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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明戲曲演出活動對戲曲刊本的影響考論

    2017-07-05 23:48:50蔣煒
    藝術(shù)研究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晚明

    蔣煒

    摘 要:晚明戲曲表演的興盛促進了戲曲刊刻。戲曲刊刻彌補了舞臺表演的不足,可以滿足觀眾進一步娛樂的需要。因為較之于舞臺演出,案頭閱讀在欣賞的時間、地點上具有更大的優(yōu)勢。讀者可以不受時間、場次的限制隨意翻閱,反過來說,對劇本情節(jié)的熟悉亦有利于舞臺欣賞。

    關(guān)鍵詞:晚明 戲曲演出 戲曲刊本

    萬歷至明末,隨著整個社會對戲曲的癡迷,金陵戲曲表演活動也呈現(xiàn)出鼎盛局面。為數(shù)眾多的職業(yè)戲班和私人家班是戲曲表演的主要力量。雜劇、海鹽腔、弋陽腔、昆曲等多種聲腔劇種盛演不息。勾欄、寺廟、園林、廳堂、船舫等演出場所遍及各處。戲曲演出活動的興盛促進了戲曲刊本的刊刻和流行,并且出現(xiàn)了服務(wù)于不同讀者層次的戲曲刊本,如注釋本、點板本以及點評本。

    一、晚明金陵的演劇與觀劇

    明代金陵的戲曲演出活動有三個高峰時期,分別為明初定都金陵時期,武宗南巡時期以及萬歷至明末時期。關(guān)于其時歌舞表演的盛況,同時期的文人學(xué)士多有記載。王叔承在《金陵艷曲》中說到,“綠江天作塹,翠嶺石為城。柳暗黃金屋,花明白玉京。春風(fēng)十萬戶,戶戶有啼鶯”。{1}《板橋雜記》的作者余懷回顧道:“金陵為帝王建都之地,公侯戚畹,甲第連云,宗室王孫,翩翩裘馬以及烏衣子弟。湖海游濱,莫不挾彈吹簫,經(jīng)過趙李。每開筵宴,則傳呼樂籍。羅綺芬芳,行酒糾觴。留髡送客,酒闌旗罷,墜耳遺簪,真欲界之仙都,升平之樂國也?!眥2}清初學(xué)者吳偉業(yè)也說:“秦淮燈火不絕,歌舞之聲相聞?!眥3}

    關(guān)于明代職業(yè)戲班的演出盛況,清初文人侯方域曾撰文說:“金陵為明之留都,梨園以技鳴者,無論數(shù)十輩。”{4},此文還記載了晚明兩大著名職業(yè)戲班興化班和華林班為演《鳴鳳記》而競技斗智的事件。當(dāng)時金陵的兩大戲班興化部和華林部在徽商的撮合下比試演藝,遍邀金陵的貴客文人、妖姬靜女,不請自來的則是市井百姓。兩班都演《鳴鳳記》,飾演嚴嵩的興化部馬伶由于技不如華林部的李伶,“坐客乃西顧而嘆,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曾不復(fù)東?!薄拔磶祝?,則東肆不能復(fù)終曲。詢其故,蓋馬伶恥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瘪R伶走京師,于昆山相國顧秉謙門下為卒,朝夕察看相國舉止,三年后歸來,大勝李伶。{5}

    現(xiàn)存中國歷史博物館的明代《南都繁會圖》畫卷,具體形象地反映了明代金陵的戲曲表演的場面。用席棚搭成的卷角戲臺,演出的節(jié)目似為“天官賜?!?,后臺化妝場面,有一紅臉猴形者,似在化妝扮演孫悟空角色。戲臺前觀眾熙熙攘攘,翹首爭看演出。地面和鄰近街鋪二樓廊道上為男性觀眾。旁邊還有兩座專門供女性觀眾觀看的布蓬。蓬下坐著衣著鮮華的女子數(shù)十人。有兩個小販正遞上點心,一兒童正伸手抓取,另一兒童正試圖掙開母親的手也想拿到。比較生動的展現(xiàn)了市井演出的狀況。(圖1)

    市井百姓觀看戲曲演出以致癡迷的情況,明末文人張岱多有記述。如《目連戲》一文記述請徽州戲班扮演目連戲的盛況。“凡三天三夜,四圍女臺百十座”,“戲子獻技臺上,凡天神地祇、牛頭馬面、鬼母喪門、夜叉羅漢、鋸磨鼎鑊、刀山寒冰、劍樹森羅、鐵城血澥,一似吳道子地獄變相,為之費紙札者萬錢,人心惴惴,燈下面皆鬼色。戲中套數(shù),如《招五方惡鬼》、《劉氏逃棚》等劇,萬人齊聲吶喊。熊太守謂是海寇卒至,驚起,差衙官偵問,余叔自往復(fù)之,乃安”。{6}此文描述了在紹興目連戲演出的盛況,雖非金陵,但仍可以做一參照。

    張岱《快園道古》講述了一老僧癡迷《西廂記》的故事?!扒癍偵竭^一寺,見四壁俱畫《西廂》,曰,空門安得有此?僧曰,老僧從此悟禪。問,從何處悟禪?僧曰,老僧悟處在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7}連遁入空門的僧人都如此迷戀《西廂》,更不難想見塵世凡俗之人了。

    金陵職業(yè)戲班雖為市井演出,但也能做到雅俗共賞,受到文人喜愛。晚明戲曲理論家潘之恒盛贊興化班表演“淡節(jié)有致,如文人悠長之思,雋永之味。點水而不撓,飄云而不滯”,又云,“其人俊雅,一洗梨園習(xí)氣”。{8}

    除了職業(yè)戲班之外,一些私人蓄養(yǎng)的以滿足家庭娛樂的家班也在晚明金陵廣為流行。金陵許多文人、縉紳都有蓄養(yǎng)家班的記載,如文人徐霖、顧璘、宋坤;皇室貴族如朱承彩;武官如常遇春、徐邦瑞等;甚至還有祖孫幾代連蓄家班的記載。{9}

    與職業(yè)戲班相比,私人家班的戲曲表演水平更高。首先,私人家班主人大都財力雄厚,演員不為生計擔(dān)憂,可以集中精力從事戲曲表演;其次,家班主人多是文人學(xué)士,有較高的藝術(shù)修養(yǎng),精通辭曲音律,對演出的標(biāo)準(zhǔn)和品味有較高的要求,有的還能親臨指導(dǎo)。士大夫作為家班主人,既能編寫劇本,又能兼任演出教席。士大夫交往,不論喜慶還是清會雅集,皆出家班演戲,相互競比,爭奇斗艷,以致一批著名的家班勝過職業(yè)戲班,成為演劇水平的代表。{10}如晚明文人張岱曾對阮大鋮家班的扮演贊不絕口,說“本本出色,腳腳出色,出出出色,句句出色,字子出色”。{11}李維楨也對寓居金陵的徽州人汪宗孝家班的演出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敘述汪宗孝建園林,選嬌娃,教歌舞的景狀。{12}

    職業(yè)戲班和私人家班之外,晚明金陵的戲曲表演隊伍中,還有許多串客,類似今天的票友。很多串客演藝精進,不遜于專業(yè)演員。明代金陵妓女大多擅長演戲,形成所謂的“曲妓”。晚明文人張岱說:“南曲中,妓以串戲為韻事,性命以之。”{13}而余懷《板橋雜記》則記述了晚明金陵一些著名男性串客的情況,稱他們表演精彩,妙絕一世。{14}

    金陵戲曲演出活動大約在萬歷四十年后漸衰,主要原因可能是大批文人相繼離開演出事業(yè),再不能為戲曲發(fā)展推波助瀾。正如潘之恒所言“萬歷己酉(萬歷三十七年,即1609年)間,一時名流都盡”。{15}

    二、晚明金陵戲曲刊刻與閱讀人群

    晚明金陵的戲曲表演的興盛促進了當(dāng)?shù)氐膽蚯?。戲曲刊刻彌補了舞臺表演的不足,可以滿足觀眾進一步娛樂的需要。因為較之于舞臺演出,案頭閱讀在欣賞的時間、地點上具有更大的優(yōu)勢。讀者可以不受時間、場次的限制隨意翻閱,反過來說,對劇本情節(jié)的熟悉亦有利于舞臺欣賞。正如明弘治十一年(1498)金臺岳家刊《新刊大字魁本全相參增奇妙注釋西廂記》跋云:“《西廂》,曲中之翹楚也。況閭閻小巷,家傳人誦,作戲搬演,切須字句真正,唱與圖應(yīng)?!阍⒂诰┷?,行于舟中,閑游坐客,得此一覽,始終歌唱了然,爽人心意?!阌谒姆接^云?!眥16}考察金陵戲曲刊本的服務(wù)對象,主要有以下三類人群。

    1.附注、音注、注釋兼評本——主要面對市井階層文化水平的讀者

    金陵早期戲曲刊本大量采用附釋、標(biāo)注、音注等手段,如同建安書坊的刊本一樣,目的是針對一些文化層次較低的讀者,為他們能夠順利閱讀劇本提供方便。如富春堂刊本《新刻出相音注范雎綈袍記》第二折“玉女傳言”中有唱詞“萬卷詩書,謾向螢窗飽讀。嘆干戈輕文重武。所嗟親漸老,溫清定省朝暮。蒼天垂佑,少全人子”,在“螢窗”邊上注“車胤”,取“車胤囊螢夜讀”之典故;在“定省”二字旁注“昏定晨省”。又如,在“豐年五谷稔”句中“稔”字旁注“音忍”;在“雪滿填門”中“填”字旁注“音田”。這類典故和讀音今天看來極為普通,不會構(gòu)成閱讀難度,可見主要是面向下層讀者的。

    再如世德堂刊《新鍥出像附釋標(biāo)注趙氏孤兒記》第二出中,對“蓬瀛三島”解釋為“島中三山,一曰蓬萊,一曰瀛洲,一曰方壺”。第三出中“王孫”,解釋為“古人尊貴之稱”?!芭铄龒u”、“王孫”這兩個詞稍有文化知識的人應(yīng)該了解,這里還要做出解釋,顯然是幫助文化水平較低,僅有識字能力的讀者。

    值得注意的是世德堂還刊出了一些附注音釋兼有點評性質(zhì)的戲曲刊本,但這些刊本閱讀的對象仍然面向下層讀者,這種點評基本上是以釋義為主的附加性的評論,評論文字不是釋讀的主要內(nèi)容,仍然是以幫助理解文義為目的的,較少指涉戲曲的藝術(shù)性方面。比如世德堂刊本《新鍥重訂出相附釋標(biāo)注驚鴻記題評》第一出“本傳提綱”有唱詞:“招入楊妃壽邸,霎時間拋撇迷戀霓裳。因此喧天震地,鼙鼓漁陽。馬嵬難起待歸來,依舊鸞鳳,看往代荒淫敗亂,今朝垂誡詞場?!边厵谟性S多文字加以注釋,有“楊妃故為壽王妃,故曰招入楊妃壽邸,言壽邸之楊妃也;霓裳羽衣,舞曲名;此傳之遠,此末二句見之意思遠矣;詞微也,文士也夫!詩人耶夫?”整段注釋以解釋歷史事件為主,最后表現(xiàn)了注者的感嘆和情感。

    2.點板、音注本——主要面向演劇人員

    世德堂之后,以唐氏廣慶堂為典型,刊出了一批標(biāo)明“點板”刊名的戲曲作品。如廣慶堂刊行的《新刻出相點板八義雙杯記》、《新編全相點板竇禹鈞全德記》、《新刻出相點板西湖記》、《新刻出相音注點板東方朔偷桃記》等等。點板,是劇本專有的一種樣式,做法是標(biāo)出曲中落板處?!胺材城鑾装?,及于第幾句,第幾字著版,在南曲規(guī)律極嚴,不可移易”。{17}點板主要服務(wù)于戲曲演唱和舞臺表演,幫助演員更好地把握唱詞的節(jié)奏和力量的強弱。所以點板類刊本主要面向戲曲表演人員,當(dāng)然也不排除一些戲曲業(yè)余愛好者。

    戲曲刊本對戲曲表演有重要作用,表演人員有劇本在手,可以更深入地揣摩劇情,提高表演藝術(shù)。一些戲班和著名戲曲表演家往往熟知十幾種劇本,多的達幾十種。沈璟《博笑記》記載一名小旦熟記戲文有十六種,朱有燉《香囊怨》記名妓劉盼春通曉劇目三十多種,何良俊所蓄小鬟“記五十余曲”。{18}這些演員,如果靠傳統(tǒng)的口耳相傳,記誦這么多劇本,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了得益于文獻記載的資料以外,我們從保存下來的戲曲刊本本身,也可以證明的確存在著為演劇人員閱讀而刊刻的劇本。如廣慶堂刊《新刻出相音注點板東方朔偷桃記》(古本戲曲叢刊二集)第九出“迎祝圣壽”。

    [前腔]整貼翠、花鈿、十二金、釵何、靦(音免)腆(音忝),愿年年此、日,戲、舞、當(dāng)筵、。歌金、縷、音遏(音惡)、麗、娟。舞彩、袖輕、翻趙、燕、滿朝、喜慶瑤、池宴、愿期天、地齊年?!ǖ┣铱疵妹梅郑ㄈヂ暎┥希愣似饋?。

    ……[太和佛]眉、壽堂、中仙、樂傳、新裁、錦、繡篇、揮、毫濡(去聲)、墨掃、云煙、,來壽、帝、王前。

    (注:此處用下劃線表示需要點板的字,用括號表示音注的內(nèi)容,下同)

    上段曲詞在需要強調(diào)的字旁加了點號,很顯然是為了演出的需要,如果止于閱讀內(nèi)容,則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曲詞中的注音,“靦”、“腆”、“分”、“濡”四字,也不是僅僅便于讀者認識,特別是“分”、“濡”二字注明是“去聲”,顯然是出于演唱的需要。此一特點在世德堂本《韓夫人題紅記》中也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清楚。如《題紅記》第二出“春朝試筆”有“領(lǐng)略群芳獨占魁”句,“占”,標(biāo)注為“占,去聲”;有“只應(yīng)移向瓊宴去,淺著胭脂薦紫宸”句,“應(yīng)”,標(biāo)注為“應(yīng),去聲”。在繼志齋本《重校十無端巧合紅蕖記》,這一特點更為明顯。如《紅蕖記》第一出:

    [千秋歲]袖手風(fēng)云,蒙頭日月,一片閑心,再休熱。鯤鵬學(xué)鳩各有志。山林鐘鼎從來別。獨支頤看鏡中勛業(yè)。

    此句注釋為“袖”,“音囚,慈秋切”;“鯤鵬”,“中州韻,音裈蓬”。這里居然用音韻學(xué)的相關(guān)知識來標(biāo)注,可見更是為發(fā)音有講究的演出人員了。

    只有場上演出的人才比較看重發(fā)音。發(fā)音之于演出的重要不言而喻。舉一個可能今天看了較為極端的例子。晚明文人張岱在《陶庵夢憶》中記錄了這樣一件事情。

    十三日,以大船二十艘載盤舲,以童崽扮故事,無甚文理,以多為勝。城中及村落人,水逐路奔,隨路兜截轉(zhuǎn)折,謂之“看燈頭”。五夜,夜在廟演劇,梨園必請越中上三班,或雇自武林者,纏頭日數(shù)萬錢,唱《伯喈》、《荊釵》,一老者坐臺下對院本,一字脫落,群起噪之,又開場重做。越中有“全伯喈”、“全荊釵”之名起此。{19}

    看到這里,演員場上演出怎敢怠慢。

    3.點板、點評本——主要面向文人士夫

    萬歷三十一年(1603),金陵繼志齋刊行《重校旗亭記》,不再有釋義,全書共125頁,只有4個注音,從注音的功能來講,已經(jīng)名存實亡。萬歷三十六年(1608),繼志齋刊行《重校錦箋記》,戲文中也不再有注釋,只保留了為數(shù)甚少的音注,例如《錦箋記》下卷,共170頁,只有29字給以注音,平均5頁多才有1個注音。文林閣刊行的《重校四美記》,全文130頁,51處注音,借助音注用來認識文字或者幫助舞臺演出,意義已經(jīng)不大。但以上三書仍然保留了點板的形式。而此時刊本的印刷質(zhì)量更為精美,插圖更為優(yōu)雅。為文人士夫提供閱讀的傾向非常明顯。而到了文林閣刊行《新刻全相觀音魚籃記》、《新刻全相袁文正還魂記》二書時,書中的釋義、注音、點板都已略去,業(yè)已成為文人案頭的讀物了。把這一傾向推向極致的要數(shù)寓居金陵的徽州書商汪廷訥所刻環(huán)翠堂樂府幾種戲文了。

    環(huán)翠堂樂府包括《三祝記》、《投桃記》、《義烈記》、《天書記》、《彩舟記》、《西廂記》數(shù)種??虝r間在萬歷三十六年(1608)左右。字體工整清秀,插圖細致精美,印刷考究優(yōu)良。是晚明金陵地區(qū)刊印質(zhì)量最高的戲曲作品。這類作品的主要服務(wù)對象應(yīng)該是文人紳士。

    由于文人學(xué)識淵博,文化修養(yǎng)高妙,普通刊本所設(shè)置的釋義、注音,對他們來講已經(jīng)無需存在了。他們更注意戲曲刊本的質(zhì)量,印刷精美,插圖優(yōu)雅的作品,更符合他們的審美情趣。而且文人士紳多數(shù)屬于富裕階層,不必考慮書籍的價格。主要看重的是書本的質(zhì)量。由于缺乏史料的記載,我們不能提供直接的證據(jù)來說明這一問題。但從刊本的質(zhì)量和書坊主人(如汪廷訥)的身份來看,此類書籍為文人服務(wù)的應(yīng)該鐵定無疑。一些學(xué)者提出的書籍價格的討論,亦證明確實存在著供文人閱讀士紳閱讀的書籍這一事實。{20}

    還有一些評點類戲曲刊本,但我們還不能立即斷定這類刊本就是服務(wù)于文人學(xué)士的。戲曲研究學(xué)者朱萬曙的研究表明戲曲點評興起于萬歷末期,金陵刊本有點評的有三十二種之多。{21}其實金陵刊本經(jīng)歷了一個由注到評的過程,早期刊本往往是“釋義兼評”,后來才過渡到只有點評。如果師儉堂刻《鼎鐫幽閨記》確定為金陵刻本的話,{22}《幽閨記》的點評可以算真正意義上的文學(xué)點評了。

    在明代,確有有一些刊本供案頭閱讀而非舞臺表演的。如臧懋循在《玉茗堂傳奇引》中說,“臨川湯義仍為《牡丹亭》四記。論者曰,此案頭之曲,非筵上之曲也”。{23}

    三、結(jié)語

    晚明戲曲演出活動的興盛促進了戲曲刊本的繁榮,鑒于戲曲聽眾的文化層次的差別,以及商業(yè)利益的需要,各個書坊推出了有針對性對象的戲曲讀本。音釋本主要面向文化水平較低的下層讀者,點板本主要服務(wù)于演劇人員,點評本主要針對文人雅士等文化修養(yǎng)較高的人群。戲曲刊本的流行,反過來對戲曲演出的促進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可以幫助觀眾熟悉演劇內(nèi)容,深入理解劇情;幫助演員熟記對白和唱詞,提高發(fā)音的準(zhǔn)確性;給文人提供案頭閱讀和欣賞之便,這樣進而促使演出活動向更高水平發(fā)展。

    注釋:

    {1}清朱彝尊《明詞綜》卷五十,中華書局,2007,2542頁。

    {2}清余懷《板橋雜記》卷上“雅游”,南京出版社,2006,9頁。

    {3}清吳偉業(yè)《梅村家藏稿》卷二十八,《續(xù)修四庫全書》集部第1396冊,第185頁。

    {4}清侯方域《壯悔堂文集》卷五《馬伶?zhèn)鳌?,《續(xù)修四庫全書》集部1406冊,16頁。

    {5}同上。

    {6}明張岱《陶庵夢憶》,中華書局,2008, 107頁。

    {7}明張岱《快園道古》卷四,轉(zhuǎn)引自方志遠《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xué)》,中華書局,2004,138頁。

    {8}明潘之恒《鸞嘯小品》卷二,轉(zhuǎn)引自汪效倚注《潘之恒曲話》,中國戲曲出版社,1988,54頁。

    {9}劉云水《明清家班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1頁。

    {10}譚帆《中國古典戲曲理論史》,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5,205頁。

    {11}明張岱《陶庵夢憶》卷八《阮圓海戲》,中華書局,2008,153頁。

    {12}“得王孫故宅廢圃,拓而新之。水竹花石,位置都雅。為墺室連閣,洞戶綺窗,擇稚齒曼容,千金百琲(音倍,珠子串)者貯之,教以歌舞,盡一時之妙。自非襟契不得與曲燕,翠屏絳帳中,香氣與人聲俱發(fā),若鸞鳳鳴煙云間”。李維楨《大泌山房集》卷七十一,《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152冊,第227頁

    {13}明張岱《陶庵夢憶》卷七,《過劍門》,中華書局,2008,144頁。

    {14}清余懷《板橋雜記》卷上“雅游”,南京出版社,2006,25頁。

    {15}潘之恒《亙史》卷十七“艷部金陵”,轉(zhuǎn)引自汪效倚輯注《潘之恒曲話》,108頁,中國戲曲出版社,1988。

    {16}《新刊大字魁本全相參增奇妙注釋西廂記》,卷五后的牌記,《古本戲曲叢刊》初集,第一輯。

    {17}《螾廬曲譚·論度曲》,轉(zhuǎn)引自張英博士論文《明代南京劇壇研究》,未刊稿,南京師范大學(xué),2006,111頁。

    {18}明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七“詞曲”,中華書局,1959,第340頁。

    {19}明張岱《陶庵夢憶》卷四,中華書局,2008,72頁。

    {20}如,石昌瑜《通俗小說與雕刻印刷》一文,以萬歷蘇州龔紹山刻本《陳眉公批評列國志傳》12卷,賈銀1兩的事實,結(jié)合當(dāng)時的物價,指出“買得起書的必定是有錢的官紳地主商人及其子弟”。《文史知識》2002年2期。再如,郭英德《元明文學(xué)傳播與文學(xué)接受》一文指出,“元明時期文學(xué)書籍大量出版,為文學(xué)接受提供了極大的便利。當(dāng)然能買得起書的,尤其是有余資購買詩詞、曲賦、小說等文學(xué)書籍的,主要還是達官貴族、士豪富商以及文人學(xué)士,一般老百姓是買不起這些文學(xué)書籍的。他們頂多只買些萬年歷、居家便覽、商賈要覽之類的實用書籍”。《求是學(xué)刊》1999年2期。以上二位學(xué)者的觀點固然有值得商榷之處,但也說明了版刻書籍以文人學(xué)士為銷售對象的事實。

    {21}朱萬曙《明代戲曲點評研究》,頁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12頁。

    {22}關(guān)于師儉樸堂的刻書地點是否在金陵,學(xué)界還有爭議。張秀民認為刻書地點在金陵,而杜信孚、方彥壽則認為在建陽,參見方彥壽《師儉堂刻書地點考》,文獻,1989年1期

    {23}趙山林《牡丹亭的評點》,《藝術(shù)百家》1998年4期,58頁。

    作者單位:安徽新華學(xué)院動漫與設(shè)計學(xu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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