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德布明天還會醉（小說）

包群光

索德布沒有睜開眼睛，而是粗粗地喘出幾口氣，在聞到一股濃烈酒氣的同時，感到喉嚨像被什么緊緊勒住了，干火得難受，而腦袋也脹得像要爆裂似的。他慢慢爬起來，見床頭放著一碗涼奶茶，旁邊的桌上還有一盆酸奶。

索德布看著這涼奶茶和酸奶，有些發(fā)愣。這一定是妻子安格麗瑪悄悄放在這里的。索德布把碗端起來，像牛一樣咕咕喝下去，感到好受了許多。然后他又倒了一碗涼奶茶。他知道，身邊睡著的家伙一定會和他一樣。

如果不是這個叫朝洛蒙的家伙，昨天來找他說什么旅游，自己怎么會喝這么多的酒。他狠狠地踹了身邊睡著的朝洛蒙一腳。果然，朝洛蒙也掙扎著爬起來，邊伸手找奶茶邊說，昨天咱們喝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索德布下了床，一邊抻筋骨，一邊看著窗外。酒醉的人懶，這一覺睡得太沉，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升到了樹梢的上頭，開始散出熱熱的能量，讓草原釋放出一股草木和牛糞混合到一起的獨(dú)特氣息，彌漫到整個空氣里。能干的妻子，早就完成了擠奶那些早上累人的活，把牛群也都趕了出去，這會兒正在外面的鐵爐上熬茶。

旅游？！看著外面的景色，索德布的心里動了一下。還別說，草原上風(fēng)景秀美，是一個旅游好地方。

朝洛蒙也是先端起索德布給倒好的涼茶大口喝進(jìn)。這時他才注意到，索德布一直在歪著腦袋看自己。就翻了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干什么？這句話勾起了索德布的情緒，他沖朝洛蒙擺出一副難言的表情：你喝茶聲音大得像是在飲牛。朝洛蒙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把碗往桌上一放，用更為夸張的表情看著索德布：你會比我好嗎？我是被你踹醒的嗎？我是被一頭大牛瘋狂的飲水聲驚醒的，還以為牛怎么進(jìn)屋了，原來是你在灌茶。

顯然索德布是知道自己不會比朝洛蒙好到哪去，就轉(zhuǎn)了話題，看著一堆酒瓶說：這些都是咱們喝的嗎？如果不是瘋了，咱倆喝這么多酒干什么？除了你來我高興以外，我們還干了什么？

你還高興？朝洛蒙恨惱地一歪脖子，你一個晚上都在罵我。我特意來看你，你卻罵我，簡直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這句話提醒了索德布，他轉(zhuǎn)回身，盯著朝洛蒙說，我罵錯你了么？你就是越來越不像個牧人了。搞旅游開發(fā)，那是我們蒙古人該弄的么，要那樣，我們還要在草原上生活干什么？這些年國家給了這么多政策，讓我們這些牧人日子過得都要流油了，你還要搞旅游開發(fā)去掙錢，難道你掉到錢眼兒里面了嗎？

誰說草原上的蒙古人多掙錢就是掉到錢眼兒里？我昨天就跟你說過，現(xiàn)在年代變了，我們不能光靠傻力氣去活著?，F(xiàn)在出了那么多好政策是為什么，不就是讓咱多掙錢，把日子過得更好嗎？朝洛蒙顧不上把衣服穿好，就光著膀子，在那里對索德布連說帶比劃。

索德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現(xiàn)在我們的日子已經(jīng)過得夠好了。為什么不知足。

這樣的話我們昨天吵了一個晚上，還喝掉了這么多酒。今天一大早你又來勁了，怎么光認(rèn)死理，連十頭最好的蒙古牛也拉不回來你。不是看著好兄弟的情分上，我何必來受這份氣。算了，你就守著你的馬背和草原過日子吧！我馬上走，就算我的心意被大風(fēng)刮到天邊了。朝洛蒙臉漲得通紅，胡亂地往身上套著衣服，看來是真的要走。

走吧走吧，我們是真正的牧人，才不和你這樣已經(jīng)離開了馬背的人做朋友吶。索德布冷冷地回應(yīng)。

你們這是干什么？一大早就吵翻了天，連吃草的牛都被嚇得越走越遠(yuǎn)。這時，索德布的妻子安格麗瑪進(jìn)了屋，笑吟吟地對兩個人說。

布日根（蒙古語，嫂子的意思），朝洛蒙對安格麗瑪說，我的腦袋被他吵得都快要炸掉了。他不和我做朋友，我也不認(rèn)這兄長，我現(xiàn)在就走，你就躺在草原上，看著眼前的草尖過日子吧。朝洛蒙一邊向安格麗瑪訴說，一邊氣急敗壞地滿屋找自己的東西。

安格麗瑪搶過朝洛蒙已經(jīng)拿起的背包，依然笑著，瞪了他一眼：虧你還叫我布日根，你這是干什么！你腦袋發(fā)脹，那是昨天晚上酒喝得太多了。沒看你哥也是滿腦袋虛汗嗎？女人說著輕輕拉了自己丈夫一下，又說：草原上的河是慢慢流淌的，太陽從早到晚是慢慢轉(zhuǎn)的，有什么話不能喝著茶慢慢說嗎？我已經(jīng)把茶熬好了，多喝兩碗熱茶，把昨天的酒透出來，心里和身子就都會順暢了。兩個男人沒有回應(yīng)，依然像兩個犟牛一樣，在那里梗著脖子。

好啦，男人的心里是可以裝下整個草原的，怎么能為了兩句話就忘了情誼。安格麗瑪含笑說著，手往窗外一指：看，百拉來了。這回你們?nèi)齻€兄弟聚齊了。

一輛越野車開到近前。這個叫百拉的人和剛才頂牛的兩個男人年齡相仿。他像知道一切似的，一下車就對屋里的兩個人說：你們兩頭犟牛又較上勁了？你們生氣吧，我可要自己喝茶了。說著，就不再理會兩個人，而是坐到擺在外面的簡易桌前，給自己倒上一碗熱奶茶，香香地喝了一口說：布日根，你這茶真是有味道啊，不論誰喝都會豎大拇指。光給我索德布大哥喝真是白瞎了。百拉是這里的蘇木達(dá)（蒙古語的行政官稱。級別相當(dāng)于內(nèi)地的鄉(xiāng)長），也是和索德布朝洛蒙一起長大的伙伴。

百拉，你不要瞎夸，讓你布日根的心都美到云彩上去了。草原上哪個女人不會熬奶茶。索德布從屋里走出來，盡管這樣說，可眼角上溢著得意。

百拉撇了一下嘴：天上的星星在你眼前閃，你也看不到光亮。同樣的牛奶，讓布日根熬了，就會喝得人放不下碗。而你？……百拉說著搖了搖頭。

你感覺得沒有錯。朝洛蒙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也走了出來，從鼻孔里哼出一聲，接話說：要說索德布是草原最好的牧人，我什么時候都服氣?？墒撬难劬χ豢吹窖矍斑@一點(diǎn)點(diǎn)草尖，還非說這個草尖是最好的。我看他是要把整個草原都裝到他的袍襟里。

索德布把剛剛端起的一碗熱茶咚地墩到桌上，惱怒地盯著朝洛蒙，我把草原裝進(jìn)心里不對嗎？我看你真是忘了自己是草原上長大的蒙古人了。你心里雖然也裝著草原，可你不是把它當(dāng)命根子一樣愛它，倒想著用它去騙別人的錢，如果不是念我們兄弟的情面，我早用馬鞭抽著把你趕出去了。這樣說的時候，索德布臉上的肉都擰了起來。

不用你攆我，我自己也要走。朝洛蒙說著重又抓起自己的包，轉(zhuǎn)身就走。百拉一下拉住了他：你不是要邀請你的索德布哥哥到你的旅游點(diǎn)，去看那些精彩的景象嗎？怎么不把心捧出來給人家看，反而是黑著臉擰著脖子走??？朝洛蒙一甩膀子，想要掙脫百拉：就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我請他干什么？我還要捧什么心啊，人家都在攆我了。這要是傳到草原上，那我朝洛蒙的臉還往哪兒擱！只有他才愛這草原嗎？我們不是一樣要讓草原更好嗎？如果不是百拉抓得緊，朝洛蒙真就掙脫而去了。

攆走客人，在草原上真是最大的不敬了?？吹狡拮影哺覃惉斦脩C怒的目光翻自己，索德布的眼波閃了一下，但還是繃著臉說：是我要攆你嗎？你現(xiàn)在張口閉口都是旅游，哪還有一點(diǎn)牧人的樣子？虧你還怕自己的臉在草原上丟了。朝洛蒙的臉已經(jīng)脹得通紅，連眼里都要噴出火來。他牛一般喘著粗氣說：我熱情招待客人，也是要讓他們好好看看我們的草原，這有什么錯？這不是想著草原又是什么？

對呀，對呀。百拉接過話來問朝洛蒙：你不是來請索德布大哥去看看你的旅游部落嗎？

索德布擰了下脖子：我是死也不會去的。

為什么要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百拉把朝洛蒙按到座位上，又沖索德布一擺手，讓兩個人都靜下來，笑著問道：你們昨天為什么都喝醉了？

索德布又是一擰脖子，就是剛才這些事。

百拉臉上的笑容慢慢凝住了。無論你們是把我當(dāng)成蘇木達(dá)，還是做你們的兄弟，我都要說說你們。虧你們還都說自己是把草原裝在心里。你們把什么是草原都忘啦！我們草原人選擇這樣一望無際的天地做故鄉(xiāng)，就是要讓自己的心胸像草原一樣寬闊，要能包容得下許多的東西。你們昨天為這個都喝得大醉，今天又一大早就吵，有這樣的功夫，怎么就不能端著酒杯，靜靜想一下，對方為什么會這樣做？被說的兩個人一個把歪著的腦袋變成低著，另一個，端起茶碗沒有聲響地喝。

百拉的嘴角輕輕一翹，然后對朝洛蒙說：既然都到人家來了，不管是炫耀還是真誠，你總得把意思說出來吧！既然要讓人家去，你就認(rèn)認(rèn)真真發(fā)出邀請吧！看樣子，百拉不僅知道朝洛蒙此行的目的，而且兩個人還認(rèn)真地商量過。

朝洛蒙哼了一聲，趕我走的人，我還請他去做客？這會被草原人笑掉牙齒。沒等朝洛蒙說完，索德布就接過了話：草原上三歲孩子都知道，牧人說過的話必須算數(shù)。我說過不去，就不會去。哪怕是他把蒙古包建成了宮殿！索德布把話說得一字一句，顯出了非同一般的認(rèn)真。我更不會去夸贊他，那樣的話，他賺那些不應(yīng)該的錢就會更來勁兒了。

聽了這樣的話，朝洛蒙先是哼哼一笑說，我的旅游點(diǎn)還就是建得像宮殿。然后又沖百拉無奈地一撇嘴，然后輕輕嘆了一口氣：你看到了？不是我心太小，我可以不計(jì)較，也專門來請了，可人家不給我面子，也不領(lǐng)我的情意。

百拉晃了一下腦袋，說：牧人的心里是可以跑過大馬群的，更何況咱們?nèi)齻€是好兄弟。有什么話不能忘了。說著，他自己倒上了一碗熱奶茶，有滋有味地喝起來。哥哥，你怎么拿著一根牛筋嚼起來沒完？兄弟中間說過的話還當(dāng)什么真。百拉盯著索德布看，表情有些古怪地說：就算不接他這個請，我這個蘇木達(dá)來請你，你會不會去？

索德布迎著百拉的目光說：你要只是替他說話，我倒是覺得你這個蘇木達(dá)當(dāng)?shù)米屓瞬皇娣?/p>

你這個牛筋吃得倒是挺有味道。百拉又看了索德布一會兒，突然嘻嘻笑了。你光記住了這樣的話，那還記不記得該怎樣對待客人吶？

索德布有些發(fā)蒙，你們是我的兄弟，怎么會是客人。再說，我煮了手把肉，拿了最好的酒，還熬了這么有味道的奶茶，還不夠用心嗎？說著，索德布站了起來，像是要尋找什么。如果你們愿意，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再殺一只羊，我們兄弟再好好地喝一場。百拉再一次把他拉坐下，用手在自己和朝洛蒙之間比劃了幾下，笑著說：我說的不是我們兩個兄弟，而是問你，該怎樣對待遠(yuǎn)方的客人？

你是說，要有遠(yuǎn)方的客人來嗎？索德布的眼里放出光，比剛才明亮了許多。草原上誰不知道，遠(yuǎn)方來的是最尊貴的客人，就算是路過，也要待若上賓。如果是專門而來，我們就更要掏出所有的誠意來接待啊。你該不是要給我?guī)碜鹳F的客人吧？我說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到這里來。

真不愧是草原上的蒙古人，胸膛永遠(yuǎn)是那么火熱。你說對了，我正是給咱們草原帶來了尊貴的客人。百拉哈哈笑了起來，眼里也和索德布一樣閃爍著明亮的光彩，拍了拍索德布的臂膀：我女兒的朋友要從廣州專門來看咱們的草原，你就準(zhǔn)備張開臂膀迎接遠(yuǎn)方的客人吧。

有尊貴的客人要來，我索德布是不會含糊的。索德布說著站起來，沖著旁邊的氈包喊：你不要再磨蹭了，快點(diǎn)準(zhǔn)備迎接遠(yuǎn)方的來客吧！可索德布看到應(yīng)聲而出的安格麗瑪時，神情有些愣住。安格麗瑪穿著一身節(jié)日的盛裝出現(xiàn)在那里。

百拉又拍了索德布一下：還愣著干什么。

是啊，還愣著干什么。索德布對妻子說：現(xiàn)在還不是穿這樣衣服的時候，快去把它換掉。我們要?dú)⒀蛑笕猓€要再熬一大鍋茶，不要忘了把你最拿手的奶食擺上來。啊哈！廣州該是在靠近深圳香港這樣的地方，從那里來，當(dāng)然是遠(yuǎn)地方來的客人。這可是先要忙活一陣的。說著，索德布沖百拉和朝洛蒙一招手，你們給我搭一下手，來幫我殺羊。說著說著，他停了張羅，看到百拉正看著他笑。

你笑什么？索德布疑惑地看著百拉問。難道我這樣做得不對么？

不，很好！你不愧是我的索德布大哥。這就是咱們草原人該有的樣子。百拉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對索德布說。

那你們還看什么，趕快動起來吧，還要等客人踏進(jìn)我們的家門才去宰羊熬茶嗎？那樣會冷落客人的。索德布又一次張羅起來，見百拉拉住自己，他再一次困惑滿臉。你拉著我干什么，客人不是很快要來么？

對，客人很快就要到了！百拉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過，你不用忙活，客人不是到你家來。

不到我家？......索德布愣神地看看百拉，又看看盛裝的妻子，再看看笑瞇瞇站在那里的朝洛蒙，漸漸反應(yīng)過來，盯著百拉，又指了指朝洛蒙：你是說，把客人送到了他那里？索德布突然懵掉了，他低著頭在原地走了幾步，那步子很是胡亂，然后突然停下，盯住百拉，有些不相信似的又一次問：你把客人送到朝洛蒙那里去了？見到百拉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索德布幾乎是跌落到了凳子上，目光往前，卻什么也沒有看，像是問又像是對自己說：這樣是為什么吶？

百拉坐到索德布的旁邊，拍拍他彎下來的后背說：什么都不為，人家不光是來我們這里當(dāng)客人，人家還是到我們這里舉行婚禮！你說說，你再真誠熱情，你的家再好，能裝下這么多的人嗎？

索德布抬頭看看百拉，然后笑了一下，那笑里好像包含了很多內(nèi)容，不過更多的像是苦澀。除了你家的姑娘，我沒有聽說這片草原上還有誰家的孩子到了廣州。外人怎么會跑到這里辦婚禮。

聽了這話，百拉也是表情復(fù)雜地笑著搖搖頭：為什么一定是咱們這里的孩子呢？哥哥，看來你真是有些封閉了?，F(xiàn)在的人多開放啊，只要他們喜歡，什么樣的事情不能做、不敢做啊。不要說到草原上辦婚禮，人家還有到海上、到天上結(jié)婚的吶。

索德布再一次看看百拉，神情轉(zhuǎn)化成將信將疑。你沒有蒙我？他們真是不在自己家，而是跑到咱們這草原上來結(jié)婚？

當(dāng)然是了。百拉哈哈笑了。一會兒，咱們不僅要參加，還要像他們的家人一樣，給他們送祝福。聽了這話，索德布臉上的疑惑消退了一些，不過苦澀和不滿還保留著。那為什么一定要到朝洛蒙那里，為什么就不能來我家？你先告訴我，我可以去準(zhǔn)備嘛。

百拉朗聲地哈哈笑了，人家這是辦婚禮，不是隨便來做客，不僅有好多的人，還要有合適的地方，還要有話筒音響什么的，這些你這里有嗎？我們總不能讓客人們坐在草地上，聞著牛糞味兒辦婚禮吧？百拉說著，用力拍了拍索德布的后背。我們不光要熱情，還要讓來的客人把在草原看到的、聽到的永遠(yuǎn)記住。

索德布再一次搖搖頭。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你們是通了氣，一起來和我頂牛的。昨天是一個，現(xiàn)在你們變成了兩個，好好，我說不過你們，那你們就快去給人家祝福吧。索德布說著，起身要往房子里走。

索德布，你這是干什么？安格麗瑪惱怒而焦急地喊他。百拉扳著索德布的肩頭，把他的身子轉(zhuǎn)過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好大哥，這可不該是你索德布的樣子啊。我姑娘的朋友來結(jié)婚，我們不就是他的家人嗎，你怎么能不去吶？

索德布轉(zhuǎn)過頭，看著朝洛蒙悶悶地回答，我已經(jīng)說過，我是不會去旅游點(diǎn)的。

看著索德布這個樣子，朝洛蒙搖了下頭，我的旅游點(diǎn)怎么了，我來請你都不去，卻在這里和它較這么大的勁。你去看完了再說我也行啊。百拉也笑了，朝洛蒙說得對啊，你什么都不清楚為什么要生氣吶。

他這樣掙錢就不是牧人應(yīng)該有的樣子。索德布歪著腦袋說，但聲音沒有剛才那樣響。百拉爽爽地一笑，摟著索德布的肩頭說：這一次不是看朝洛蒙的旅游點(diǎn)，是我百拉來請你去參加廣州人在草原上的婚禮，這樣的說法行不行。索德布抿著嘴，不做回聲?？吹竭@樣，百拉接著說：我已經(jīng)跟人家說了，我會請草原上最好的歌手索德布來助興，讓他們好好聽聽那種能把牛羊都唱迷醉的歌聲。

索德布好像被這話逗笑了，他掙開百拉的手，很認(rèn)真地看著百拉，你真是這么說的？

好哥哥，大清早的，我可一口酒都沒喝，怎么會說酒話。百拉把手?jǐn)傞_。你是草原上最好的歌手，這片草原上誰不知道，連你自己都以這個為傲，不是嗎？

可……是……索德布還要說什么，被百拉打斷了?？墒鞘裁矗?/p>

可是我不會去他的旅游點(diǎn)。索德布把想法在嘴里咕嚕了一句。聽到這話，朝洛蒙狠狠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但看到百拉制止的目光便沒再接話。百拉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很認(rèn)真地看著索德布說：你可以不去他的旅游點(diǎn)，但我是邀請你參加一個遠(yuǎn)方客人的婚禮，旅游點(diǎn)只是人家辦婚禮的地方。你是拒絕旅游點(diǎn)還是拒絕婚禮，自己去想吧。

朝洛蒙聽了這話，抿著嘴把臉扭向了一邊。

你不是說，要讓客人看到最好的草原嗎？我們不熱情對待客人，人家怎么看草原？你看百拉都這么真誠，那些客人該是多么盼著你。見索德布還在低頭不語，安格麗瑪翻了他一眼。你還真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電視里那樣的什么明星，等著人家抬著花轎來接你嗎？

你胡說什么？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索德布紅著臉對妻子吼：我索德布是這樣的人嗎？我只是……

沒等索德布把話說完，安格麗瑪走過來，拉住丈夫的胳膊嘻嘻一笑，接過了他的話。只是什么？只是你說了不去朝洛蒙那里，你們不是兄弟嗎？你忘了，自己喝醉了酒，還沒有醒過來。喝醉酒說的話是不算數(shù)的。

對呀。布日根就是不簡單，說得有道理。百拉贊賞地直點(diǎn)頭。醉酒的人把錯話可以說上一百遍，可醒來之后就不會再記著了。安格麗瑪一拉索德布的袖子，快答應(yīng)吧！你看，我把參加婚禮的衣服都穿好了。

我去可以，不過……索德布瞟著朝洛蒙欲言又止。

不過，我只是去參加婚禮，不是去看旅游點(diǎn)的。對嗎？朝洛蒙又是哼了一聲，替他把話說了出來。誰稀罕你。說完，他拿起自己的包向百拉的車走去。

索德布還要說什么，百拉拍拍他?？熳甙桑慊仡^再跟他生氣。

索德布不再說什么，跟著走了兩步，又停住了。我不坐汽車！真正的牧人，應(yīng)該騎著馬去，應(yīng)該讓人家看到牧人的樣子。哪有坐車去的道理。還有，我也得換一下衣服，穿這樣隨便的衣服是對客人的不尊重。說著去看自己的妻子。安格麗瑪一抿嘴，快去換吧，已經(jīng)給你準(zhǔn)備好了。

等到索德布換完衣服出來，大家也都準(zhǔn)備好了。安格麗瑪從百拉的車窗里探出頭，對他叮囑，你注意點(diǎn)兒，今天不要再喝醉了。

索德布橫了妻子一眼，揚(yáng)起手中的馬鞭，老管男人的事情干什么，難道你真想挨打嗎？說完，躍上馬背，揚(yáng)鞭而去。妻子嘆了口氣，對百拉和朝洛蒙說：他總是這樣，真是讓人操心。

布日根，你放心吧，索德布大哥不是沒事整天瞎喝酒的人。你看他多能干，把羊群牛群弄得多好。他的勤快和人好，在這片草原上誰不豎大拇指。百拉一邊把車開動起來，一邊像是勸慰又像是在評價。他今天這樣，是因?yàn)樗嫘陌巡菰?dāng)命一樣裝進(jìn)心里了。這話讓索德布的妻子嘆了口氣，我真擔(dān)心他今天又喝醉。

索德布今天肯定會喝醉。百拉和朝洛蒙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會意地笑了。

索德布還沒從馬背上跳下來，就已經(jīng)有些吃驚了。朝洛蒙的旅游點(diǎn)遠(yuǎn)不像他想象的那樣，靠著風(fēng)景好的河邊，扎幾個蒙古包騙那些愛旅游的人來花錢。他是在靠河的山坡上，像模像樣地建了一個蒙古包樣子的大帳，不僅很氣派，而且和碧綠的草原相配，還真是很有些蒙古風(fēng)情。讓你從心里感到喜歡，覺得來對了地方。盡管客人還沒有來，但在大帳的門口，幾個捧著哈達(dá)，捧著蒙古牛角杯的青年男女已經(jīng)等在那里。估計(jì)等客人一到，他們就會熱烈地迎上去，讓客人撲面感到草原人的真誠熱情。想不到，朝洛蒙這家伙，為了賺到錢，是動了一番心思的。而且好像還沒有離開草原人的這個大譜，也許自己是有些錯怪他了？還是不要太早原諒他，人要是沾了商人的味道，喘的氣里都帶著錢的味道。尤其讓人不解的是，朝洛蒙像模像樣地蓋大房子，還修了一段專門的道路，這家伙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錢吶，這么大的數(shù)額，可不是賣掉一兩群羊就可以掙到的。

索德布這樣琢磨著，抬眼去看那幾個人。卻發(fā)現(xiàn)朝洛蒙一眨眼沒了影子，這家伙是怕我再說他賺不應(yīng)該的錢，而故意躲起來了嗎？倒是百拉迎了過來，張口就說，你要做好準(zhǔn)備啊。

唱歌有什么準(zhǔn)備的，這些歌天天裝在心里，到時候就自己出來了。索德布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他們要是喜歡草原，就會喜歡這些歌。

我沒說唱歌的事情。百拉也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索德布。見索德布發(fā)愣，他才猛地醒過神。話我都已經(jīng)跟布日根說過了，你們兩個人自己商量吧，我該準(zhǔn)備迎接客人了。說完他也轉(zhuǎn)身走了。

百拉讓你跟我說什么？索德布直通通地問。

你看朝洛蒙的這個旅游點(diǎn)怎么樣？妻子笑瞇瞇地反問。

索德布哼了一聲，想說還不是騙人的花樣子，但一想跟自己的妻子還顧什么臉面，就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家伙還沒有瞎騙人，不過他哪來這么多的錢呢？這兩年沒聽說他賣這么多牛羊?。?/p>

賣牛羊會有這么多錢嗎？安格麗瑪?shù)裳劬粗?，顯然對這樣的問話不滿意。

索德布臉繃了起來，他是感到吃驚和憤怒。想不到朝洛蒙還真是賺了不應(yīng)該的錢。那百拉還為他說話，該不是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蘇木達(dá)，也和朝洛蒙一樣在賺黑心錢吧？要是那樣，不管誰說什么，自己今天都不會在這里給這些黑心的家伙掙臉面。

誰說這錢一定來得不應(yīng)該了？安格麗瑪剜了索德布一眼。這個錢是國家給掏的，咱們要是想要，也一樣可以得到。

什么，國家已經(jīng)給了那么多的好政策，讓咱們過上了像神仙一樣的好日子，現(xiàn)在還會白給咱們錢？這回，是索德布睜大眼睛了。誰說是白給了？百拉說了，這叫扶持，等掙到了錢，再還給國家。安格麗瑪還是笑瞇瞇地說。

扶持咱們？靠長生天，對，我不能昧著良心說話。還有國家的好政策，我們牧民的日子已經(jīng)過得很好了，國家為什么還要讓我們掙更多的錢？面對妻子，索德布說出了自己的困惑。他知道在來的汽車上，百拉一定給安格麗瑪講了很多。

咱們也是有孩子的人，你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嗎？國家?guī)驮蹅儯褪沁@樣的道理。安格麗瑪說出來的，應(yīng)該是百拉給她講的話。

索德布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像是把事情弄明白了，可很快又愣了一下，搖搖頭。百拉這樣當(dāng)蘇木達(dá)可不應(yīng)該！國家有這樣的好政策，他應(yīng)該想著草原上的所有人才對，怎么能光幫著朝洛蒙和我這樣的自己兄弟啊。

還知道你們是好兄弟啊，看你早晨要趕人家走的樣子，多不應(yīng)該啊。安格麗瑪輕輕拍了索德布一下。早晨我錯了，可百拉這樣就是他錯了。索德布點(diǎn)了一下頭，又接著搖頭。

安格麗瑪氣惱得又是一拍索德布。誰說只幫著你們兄弟啊，百拉說了，要讓咱們和身邊的幾家牧戶，也一起搞旅游吶，所以國家才會扶持幫助咱啊，這樣咱們就會更加富起來。

讓咱們也搞旅游？索德布用手指著那個大帳，脖子往前一伸，湊到妻子跟前說，滿草原都蓋上這樣的大蒙古包，那草原還會是原來的樣子嗎？這個旅游里的花樣怎么這么多啊。他再一次搖起頭。如果是這樣，我不喜歡，我不會去做。

索德布，你真是喝醉酒，讓腦子變糊涂了嗎？安格麗瑪收起笑臉，有些不高興了。百拉并沒有說讓咱們滿草原的都蓋上這樣的大房子，他說按照蘇木的計(jì)劃，是希望咱們搞讓客人到家里去的家庭旅游，他說這是現(xiàn)在最好的旅游方式，很受那些客人的歡迎。百拉還說了，如果我們愿意，蘇木會請專家來專門教咱們吶。

家庭旅游？索德布慢慢凝住神。那些遠(yuǎn)處來的客人們，真會喜歡牧人的家里，會喜歡我們的草原嗎？安格麗瑪無語地看著索德布，顯然，她也沒有答案。她看了一眼那座大帳，說：你到里面看一下吧，真的像宮殿一樣呢。

當(dāng)索德布走進(jìn)旅游大帳的里面時，才發(fā)現(xiàn)朝洛蒙這小子為了賺錢真是費(fèi)了很大功夫吶。這里完全是按照草原上的風(fēng)俗裝飾的，不僅比一般人家的裝飾要高級，而且也更豐富更突出：大帳的穹頂用藍(lán)色和白色的哈達(dá)斜拉出幔頂，只要一抬眼就能感受到來自草原的真誠和吉祥。大帳的支撐柱上，分別掛著蒙古刀和馬鞭馬鐙，這些草原上日常的生活用具，在這里變成了裝飾品，客人可以仔細(xì)觀察和欣賞草原人經(jīng)常使用的東西，更好地感受和了解牧人的生活。而大帳門正對著的是一個小型的舞臺，擺著音響那些演出的用具，顯然，客人可以在這里講話或者表演節(jié)目。這時候，朝洛蒙正在指揮人們對大帳進(jìn)行布置，在為迎接客人做最后準(zhǔn)備，原來這小子不是躲開了，而是正在忙活事哩。

從大帳的布置和擺放的桌位來看，這里應(yīng)該能裝不少人，如果不是有很多人來，朝洛蒙應(yīng)該不會硬把陣勢弄這么大而來哄人吧。看來真有不少的人來這里旅游，難道真有這么多人喜歡到草原來嗎？接下來開始的草原婚禮讓索德布不再是懷疑，而是把眼睛瞪大了。新娘子竟然是穿著蒙古袍來結(jié)婚的，而新郎也是穿著馬靴和一身改成短裝的蒙古服飾。難道人生最重要的結(jié)婚也可以這樣嗎？

他們?yōu)槭裁磿@樣？索德布晃著腦袋，竟然把不可思議說出了口。旁邊的一個參加婚禮的小伙子看了他一眼說：因?yàn)樗麄兿矚g草原啊。你看他們的婚禮多獨(dú)特！小伙子不知是激動還是羨慕，對索德布說完，就不再理會他，而是看著蒙古風(fēng)俗的婚禮，不住地點(diǎn)頭，還尖聲地叫喊。

這些人真的是喜歡草原嗎，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哦，是叫追求自我嗎？如果不是親眼看了，索德布是不會相信。這就是時代嗎？索德布覺得自己不是太落后啊，可還是被這些事情弄得不明不白。

就在索德布想得頭脹的時候，百拉過來沖他一瞪眼睛：你在這里傻愣什么，該你唱歌了，我可說了你是草原上最好的歌手。果然，主持人已經(jīng)報完了幕，在邀請索德布上臺了。在索德布準(zhǔn)備往臺上走的時候，百拉又拉了他一下：好好唱，把他們的心永遠(yuǎn)留在草原上！

這個舞臺就是那個不大的臺子，但現(xiàn)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索德布站到那里，稍微有些慌亂。百拉不是瞎夸他，索德布不僅歌唱的很好，而且還代表這片草原參加過幾次旗里組織的比賽和演出，還真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歌手。索德布慌亂不是緊張，而是不知道怎么唱才能把這些遠(yuǎn)方客人的心留到草原上?？吹剿腥硕伎粗约?，索德布努力定定神。現(xiàn)在想什么都來不及了，還是唱自己心中的草原吧。

把最后一個音唱完，索德布站在那里并沒有動。突然，聲音響起來了，很尖利，很瘋狂，還夾著有口哨。這樣的聲音在草原上很少能聽到。但這不是索德布歌聲傳到天邊的回聲，而是下面那些廣州客人的叫喊。索德布有些愣住，自己就是唱了一首歌，而且是一個他們根本聽不懂的蒙古語的牧歌，他們?yōu)槭裁磿羞@樣的反應(yīng)??？他們這樣應(yīng)該是很高興很歡迎，那就是說，他們可能挺喜歡自己唱的歌，那要不要再給他們唱兩首？算啦，還是趕快從舞臺下來吧，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百拉讓做的事情，接下來，該和百拉他們好好喝幾杯了。這樣想著，索德布就從舞臺走下來，看到妻子在那里等待，就更是加快了腳步。他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翻滾，看到安格麗瑪期盼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女人的心里也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所以，兩個人一起走到了大帳外。

你還是覺得，搞旅游不好嗎？安格麗瑪顯然對這個問題很關(guān)切。索德布側(cè)耳聽聽大帳里的喧鬧，又看了看眼前的草原，沉了一下才說：這就像喝酒一樣，得再感覺一下才行。

那現(xiàn)在就感覺吧。百拉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轉(zhuǎn)了過來，聽了這話，就把他們拉到旁邊的一張桌子邊，給他們倒上酒說，我們慢慢感受吧。

我有個問題越來越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搞旅游吶。想了一下，索德布還是把心里的問題說出了口。我不是喜歡搞旅游，是老祖宗給了我們一片太好的地方。我們不把它利用好，老天都會怪罪我們的。百拉用索德布從沒見過的神情看著他。你喜歡自己的家，就應(yīng)該讓更多的人也來喜歡它。百拉說完這些，認(rèn)真的去看他。索德布聽了，沒有再吭聲，只是一直扭頭看著面前的草原。

人家會喜歡我們的草原嗎？停了一會兒，他說出了一個不知道是問誰的問題。百拉給他重又倒上酒，還和他碰了一下杯子：你不是和布日根說了嘛，這得感覺到才行。

就在索德布端起杯，想要說什么的時候，身后一下子涌來了好多人，是朝洛蒙帶著新娘子和一些人趕過來了。大叔老伯哦，新娘子該是不知道對索德布怎么稱呼，竟然這樣叫了。你怎么躲到了這里，你的歌我們還沒有聽夠哦。

你們喜歡聽草原上的歌？索德布眼神亮了一下。

不僅是喜歡歌，是整個草原都讓我們著迷嘍，我們還想到你們的家里，去看一看牧人是怎么生活的。那樣對著草原，熬茶放羊的日子一定是很神奇的。 再加上你的歌，怎么說哦，應(yīng)該是讓我們的心都飛起來了。不知是激動，還是喝了些酒，新娘子的臉有些泛紅。我敬您一杯。你可不可讓我們到你家，看看蒙古牧人的生活啊？

好啊。索德布明顯的高興起來。

老伯，明天我們?nèi)ツ慵遥F(xiàn)在您再給我們唱一支歌吧。索德布剛剛喝了一口酒，就有人急迫地提出了請求。讓我們的心再飛起來。對呀，好多人都跟著響應(yīng)。

你們?yōu)槭裁聪矚g我們的草原，喜歡我們的牧歌？索德布眼睛里放著光亮問。

大叔，你不知道哦，站在了草原上，看著那草和天連到一起的樣子，我們的心好安靜，一下就寬敞起來。而你的歌，就像是一捧潔凈的水，把我們的心洗得好干凈，好空靈。那個剛才流淚的中年男人，舉起了酒杯說：讓我們謝謝你。你讓我們感覺到了什么叫……他想了一下，然后把杯子對著索德布的酒杯響亮地一碰，說出了后面的詞：圣潔！

索德布把酒一飲而盡，歌聲隨之流淌而出：站在草原上，把心放逐到天邊，那是因?yàn)榇蟛菰?，和天緊相連；揮起套馬桿，讓馬兒馳騁草原，那是因?yàn)槟寥说男?，比天際還要高遠(yuǎn)；無論走多遠(yuǎn)，牧歌都不會斷，那是我的心，永遠(yuǎn)都留在草原。

盡管端著酒杯，但索德布唱歌時的狀態(tài)，又是和剛才在舞臺上一個樣，只是現(xiàn)在他就面對著碧綠的草原，用不著遐想，一切都在眼前，所以他的表情更加真摯，歌聲也更加悠遠(yuǎn)。一陣微風(fēng)吹過，草浪搖動，把這歌順著草尖一直送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像是歌飛到了天邊，又仿佛整個草原都在唱。歌聲停了好一會兒，所有人都沒有聲音，除了微微吹送的野風(fēng)，草原竟然一片安靜。好久，人們又像剛才一樣，尖叫歡呼起來。新娘子和那個中年男人一起把酒杯舉到索德布的面前，他們竟然是淚光盈盈。大叔老伯哦，我們愛死你了，讓我們干一杯吧！

索德布有些興奮，豪爽地舉起杯應(yīng)和，讓我們?yōu)椴菰杀≡诓粩嗟馗杀?，場面開始有些混亂。那些廣州人有的在大口喝酒，有的自顧唱起了他們知道的有關(guān)草原的歌曲，而那個新娘則在不停地張羅，我們明天去牧人家吧。中年人摟著索德布，大聲請求：老哥，再給我們唱一首吧。索德布抓起酒給自己倒?jié)M，又是一飲而盡。就在他放下酒杯的時候，歌聲又響了起來。

看著這樣的場面，索德布的妻子有些無奈地晃晃腦袋，索德布今天又要喝醉了。

百拉和朝洛蒙相互看了一下，笑了：索德布明天還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