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金瓶梅》看明代運河流域絲綢文化的繁榮

竺小恩

摘 要：《金瓶梅》反映了晚明的社會現(xiàn)實，體現(xiàn)了晚明時期運河流域的文化，包括絲綢文化。文章以《金瓶梅》小說為藍本，對明代運河流域絲綢文化的繁榮進行了論述，主要包括3個方面：一是明代服飾面料品種繁多，尤其以絲綢為盛，服飾色彩艷麗，圖案豐富；二是絲織技術(shù)高超，織金、織錦、妝花等技術(shù)水平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三是絲綢貿(mào)易繁榮，明代江南絲織業(yè)發(fā)達，不但江南地區(qū)本身是絲綢貿(mào)易的大市場，而且在全國各地，尤其是交通便利的運河沿岸都有絲綢市場。

關(guān)鍵詞：金瓶梅；明代；運河流域；絲綢文化

中圖分類號：TS9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346（2017）01-0045-10

（續(xù)上期 1 繁多絢麗的絲織品種）

2 高超的絲織染色技術(shù)

明代是中國絲織業(yè)大發(fā)展時期，民營絲織業(yè)高度發(fā)達，民間機戶遍布江南各地，尤其是長江下游運河流域環(huán)太湖地區(qū)以絲綢生產(chǎn)和交易為主的商業(yè)城鎮(zhèn)迅速涌現(xiàn)，吳江縣盛澤鎮(zhèn)、震澤鎮(zhèn)，嘉興王江涇、桐鄉(xiāng)濮院鎮(zhèn)、湖州雙林鎮(zhèn)，都是絲織生產(chǎn)的重要市鎮(zhèn)。與此同時，官營絲織機構(gòu)形成規(guī)模化，《明史 食貨六》載“兩京織染，內(nèi)外皆置局。內(nèi)局以應(yīng)上供，外局以備公用。南京有神帛堂、供應(yīng)機房，蘇杭等亦各有織染局，歲織有定數(shù)?！雹拧俺煟ū本┰O(shè)有內(nèi)局（織染局）外，全國各行省之外局，共有二十多處”，單是浙江就有“杭州府、紹興府、嚴州府、金華府、衢州府、臺州府、溫州府、寧波府、湖州府、嘉興府”。⑵總之，民間絲織業(yè)的發(fā)達，是官營絲織業(yè)形成規(guī)?；幕A(chǔ)，而官營絲織業(yè)生產(chǎn)的規(guī)?；址催^來刺激著民營絲織業(yè)的發(fā)展。

明代又是中國絲綢品種向高精化發(fā)展的重要歷史時期。宋元以來，絲織生產(chǎn)在繼承古代傳統(tǒng)技藝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融合了西域織金的用金技術(shù)，在紗、羅、緞等織物中織入一二十種彩色絨絲和捻金線、片金線、孔雀羽線等珍貴材料，織成整件的衣袍、佛像、書畫掛軸等絲綢珍品，反映出了明代高超的絲織技術(shù)。

明代絲織文化的這一特征也反映在小說《金瓶梅》的描述上。在《金瓶梅》中，隨處可見織金、織錦、遍地金、遍地錦、妝花等絲織物。以下通過《金瓶梅》中所描述的人物服飾及面料，討論一下明代高超的絲織染色技術(shù)。

2.1 織造技術(shù)的精湛

《金瓶梅》中人物衣著及面料多為絢麗多彩的提花織物。

第15回 月娘同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四人去賞燈，“都穿著妝花錦繡衣服”，其中“吳月娘穿著大紅妝花通袖襖兒，嬌綠緞裙，貂鼠皮襖”；⑶第20回李瓶兒嫁到西門慶家后第一次見月娘們時穿著“大紅遍地金對襟羅衫兒，翠蓋拖泥妝花羅裙”；第27回 西門慶準備送蔡太師的壽禮中有“兩套杭州織造的大紅五彩羅緞纻絲蟒衣”，還從李瓶兒樓上找了“兩件大紅紗，兩件玄色焦布，俱是織金邊五彩蟒衣”；第31回 寫西門慶上任以后，“身穿五彩灑線揉頭獅子補子圓領(lǐng)”；第40回 因喬家請吃看燈酒，西門慶給月娘等人做衣服，其中月娘做了“一件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緞袍兒；一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一套大紅緞子遍地金通麒麟補子襖兒，翠藍寬拖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兒，大紅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其余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四個都裁了一件大紅五彩通袖妝花錦雞緞子袍兒，兩套妝花羅緞衣服?！?第78回西門慶謝宋御史的禮物中有“一匹大紅絨金豸員領(lǐng)，一匹黑青妝花纻絲員領(lǐng)”；同回寫何千戶娘子到西門慶家時的著裝：“身穿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兒，系著金鑲碧玉帶，下襯著花錦藍裙?！钡?9回在永福禪林吳月娘巧遇春梅，見春梅“但比惜時出落得長大身材，面如滿月，打扮的粉妝玉琢，頭上戴著冠兒，珠翠堆滿，鳳釵半卸，上穿大紅妝花襖，下著翠藍縷金寬襕裙子，封著玎珰禁步，比昔不同許多?！钡?6回回西門府看吳月娘的春梅：“戴著滿頭珠翠金鳳頭面，釵梳胡珠環(huán)子。身穿大紅通袖四獸朝麒麟袍兒，翠藍十樣錦百花裙，玉玎珰禁步，束著金帶?！弊ㄒ院?，“脫了上面袍兒，家人媳婦開衣匣，取出衣服，更換了一套綠遍地錦妝花襖兒，紫丁香色遍地金裙。” ……此類描寫，在小說中還有很多。

單從上述所列的描寫中，便可以看出明代提花織物色彩豐富、紋樣圖案繁復(fù)，多為妝花服飾。其中有各類補子圖案，如“五彩灑線揉頭獅子補子圓領(lǐng)”“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緞袍”“大紅五彩通袖妝花錦雞緞子袍”等中的獅子、麒麟、錦雞便是（按明代服飾制度規(guī)定，獅子為明代武官一、二品的補子紋樣，錦雞為文官二品的補子紋樣，并無麒麟，麒麟是清代武一品補子，但是這種規(guī)定的補子紋樣，到了明中期及后期，有不遵循其制度的，惟文職官員尚能遵行，如武職品官，初期崇尚服虎豹補子，后則補子概用獅子，也不加以禁止；錦衣衛(wèi)至指揮、僉事而上亦有服用麒麟補子者。⑷文中西門慶服用獅子補，其女眷服用麒麟、錦雞皆可理解。此外，尚有葫蘆、燈景、艾虎、鵲橋、菊花、陽生等補子，乃是在品服之外的一種補子，是隨時依景而任意為之。文中“金豸圓領(lǐng)”應(yīng)該也是品服之外的一種任意行為）；有各類吉祥圖案，如吳月娘所穿的“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葫蘆，是八仙之一鐵拐李所用寶物，“鸞鳳和鳴”寓意夫妻恩愛。明代絲綢的圖案還常用麒麟紋，如春梅所穿的“大紅通袖四獸朝麒麟袍”、何千戶娘子的“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它和龍鳳一樣，也是帶有神話色彩的想象性和綜合性的圖案，它既表示“仁”，又含有“送子”之意。這些圖案織造復(fù)雜，花紋配色眾多，小說中多處提到“五彩妝花”字樣，“五彩”并非實數(shù)，而是虛指色彩繽紛，有些可達十幾乃至二三十種。譬如吳月娘的那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以玄色為底色，除了“葫蘆樣鸞鳳穿花”主體圖案外，還鑲有五彩金邊；再如小說中多處提到的“蟒衣”，作為明朝新創(chuàng)的官服，它與龍袍相似，其區(qū)別在于龍為五爪，蟒為四爪，故有“五龍四蟒”之說。圖中之“蟒”極似龍形，為四爪。蟒衣既與龍袍相似，其織造自然亦頗為復(fù)雜，《天工開物》有關(guān)于龍袍織造之法：

凡上供龍袍，我朝局在蘇、杭。其花樓高一丈五尺，能手兩人扳提花本，織來數(shù)寸即換龍形。各房斗合，不出一手。赭黃亦先染絲，工器原無殊異，但人工慎重與資本皆數(shù)十倍，以效忠敬之誼。其中節(jié)目微細，不可得而詳考云。⑸

上供龍袍為蘇、杭定點織造，織機為高一丈五尺的花樓式提花機，需要2位能工巧匠共同織造，而且換形頻繁，節(jié)目微細，特別強調(diào)費心費力費資本。明代蟒衣一般也是以蘇杭織造為佳，《金瓶梅》第22回 西門慶送給蔡太師的生辰賀禮――錦繡蟒衣，便是專門差來旺兒去杭州織造的。 與蟒龍紋樣相似的還有飛魚、斗牛紋樣，《金瓶梅》第71回寫何太監(jiān)將飛魚綠絨氅衣送給西門慶，第73回，“伯爵燈下看見西門慶白綾襖子上，罩著青段五彩飛魚蟒衣，張牙舞爪，頭角崢嶸，揚須鼓鬣，金碧掩映，蟠在身上，唬了一跳。”這里的“飛魚蟒衣”，便是何太監(jiān)送的“飛魚綠絨氅衣”，因兩者紋樣相似，而直稱“蟒衣”了?！睹魇?輿服志三》載：“（嘉靖）十六年，群臣朝于駐蹕所，兵部尚書張瓚服蟒。帝怒，諭閣臣夏言曰：‘尚書二品，何自服蟒？ 言對曰：‘瓚所服，乃欽賜飛魚服，鮮明類蟒耳。帝曰：‘飛魚何組兩角？其嚴禁之。于是禮部奏定，文武官不許擅用蟒衣、飛魚、斗牛，違禁華異服色。”⑹這種違制現(xiàn)象在嘉靖前后一直存在。明初，蟒衣只限于皇帝左右宦官及得寵親信人臣所服，《明史 輿服志三》載：“按《大政記》，永樂以后，宦官在帝左右，必蟒服，制如曳撒，繡蟒于左右……貴而用事者，賜蟒，文武一品官所不易得也?！焙髞戆l(fā)展到一、二品官皆可用蟒衣，再后來，發(fā)展到遍賜群臣，蟒衣以及與其非常相似的飛魚、斗牛服飾越來越多，朝廷不得不對此采取措施，天順年間、弘治年間都曾禁止官民衣服不得用蟒龍及飛魚、斗牛等圖紋⑺。這是嘉靖以前的事情。嘉靖十六年，禮部又一次下令禁服蟒衣、飛魚、斗牛等服飾，但是至隆慶萬歷年間，這些違禁服飾照樣在民間流行。西門慶服飛魚服，便是一例。

能織造出蟒龍、飛魚、斗牛等形神畢現(xiàn)的服飾面料圖案，這與明代織造技術(shù)的精湛是分不開的。明朝織機裝置已發(fā)展得比較完善，織機種類也較多，可根據(jù)生產(chǎn)品種的不同而選擇各種織機類型。如紗羅織物用羅機子制織，絹、 、繒帛等平素織物均用小機織造，也可用腰機制織。《天工開物》指出：這種機子，操作時織工力量全在腰和臀部，相當(dāng)費力，因此，雖然它所織出的帛更整齊、結(jié)實而有光澤，但是至明朝這種機子已流傳不廣了。⑻明代使用最廣的織機是織造妝花緞一類提花織物的花樓提花機。

明朝的提花機在宋應(yīng)星的《天工開物》中有專門的闡述：

凡花機通身度長一丈六尺，隆起花樓，中托衢盤，下垂衢腳（水磨竹棍為之，計―千八百根）。對花樓下掘坑二尺許，以藏衢腳（地氣溫者，架棚二尺代之）。提花小廝坐立花樓架木上。機末以的杠卷絲，中用疊助木兩枝，直穿二木，約四尺長，其尖插于筘兩頭。疊助，織紗羅者，視織綾絹者減輕十余斤方妙。其素羅不起花紋，與軟紗綾絹踏成浪梅小花者視素羅，只加桄二扇，一人踏織自成。不用提花之人閑住花樓，亦不設(shè)衢盤與衢腳也。其機式兩接，前―接平安，自花樓向身一接斜倚低下尺許，則疊助力雄。若織包頭細軟，則另為均平不斜之機，坐處斗二腳，以其絲微細，防遏疊助之力也。⑼

從這段記載中可以看出當(dāng)時的提花機結(jié)構(gòu)已相當(dāng)完善了。圖2為《天工開物》中的花樓織機圖。由圖可以看出，提花機由的杠、稱莊、花樓、鐵鈴、老鴨翅、澀木、門樓、衢盤、衢腳、疊助、眠牛木等部件構(gòu)成。中間隆起的是花樓，花樓中間托有衢盤，下面垂吊著衢腳（用加水磨滑的竹棍制成，共1800根）?；窍旅嫱趥€深2尺左右的坑，用來容納衢腳（地底濕的，就架2尺高的棚來代替）。在花樓前壁上有4根老鴨翅和4根澀木，老鴨翅的作用是織錦緞的質(zhì)地，澀木的作用是提絡(luò)紋緯的浮現(xiàn)部分?；C的尾部裝有經(jīng)軸，用于卷絲，花機的中部裝有2根疊助木?？椢锊煌B助木重量不同，助力亦不同。這種花機由2人操作，1人坐在花樓架上提經(jīng)，1人坐在門樓下織緯。在同―織機上，既可織提花織物，又可織素羅或小花紋織物。在織素羅或小花紋織物時，只需在織機上“加桄二扇”，“一人踏織”即可，而不用提花樓提花。在織不同厚薄、不同密度的品種時，可根據(jù)機式調(diào)整張經(jīng)的方式，使其平放或傾斜，來調(diào)節(jié)打緯力的大小。

除了織造機械的完善，工匠心計的巧妙也是明代織造技術(shù)精湛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 《天工開物》記載：

凡工匠結(jié)花本者，心計最精巧。畫師先畫何等花色于紙上，結(jié)本者以絲線隨畫量度，算計分寸杪忽而結(jié)成之。張懸花樓之上，即織者不知成何花色，穿綜帶經(jīng)，隨甚尺寸度數(shù)提起衢腳，梭過之后居然花現(xiàn)。蓋綾絹以浮輕而見花，紗羅以糾緯而見花。綾絹一梭一提，紗羅來梭提，往梭不提。天孫機杼，人巧備矣。⑽

這段記載充分體現(xiàn)了明代提花工匠精湛的技藝，他們以絲線為畫筆，按著畫本圖樣的尺寸，用心度量，在穿綜帶經(jīng)、梭起梭落之際，便織成了精美絕倫的紋樣，人間巧手，勝過了天上織女。

2.2 絲織品種的推陳出新

明代絲綢不僅在量的方面大幅度增長，而且在質(zhì)的方面，也以其技藝精湛、質(zhì)地優(yōu)美而名聞世界。各種絲織品在前代的基礎(chǔ)上，織造技藝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南京云錦，在元代織金錦的基礎(chǔ)上，創(chuàng)造出加金妝花新品種，成為明代絲織工藝高度發(fā)展的代表品種。云錦是南京絲織品中的精品，它質(zhì)地厚，花頭大，配色對比強烈，猶如云霞般美麗，故名“云錦”。南京云錦主要有“織金”“織錦”“妝花”3類。⑾《金瓶梅》人物服飾描述中多有所見。

織金。指面料上的花紋大量或全部用真金線或真銀線織造成的提花絲織物。（圖3）織金面料材料考究，織金紋樣花滿地少，織金織物或全部用金，或部分用金，或大面積地應(yīng)用各種金線、銀線交織于一件彩錦中，形成一種金彩輝映、瑰麗燦爛、典雅高貴的藝術(shù)效果。

從《金瓶梅》描述中看，明代織金面料有用于鑲滾衣邊、裙邊的，也有制作整件衣服的。如第27回 李瓶兒為西門慶找出送給蔡太師的壽禮，其中有4件蟒衣，“兩件大紅紗，兩件玄色焦布，俱是織金邊五彩蟒衣”，這是用織金料鑲滾衣邊的；第14回 寫李瓶兒“穿白綾襖兒，藍織金裙，……與金蓮做生日”；第20回 李瓶兒見應(yīng)伯爵等人時，“身穿大紅五彩通袖羅袍，下著金枝線葉紗綠百花裙”，這“金枝線葉紗綠百花裙”分明是織金裙；第35回 西門慶往東京送禮，其中有“兩匹玄色織金麒麟補子尺頭”；第37回 西門慶叫了趙裁替韓愛姐做兩套織金紗緞衣服，一件大紅妝花緞子袍兒；第40回 月娘做了“一件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段袍兒；一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一套大紅段子遍地金通麒麟補子襖兒，翠藍寬拖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兒，大紅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其中有鑲織金邊的羅袍，有織金裙（翠藍寬拖地金裙、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第45回 李瓶兒送給吳銀兒“一套上色織金緞子衣服，兩方綃金汗巾兒”；第71回西門慶送給夏公（夏龍溪）青織金綾纻一端，色段一端；第89回 寫春梅“上穿大紅妝花襖，下著翠藍縷金寬襕裙子”。小說中還多次提到“金緞”、“金豸圓領(lǐng)”“金云白豸圓領(lǐng)”。這些應(yīng)該都是織金面料或織金衣服。

在織物中加金的工藝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度龂?魏書》載：“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從大將軍以上，皆得服綾錦、羅綺、紈素、金銀飾鏤之物……”，⑿可見在三國曹魏時期已經(jīng)在服飾上加金銀線了。隋唐時期，加金織物有所發(fā)展，《隋書 何稠傳》記載：波斯國進獻金錦袍，圖案紋樣十分艷麗，皇上命稠模仿制作，結(jié)果不但模仿成功，而且比波斯國所獻更艷麗⒀；敦煌莫高窟唐代壁畫上，彩繪佛像以及供養(yǎng)人像身上皆有用金的裝飾。宋代以后，加金織物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在宋金戰(zhàn)爭時期，無論北宋還是南宋，在和金禮物中皆有加金織物。據(jù)《大金吊伐錄》記載，北宋和金禮物中有金錦150匹；據(jù)周必大《親征錄》記載，南宋和金禮物中，有捻金絲織物200匹。可知，在宋代，加金織物已有少量生產(chǎn)，并且成為代表性的高檔絲織物。

到了元代，加金織物開始盛行，元代上自統(tǒng)治者、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歡用加金織物，元人稱為“納石失”。納石失的流行有諸多原因，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元統(tǒng)治者掌握了一批西域工匠――既善于捻金線又會緙絲織作的回鶻錦綺工匠。這些工匠對中國絲綢業(yè)的發(fā)展，尤其是明代絲綢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明代的織金技術(shù)便是在繼承元代織金技術(shù)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

除了在面料花紋上大量或全部用金以外，在《金瓶梅》的描述中，還有大量“遍地金”織物。第7回 孟玉樓第一次見西門慶時，“穿上雙大紅遍地金云頭白綾高底鞋兒?！钡?5回 元宵節(jié)賞燈，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都外披一件遍地金比甲，其中“李嬌兒是沉香色遍地金比甲，孟玉樓是綠遍地金比甲，潘金蓮是大紅遍地金比甲”；第41回 西門慶給春梅衣服，其中有“兩套遍地金比甲兒”；第62回李瓶兒去世后，在穿什么鞋的問題上，潘金蓮道：“他心愛穿那雙大紅遍地金高底鞋兒……倒尋出來與他穿去吧?！钡珔窃履锏溃骸安缓茫箾]的穿到陰司里，教他跳火炕”，叫李嬌兒把“那雙紫羅遍地金高底鞋，與他裝綁了去吧”；第67回 李瓶兒裝槨時所穿衣服，上面為兩套遍地金段子衣服；第69回 寫林氏服飾，“身穿白綾寬綢襖兒，沉香色遍地金妝花段子鶴氅，大紅宮錦寬襕裙子……”；第72回 寫西門慶將一套遍地金時樣衣服送給林氏，“林氏一見，金彩奪目，滿心歡喜”；第75回 寫吳月娘等五個婦人往應(yīng)伯爵家吃滿月酒，“吳月娘上穿著沉香遍地金妝花補子襖兒，綠紗遍地金裙”；第78回 何千戶娘子離開西門慶家著裝大紅遍地金貂鼠皮襖；第96回 春梅回西門府，著看吳月娘紫丁香色遍地金裙。

遍地金織物，是指織物的地紋全用片金線、捻金線或捻銀線織成，織成品更加華麗輝煌，更加豪華珍貴。如圖4遍地金云龍折枝花紋孔雀羽妝花緞，在織彩花部分全部用片金線織地紋，主體花紋云龍用孔雀羽線挖花?？兹赣鹁€是用孔雀尾翎上飛散著的羽絨，一根根接續(xù)后并與直徑為0.1毫米的棕色單股絲并合，再以綠色絲絨線捆扎而成，制作極為工細。遍地金織物與織金織物不同之處在于，織金織物用金在花紋上，遍地金織物用金在地紋上。

織錦。這是一種多彩提花織物，豐富的色彩、繁復(fù)的紋樣和熟絲染色后織造是錦的三大特點。錦的花紋是用不同顏色的彩梭、通梭織彩，整個彩緯都被平均地織入面料中去。顯花的部位，彩緯露在織物的正面；不顯花的部位，彩緯織進面料的背面。在面料的地經(jīng)中有一根地經(jīng)壓住背面彩緯，形成經(jīng)緯交組，因此整個面料厚薄均勻，背面光平伏貼。圖5為明代纏枝胡桃紋加金雙層錦。

《金瓶梅》中多處提到各種織錦。第29回李瓶兒要用“一方大紅十樣錦緞子”，依照金蓮的樣兒做一雙鞋。第40回 西門慶要給府中女人每人做件妝花通袖袍兒，一套遍地錦衣服，一套妝花衣服。月娘最多，“兩套大紅通袖遍地錦袍兒，四套妝花衣服”，其中有一件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段袍兒，一套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兒，大紅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第41回 其中寫西門慶給迎春、玉簫、蘭香的衣服都是大紅緞子織錦對衿襖；第42回 西門慶送喬家之禮，其中有“兩套遍地錦羅緞衣服”；第62回 李瓶兒過世，月娘吩咐李嬌兒、玉樓，尋出瓶兒“新裁的大紅段遍地錦襖兒、柳黃遍地錦裙”等衣服給她穿了去；第67回 寫愛月兒送“一方回紋錦同心方勝挑紅綾汗巾兒”給西門慶，而且里面裹著一包親口磕的瓜仁兒。第69回 寫林氏“著大紅宮錦寬襕裙子”；第72回 又寫林氏“下著玄錦百花裙”；第78回 寫何千戶娘子“著花錦藍裙”；第96回 寫春梅回西門府看吳月娘，初時“身穿大紅通袖，四獸朝麒麟袍兒，翠藍十樣錦百花裙”，后又“脫了上面袍兒，家人媳婦開衣匣，取出衣服，更換了一套綠遍地錦妝花襖兒，紫丁香色遍地金裙?！?/p>

上述提到的織錦衣服面料有十樣錦、遍地錦、宮錦、回紋錦等。十樣錦，是蜀錦中的名品，前文已有所述。遍地錦，是由宋錦發(fā)展而來的。宋錦形成于北宋末年或南宋初年，主要產(chǎn)地為蘇州一帶，所以又稱蘇州宋錦，其獨特風(fēng)格在于吸收了當(dāng)時成熟的花鳥畫寫實風(fēng)格，將折枝花卉用于織錦紋樣，或變化成裝飾韻味的纏枝蓮花、穿枝牡丹，后又發(fā)展了遍地錦紋，形成色彩紋樣更加復(fù)雜的絲織品。宮錦是宮中特制或仿照宮樣所制的錦緞。回紋錦，有兩種含義：一是窗格、織物、建筑、器皿等中國傳統(tǒng)裝飾用的回紋樣式；二是織有回文詩的錦緞，這種回紋錦又叫璇璣圖。這里有個故事，相傳東晉十六國時期有個叫蘇若蘭的女子因思念戍邊的丈夫，將自己所作的思念之詩詞編排整理成29行29列的文字圖，然后懷著滿腔幽思把其織在錦緞上，并將這幅錦緞命名為“璇璣圖”（璇璣，原意是指天上的北斗星，之所以取名璇璣是指這副圖上的文字，排列象天上的星辰一樣玄妙而有致，知之者可識，不知者望之茫然。其中更暗寓她對丈夫的戀情，就象星星一樣深邃而不變）?！督鹌棵贰分刑岬降幕丶y錦應(yīng)該屬于第二種，即織有回文詩的錦緞?！督鹌棵贰返?2回西門慶留戀煙花，吳月娘讓玳安拿馬去接，潘金蓮暗暗修了一個柬帖，交與玳安……西門慶“拆開觀看，卻是一幅廻文錦箋”，這里的廻文錦箋，即寫有回文詩的錦箋。第67回 鄭愛月兒讓鄭春給西門慶送了2盒茶食，并一個小描金盒兒。當(dāng)西門慶問鄭春那“那小盒兒內(nèi)是甚么？”鄭春悄悄跪在西門慶跟前，遞上盒兒，說：“此是月姐捎與爹的物事。”打開一看，“是一方回紋錦同心方勝桃紅綾汗巾兒，里面裹著一包親口磕的瓜仁兒?！睆泥嵈旱纳袂椤⒀哉Z，便可知描金盒中所裝非一般之物，果然字字見情：瓜仁兒是親口磕的，包裹之物是常常用于男女定情之物汗巾兒，汗巾兒上繡有“同心方勝”圖案（中國傳統(tǒng)裝飾紋樣方勝紋是以兩個菱形壓角相疊而構(gòu)成的幾何圖形或幾何紋樣。同心方勝，古時人們習(xí)慣于將異性之間兩顆心的結(jié)合，用“同心結(jié)”來象征，亦是男女“永結(jié)同心”的信物。而“方勝”因其同心相連、成雙入對的形態(tài)，被世人賦予“永結(jié)同心、永不分離”的美滿寓意，用以表達對愛情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這樣的意境中，“回紋錦”絕對不會是無情之物。第68回，又一次寫鄭愛月特地新妝出來靠近西門慶，“上著煙里火回紋錦對衿襖兒，鵝黃杭絹點翠縷金裙，妝花漆褲，大紅鳳嘴鞋兒，燈下海獺臥兔兒，越顯得粉濃濃雪白的臉兒?！贝颂幍摹盎丶y錦”應(yīng)該也是織有回文詩的錦緞。

妝花。妝花原意是用各種彩色緯絲在織物上以挖梭的方法形成的花紋。這種織造方法始于唐代以后，經(jīng)宋元至明代，集緙絲的通經(jīng)回緯的挖花技術(shù)、織成緯錦的緯顯花方法、織金（銀）閃彩等織花技藝之大成，發(fā)展成為妝花緞及各類妝花織物。妝花織物最初是在緞地上挖花妝彩，以后把這種配色織造技法，發(fā)展運用到紗、羅、綢、絹、絨等不同質(zhì)地不同組織的織物上。圖6為明代云鶴紋織金妝花紗。元明時，各種紋飾妝花緞和金寶地等新品種得到空前的發(fā)展。宋元時的織金妝花緞，因其質(zhì)地厚淳、色彩艷麗、花紋喻意吉樣頌祝，多用作冬季的衣裝、帳子、帷幔和佛經(jīng)經(jīng)面的裝潢等。明代是妝花緞制作生產(chǎn)的全盛時期，妝花緞又從匹料生產(chǎn)發(fā)展為以“織成”設(shè)計和織造成一幅或一件袍服的形式，如宮廷官府專用的龍袍、蟒袍、桌圍、椅披、傘蓋，乃至巨幅書畫、佛像圖卷等。

《金瓶梅》描述中有不少妝花織物。第15回 元宵夜，月娘同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都穿著妝花錦繡衣服”去賞燈；第20回 李瓶兒第一次見月娘們，“下穿的是翠蓋拖泥妝花羅裙”；第37回 西門慶替韓愛姐做了“兩套織金紗緞衣服，一件大紅妝花緞子袍兒”；第40回 西門慶給家里女眷“每做件妝花通袖袍兒，一套遍地錦衣服，一套妝花衣服。惟月娘是兩套大紅通袖遍地錦袍兒，四套妝花衣服。”其中月娘的有“一件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緞袍兒；一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羅袍；一套大紅緞子遍地金通麒麟補子襖兒，翠藍寬拖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兒，大紅金枝綠葉百花拖泥裙?！逼溆嗬顙蓛骸⒚嫌駱?、潘金蓮、李瓶兒四個都裁了“一件大紅五彩通袖妝花錦雞緞子袍兒，兩套妝花羅緞衣服?！钡?2回瓶兒去世后，月娘吩咐李嬌兒、玉樓尋出她心愛的衣服讓她穿了去，其中有一套“丁香色云綢妝花衫、翠藍寬拖子裙”還有“白綾女襪兒，妝花漆褲腿兒”；第65回 西門慶為迎接黃太尉（欽差）治筵席，“都是錦繡桌幃，妝花椅甸?！钡?7回西門慶送喬親家長姐生日禮物，其中有“一套妝花緞子衣服”；第68回 寫工部安郎中來西門府時“穿著妝花云鷺補子員領(lǐng)”；第69回 寫西門慶第一次見林氏時，林氏著“沉香色遍地金妝花緞子鶴氅”。第70回：寫西門慶向蔡太師進禮，其中有“一匹大紅絨彩蟒，一匹玄色妝花斗牛補子員領(lǐng)……” 第75回 月娘等人往應(yīng)伯爵家吃滿月酒去，其中月娘“上穿著沉香遍地金妝花補子襖兒?！钡?8回西門慶謝宋御史的禮中，有“一匹大紅絨金豸員領(lǐng)，一匹黑青妝花纻絲員領(lǐng)”；同回，寫何千戶娘子到西門慶家時“身穿大紅通袖五彩妝花四獸麒麟袍兒，系著金鑲碧玉帶，下襯著花錦藍裙。”第89回 寫春梅?！吧洗┐蠹t妝花襖，下著翠藍縷金寬襕裙子，封著玎珰禁步，比昔不同許多?！钡?6回 再寫春梅脫了大紅通袖四獸朝麒麟袍兒和十樣錦百花裙，“更換了一套綠遍地錦妝花襖兒，紫丁香色遍地金裙?！?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3/07/13/qkimageszjfzzjfz201701zjfz20170108-5-l.jpg"/>

上述描述中，按織物的質(zhì)地和組織看，有妝花緞、妝花羅、妝花綢；按織物成品形式看，更多的是織成料，如通袖妝花袍、妝花椅披、妝花補子等；按織造方法看，有普通的妝花織物，有五彩妝花織物，有遍地金妝花織物，有遍地錦妝花織物；用途很廣泛，有做補子圓領(lǐng)的，有做袍、襖、衫、裙的，還有做漆褲，做桌幃椅披的。

《天水冰山錄》也記錄了大量妝花織物，有各種妝花緞、妝花紗、妝花羅、妝花綢、妝花絹、妝花絨、妝花改機、妝花布等種類。以妝花緞為例，就有妝花緞、織金妝花緞、遍地金妝花緞緞、妝花補云緞、妝花宋錦緞、妝花過肩龍蟒鳳緞、妝花通袖緞、妝花襖裙緞、妝花女袍緞等；數(shù)量可觀，緞類織物共有9151匹，其中明確標注為妝花緞的就有2589匹。這些都能說明妝花織物在明代已達到全盛時期。

2.3 染色技術(shù)的提高

明代織物紋樣色彩十分豐富，《天水冰山錄》中單是緞類的色彩就有大紅、水紅、桃紅、紅閃色、黃色、青色、青閃紅、天青、黑青、綠色、綠閃色、柳綠、黑綠、墨綠、油綠、沙綠、藍色、藍閃色、藍閃紅、沉香、玉色、紫色、藕色、黃色、黃閃色、柳黃、白色、蔥白、官閃綠、柳綠等。

《金瓶梅》中人物服飾及面料的色彩更多，有紅色、桃紅、大紅、銀紅、鶴頂紅、大猩紅、血腥色、熌紅、煙里火、綠色、紗綠、官綠、黑綠、鸚哥綠、嬌綠、綠閃色、白色、月白、蔥白、白銀色、藕絲色、白藕絲、密合色、玉色、藍色、翠藍、青色、墨青、黑青、天青色、翠蓋色、紫色、紫葡萄色、丁香色、紫丁香色、紫閃色、絳色、醬色、黃色、老黃色、鵝黃、柳黃、軟黃、玄色、沉香色等幾十種。如此豐富的色彩，足以說明明代的染色技術(shù)水平。

當(dāng)時的文獻資料也可為我們提供依據(jù)。緞類和綢類一般是熟絲織品，根據(jù)宋應(yīng)星《天工開物 乃服》“熟練”條記載，明代的生絲帛的精練技術(shù)已相當(dāng)高明。“凡帛織就，猶是生絲，煮練方熟。練用稻藁灰入水煮，以豬胰脂陳宿一晚，入湯浣之，寶色燁然。或用烏梅者，寶色略減。凡早絲為經(jīng)，晚絲為緯者，練熟之時，每十兩輕去三兩，經(jīng)緯皆美好。早絲輕化只二兩。練后日干張急，以大蚌殼磨使乖鈍，通身極力刮過，以成寶色。”⒁這表明，當(dāng)時已采用生物化學(xué)技術(shù)，用胰酶精練生絲，精練后再經(jīng)磨、刮等整理，以增加絲身光澤。

明代織金、妝花類織物所用的絲線都是經(jīng)過染色以后再織成的。在染色方面，明代染料多用植物染料，對植物染料的采集、加工已積累很多經(jīng)驗。從現(xiàn)存的一些明朝絲織物色彩來看至今仍艷不褪色，說明色牢度相當(dāng)高。宋應(yīng)星的《天工開物 彰施》“諸色質(zhì)料”是當(dāng)時染料生產(chǎn)、染色工藝技術(shù)的真實記載和科學(xué)總結(jié)。

大紅色（其質(zhì)紅花餅一味，用烏梅水煎出。又用堿水澄數(shù)次，或稻稿灰代堿，功用亦同。澄得多次，色則鮮甚。染房討便宜者，先染蘆木打腳。凡紅花最忌沉、麝，袍服與衣香共收，旬月之間其色即毀。凡紅花染帛之后，若欲退轉(zhuǎn)，但浸濕所染帛，以堿水、稻灰水滴上數(shù)十點，其紅一毫收轉(zhuǎn)，仍還原質(zhì)。所收之水藏于綠豆粉內(nèi)，放出染紅，半滴不耗。染家以為秘訣，不以告人）、蓮紅、桃紅色、銀紅、水紅色（以上質(zhì)亦紅花餅一味，淺深分兩加減而成。是四色皆非黃繭絲所可為，必用白絲方現(xiàn)）、木紅色（用蘇木煎水，入明礬、棓子）、紫色（蘇木為地，青礬尚之）、赭黃色（制未詳）、鵝黃色（黃蘗煎水染，靛水蓋上）、金黃色（蘆木煎水染，復(fù)用麻稿灰淋，堿水漂）、茶褐色（蓮子殼煎水染，復(fù)用青礬水蓋）、大紅官綠色（槐花煎水染，藍淀蓋，淺深皆用明礬）、豆綠色（黃蘗水染，靛水蓋。今用小葉莧藍煎水蓋者，名草豆綠，色甚鮮）、油綠色（槐花薄染，青礬蓋）、天青色（入靛缸淺染，蘇木水蓋）、蒲萄青色（入靛缸深染，蘇木水深蓋）、蛋青色（黃蘗水染，然后入靛缸）、翠藍、天藍（二色俱靛水分深淺）、玄色（靛水染深青，蘆木、楊梅皮等分煎水蓋。又一法，將藍芽葉水浸，然后下青礬、棓子同浸，令布帛易朽）、月白草色二色（俱靛水微染，今法用莧藍煎水，半生半熟染）、象牙色（蘆木煎水薄染，或用黃土）、藕褐色（蘇木水薄染，入蓮子殼，青礬水薄蓋）。

附：染包頭青色（此黑不出藍靛，用栗殼或蓮子殼煎煮一日，漉起，然后入鐵砂、皂礬鍋內(nèi)，再煮一宵即成深黑色）。

附：染毛青布色法（布青初尚蕪湖千百年矣。以其漿碾成青光，邊方外國皆貴重之。人情久則生厭。毛青乃出近代，其法取松江美布染成深青，不復(fù)漿碾，吹干，用膠水參豆?jié){水一過。先蓄好靛，名曰標缸。入內(nèi)薄染即起，紅焰之色隱然。此布一時重用）。⒂

上述記載中共有染料14種，染色27種，而且對各種染料的制作和染色的過程都作了詳細說明，這一篇章基本反映了明朝的染色技術(shù)。篇中所列的15種植物染料為：紅花、烏梅、稻藁灰、蘇木、黃檗、蓮子殼、槐花、茶藍、蓼藍、馬藍、吳藍、小葉莧藍、楊梅、栗殼、蘆木；27種染色為：大紅、蓮紅、桃紅、銀紅、水紅、木紅、紫色、赭黃、鵝黃、金黃、紫褐、大紅官綠（深、淺）、豆綠、草豆綠、油綠、天青、葡萄青、蛋青、翠藍、天藍、玄色、月白、草白、象牙色、藕褐、包頭青色、毛青布色。

《金瓶梅》中還提到民間染色作坊，第7回西門慶第一次去楊家見孟玉樓時，只見院內(nèi)“臺基上靛缸一溜”，而且“一日常有二三十染的吃飯”，可見是有一定規(guī)模的染色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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