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癥少女來電

“喂，您好，這里是曙光診療中心，請問有什么能幫您的嗎？”接線員攤開記錄用的本子，筆尖停在紙上，等待電話那端的聲音。時間一秒一秒過去，聽筒中卻一片安靜。

“喂，請問能聽到我說話嗎？”接線員邊說邊考慮是否要請維修人員檢查電話線路。這時，聽筒中傳來了微弱的呼吸聲和輕輕的啜泣聲?！拔业昧艘环N慢性病，渾身都難受，已經(jīng)很久了?！彪娫捘穷^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接線員連忙回答道：“您好，您是否能來我們診療中心一趟？如果您不方便行走，我們可以派出急救車，請告知我們您的地址……”

接線員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接線員皺了皺眉，在紙上記錄下這次通話的時間，并把情況報告給了院長——塔西博士。

塔西博士正坐在他位于頂樓的辦公室里。今天的天氣很晴朗，盡管透過層層霧霾到達地面的光線依舊稀少，但至少他還能透過窗子看到曙光診療中心那寬闊的院子和一些附屬建筑。

曙光診療中心是當今地球上最先進的醫(yī)院，但怎么看都更像是個軍事基地。戴著防毒面具的保衛(wèi)人員徘徊在金屬色的拱門前，院子里空落落的，連株植物都沒有。

其實早在三年前，地球上的露天環(huán)境就無法再生長任何植物了，大氣層早已被破壞得污穢不堪，霧霾像鍋蓋一樣扣在上空，毒氣和酸雨殺死了大部分的植物和野生動物，隨之而來的疾病也讓人類的生存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政府主導的太空移民計劃剛啟動，就由于無法承擔巨額的費用與地球上資源的匱乏而被叫停。政府最終另辟蹊徑，傾其所能建造了這間曙光診療中心，在這里聚集了世界頂尖的醫(yī)學專家，研究如何治療環(huán)境污染導致的各種怪病。他們夜以繼日地工作，攻破了一個個醫(yī)學難題，和惡劣的環(huán)境做著殊死搏斗，多數(shù)病人在曙光診療中心恢復了健康。

塔西博士的妻子死于三年前的一場瘟疫。那時他就下決心要盡自己畢生的力量去拯救所有因環(huán)境惡化而患病的人。他甚至向政府申請了每天100個的免費治療名額，為經(jīng)濟困難的人爭取痊愈的機會。

但有些人因工作需要必須接觸外界環(huán)境，會一次次患病，即使有幸一次次被治好，藥物也占據(jù)了他們身體的每個角落，甚至最終成為“藥人”。

塔西博士的親人只剩下12歲的兒子吉米了，吉米養(yǎng)了條名叫巴頓的寵物狗。這天，調(diào)皮的巴頓趁吉米開門取報紙的瞬間，像風一樣溜出房門去院子里撒歡。等吉米穿好防輻射服，戴好防毒面具，出去抱它時，巴頓已經(jīng)痛苦地癱在地上，一邊伸著舌頭艱難地呼吸，一邊不停地用爪子撥弄自己的耳朵。

吉米立刻用事先準備好的防輻射袋包裹好巴頓，抱著它乘坐膠囊列車來到曙光診療中心。塔西博士辦公室里正聚著一群人，像是要開會。塔西博士看到滿頭大汗的吉米，連忙走到他跟前，輕聲問道：“你看起來不太好，怎么了？”

“是巴頓。爸爸，救救它！它跑出去了，雖然只有一小會兒時間，但我擔心它會死掉?！奔椎难蹨I都快出來了。塔西博士給動物急診部打了個電話，并叮囑吉米坐在辦公室門口的椅子上休息，自己就進去開會了。很快便有兩個護士接走了巴頓。吉米一個人坐在那兒，靜靜地聽著里面的談話。

“那個神秘女子已經(jīng)是第三次打電話來了。從她電話反映的情況看，她感染了一種危險的病毒，但她似乎不想治療?！币粋€男人道。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我并不是孤陋寡聞的人，但這女孩真令我意外。她同情自己體內(nèi)的病毒，她用自己的身體孕育了它們，看著它們一點點地進化、生長，并吞噬她的健康，但她卻不忍心殺死它們?！?/p>

片刻的寧靜后，塔西博士說道：“也許這種可怕的病毒控制了她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又要面對一場可怕的神經(jīng)性智能瘟疫了！”

吉米聽得入了迷，不知不覺地走進了辦公室，大聲問：“為什么不根據(jù)來電找到她的位置呢？”

塔西博士連忙拉過吉米，向大家道歉，然后說：“她每次來電時間都太短，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查不到地址。想要精確定位則需與她長時間通話?！?/p>

突然，辦公室電話鈴聲響起，塔西博士按了免提，是接線員焦急的聲音：“那個神秘女子又來電話了！”

“讓中控中心把電話轉(zhuǎn)到我辦公室來。通知技術(shù)組跟我辦公室對接全息影像，務(wù)必定位這電話所在的位置?！彼鞑┦空f道。他要親自接這個電話。

接通后，塔西博士通過生平所學的心理知識來勸導這位女子接受治療。但是，那女子只是強調(diào)：“它們有生命?！?/p>

“病毒只不過是能夠復制自身的蛋白質(zhì)而已?！彼鞑┦糠路鹪诟q論，“即便病毒擁有智慧，那它們也是壞家伙，我們應該消滅它們！”

女子也有點激動了：“為什么？生命體之間為什么總是血淋淋地殺戮！殺戮！怎么不去想想，殺戮的對象，也是一個個生命呢？”

塔西博士有點說不下去了，可是全息影像里技術(shù)人員正用手勢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這時，吉米走到了爸爸旁邊，用稚嫩的嗓音道：“姐姐你好，我叫吉米。曙光診療中心是一所大醫(yī)院，今天我?guī)业墓穪砜床?。自從環(huán)境惡化后，很多人都病了，但是這個醫(yī)院治好了他們，你要相信這里也能治好你的。小時候爸爸就告訴我，病毒是壞家伙，它們沒有思想，只會不停地攫取，所以只有把它們趕出你的身體，你才能健康地生活呀?！?/p>

女子嘆了口氣，說：“病毒也是大自然億萬年進化的結(jié)晶，人類也是。病毒生活在人身上，對它們而言，人類的皮膚、血管和肌肉是多么廣闊的天地呀！它們怎么可能意識到，自己生活的地方，竟是一個活的生命？”

吉米望著爸爸，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全息影像里技術(shù)人員用顫抖的手指著探測儀的顯示屏幕，屏幕上的精確定位出來了，測定結(jié)果顯示信號竟然直接來自地球內(nèi)部……

塔西博士愣住了：“地球內(nèi)部？難道……”

電話再次被掛斷了。吉米睜大眼睛道：“天哪，原來這個神秘電話是地球打來的！”

塔西博士陷入了沉思。人類在地球身上繁衍生息，卻大肆破壞、攫取，成了讓“她”病入膏肓的“病毒”?？磥?，是該為地球治病了。塔西博士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們曙光診療中心有新的工作項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