趙蕾

〔摘要〕提到考試焦慮，我們想到的往往是那些學習成績不理想，情緒較不穩(wěn)定，不善于與人交往的學生，而一些眾人眼里的優(yōu)秀學生，卻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焦慮情況。似乎好成績掩蓋了一切，其實不然，他們的焦慮程度不一定會比學習不良的學生少，甚至更多。一些老師、同學、家長眼中的好學生往往存在“優(yōu)秀學生綜合癥”。它以過分追求完美、好勝心強為個性特征，以關注消極面為認知特征，以過分關注自己的形象和他人的評價為人際特征，以優(yōu)柔寡斷為意志特征，以彌散性緊張、焦慮為情緒特征。輔導教師通過傾聽共情、空椅子技術等，幫助一位高三優(yōu)秀生成功戰(zhàn)勝了自身的焦慮情緒。

〔關鍵詞〕考試焦慮；高三學生；個案輔導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7）26-0061-03

一、案例描述

小新（化名）是一名高三女生，17歲，品學兼優(yōu)，性格活潑開朗。讀書以來，小新的成績一直處于年級前列，在高考前已獲得清華大學30分的加分資格。

主訴：我這次模擬考試（三模之后的一場考試）是進入高中階段來考得最差的。我之前三次模擬考試都是班級前列。我現(xiàn)在坐在一個男生的前面，這個男生的成績也是非常好的，他父母對他的要求很高，有幾次他沒有考好，他都哭了。我父母就是散養(yǎng)式的，雖然我知道他們內心對我也是期待很高的。那個男生總是會把他的焦慮傳給我，比如說，這次閱讀理解還是人做的嗎，這么難！還比如照這次考試的水平，我大學都可能考不上啊！我聽了這些話心里就特別煩惱。你焦慮就自己焦慮好了，為什么要把你的焦慮傳給我？

我是那種有焦慮都會放在心里，別人看我估計覺得我蠻輕松的，其實我心里焦慮得要死。我是那種特別容易受干擾的人，考試的時候，如果難題出現(xiàn)的位置比較早，就像這次考試一樣，我整個心態(tài)就會垮塌，如果像上幾次考試那樣，整張試卷做下來，難的題目出現(xiàn)在后面，我自己會做的題目分數(shù)就都能拿到，扣的分數(shù)都是我自己不會做的，我自己的感覺就很好。我自己做題目的速度是屬于中等的，不算快。

我很容易受到周圍人翻卷子的影響，就會很著急。只要我周圍是對我有威脅（成績勢均力敵）的同學，我就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有一次我和一個也很優(yōu)秀的同學一起去外面參加競賽，晚上住在賓館，那個同學就和我說她有多緊張多焦慮，然后那天晚上她睡著了，我整晚都很焦慮，一直沒有睡著，考試考得也不是很理想。后來又有一次是和另一個同學一起去參加競賽考試，這個同學參加競賽就是想體驗一下，對分數(shù)也沒有什么期待的那種，我那天晚上就專心復習，睡得也蠻好，考得也不錯。

當我告訴大家我很焦慮的時候，父母、老師同學都會對我說，清華30分的加分都拿到了，我只要隨便考考就行。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是這樣的，但是這30分反而讓我更加焦慮。從小到大，我都是別人的標桿，我總會想高考我是否依舊是別人的榜樣，發(fā)揮不正常時別人會怎么說我呢？雖然我爸媽總是跟我說，你這個就是好勝心太強，太要強，做人不要這么好強，對自己的要求不要這么高，我也想調整自己啊，但我就是做不到啊！

二、案例分析

提到考試焦慮，我們想到的往往是那些學習成績不理想，情緒較不穩(wěn)定，不善于與人交往的學生，而一些眾人眼里的優(yōu)秀學生，卻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們的焦慮情況。似乎好成績掩蓋了一切，其實不然，他們的焦慮程度不一定會比學習不良的學生少，甚至更多。一些老師、同學、家長眼中的好學生往往存在“優(yōu)秀學生綜合癥”。它以過分追求完美、好勝心強為個性特征，以關注消極面為認知特征，以過分關注自己的形象和他人的評價為人際特征，以優(yōu)柔寡斷為意志特征，以彌散性緊張、焦慮為情緒特征[1]。

（1）過分追求完美。一方面對自己的期望和要求過高，行為上關注細節(jié)，不容許任何差錯，稍有缺憾，便惴惴不安。比如，這次模擬考試考得不理想，她就開始自我懷疑。本身已經很優(yōu)秀，但總不滿意；有成就但沒有成就感，成為許多優(yōu)秀學生的通病。另一方面，過分敏感，易受干擾。比如考試過程中，小新較容易受到周圍同學翻卷子聲音、抖腿動作以及難題出現(xiàn)位置的干擾。

（2）好勝心強。在從小到大的好學生標簽下，小新一直很努力，努力成為老師、家長、同學眼中的驕傲。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不僅要優(yōu)秀，還要很優(yōu)秀。她已經習慣了12年的優(yōu)秀了。所以，當她周圍是和她水平旗鼓相當?shù)耐瑢W時，她會有壓迫感，會感覺更焦慮。

（3）關注消極面。一些優(yōu)秀學生在自我認識上存在偏差，不能正確認識和評價自己，只關注自己的不足和缺點，對自己的長處和優(yōu)點卻視而不見。關注消極面還表現(xiàn)在經常擔心會發(fā)生什么不如人意或令人害怕的事，不能容忍自己的失敗等方面。按理說，一直生活在別人表揚中的小新應該充滿自信，其實不然，她的自我評價卻主要建立在他人的評價基礎上，而且主要是學業(yè)方面的評價。所以她總是擔心如果高考成績不理想，老師、家長、同學以及學弟學妹們會在背后怎么議論她，自己還依舊會是大家心中的標桿嗎？

（4）過分關注自己的形象和別人的評價。一方面，這些優(yōu)秀學生過于追求完美的特征使得他們總想給人留下好印象，因而很在意他人的評價；另一方面，他們過分關注消極面的特點使他們在與人交往中對自己的舉止不滿意，事后還要反復考慮有什么偏差，使自己很不放松[1]。比如，當她覺得后面男生的一些行為干擾到她時，她并沒有及時找他溝通，而是將這些想法放在了心里。

幾乎從小到大，小新都是那個老師眼中的驕傲，是家長口中的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在長期以來的優(yōu)秀學生光環(huán)下，她其實生活得很敏感、很壓抑、很緊張。盡管成績遙遙領先，但總是擔心名次會被別人追上，成績會被別人刷新。表面上似乎不把其他同學放在眼里，然而實際上覺得自己是“眾矢之的”。另一方面，因為從小都是家長、老師眼中的驕傲，小新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又因為拿到了清華的30分加分，她不僅要進清華，還得是好專業(yè)。

三、輔導方案endprint

1.傾聽共情，宣泄情緒

創(chuàng)造一種關懷、溫暖、真誠的氣氛，給予小新理解、接納和無條件的積極關注，鼓勵她詳細地講述自己的情況，把她最近在學習、考試和生活等方面的煩惱、焦慮等負性情緒宣泄出來。

當小新將心里的負性情緒宣泄出來后，我注意到 小新稍微調整了坐姿，一直放在雙腿上的兩只手自然地放到了椅子的扶手上。整個咨詢過程中，我都在努力跟著她的節(jié)奏，盡力去理解她的感受，同時把我理解到的內容適時地反饋給她。當我聽到她說“我知道真正焦慮的那個人是我，可能是我很焦慮，然后我把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焦慮放在了那個男生身上，因而對他比較反感。對那個成績和我差不多的同學也是如此”這句話時，我有些激動。當小新感到被接納、理解和尊重后，似乎更能看清自己了。

我一直有個想法，就是每一個來訪者來找你之前，他/她一定針對他/她的問題做過一些努力，試過一些方法，我們知道的方法不見得比他們知道的方法有多有效。急于求方法的背后是那顆被迫焦慮的心，他們更需要的也許是能有這么一個人，能夠完完全全拋開對他們的期望，安安靜靜地聽他們訴說，真真切切地理解他們。

2.空椅子技術

盡管小新自己已經覺察到真正焦慮的是她自己，她把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焦慮放在了那個男生身上，因而對他比較反感。但我仍可以看到小新對那個男生的反感并沒有因此完全消失。從小新自己能領悟到焦慮投射這點可以看出，她是一個有著較強自我功能的女孩，她自己也嘗試過很多方式來幫助自己排解積壓在心中的情緒。因此，在本次咨詢中，我使用了較為常見的空椅子技術，讓小新與那個男生進行對話。

師：小新，你愿意和我做一個嘗試嗎？

小新：好。

師：小新，假設對面椅子坐的就是那個男生。放松，做個深呼吸。你想對他說些什么？

小新：你每次都考得那么好，每次還說什么這次估計連本科都考不上了之類的話，我聽了感覺挺不爽的。你都這么糟糕了，那你讓我和其他同學怎么辦??！

師：好，現(xiàn)在來坐到這里，做個深呼吸，現(xiàn)在你就是對面那個男生。聽到小新對你說的話，你想對她說些什么？

男生：啊，我很驚訝，我不知道原來我無意說的話會讓你這么在意。其實我也很焦慮，高考臨近，我父母對我的要求非常嚴格，考得不好就指責我，我心里真的好難過。

師：好，現(xiàn)在回到小新的位置，當你聽了那個男生對你說的這些話之后，你的感覺如何？你想對他說些什么？

小新：我之前看見你趴在課桌上哭過，覺得你挺可憐的。我父母雖然對我期望也很高，但他們不會這么明顯地表達出來，最近還讓我多多休息，不要再這么辛苦了。我們都很不容易呀！

師：現(xiàn)在感覺如何？

小新：感覺更理解他了。雖然我知道他今后肯定還會這樣。（笑了起來）

3.將焦慮轉換成實實在在的行動

師：如果用0～10分給自己目前的焦慮水平進行打分，0分是一點也不焦慮，10分是非常非常焦慮，你會給自己打多少分？

小新：8分或者9分。

師：多少分的焦慮水平是你覺得最適合目前的學習狀態(tài)？

小新：0分或1分吧。完美主義又在搗鬼了。

然后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在平常地面上跳遠我們都可以正常發(fā)揮，但是如果我們的腳下是一塊玻璃，玻璃下面是懸崖的話，我們可能就發(fā)揮不出我們真實的水平。0分或1分水平的焦慮就好像是在平常的地面上跳遠，她就能發(fā)揮得很好，然而目前的焦慮狀態(tài)就像是身處玻璃懸崖之上，雖然她還是她，但是因為壓力很大，所以發(fā)揮不出原來的水平。

針對小新對焦慮的理解，我和她進行了一些探討。焦慮是一種情緒狀態(tài)，人生而有之。在人際關系、學習和工作中，我們每個人都需要適度的焦慮，這讓我們不至于很怪異，同時又能維持一些必要的功能。比如我們要去參加一個演講比賽，適度的焦慮會讓我們保持理性和重視，我們會注意自己的表現(xiàn)，會得體地打扮和發(fā)言。如果我們完全不焦慮，我們很可能就會像和同學聊天那樣，隨意隨性，甚至亂飆臟話都有可能。學習上也是，保持適度的焦慮，能讓你主動控制效率、進度，也能讓你有著良性的競爭意識。如果在學習上，完全不焦慮，我們可能就會天天躺在床上吃著薯片追著劇，學習功能完全癱瘓。焦慮是一種能量，它最初的功能是保護我們，讓我們能夠達成想做的事情。然而，杯滿則溢，月盈則虧，焦慮太多時，我們就會感覺它有些失控，讓我們對它充滿恐懼和排斥。我們壓抑著它，結果往往是越壓抑越焦慮。

我引導小新面對焦慮時，不是與之抗衡，而是要學會與之共處，要知道只要有考試，就必然會有焦慮，最重要的是要將焦慮轉換成實實在在的行動，然后思考我們可以做些什么。在高考的旅途中，別只光顧著焦慮，而忘記前進了。

四、反思與總結

高考成績出來了，小新發(fā)短信告訴我，“老師，我最后考了412，全省前一百，雖然不是很靠前，但我自己已經很滿意啦！假裝還是小海門的理科狀元?！?/p>

從事心理咨詢的我們都知道，學生的很多問題都源于原生家庭、生活事件等，高三只是一面讓事物放大的曲面鏡，那些到了高三才看到的問題，其實一直都在。認識和發(fā)展自己應該是貫穿我們一生的事業(yè)，既然是事業(yè)，便必然有計劃和經營，一步一步來，急不得。對于高三學生而言，任何一次的咨詢時間都顯得十分寶貴和奢侈，所以我會更傾向陪他們一起處理他們的焦慮情緒，緩解他們當下的心理困擾，成為一個傾聽者和陪跑者。

參考文獻

[1]孫曉青，張明. 高三，她得了甲亢[J]. 大眾心理學，2016，（10）：10-11.

（作者單位：江蘇省海門中學，南通，226100）

編輯/杜文姬 終校/于 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