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性別區(qū)別詞構(gòu)詞的對稱性與不對稱性

覃洲

摘 要：性別詞是漢語表達性別概念的重要依托。“男/女”是一對典型的性別詞，但是它們在成詞的過程中多數(shù)都符合對稱規(guī)律，但是也有很多詞匯形成了不對稱現(xiàn)象。本文首先描寫了“男”、“女”性別區(qū)別詞構(gòu)詞的對稱性及不對稱性，進而描寫了“美男”、“美女”的不對稱性。

關(guān)鍵詞：不對稱 性別詞 美男 美女

一、“男”、“女”性別區(qū)別詞構(gòu)詞的對稱性

“男”、“女”作為性別區(qū)別詞可以和很多名詞搭配，并形成一一對應(yīng)關(guān)系。

綜合多家研究成果我們總結(jié)出可搭配名詞可以分為指人名詞和指物名詞。指人名詞簡要分成四類：（1）不同年齡階段的人，如：青年，孩子等；（2）不同職業(yè)、身份的人，如：工人、農(nóng)民、學(xué)者、罪犯等；（3）不同職務(wù)、職稱的人，如：局長、軍長、市長、主任、校長、講師、教授等；（4）不同關(guān)系的人，如：朋友、同學(xué)、隊友、同事等。指物名詞簡要分成：（1）服飾衣帽類名詞，如：外套、褲、襪、帽等；（2）音樂歌唱類，如：高音、低音、聲等；（3）地點處所、體育運動等縮略類名詞，如男/女廁、男/女校、男/女牢、男/女足、男/女籃、男/女單、男/女雙等。

這些可搭配名詞都能形成對應(yīng)關(guān)系。

二、“男”、“女”性別區(qū)別詞構(gòu)詞的不對稱性

沈家煊指出“語言的不對稱是絕對的，永遠的，而對稱是相對的，暫時的，對稱的狀態(tài)一旦形成，馬上又會產(chǎn)生新的不對稱?！弊鳛樾詣e區(qū)別詞的“男”、“女”，它們成詞的不對稱性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對稱的相對性，盡管它們的成詞有對稱性，但是很明顯有些詞和“女”結(jié)合的使用頻率遠高于“男”，例如我們上一小結(jié)中對可搭配名詞分類中的第（2）、（3）兩類，雖然在原則上“男”、“女”與之搭配的頻率應(yīng)該是對等的，但是很明顯我們更習(xí)慣于說“女工人”、“女部長”……二來這種不對稱性體現(xiàn)在搭配上的空位，有些詞就是不能和“男”搭配，而有些詞則就是不能和“女”搭配，有些兩者都不能搭配。例如“阿姨”、“保姆”等，長期以來，這類職業(yè)被女性壟斷，隨著時代發(fā)展，也有一些男性進去這一職業(yè)工作，所以就產(chǎn)生了諸如“男阿姨”、“男保姆”之類的說法，但是“阿姨”、“保姆”這類詞本身就含有女性語義，所以就會產(chǎn)生空位現(xiàn)象。

三、“美男”、“美女”的不對稱性

由以上我們可知，對于“男”“女”性別區(qū)別詞的對稱與不對稱我們已經(jīng)有了很深入的理解。但是有關(guān)“性別名詞”的談?wù)摬⒉怀浞?。本文關(guān)注的是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有關(guān)性別詞“男”、“女”的新興詞匯及語言現(xiàn)象?！懊琅痹谖覀儸F(xiàn)代生活中極其常用，日常交際中十分廣泛，尤其流行于年輕人群體中。但是“美男”我們卻不說，或者很少說。在關(guān)注到這一現(xiàn)象后，開始進行更深入的描寫和思考。

（一）古漢語中的“美女”、“美男”

在語料庫在線平臺的古漢語語料庫中檢索得到了347條“美女”例句記錄以及10條“美男”例句記錄，現(xiàn)統(tǒng)計如下：

1.古代漢語中包含“美女”詞例句（摘錄14條）

越人飾 [美女] 八人納之太宰（《國語》）；[美女] 為媛，美士為彥。（《爾雅》）；荀息曰：‘《周書》有言，[美女] 破舌。（《戰(zhàn)國策》）；俘其人為奴婢，以 [美女] 十人賞蘭根。（《北史》）；賜與越等 [美女] 金帛，充牣其家。（《宋書》）；傾覆府藏及后宮 [美女] ，以賜將士，籍沒內(nèi)參千余家?！侗饼R書》；西施，越之 [美女] 也。（《后漢書》）；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 [美女] 多羞死。（《樂府詩集》）；王世充密為帝簡閱江淮民間 [美女] 獻之，由是益有寵。（《資治通鑒》）；詩人舉盞搜佳句，[美女]推窗遲月眠。（《初刻拍案驚奇》）；才郎情動逞風(fēng)流，[美女]心歡顯手段。（《金瓶梅》）；[美女] 十人，另居內(nèi)室。（《三國演義》）；這是極妙的，我們要個 [美女] 為妻，豈可不去?！保ā讹L(fēng)流悟》）；燈前觀 [美女] ，月下看佳人。（《五美緣》）。

2.古代漢語中包含“美男”詞例句（僅此10條）

[美男] 破老，美女破舌少。（《逸周書》）；[美男]破老，美女破舌（當作后），淫圖破國，淫巧破時，淫樂破正，淫言破義，武之。（《兵法》）；又欲伐虞，而憚宮之奇存，荀息曰：‘（《周書》）有言，[美男]破老。（《戰(zhàn)國策》）；乃遺之 [美男]，教之惡宮之奇。（《戰(zhàn)國策》）；武成嘉之，賜士國爵五品，顯[美男]；爽為六品，拜宣威將軍。（《北史》）；但齊眉之案偏我不著，這佳人才子往往[美男]守丑女，好女配拙夫，顛顛倒倒，令人不解其故。（《明珠緣》）；于是三個[美男] 配了十二個美女，后來各人生了兒子，互相連姻，遂成秦晉，一時傳為異聞美事云。（《風(fēng)流悟》）；自瓊林宴上，見山氏弟兄，他大驚道：“世上有這等 [美男] ?！保ā讹L(fēng)流悟》）；那李明宴罷歸寓，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想道：“怎么世上有如此 [美男] ，我李又明若得與他同睡一宵，就死也甘心了?！保ā讹L(fēng)流悟》）；我原說是 [美男]，原不是像個女人。（《儒林外史》）；

根據(jù)以上的例句，“美女”、“美男”二詞的語義相對穩(wěn)定，從春秋戰(zhàn)國到清，其語義并沒有發(fā)生太大變化。所謂“美”多是指的容貌上的動人，無論“男”、“女”。但是注意到二者使用頻率上的巨大差異，頻率比將近35：1。這種不對稱性與性別區(qū)別詞的“男/女”似乎如出一轍，然而卻是根本不同。對比不難發(fā)現(xiàn)兩種類型的“男/女”，它們不僅在意義上不能對應(yīng)，區(qū)別詞“男/女”是用來修飾名詞，而名詞“男/女”則是受限定語素修飾的對象；而且形式上的差別也是一看便知，區(qū)別詞前置，名詞后置。

（二）現(xiàn)代漢語中的“美女”、“美男”

語料庫在線現(xiàn)代漢語數(shù)據(jù)庫中搜索到22條含“美女”例句記錄，沒有任何“美男”詞條例句，現(xiàn)制表如下：

1.現(xiàn)代漢語中包含“美女”詞例句（摘錄15條）

（1）在許多國家或者許多外國的城市，人們把競選[美女]當作自身所具有的美的品格的象征，但這種對于人類來講十分正常的活動在中國卻是個盲點。

（2）所有盎格魯撒克遜的[美女]，都會在她的面前相形見絀啊。

（3）主宰世界的宙斯對正在勒耳那草地上牧羊的[美女]伊俄產(chǎn)生了火一樣的愛情。

（4）同時，勾踐還千方百計削弱吳國，如把[美女]西施獻給吳王，腐蝕吳王斗志。

（5）林彪死黨甚至為林立果建立一個秘密的“選美辦公室”，在全國范圍搜羅[美女]。

（6）這姑娘叫婻粽布，漢語意譯就是世界[美女]的意思。

（7）據(jù)古希臘的史籍記載：這位[美女]在生活上是很拘謹?shù)?，她像?yōu)雅的貴婦人那樣舉止有度、合乎禮儀，不讓一般人輕易地看到裸體。

（8）又隔了2000多年，19世紀有一位名叫席羅姆的法國畫家，根據(jù)律師成功地在法庭上為漂亮的芙麗涅辯護，爭得了芙麗涅無罪的故事，又創(chuàng)造了一幅著名的油畫——《法庭上的芙麗涅》，一個裸體[美女]佇立于畫面的情景。

（9）虞姬不僅是[美女]，首先應(yīng)該是戰(zhàn)士！

（10）一場惡魔與[美女]的好戲開始進入高潮。

（11）不是嗎，千百年來，金錢、[美女]，神仙，哪位神能和權(quán)相比呢？

（12）有人說這是一段羅曼史，他在艱難路途上結(jié)識了一位[美女]，一位失意的革命女性蘇紅。

（13）那位絕代[美女]狄娜（Dana），她被囚在鐵塔之中……而你……為了自私……化了一道金光，入塔與她同居。

（14）如果你放開思想的韁馬，讓它自由馳騁，那在你的眼簾下，不是一座座巖峰，而是有生命的色相：似老人，似[美女]，似揮手迎賓，似母女偎依；或獅，或鷹，或山羊望月，或錦鼠跳江，……你想象它象甚么就是甚么。

（15）荷花，已經(jīng)開大的好象盛裝著的[美女]正在微笑得出神。

2.現(xiàn)代漢語中包含“美男”詞例句（0例）

在語料庫檢索中，并未見到美男的用例。

到了現(xiàn)代漢語中，“美女”的使用依然廣泛，語義依舊穩(wěn)定，使用頻率仍不低?，F(xiàn)代社會，年輕男女間打招呼，稱呼女性青年為“美女”已然成為了常用詞，相信在口語語體中它的使用頻率會更高。然而語料庫顯示“美男”的使用頻率為零。不對稱性顯而易見。

（三）其他“男”“女”性別詞的不對稱性

1.美男子”和“美女子”

A：古代漢語關(guān)于“美男子”的例句（僅此1例）：

我最惱人稱贊[美男子]，動不動說象個女人，這最可笑。《儒林外史》清

B：現(xiàn)代漢語關(guān)于“美男子”的例句如下（7例）：

（1）我的哥哥，那時是個很能得到姑娘們青睞的[美男子]。

（2）他真是一位[美男子]，身材魁悟，相貌英俊，仿佛一下子給客廳帶來了異彩。

（3）那時潔蘭正熱戀著有一頭栗色柔發(fā)和藍色眼珠的盎格魯·撒克遜[美男子]哈里。

（4）快去吧，我們的[美男子]！

（5）坐在他旁邊的大學(xué)生陳鵬飛，年紀大概只有二十八九歲，臉孔雖略嫌瘦削，但臉色紅潤，眉開眼闊，在學(xué)生時代是有"[美男子]"之稱的。

（6）黃在那時還是張發(fā)奎部下的團長，在軍中有[美男子]的稱譽，但我們還不曾見過面。

（7）我們乒乓男隊有"[美男子]"李富榮！

C：古代漢語關(guān)于“美女子”的例句（僅此3例）

（1）已后聞報，止有一個 [美女子]，如此如此，要求搭救?！缎咽篮阊浴吩?/p>

（2）顧君欲得 [美女子]，妾亦欲得美丈夫?！读凝S志異》清

（3）正徘徊間，忽聽得閣上窗子開響，忙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少年 [美女子]，生得眉目秀美，如仙子一般。《平山冷燕》清

D：現(xiàn)代漢語關(guān)于“美女子”的例句（0例）

按理說“男子”、“女子”是一組相對平衡的典型性別詞，以此為基礎(chǔ)的“美男子”、“美女子”應(yīng)該在使用頻率上也保持平衡才對，但是事實卻恰恰出乎意料。古代漢語語料顯示“美男子”使用頻次為1，“美女子”使用頻次為3，二者的頻次都不高，相對穩(wěn)定，不過后者略高于前者。到了現(xiàn)代漢語中，情況發(fā)生了巨大改變，“美男子”使用頻次為7，“美女子”使用頻次為零。在我們的口語語體中同樣如此，幾乎沒聽說過“美女子”，兩者形成了鮮明的不對稱，以至于我們有理由懷疑這種形式存在的可能性和其作為一個獨立詞匯的資格。

2.花美男”和“花美女”

語料庫在線平臺沒有收錄任何關(guān)于“花美男”和“花美女”的例句。

“花美男”一詞的誕生和流行和一部日本漫畫有關(guān)，1989年日本漫畫家神尾葉子在她的長篇漫畫《花樣男子》中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四個虛構(gòu)角色，叫做“flower boy4”，也就是我們熟知的F4，書中以女性視角詮釋了女性眼中的完美男性——外型高大俊美且毫無女氣有著男性的那種濃濃的無限魅力，即白馬王子型。2001年臺灣可米瑞智傳播公司將這部漫畫翻拍成電視劇《流星花園》，獲得了極大成功，這也讓“花美男”一詞在語言中成為新興誕生的極具活力的流行詞。

“花美女”一詞不僅在語料庫中難見蹤影，甚至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也是很少聽到，以至于我們會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但是筆者網(wǎng)絡(luò)搜索發(fā)現(xiàn)，百度百科就有“花美女”這一詞條，不過二者在語言中的使用頻率并不對等，因而成為了一組不對稱的性別名詞。

3.“美少女”和“美少男”

語料庫在線平臺沒有收錄任何關(guān)于“美少女”和“美少男”的例句。

“美少女”一詞的誕生和流行應(yīng)該和1992年日本播出的一部動畫片有關(guān)，動畫片名作《美少女戦士セーラームーン》，動畫片被翻譯成多國語言，大陸譯名作《美少女戰(zhàn)士》。它的播出時間長達五年，在加上廣泛傳播，足見影響之深。由此“美少女”也就成為了極具活力的漢語新詞。

“美少男”一詞就呈現(xiàn)出空位的不對稱現(xiàn)象，不過，由于缺少最新語料庫的統(tǒng)計，我們也不能說“美少男”一詞是完全不成立的，但是至少與“美少女”相比而言，它們是不對稱的。筆者通過網(wǎng)絡(luò)搜索發(fā)現(xiàn)，實際上“美少男”一詞也已經(jīng)逐漸在人們的生活中使用開來，2010年，一部名為《美少男夢工廠》的游戲誕生，可見，人們在游戲命名的過程中一定受到了類推心理的影響?；蛟S，在不久的將來，“美少男”一詞的使用會更為廣泛。不管怎樣，就目前來看，這也是一組不對稱的性別名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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