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與魏晉六朝鬼故事

金官布

(青海師范大學，西寧 810008)

道教與魏晉六朝鬼故事

金官布

(青海師范大學，西寧 810008)

魏晉以來，社會動亂、儒學式微、思想解放，各種宗教思想廣泛傳播，對中國傳統(tǒng)鬼文化與鬼故事提供了理論支持，增強了其活力，其中道教的陽精崇拜思想和法術(shù)觀念對鬼故事的興盛產(chǎn)生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魏晉六朝;鬼故事

一

道教脫胎于原始宗教，以道家老莊思想為理論基礎(chǔ)，后又雜糅神仙方術(shù)思想和民間信仰，于東漢末年正式形成本土宗教，因此與民間鬼神信仰和巫術(shù)有著天然聯(lián)系。早在秦漢時期，有關(guān)神仙方術(shù)的思想就已相當發(fā)達，后來在迎合歷朝君王求長生愿望下，得到迅速的發(fā)展?！逗鬂h書·方術(shù)傳序》云：“漢自武帝，頗好方術(shù)，天下懷協(xié)道藝之士，莫不負策抵掌，順風而屆矣?！盵1]至東漢中后期，道教正規(guī)的組織逐漸形成。東漢末年，社會混亂、疫病流行，道教形成期的太平道和五斗米教主動迎合民眾的需求，在民間得到迅速發(fā)展，其勢力“連接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yīng)”[1]。魏晉時期，道教接受統(tǒng)治階級的招安，與其建立良好關(guān)系。在這一時期，出現(xiàn)了葛洪、寇謙之、陸修靜、陶弘景等一批道教人物，通過這些知名人物對道教內(nèi)部的改革、整修，道教逐漸從原始的民間宗教團體發(fā)展成為較為完備成熟的官方正統(tǒng)宗教。同時，為了得到統(tǒng)治階級的大力扶植和民眾的信仰，道教積極吸收儒家的忠孝思想，主動向統(tǒng)治政權(quán)靠近。如道教提出“不得違戾父母師長，反逆不孝”，“不得叛逆君王，謀害家國”[2]的教義，使道教褪去原始巫術(shù)色彩的民間宗教，成為符合社會倫理道德、迎合社會上層需求的宗教，成為統(tǒng)治者的御用工具。

包容性、迎合性是道教的最大特點，也是其謀取自身發(fā)展的重要手段。道教在形成過程中，吸收了原始宗教、神仙方術(shù)、民間信仰等民眾熟悉的各類宗教信仰。雖然思想雜亂，但很容易滲透到民眾的思想意識當中。道教及時行樂、羽化成仙的思想，迎合了中國人的本質(zhì)，消解著人們對死亡的恐懼，撫慰著貪戀享樂的心理?！爸袊澜棠酥林袊说膬?nèi)在特質(zhì)是對自由、長生、享樂的不懈追求”。[3]⑷積極迎合統(tǒng)治者和民眾的傳統(tǒng)心理，主動吸收儒家倫理道德等，成為道教獲得更多社會上層人物支持的重要手段。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亂，生靈涂炭，儒教式微，各種思想迅速興起，思想學術(shù)處于高度自由時期，道教趁勢利用這千載難逢的發(fā)展機遇，主動迎合社會需求和民眾心理，在與佛教的“斗法”中發(fā)展壯大。這一時期，道教名家輩出、宗派林立、經(jīng)典劇增。道教徒通過努力傳播自己的理論，使其不斷滲透到社會各個層面，對民眾的思想意識和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道教積極利用鬼話來宣揚教義和道術(shù)，在自神其術(shù)的同時也促進了鬼故事的繁榮。

二

道教通過鬼故事宣揚的教義，主要有房中術(shù)和陽精崇拜，這類題材在鬼故事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在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中，主要體現(xiàn)在“人鬼婚戀”故事中，女鬼復(fù)生情節(jié)多與吸收男人陽精有關(guān)。

在女鬼“復(fù)生”母題中包含著一個有趣的情節(jié)，即女鬼和陽間男子結(jié)合后才有可能實現(xiàn)復(fù)生。如“談生”中，女鬼和談生結(jié)為夫妻兩年后，腰部以下開始生出肉，三年后才可完全復(fù)生；“李仲文女”中，女鬼李仲文女夜晚與陽間男子張子長交合五六夜后，就可以白天與張子長幽會，發(fā)冢時肌體生肉，等等，這些情節(jié)反映了復(fù)生母題受到道教陽精崇拜觀念的影響。在故事中，女鬼有著強烈的復(fù)生愿望，而她們復(fù)生的途徑就是需要不斷地與陽間男性交媾，得到蘊含著生命活力的陽精滋養(yǎng)，從而獲取生命力。

道教的陽精崇拜觀念對人鬼婚戀故事的復(fù)生母題，提供了更多的理論支持。從古老的《周易》中可以看出，中國先民很早就用陰陽的變化來解釋天地萬物的生長規(guī)律?！兑捉?jīng)·系辭上》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莱赡?，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4]《易經(jīng)·系辭下》曰：“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盵4]，又曰:“天地絪缊，萬物化醇。男女構(gòu)精，萬物化生。”[4]古人觀念中，天為陽，地為陰，天地交合萬物生。依此類推，男為陽，占據(jù)乾卦；女為陰，占據(jù)坤卦，男女構(gòu)精，人類繁衍。另外，在古人思維中，“生者主陽，死者主陰”。鬼是陰氣所聚，屬陰；人乃精氣所聚，屬陽；而男人乃陽中之陽，女鬼即為陰中之陰，男人中正當年的男子為陽中至陽。因此在人鬼婚戀小說中，陽間男子多為精力旺盛的年輕男子，年齡不超過二十歲，如張子長“年十八”，馬子“二十馀”，盧充“年二十”；女鬼也是正處青春期年紀，如，妙容“年十六”，睢陽王女“十五六”，崔少府女也是“含英未及秀”。而至陰至陽的組合則更易于達到陰陽合德的效果。這種傳統(tǒng)的“陰陽”觀念反映在人鬼婚戀故事中，就是至陰女鬼主動相就年富力強的純陽男人與之交接配對，吸收陽精以復(fù)活。道教理論中，男人“陽精”是生命之源，是“生人”的關(guān)鍵，而女鬼的復(fù)活也蘊含著“生人”的含義，因此至陰的女鬼只有得到更多至陽男人的陽精，達到陰陽調(diào)合，才能重獲生命。我們再看看女鬼與陽間壯男交媾的效果，《列異傳·談生》中女鬼與談生交媾兩年后，腰部以下已生出肉，交媾三年就可以完全復(fù)活了?！端焉窈笥洝だ钪傥呐分信碇鲃酉嗑完栭g男人，其目的就是復(fù)活，因此僅交媾五六夜，不但可以白天活動，而且肌體已生肉。還有《搜神后記·徐玄方女》中女鬼與陽間男子交媾多次后，居然復(fù)活。可見，女鬼的復(fù)活全完取決于陽間男人陽精的滋補、調(diào)節(jié)，而女鬼的主動相就，也是為了獲取陽精，這就是很多人鬼戀故事中有性愛主題的原因之一。

另外，復(fù)活母題中，在宣揚道教崇拜陽精的同時，又告誡人們節(jié)欲保精，這反映了道教的養(yǎng)生之道。道教養(yǎng)生觀念認為，陽精是生人的生命之源，用之無度，就會傷身。陶弘景《養(yǎng)性延命錄》中云：“道以精為寶，施人則生人，留之則生身。”[5]尤其是與至陰女鬼的交媾，最傷陽精，所以最多不能超過三天。《養(yǎng)性延命錄》中也強調(diào)：“鬼魅因之共交，失精而一當百”。受此觀念影響，從魏晉開始，人鬼婚戀故事中出現(xiàn)了陽間男子與女鬼的交媾會對陽間男子不利的情節(jié)，女鬼與陽間男人在一起的時間也明顯縮短，除了“談生”條外，多則三日，少則一日。如《搜神記·紫玉》中女鬼紫玉將韓重“留三日三夜，盡夫婦之禮”?！端焉裼洝ば恋蓝取分信碓谥鲃觿耜柲须x開時說“此會可三宵，不可久居，當有禍矣”。這里的“禍”，就是指男子失去過多陽精而損傷身體。

陽精既能生人，又能損人，過多地失精或損傷男人陽壽，相反，惜精節(jié)欲可以延年益壽。為了達到養(yǎng)性延命的目的，道家也發(fā)明了采陰補陽、陰陽互補的房中術(shù)。房中術(shù)，通俗而言，就是通過兩性交媾中，采取什么方法既可以兩情相悅，又不損傷身體，也就是如何通過性交延年益壽。房中術(shù)在魏晉六朝風靡一時,東晉葛洪《抱樸子·釋滯》云：“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補救傷損，或以攻治眾病，或以采陰益陽，或以增年延壽，其大要在于還精補腦之一事耳。”[6]⑼因此，在魏晉六朝的艷遇、復(fù)生母題中，既反映了陽精創(chuàng)造生命、使女鬼復(fù)活的陽精崇拜觀念，也反映了惜精節(jié)欲、延年益壽的思想。由此可見，宗教觀念成為構(gòu)建復(fù)生故事情節(jié)的關(guān)鍵因素，也就是說，復(fù)生情節(jié)正是古老的陰陽觀以及道教陽精崇拜觀念、陰陽養(yǎng)生術(shù)，在人鬼婚戀故事中的投射。

三

另外道教道術(shù)或法術(shù)對鬼話的促進作用。道教的道術(shù)主要有經(jīng)法、懺法、齋、醮、符咒、禁咒、隱遁、乘蹻、驅(qū)邪、伏魔、降妖、治鬼、消災(zāi)、祈禳、風水堪輿等。此外，還有內(nèi)觀、守靜、存思、辟谷等道術(shù)，還有卜卦、抽簽、測字等占卜之術(shù)等，統(tǒng)稱為“齋醮科儀”。道教認為通過這些儀式可以去災(zāi)求福?？梢?，道教宣揚的“術(shù)”，五花八門?！段簳め尷现尽吩疲骸盎痄N玉，行符救水，奇方妙術(shù)，萬等千條，上云羽化升天，次稱消災(zāi)滅禍，故好異者往往而尊事之?！盵7]其中最具特色、最受信眾歡迎的，就是那些源于巫術(shù)的符、咒之術(shù)。為了發(fā)展壯大和維護自己的宗教地位，為了吸引更多信眾，道教徒充分利用各種“術(shù)”，為民眾驅(qū)鬼辟邪，治病救人，并積極收集和虛構(gòu)一些故事，宣教道教法術(shù)，于是，“自神其術(shù)”的“宣教”類志怪小說便應(yīng)運而生，其中自然包括很多“鬼話”。

道教的符箓術(shù)起源于巫覡，戰(zhàn)國以來的方士將符作為驅(qū)神役鬼之方術(shù)，產(chǎn)生了所謂神符。道符是道巫使用的一種神秘圖形與文字，或稱符文、符書、符術(shù)、符箓、符圖、甲馬，名稱雖異，但指的都是同一種東西。東漢中后期道教興起后，道教徒稱之為道符。道教徒廣泛使用五花八門的符來為民眾治病、驅(qū)神役鬼，深受民眾歡迎。《后漢書·方術(shù)傳》載：“河南有麹圣卿，善為丹書符，劾厭殺鬼神而使命之”，又云費長房向賣藥翁(被稱為壺公)學道，賣藥翁“為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鬼神’……遂能醫(yī)療眾病，鞭笞百鬼，及驅(qū)使社公”，“后失其符，為眾鬼所殺”。[1]

道教的“術(shù)”又以“咒”為輔助，符咒經(jīng)常一起使用。在先秦的祭祀活動中，咒語已廣泛使用，如《禮記·郊特牲》中《蠟辭》曰：“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這是見于載籍的早期咒語，昭示著先民的法術(shù)意識。道教吸收了原始宗教中的咒語，與符箓之術(shù)一起使用。李遠國認為，“道教凡作一切科儀、攝養(yǎng)修持、通神達靈，皆要使用咒語?！盵8]咒是源自古老的語言崇拜，人們通過某種語言，向神靈表達某個愿望，并希望能實現(xiàn)這一愿望。和一般的語言不同，咒語不僅是交通鬼神的工具和手段，還包含有巫術(shù)性質(zhì)，不僅是對鬼神的祈求，也有通過咒語以控制鬼神的意圖。

漢末以來，道教徒通過“符”“咒”之術(shù)治鬼、招魂、斗法、救人、害人，等等，并用鬼故事來宣揚其道術(shù)，以自神其術(shù)，因此，有意編造了大量的鬼話，促進了鬼故事的繁盛。

魏晉南北朝的志怪小說中，輯錄了大量的此類鬼故事，如陶潛的《搜神后記》記載：石虎鄴中有一胡道人，知咒術(shù)。乘驢作估客，于外國深山中行。下有絕澗，窅然無底。忽有惡鬼，偷牽此道人驢，下入絕澗。道人尋跡咒誓，呼諸鬼王。須臾，即驢、物如故。這則鬼話顯然是在宣揚道士的法力，無論鬼怎樣變幻無常，道士都可以將其降伏。在這里，將道士的法術(shù)無比放大，說他可以“呼諸鬼王”，驅(qū)使鬼王來制服惡鬼，使失去的驢、物如數(shù)歸還。干寶《搜神記》也曰：夏侯弘能見鬼，能與其交通，能預(yù)知前世今生未來事，能捉鬼降妖，還能幫人做一些具體的，如搶回神廟奪走的愛馬之類的事，其所用者皆為道教法術(shù)。道教在形成過程中廣泛吸收了原始巫術(shù)和神仙方術(shù)等因素，因此，道教的法術(shù)具有很多巫術(shù)的性質(zhì)，道教徒也具備交通鬼神的本領(lǐng)。在民間有多少善男信女拜倒在神的腳下，許下諸多心愿，但少有靈驗。道教徒的這類宣傳顯然是告訴人們，道教法術(shù)能滿足信徒的諸多心愿。這樣的宣傳很有吸引力。有意思的是，夏侯弘沒有“呼諸鬼王”本領(lǐng)，反而要躲避大鬼。故事結(jié)尾用烏雞救人，也是源自一種巫術(shù)。

四

東漢王充的《論衡》以陰陽區(qū)別鬼神：“陰氣逆物而歸，故謂之鬼；陽氣導物而生，故謂之神。”[9]道教的“元氣論”也認為鬼神是氣，鬼是陰氣，而神是陽氣。道教認為，元氣產(chǎn)生了世界萬物，包括鬼神。人與鬼神相通是因為人跟鬼神一樣，稟受先天元氣。元氣有三，名：太陽、太陰、中和。道教認為陽氣為正，陰氣為邪，邪不壓正。雖然人們時時會遭到陰邪之氣而生病，但陽能治陰，即神能治鬼。所以借用法術(shù)畫符念咒，以神驅(qū)鬼。在這個過程中，道教所宣揚的法術(shù)就顯得至關(guān)重要，反映到鬼話里就是道士運用五花八門的法術(shù)為民治鬼除害。道士在施展法術(shù)的過程中，常常借用道具，如大家熟悉的咒語、印符和刀劍、桃木之類。這些道具使道家法術(shù)顯得有操作性和可觀性，可以完成宗教活動中的儀式。這樣的儀式就是很好的宣傳，對處在生死無常的亂世社會中的民眾很有吸引力。道教徒還能運用道術(shù)招魂，如《太平廣記》記載：

漢武帝嬖李夫人。及夫人死后，帝欲見之，乃詔董仲君，與之語曰：“朕思李氏，其可得見乎？”仲君曰：“可遠見而不可同于帷席。”帝曰：“一見足矣，可致之。”仲君曰：“黑河之北，有對野之都也。出潛英之石，其色青，質(zhì)輕如毛羽，寒盛則石溫，夏盛則石冷?？讨疄槿讼瘢裾Z不異真人。使此石像往，則夫人至矣。此石人能傳譯人語，有聲無氣，故知神異也?！钡墼唬骸按耸傻煤?？”仲君曰：“愿得樓船百艘，巨力千人。”能浮水登木者，皆使明于道術(shù)，赍不死之藥，乃至海。經(jīng)十年而還，昔之去人，或升云不歸，或托形假死，獲反者四五人，得此石。即令工人，依先圖刻作李夫人形。俄而成，置于輕紗幕中，婉若生時。帝大悅，問仲君曰：“可得近乎？”仲君曰：“譬如中宵忽夢，而晝可得親近乎？此石毒，特宜近望，不可迫也。勿輕萬乘之尊，惑此精魅也?！钡勰藦钠渲G。見夫人畢，仲君使人舂此石人為九段，不復(fù)思夢，乃筑夢靈臺，時祀之。

這個故事采用的就是招魂之術(shù)。漢武帝招來死去的寵妃李夫人之魂魄相見的故事，最早見于《漢書》中《李夫人傳》，后秦王嘉《拾遺記》則敷衍成一篇小說，現(xiàn)收錄在《太平廣記》中。此篇在魏晉志怪小說中情節(jié)更加完整，細節(jié)描寫、人物對話較前有很大演進。其中較為詳細的招魂儀式，正是在宣揚道教的招魂之術(shù)。

招魂是鬼文化的主要內(nèi)容和民俗儀式，是以鬼魂信仰為前提的。招魂儀式起源很早，自周代起，就有關(guān)于招魂的記載，例如《周易·咸卦》就是一首用占筮形式記錄下來的《招魂歌》?！冻o》中更有兩篇專門的招魂詞。戰(zhàn)國之前，招魂稱為復(fù)，“復(fù)，盡愛之道也，有禱祠之心焉”[10]。即孝子愛親之道，分禱五祀，冀盼死而復(fù)生，復(fù)而不蘇乃行死事。在鬼文化中，招魂其實就是象征性的努力，希望能挽回死者的生命，實際上作用甚小。后來，招魂也逐漸從瀕臨死亡時的搶救延長到死后，成為葬禮的一種程序。道教吸收原始宗教中的招魂儀式，并編造出大量招魂故事，以解民眾對亡故親人的思念之情。如干寶《搜神記》“營陵人”條云：

漢北海營陵有道人，能令人與已死人相見。其同郡人，婦死已數(shù)年，聞而往見之，曰：“愿令我一見亡婦，死不恨矣?！钡廊嗽唬骸扒淇赏娭?。若聞鼓聲，即出勿留?！蹦苏Z其相見之術(shù)。俄而得見之。于是與婦言語，悲喜恩情如生。良久，聞鼓聲恨恨，不能得往。當出戶時，奄忽其衣裙戶間，掣絕而去。至后歲余，此人身亡。室家葬之，開冢，見婦棺蓋下有衣裾。

此故事中，這位營陵道人的本領(lǐng)比給漢武帝招李夫人鬼魂的董仲君高強多了，他能滿足生人與死人想見、互訴相思的愿望。這種宣傳，對于生死兩茫茫、無處訴凄涼的亂世民眾來說，有著不可抗拒的誘惑力?？梢姡澜淘谛麚P教義、吸引信眾以發(fā)展壯大上可謂不遺余力。

道教自形成以來，在魏晉南北朝成為與佛教傳播最大的競爭對手，但道教因自身理論建設(shè)的原因，雖然在歷史上得到過不少帝王的青睞和扶持，但一直未能壓倒過佛教。但在鬼話的影響上，雖沒有佛教那么明顯，然而道教源自古老的鬼神崇拜和巫術(shù)信仰，與鬼文化存在著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因此它對鬼話的作用是與生俱來的。特別是那些來自民間的巫師，他們是直接或間接的道教徒，他們自神其術(shù)的手段是鬼話，而不是佛教故事。正如李劍國所說：“佛教徒和道教徒為宣揚法旨和自神其術(shù)，紛紛著書立說，而鬼神之事自然就成為其中的內(nèi)容?！行┬磐絼t又專門搜集記錄鬼神故事，這樣，就有志怪小說紛至沓來?！盵11]

[1][南朝.宋]范曄.后漢書[M].李賢,注.北京:中華書局，1965:1022.

[2]葛兆光.屈服史及其他:六朝隋唐道教論思想史研究[M].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3:122.

[3]吳光正.中國古代小說的原型與母題[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137.

[4][宋]朱熹撰、廖名春點校.周易本義[M].北京:中華書局，2009.

[5][南朝.梁]陶弘景.養(yǎng)性延命錄[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483.

[6]王明.抱樸子內(nèi)篇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80:150.

[7][北齊]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3049.

[8]李遠國.道教咒術(shù)初探[J].宗教學研究，1999(2),47.

[9]黃暉.論衡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0:87.

[10]孔穎達.禮記正義[M].鄭玄，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264.

[11]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5:229.

編輯：魯彥琪

Taoism and the Wei Jin and Six Dynasties Ghost Story

JIN Guanbu

(Qinghai Normal University，Xining Qinghai 810008, China)

Since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 social unrest, the decline of Confucianism, emancipating the mind, widely spread the variety of religious idea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ghost culture and ghost story provides theoretical support, enhance the vitality, the Taoist Yang essence worship ideas and concepts to spells of ghost stories prosperity has actively promoted.

Taoism; the Wei Jin and Six Dynasties; ghost story

10.3969/j.issn.1672-0539.2017.02.018

2016-06-15

金官布(1974-)，男，土族，青?；ブ?，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宗教文化與中國古代文學研究。

B223

A

1672-0539(2017)02-009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