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合語義無條件讓步復句研究之“讓步—轉折”

李莉莉

摘要：我們在分析復句的中分句的邏輯語義關系時，常常將該復句當作單純語義關系來考察，由此得出不同的語義分類，如轉折、讓步、并列等。在語言的應用中，分句之間除了某種語義關系之外，還常同時表達其他的深層語義關系。無條件讓步句就充分體現(xiàn)了這一情況，即多項或雙項語義關系無條件讓步復句，由于轉折語義與讓步語義的密切關系使得“讓步-轉折”（雙項）復合語義句成為最為常見的復合語義無條件讓步復句。本文分別討論了三種不同句法語義類型的轉折關系標記結構（標記詞）在無條件讓步復句中的表現(xiàn)。

關鍵詞：讓步；轉折；復句；語義標記；復合語義

讓步和轉折的密切關系從之前語言學家們對它們的關注中可見一斑?！冬F(xiàn)代漢語復句新解》認為無條件讓步句可以構成轉折關系，形成復雜的語義關系。在各種復雜的語義關系中，讓步較轉折則是更低層次的邏輯語義關系，轉折是更高層次的邏輯語義關系。《漢語復句研究》認為無條件讓步句本身即是轉折關系中的一類，同時也做出了相關驗證?！冬F(xiàn)代漢語轉折詞語研究》中認為讓步句中的轉折語義關系是否被激活決定了轉折關系是否在讓步關系中疊加顯現(xiàn)，矛盾、對立及差異是轉折的邏輯基礎，當后項小句中行為和狀態(tài)的表現(xiàn)為常態(tài)時，轉折邏輯語義不會被激活，相反為異態(tài)時，則在讓步語義之外同時顯現(xiàn)轉折語義關系。下面我們將要通過實際語料來驗證無條件讓步句中的“讓步-轉折”復合語義邏輯關系。

（1）伊拉克今后政治體制無論如何變化，頭面政治人物如何更迭，但是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英美在伊拉克的利益絲毫不能被觸動。

（2）不管鳥的雙翼有多完美，但是如果不憑借空氣，它就永遠不能飛向高空。

（3）他必須有本領推開不管擺在面前等待決定的事，不管這些決定本身是多么重要，但卻妨礙他處理好該自己負責的事情的能力。

這些句子中都有典型的轉折關系標記，是由前項小句中的關系標記“無論，不管”和后項小句中的轉折關系標記“但是”、“卻”、“但卻”構成的。我們通過轉換把其中的語義關系表達如下：

（4）雖然伊拉克今后政治體制變化，頭面政治人物更迭，但是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英美在伊拉克的利益絲毫不能被觸動。

（5）雖然鳥的雙翼完美，但是如果不憑借空氣，那么它就永遠不能飛向高空。

（6）他必須有本領推開不管擺在面前等待決定的事，雖然這些決定本身重要，但卻妨礙他處理好該自己負責的事件的能力。

通過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以上讓步-轉折關系表現(xiàn)出一個共同的句法特點：

這些復合無條件讓步句的前項都是無限變異的條件集合，即通過指向集合中程度最高的一端實現(xiàn)“遍指”語義。如“鳥的羽翼多完美”、“本身多么重要”表達的含義是“即使鳥的羽翼最完美，沒有空氣，它也不能飛向高空”、“即使那些決定本身最重要，也妨礙他處理好該自己負責的事情的能力”。此類前項語義偏指的“讓步-轉折”復合關系句的轉折標記為“但是”、“卻”、“但卻”等。

那么當無條件讓步句的前項為其他兩種形式并列式或正反式時，句中能否也出現(xiàn)“讓步-轉折”的復合語義關系是下面我們要解決的問題。

（7）這氣味可在政治集會中作噴霧劑，或給競選傳單的油墨加點兒香味，讓候選人更加受歡迎。可是不論是用傳激素也好，或是用其他物質也好，這種香卻有它邪惡的一面。

（8）來了五六個鄰居拉架，圍聚在門外看熱鬧的就更多了。但是無論是來拉架，還是來看熱鬧，大半卻在心里面拍手稱快：該！報應！

在這組并列式前項的例句中，后項小句出現(xiàn)了轉折關系標記，這些標記是否表達前后項的轉折關系，驗證如下：

（9）用傳激素，或是用其他物質，這種香卻有它邪惡的一面。（×）

（10）來拉架，或是來看熱鬧，大半卻在心里拍手稱快：該！報應！（×）

這組轉化可以說明前后項小句沒有轉折性邏輯語義，此時無條件讓步句整體被包含在轉折關系復句的后項中。

正反式前項的例句分析情況如下：

（11）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我可以發(fā)誓，事實就是這樣。

雖然正反式前項形式上是一正一反的對立構成，不過實際表達語義是指向兩方中的一方，這與并列式前項不同，當語義指向任何一方時，前后項小句之間都存在轉折邏輯語義，例句前項的語義指向以及分句間的轉折關系解析如下：

（12）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我可以發(fā)誓，事實就是這樣。

即使你不信，我也可以發(fā)誓，事實就是這樣。

雖然你不信，但我可以發(fā)誓，事實就是這樣。

以上我們討論了轉折邏輯語義關系在無條件讓步句中的情況：讓步邏輯語義關系的前后項之間是否可以顯現(xiàn)轉折邏輯語義是受到句子的句法語義影響的，并列式前項句不能與這種轉折關系融合，任指性前項及正反式前項的讓步句中可顯現(xiàn)轉折邏輯語義。

轉折關系標記是轉折邏輯語義在句法層面的顯性表現(xiàn)。在這些句法標記中，除了“但是/可是/卻”一類，常見的另一類標記是轉折副詞“倒”、“反倒/反而”、“偏”等。

（13）大家為他著急上火，他反倒在那邊不緊不慢。

無論大家為他多著急上火，他反倒在那邊不緊不慢。（×）

（14）他那么拼命努力，成績反而差得出乎意料。

無論他多么拼命努力，成績反而差得出乎意料。（×）

（15）你討厭他，他偏要和你好，你能怎么樣？

無論你多么討厭他，他偏要和你好，你能怎么樣？（？）

在對于“倒”、“反倒/反而”、“偏”一類轉折語義關系復句的轉化中發(fā)現(xiàn)我們很難將其轉化為同時具有讓步語義關系的句子。此外，在實際的語料調查中也未發(fā)現(xiàn)“倒”、“反倒/而”、“偏”這一類轉折關系標記構成的讓步-轉折關系的情況。這類標記表達結果的出乎意料。如“他那么拼命努力”的預期應該是“成績很好”，但實際結果與預期相反，“差得出乎意料”是對預期結果的轉折，不是對“拼命努力”的轉折，即轉折復句的后項并非是對前項的邏輯語義的轉折。這種邏輯關系無法構成“讓步-轉折”的復合語義關系（即：前項與后項之間不僅存在讓步也存在轉折的邏輯關系）。endprint

另外一組轉折關系標記：只是/就是。呂叔湘的《中國文法要略》把它們看作表達轉折和保留的限制詞。這一類轉折關系標記能否在無條件讓步復句中構成讓步-轉折的情況如下：

（16）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不管夕陽多好，只是近黃昏。（×）

（17）顏色質地都好，就是價錢大些。

不管顏色質地多好，就是價錢大些。（×）

“轉折和保留”關系標記表示轉折也有所保留。句中表達了對夕陽其他方面的肯定，“近黃昏”這一特征不被肯定和保留；“顏色和質地”是被肯定和保留的，價錢是不被認可、轉折的部分。這種轉折可以只是部分轉折。無條件讓步句中的轉折是完全的和徹底的，部分轉折和部分保留的語義關系不能形成讓步-轉折復合語義構式。

在我們討論分析的三種類型的轉折語義關系句法標記中，只有第一種以“但是/可是/卻”為標記表達的轉折關系可以復合在無條件讓步復句中，預期型轉折和保留型轉折則不能。而當以“但是/可是/卻”為標記表達的轉折關系也只能與偏指式前項（正反式和任指式）疊加，而不能與并列式前項融合，這都深刻體現(xiàn)了深層語義對句法形式的選擇和限制，在本文的討論中就體現(xiàn)為無條件讓步復句對轉折關系標記的選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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