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殷
特朗普贏得大選,推動歐洲右翼一時聲勢大漲。不論是新歐洲的波匈捷,還是老歐洲的法意德,排外傾向都明顯上升。在歐洲主要國家法德兩國大選臨近的情況下,主流族群的排外心理不僅已成為右翼政黨煽動、裹挾大眾的心理基礎,也迫使一向強調多元、包容的自由主義左翼開始在移民問題上呈現(xiàn)強硬姿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歐洲華人的狀況無疑非常值得關注。
由于歷史及地理原因,超過七成的海外華人分布在東南亞地區(qū),美洲接近一成半,歐洲地區(qū)僅有5%左右。但是基于總量龐大,歐洲地區(qū)華人華僑人數超過220萬,再加上留學生和勞務人員,總數接近300萬。其中赴歐留學學生已超過30萬,占到我國出國留學總人數的25%。由于歐洲各國地理環(huán)境、經濟水平、社會發(fā)展條件的不同以及簽證、工作、移民和定居政策的差異,華人在歐洲主要集中在西歐的傳統(tǒng)發(fā)達國家與俄羅斯。法國最多,人數約80萬?100萬,其中30多萬聚居于大巴黎地區(qū);其次是英國,接近55萬,其中1/3在倫敦;再后是意大利26萬,俄羅斯20?40萬,西班牙16萬,德國15萬,荷蘭12萬,比利時1萬。
歐洲華人大多都在社會經濟水平較高、安全形勢較好的國家,除非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社會動蕩,其安全情況仍有一定保障。然而,相比來自其他一些地區(qū)的外來移民群體,勤奮、溫和的華人卻經常成為歐洲社會中的“軟柿子”。這是因為,歐洲華人在動員能力、政治影響力、文化影響力等諸多方面,都存在一些有待改進的地方。
首先,歐洲華人雖然人數眾多,但相比于其他移民群體卻顯得團結不夠。一方面,雖然歐洲華人廣泛建立了不同形式的同學同鄉(xiāng)會、行業(yè)協(xié)會以及其他自治組織,但華人之間由于受教育程度、出生地域、所處行業(yè)不同,各行其是的現(xiàn)象非常普遍。在一些地方,由于生意場上的競爭關系,華人之間的內斗甚至比國內還激烈殘酷。有朋友感慨:“在歐洲你很容易看到兩家門對門的意大利餐館、西班牙餐館,但是你很難看到中國餐館能夠和和氣氣地比鄰而居?!敝胁宛^之間互相挖廚師、華人超市之間降價惡性競爭的事情屢見不鮮。這不僅嚴重影響了華人的形象,而且也極大地妨礙了華人的動員能力。
另一方面,歐洲的華人社會也受困于階層分化問題。新老華人之間,留學生、華商、打工者之間,往往缺乏理解、溝通與互助。歐洲華人經濟條件差異較大,新老華人主要工種幾乎完全不同。在獲得定居權的華人中,餐飲、物流、服務、商貿構成了主流,學生和海外勞務的技術工種則往往集中于科技、金融、制造業(yè)等領域,而相當數量的“黑戶”則多以社會底層的體力勞動為主。雖然中國使領館經常舉辦活動,希望推動華人社群的整合,但是聚在一起無話可說、格格不入的情況仍然非常普遍。
其次,雖然歐洲無處不見“中國制造”,但華人在社會經濟、文化領域仍然缺乏精英。勤勞致富的華人仍然處于社會中低階層,其個人成功仍然集中于技術、餐飲、物流、零售、批發(fā)等領域,而文體、娛樂、傳媒等行業(yè)幾乎看不到華人的身影。
尤其值得指出的是,相比于其他一些移民群體,經濟上非常成功的華人階層,在政治影響力上存在比較明顯的短板。歐洲華人與本地政府機構、各類利益集團之間的政治互動明顯不足。歐洲幾乎沒有一個有影響力的華人政黨,華人法官屈指可數,華人政治家和議員也是少之又少。這就使得海外華人對于所在國政治的影響力通道局限于祖國的使領館機構,缺乏其他有效的民間手段。在貿易摩擦和海外投資中,要么只能依靠使館的幫助,要么只能通過各類“友好協(xié)會”在外圍敲敲邊鼓,很難對所在國政策的制定有實質上的影響。這導致了華人群體始終處于所在國的政治邊緣,其政治權利往往受到保守的本地族群與其他少數族群的共同擠壓。
在歐洲社會整體右轉的情況下,歐洲華人社群必須學會發(fā)出聲音、抱團取暖。雖然華人的勤奮、守法得到了歐洲各國社會的普遍認可,但在政治上松散無力的現(xiàn)狀仍然會帶來“人善被人欺”的殘酷結局。對于歐洲華人社群而言,如何打破階層、職業(yè)、地域的區(qū)隔,整合力量,將是他們能否在排外思潮興起的不確定的時代中保障自身權益的關鍵。當然,來自母國的支持與呵護,也能夠為他們的團結提供最重要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