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煜
(河南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洛陽471039)
跨文化交際與宗教文化異質(zhì)性保留
——評《禪宗語錄》與《道德經(jīng)》之英譯
呂煜
(河南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洛陽471039)
跨文化交際理論認為,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翻譯應(yīng)該保留所譯文化的異質(zhì)性,保留其異域文化色彩,并還原該文化在對外傳播過程中所流失部分的真實面目?!抖U宗語錄》與《道德經(jīng)》作為中國經(jīng)典的宗教典籍,均已被翻譯成英語。通過探討其代表性內(nèi)容的英語譯文,可以剖析翻譯過程中宗教文化的異質(zhì)性保留問題,從而挖掘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模式。
跨文化交際;宗教文化異質(zhì)性;《禪宗語錄》英譯;《道德經(jīng)》英譯
佛教對于中國本土文化雖是外來物,但對中國文化及中華民族的價值觀和世界觀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在剛傳入中國時,佛教還保持著與原始印度佛教的血緣關(guān)系,后在發(fā)展過程中實現(xiàn)了其中國化的演變,形成了新的分支——禪宗。禪宗教義使得原始印度佛教變得更容易為眾生理解,在歷史上,它曾對我國的哲學(xué)、倫理、文學(xué)和藝術(shù)的發(fā)展產(chǎn)生過廣泛而深刻的影響。作為人類共有的精神遺產(chǎn),禪宗在當(dāng)代又以其獨特的東方文化魅力,向西方傳播。
道教作為本土宗教,具有典型的中華民族文化特色。道教思想的代表作品《道德經(jīng)》飽含豐厚內(nèi)涵和深刻哲理,不僅是中華民族的思想和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對世界上其他國家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是被譯介得最多的中國典籍。
在眾多文化與翻譯問題的研究中,宗教文化的翻譯問題從未得到應(yīng)有的重視,幾乎沒有涉及宗教文化的特點和宗教文化的異質(zhì)性問題的研究。宗教文化翻譯是一種跨文化交際活動,不考慮文化因素則無法了解譯本的全部面貌,因此宗教文化的翻譯策略應(yīng)融合語言批評與文化批評,進行文化轉(zhuǎn)向,保留宗教文化的異質(zhì)性。
禪宗的宗教觀、思維模式及智慧都集中體現(xiàn)在歷代編輯整理的禪宗語錄集中,如五代的《祖堂集》,宋代的《景德傳燈錄》和《五燈會元》。語錄集類似《論語》,是門徒對禪師口頭說法的書面記錄,包含許多祖師問答、對眾講法和禪家所說的內(nèi)省故事。這些語錄集不僅為佛教僧侶提供了禪宗歷史研究的資料以及參禪悟道的便捷途徑,也擴大了一般文人士大夫的視野。
禪宗語錄集的英譯對于傳播中國禪宗文化,向西方初涉禪學(xué)者介紹中國佛教具有重大意義。黎翠珍、張佩瑤共同翻譯的《禪宗語錄》是禪宗語錄體文獻的一個代表,研究書中對典型禪宗教義、禪宗理念及佛教教義等佛教文化具象的英譯策略,對于佛教文化的英譯具有觀一窺而知全貌的意義。
先于孔子儒家文化的老子,其《道德經(jīng)》是老子關(guān)于宇宙萬物哲理觀念的理論升華,反映了先秦道家的道德指向、審美關(guān)懷和倫理精神等,被視為我國古代道家思想的至上“經(jīng)典”。自16世紀始,《道德經(jīng)》即被譯成西文在西方世界傳播,學(xué)界對這一文化熱點的研究主要表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①《道德經(jīng)》的海外翻譯與譯本評述;②《道德經(jīng)》文化意象的轉(zhuǎn)換;③從傳播效應(yīng)的維度來考察老子學(xué)之海外傳播;④版本選擇研究;⑤海外老子學(xué)研究對國內(nèi)老子學(xué)研究的“反哺”現(xiàn)象研究。
跨文化交際指在特定的交際情景中,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的交際者使用同一種語言(母語或目的語)進行的交際。作為一門綜合性學(xué)科,跨文化交際主要涉及文化語言學(xué)、社會語言學(xué)、言語交際學(xué),其中文化語言學(xué)凸顯“文化”的側(cè)面,社會語言學(xué)凸顯“社會”的側(cè)面,而言語交際學(xué)凸顯“交際”的側(cè)面,這三個不同的側(cè)面都圍繞語言符號與非語言符號的“語用”核心。
(一)跨文化交際翻譯觀
作為一種長期存在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從其發(fā)展初期,跨文化交際就與多個學(xué)科融合,學(xué)者們應(yīng)用跨文化交際理論研究語言問題以及翻譯問題,逐漸形成了跨文化交際翻譯觀??缥幕浑H翻譯觀認為翻譯本身就是一種跨文化交流活動,學(xué)者們據(jù)此提出了諸如翻譯中的異化和歸化、翻譯的可讀性、翻譯中的異國情調(diào)、翻譯中譯者的文化身份、文化意識、文化操控等概念。在跨文化交際翻譯觀的前期,學(xué)者們大多傾向于從利于文化溝通交流的角度,提倡用歸化策略去處理翻譯中的文化因素。以中國典籍英譯為例,他們更傾向于把中國特色的文化內(nèi)容通過轉(zhuǎn)化、類比、闡釋的方式翻譯成為西方讀者能夠容易理解和接受的版本,而對于歸化過程中所造成的中國文化的壓縮、扭曲,甚至變形現(xiàn)象則很少考慮。
(二)文化異質(zhì)性
異質(zhì)性是文化的本質(zhì)屬性,它催生出文化沖突和文化融合。每一種文化都具有特質(zhì),當(dāng)它族文化傳入時,生命力相對弱小的本族文化會本能地進行抗拒甚至抵制。如果本族文化的生命力相對頑強,它會在此過程中通過逐漸吸收它族文化中為其所需的成分,在壯大自己的同時,潛移默化地進行它族文化的本地化。
隨著全球化和多元化的進一步發(fā)展,中國國際地位的逐步提升,以及世界范圍內(nèi)對西方文化中心論的排斥,學(xué)者們開始在學(xué)術(shù)界呼吁保留文化生態(tài)多樣化,提倡多元文化共生共存。西方文化也逐漸開始擺脫孤傲姿態(tài),把眼光投向異國,希望了解學(xué)習(xí)異國文化的精華。與此同時,中國也提出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開始致力于向世界推廣中國古老而優(yōu)秀的文化。學(xué)者們呼吁要通過翻譯,傳播正宗的中國文化,提高中華文化的軟實力。在翻譯策略上,他們提倡異化翻譯,保留中國文化的異質(zhì)性,保留中國味道和中國風(fēng),讓國外讀者感受真正的中國文化。因而,在跨文化交流翻譯中保留異質(zhì)文化的異化傾向逐漸加強,跨文化交流呈現(xiàn)“和而不同”的翻譯局面。
佛教對中國文化的發(fā)展、人們的價值觀念、意識形態(tài)、文學(xué)藝術(shù)等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佛教在中國的影響始于佛經(jīng)的翻譯。佛經(jīng)翻譯是中國最早形式的翻譯活動,掀起了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翻譯高潮,“中國的佛經(jīng)翻譯從公元148年安世高起直至北宋末年,歷時九百余年”〔1〕。在佛經(jīng)翻譯的實踐中,中國古代的佛教翻譯家進行了一系列的探索,期間的“文質(zhì)之爭”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版本的“直譯”和“意譯”之爭。當(dāng)前,國內(nèi)關(guān)注佛教經(jīng)典外譯的大有人在,但研究佛教典型文化外譯問題的卻不多。而正是這些集中了佛教思想精華的文化概念,對中國佛教文化的對外傳播起著決定作用。
(一)典型人物的翻譯
中國的佛教典籍里保存了不少印度的民間故事和寓言,有豐富的人物形象。除了中國本土的佛教人物之外,這些人物大多是從佛經(jīng)梵語中音譯過來的,其名字本身并無太多內(nèi)涵,因而在翻譯時,將其回譯成梵語即可,不用多作解釋?!抖U宗語錄》英譯本中,譯者也基本采用音譯為梵語的方法。如例①②所示:
①達摩未來此土?xí)r,還有佛法也無?!?〕54
譯文:Was there Buddhism in China before Bodhidhar?ma came to China?〔2〕55
“達摩”原是由梵語音譯過來的漢語,英譯時采用音譯,將其還原為梵語“Bodhidharma”。
②常有野人,……化作佛形及菩薩,羅漢,天仙等形,或放神光……〔2〕64譯文:To this place came many strange visitors…they often transformed themselves into buddhas,bodhisatt?vas,arhat and other celestial beings,and they radiat?ed mysterious light…〔2〕65
例②中,“佛形”“菩薩”“羅漢”“天仙”等名字也是由梵語音譯過來的漢語〔3〕179,英譯時采用音譯,將其還原為梵語。
佛教中眾多的其他人神,并不像釋迦摩尼和達摩在國內(nèi)外的辨識度高,此時翻譯主要以意譯為主,以傳遞其名字所包含的核心信息。《禪宗語錄》中譯者就對這類人神進行了意譯。如例③所示:
③禪師曰:“是我宗門中,銀輪王嫡子,金輪王孫子,方始得繼續(xù)?!薄?〕82
譯文:The Zen Master said,“in the school of Zen,only the sons and grandsons of gods and mythical kings bearing wheels of gold and silver can carry on the heri?tage of its teachings.”〔2〕83
“金輪王”和“銀輪王”,是佛教傳說中手持寶輪的神仙,對應(yīng)的梵語分別是gold cakravartin和silver cakravartin〔3〕213?!吨杏⒎鸾淘~典》對“金輪王”的翻譯是“a golden-wheel king,the highest in comparison with silver,copper and iron cakravartin”〔4〕246。從中可以看出,對辨識度相對不高的佛教人名的翻譯,多采取意譯的翻譯方法。
(二)僧侶稱謂的翻譯
佛教對于僧侶有不同的命名和分類。出家的僧侶稱為出家五眾: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式叉摩尼。在家二眾,信奉佛法的在家男女信眾,俗稱居士,有男居士和女居士。雖然其指稱不同,但其內(nèi)涵并無一二,因此比丘、沙門、僧都可以翻譯為“monk”。如例④⑤:
④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98譯文:The behavior and bearing of a monk should b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three thousand regulations and eighty thousand examples.〔2〕99
此處“沙門”泛指所有僧侶,無特殊指代,故用monk一詞可以清晰無誤表達佛典含義。
⑤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248
譯文:Buddha is an illusion;the patriarchs are no more than old monks.〔2〕249
與例④類同,比丘雖名不同,但指稱亦同,故同樣用monk來作譯。
但是對于“居士”的翻譯值得深究,在《禪宗語錄中》,譯者將其翻譯為“l(fā)ay brother”,見例⑥:
⑥有一居士,不說年幾,唯有十四……〔2〕6譯文:A forty-year old lay brother…〔2〕7
Note:one not ordained as a monk but practices the Buddhist religion.〔2〕9
lay brother源于天主教,專門用來指代非受戒的教徒和凡人修士,用在此處容易讓西方讀者誤以為是基督或是天主教的凡人修士,同時note中“not ordained as a monk”和“ordain”也有“授權(quán)某人為牧師”之意。這樣極度的歸化翻譯把真正的佛教在家二眾這一文化概念給扭曲了,因而建議修改為:kulapati,并加注:a householder who practices Buddhism at home without being a monk.
(三)典型佛教術(shù)語的翻譯
佛教術(shù)語眾多,以《中英佛教詞典》為例,整個詞典約收錄了上萬條佛教術(shù)語。佛教術(shù)語作為佛教精神、佛教思想及佛教修為的集中體現(xiàn)和精髓概括,其翻譯對于佛教思想的對外傳播具有重大意義。目前,佛教術(shù)語的翻譯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標準,按照跨文化交際中文化異質(zhì)性保留的原則,目前有些佛教術(shù)語的翻譯存在過分歸化的現(xiàn)象。
首先以“禪宗”的翻譯為例。禪宗是佛教的中國化,在漢傳佛教中,禪有著最為廣泛的接受度,也是最早傳播到西方的。然而,最初把禪介紹到西方的卻是日本人,因此在英語中,禪的翻譯就是日語的音譯詞“Zen”。日本人在向西方推廣禪宗文化的進程中,同時融入了日本文化的傳播,因而“Zen”在西方人的詞義聯(lián)想中,更多的是日本的武士道、劍道、茶道等。西方世界的“Zen(日本禪)”取代了中國傳統(tǒng)禪,而這恰是漢傳佛教走向世界進程中急需反思的。傳統(tǒng)文明的全面復(fù)興需要多層次、全方位的原樣呈現(xiàn),而不是以一部分的知識結(jié)構(gòu)對其進行過濾以后再認識。所以我們需要更原汁原味的禪,而不是異化解讀。在中國,禪宗始終是禪全面?zhèn)鞒械淖詈线m的承載者,所以禪宗的翻譯必須要反映出原汁原味的中國文化,將目前通用的“Zen”更改為“Ch’an Sect”或者“Ch’an School”即能改變上述現(xiàn)狀,或為不錯的選擇。
此外,佛教術(shù)語中有一部分常用的核心術(shù)語,東西方群體對這些概念均有一定程度的認知,因而這些詞語的英譯也基本固定化,多沿用原來的梵語形式,比如:菩提,涅槃,報應(yīng)分別譯為Bodhi,Nirvana,Karma,且都為西方讀者所接受,諸如此類的佛教術(shù)語,在翻譯時就可基本沿用其梵語形式,不用再做轉(zhuǎn)化,如例⑦:
⑦今日乃知,一切諸法,本來空寂。今日乃知,菩提不遠。是故菩薩不動念而至薩般若海,不動念而登涅槃岸?!?〕2
譯文:Now I see.All things are ultimately nonsubstan?tial,and the way to Bodhi,to wisdom,is not a matter of distance.That is why it does not take the bodhisatt?vas any time to reach the sea of wisdom,and it does not take them any time to reach the shores of nirvana.〔2〕3
由此可見,在翻譯過程中,這些具有文化異質(zhì)性的核心詞匯的翻譯既已固定化,后來的譯者不妨直接借鑒,以免去譯者的案牘之勞和讀者的理解、聯(lián)想之苦。
但是對于非核心類的佛教術(shù)語,西方讀者對其不具備一定的認知和理解,翻譯時就要采取一定的補償策略,在保留其文化內(nèi)涵的前提下,用恰當(dāng)?shù)恼Z言解釋變通,從而讓西方讀者接受和理解。如例⑧:
⑧弟子身患風(fēng)疾,請和尚為弟子懺悔?!?〕6
譯文:Master,I am afflicted with an illness.Please help me repent and cleanse me from my sins.〔2〕7
“懺悔”的“懺”是梵語,是梵語Ksama(懺摩)的省音,意為悔過懺悔。中國人把它的尾音省掉,加一個懺字;“悔”是漢語,二者合并,形成了“懺悔”。佛教規(guī)定,出家人每半月集合舉行誦戒,給犯戒者以說過悔改的機會。后遂成為自陳己過,悔罪祈福的一種宗教儀式〔3〕193。句中將“懺悔”譯為“repent and cleanse me from my sins”,實為過分歸化的翻譯。因為西方讀者篤信基督教,他們篤信“every?body is born with sins”(人是生來有罪的),因而他們會時常懺悔make confessions,此處翻譯“cleanse me from my sins”,很容易讓西方人誤解佛教也有人類有罪的說法,從而造成文化混淆,所以此處的“懺悔”不妨譯為:Please help me ask for forgiveness from Buddha.
⑨何名坐禪?〔2〕28
譯文:What is Zen meditation?〔2〕29
何名為禪定?〔2〕28
譯文:What is the tranquility of Zen?〔2〕29
“坐禪”,源自梵語Dhyana,音譯為“禪那”,也做“修禪”,是佛教修持的主要方法之一〔3〕35,如果用英語翻譯,最為貼切就是“meditation”?!岸U定”是“禪”和“定”的合體,“禪”為梵語,“定”是漢語〔3〕36,兩個字均有“專心,集中精力去思考修行”之意。譯者將“禪定”譯為“tranquility of Zen”有?!靶薅U”的含義,所以不妨將“禪定”譯為“silent meditation”或者“fixed mediation”。
⑩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秒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yè)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薄?〕12
譯文:“The Fourth Patriarch,Daoxin,”said to the monk,F(xiàn)arong,“all the myriad ways and approaches to Buddhist enlightment are in the heart.Innumerable beautiful virtues also have their source in the heart.All the disciplines,the state of Zen enlightment,ways to wisdom and power for miraculous changes lie ready in the heart.There,vexation and evil do not exist.There,all causes and consequences are as dreams.In the heart,there are no three realms of desire,form and formless from which one has to free oneself,no enlight?ment for one to seek.”〔2〕13
此句包含了很多佛教的經(jīng)典用語,其中“菩提”“法門”“煩惱”“業(yè)障”“空寂”“因果”“三界”等都是佛教常用說法〔3〕149。以“法門”為例,它是佛教常用語,原指修行者入道的門徑,當(dāng)今已被廣泛使用,表示做事的方法,途徑等。譯者將其譯為“ways and approaches to Buddhist enlightment”,雖譯出了其應(yīng)有的內(nèi)涵,但是從其選詞上來說,有過度歸化的傾向,畢竟法門是一個很嚴肅的佛教術(shù)語,用簡單的“ways and approaches”不足以體現(xiàn)其莊嚴,語體上不大合適,而譯為“doctrines and wisdom of Buddhist enlightment”似乎更為貼切。
“煩惱業(yè)障”中的“煩惱”是“煩惱障”的簡稱,和“業(yè)障”一起屬于“三障”,是佛教中指代“妨礙修行正果的罪業(yè)”〔3〕152,譯文“vexation and evil do not exist”僅翻譯出術(shù)語的表層意思,隱去了其真實的佛教內(nèi)涵。同時“evil”的使用也容易使西方讀者引起誤解?!吨杏⒎鸾淘~典》中對于“業(yè)障”的解釋為:“Kar?mavarana,the hindrance of past karma,hindering the attainment of Bodhi”〔4〕354,所以不如譯為“hindrance to the attainment of Bodhi”。
“因果”是佛教的核心思想,即“因果報應(yīng)”,取源于佛教的“輪回”之說,指種什么因,結(jié)什么果,主要強調(diào)“善有善報,惡有惡報”〔3〕275,譯文“cause and consequences”雖然意思明確,但沒有完全表達出其佛教內(nèi)涵,不如用“karma”一詞改譯。
?師曰:“我初到鹽官,見上堂,舉色空義……〔2〕278譯文:When I first arrived at Yanguan,the Zen Master there gave a sermon on the false and illusory nature of all things…〔2〕279
“色空觀”是佛教的基本教義之一,源自《心經(jīng)》中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相行識亦復(fù)如是?!比藗冸m然對其了然于心,但關(guān)于“色”和“空”的內(nèi)涵,眾口不一。現(xiàn)在通行的解釋是,“色”在佛教中指的是外在呈現(xiàn)的形態(tài),顏色等具有外形的事物,梵語為“rupa,the outward appear?ance,form,color,matter”?!翱铡钡囊馑际遣淮嬖?,虛假,梵語為“sunya,empty,void,hollow,vacant,nonexistent”。譯者把“色空觀”直接意譯為“false and illusory nature of all things”,僅是對其的部分甚至是片面的解釋,而作為佛教中的重要教義,為了保存其內(nèi)在的佛教文化,建議使用梵語加注的翻譯方法,將其翻譯為:“truth about Rupa(the Exis?tence)and Sunya(Non-existence)”。
《道德經(jīng)》英譯版本很多,本文以Waley和許淵沖的譯本為研究對象,對比分析東西方在對待漢語典籍英譯過程中的不同文化考量。
(一)文體翻譯
文體是文本的文化外在體現(xiàn)?!兜赖陆?jīng)》以格言體創(chuàng)作,如何在英譯本中保留其文化異質(zhì)性,實現(xiàn)文體傳真,這是譯者們首先考慮的問題。
原文: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后相隨。
Waley譯文:Being and Not-being.Grow out of one another;Diffucult and easy complete one another.
Long and short test one another;
High and low determine one another.
Pitch and mode give harmony to one an?other.
Front and back give sequence to one an?other.〔5〕142
許淵沖譯文:For"to be"and"not to be"coexist,
There cannot be one without the other:
Without"difficult",therecannotbe"easy";
Without"long",there cannot be"short";
Without"high",there cannot be"low";
Without"sound",therecanbeno"voice";
Without"before",therecannotbe"after";
The contrary complement each other.〔6〕4
兩個譯文均保留了原文的格言體,語言短小凝練,形式對仗工整。Waley譯文甚至還實現(xiàn)了原文的押韻。
(二)語義翻譯
語義是文化變遷的凝聚。《道德經(jīng)》創(chuàng)作于幾千年前,在此期間,文言文歷經(jīng)發(fā)展演變,與現(xiàn)代漢語相比,其語義已發(fā)生巨大變化,出現(xiàn)了詞義擴大、縮小或詞性改變等現(xiàn)象。能否正確理解語義成為決定翻譯成敗的關(guān)鍵步驟。
原文:……虛其心……
Waley譯文:…By emptying their hearts,…〔5〕144
許淵沖譯文:…By purifying people's soul,…〔6〕6
老子在此處表達的是形而上的虛空的“道”,而非Waley所理解的“倒空、空虛”,因此許譯更契合原意。
(三)文化內(nèi)涵翻譯
《道德經(jīng)》使用了大量的修辭手法,使得高度凝練的格言體文字變得淺顯易懂。以比喻為例,它可以闡發(fā)議論,使得原本晦澀深奧的內(nèi)容變得清晰有理,便于讀者思考。
原文:治大國,若烹小鮮。
Waley譯文:Ruling a large kingdom is indeed like cooking small fish.〔5〕220
許淵沖譯文:A large state should be ruled as a small fish is cooked.〔6〕132
兩個譯本敏銳地挖掘出《道德經(jīng)》中的文化內(nèi)涵,并將其準確地表達了出來。
原文:六親不和,有孝慈。
Waley譯文:It was when the six near ones were no lon?ger at peace that there was talk of dutiful sons.〔5〕162
許淵沖譯文:When the family is at odds,filial sons and kind parents are needed.〔6〕36
Waley的譯文中the six near ones是西方所缺失的文化概念,體現(xiàn)了文化異質(zhì),而許淵沖的譯文則很好地傳遞了原文的文化內(nèi)涵,但沒有突出文化異質(zhì)性。
原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Waley譯文:Tao gave birth to the One;
The One gave birth successively to two things,three things,up to ten thou?sand.〔5〕224
許淵沖譯文:One is the child of the divine law.
After one come two,
After two come three,
After three come all things.〔6〕94
兩個譯文均把原文中的數(shù)字進行了忠實翻譯,保留了文化異質(zhì),但未能表達出數(shù)字本身的文化內(nèi)涵。
佛教文化和道教文化對于中國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其諸多譯本也承載著翻譯者的政治立場、體現(xiàn)著其所處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而譯本的流傳也伴隨著源語言與目的語所在國家或地區(qū)間的文化博弈現(xiàn)象。在當(dāng)今中西文化相互碰撞、交流與融合之際,在這個倡導(dǎo)文化多元的時代,學(xué)者們不必再以西方宗教文化為準繩來編譯、歸化中國的宗教思想,不必削足適履,處處以西方讀者的接受能力為準繩。事實上,“接受能力”這一概念的功用被人為地夸大了,因為跨文化交際過程中,西方讀者想要了解、學(xué)習(xí)的正是特異的文化。故在宗教文化的翻譯進程中,譯者對于文化色彩較為濃厚的內(nèi)容,可以盡量采用異化的策略,保留宗教的異域色彩,保留中國文化的特異性。
從文化沖突走向文化融合,以達“和合相生”,不僅是人類的共同心愿,也是宗教文化所倡導(dǎo)的“世界本是一體,東方世界和西方世界是大同世界”的現(xiàn)實體現(xiàn),但是這個“大同世界”是保留各自特色的“和而不同”的“大千世界”〔7〕。而實現(xiàn)這一目標則需要譯者的努力,翻譯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途徑,是軟實力基礎(chǔ)建設(shè)中的核心部分,是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的重要一環(huán)。對此,譯者們應(yīng)富有文化自信,加強文化意識,明確文化身份,譯介真正的中國文化。
〔1〕王軍.中國佛經(jīng)翻譯和西方《圣經(jīng)》翻譯的啟示〔J〕.西北民族大學(xué)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07(1):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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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詒三,張福通.佛源外來詞漢化研究〔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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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老子.道德經(jīng)〔M〕.威利,譯.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1997.
〔6〕許淵沖.道德經(jīng)(漢英對照)〔M〕.北京:中華書局,2012.
〔7〕胡炯梅.跨文化交際中折射出的文化差異研究:基于中亞留學(xué)生的跨文化交際案例分析〔J〕.云南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對外漢語教學(xué)與研究版),2016,14(3):86-92.
Cultural Heterogeneity in Cross-cultural Exchange——On the English Versions of Excerpts from Zen Buddhist Texts and Dao De Jing
Lv Y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Luoyang,Henan 471039,China)
The cross-cultural exchange theory holds that in cross-cultural exchange,a translation act should retain the cultural heterogeneity of the source language and its exotic flavor,and restore the elements lost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As Chinese religious classics,Excerpts from Zen Buddhist Texts and Dao De Jing have been translated into English,and through the evaluation of the English version of Excerpts from Zen Buddhist Texts and Dao De Jing,one can analyze the cultural heterogeneity during the translation process.and thus truthfully render Chinese culture in the cultural promotion strategy.
cross-cultural exchange;cultural heterogeneity;English version of Excerpts from Zen Buddhist Texts;English version of Dao De Jing
B94:I046
A
2096-2266(2017)07-0109-06
10.3969/j.issn.2096-2266.2017.07.018
(責(zé)任編輯 黨紅梅)
河南省教育科學(xué)“十三五”規(guī)劃項目(2016-JKGHB-0201);河南科技大學(xué)青年科學(xué)基金項目(2014SQN011);河南省教育科學(xué)“十三五”規(guī)劃重點項目(2016-JKGHA-0012);河南科技大學(xué)基金項目(2014SCX002)
2017-01-05
2017-03-24
呂煜,講師,主要從事翻譯與跨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