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平旁人踩

丁秀紅

從前，有一戶陸姓人家，雖家境殷實，但男主人去世得早，撇下陸夫人和兒子陸不平相依為命。

陸不平從小嬌生慣養(yǎng)，長大后染了一身臭毛病，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整個家業(yè)都快被他敗光了。陸夫人管教不得，只好暗暗藏起一部分積蓄。陸不平在外欠了賭債，回家伸手向娘要錢，陸夫人稍有怠慢，他動手就打。一日，陸不平又來要錢，陸夫人實在氣惱，怎么都不答應(yīng)了。結(jié)果，陸不平怒上心來，對娘又是一頓毒打，打完還不解氣，干脆一腳把娘踹出門外。遍體鱗傷的陸夫人，跌跌撞撞來到街上，傷心欲絕，暈倒在地。

有個叫龐仁的小伙子挑著豆腐經(jīng)過這里。他將陸夫人救起，得知陸夫人的遭遇后，從小無父無母的龐仁不禁淚滿眼眶。他索性把陸夫人領(lǐng)回家照顧，像親娘一樣伺候。每天賣完豆腐回來，都給老人捎個肉火燒，自己卻吃豆腐渣。陸夫人心存感激，平時就幫著龐仁做飯，收拾家務(wù)。龐仁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更舍不得陸夫人走了。一晃三年過去了，陸夫人時常想起自己的兒子，不禁暗暗流淚。龐仁看在眼里，心有不忍，便多次去勸說陸不平將母親接回，都被陸不平冷嘲熱諷：“你不是沒有娘、稀罕娘嗎？怎么你也養(yǎng)夠了？你讓她愛上哪死就上哪死，這里沒她的地……”

陸夫人傷心過度，得了大病。龐仁四處為陸夫人尋醫(yī)求藥，端茶倒水，日夜守候。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陸夫人的病逐漸好轉(zhuǎn)。陸夫人感激龐仁，于是拆開自己的大褂襟，從布縫里找出三個金豆子，送到龐仁手上。

龐仁哪里肯收？陸夫人就流著淚，拉著龐仁的手道：“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如果你不收，咱這母子情分也就沒了……”龐仁紅了眼眶，一言未講，跪下就給陸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后來，龐仁把金豆子拿去變換成銀子，先買頭驢拉磨磨豆腐，又翻蓋了新屋，家中生活條件好了，他那豆腐買賣越做越大，不幾年就成了當(dāng)?shù)氐母粦簟?/p>

十年后，陸夫人病故了。龐仁找風(fēng)水先生選了塊上好的墓地，把老入葬了。出殯回來，龐仁想：干娘孤零零地留在那荒郊野外怎么行？得找個人看守墳?zāi)埂?/p>

這天，龐仁來到人市上，老遠(yuǎn)就看到一個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低垂著頭蹲著，衣領(lǐng)上插根秫秸，在出賣自身。龐仁走了過去，把草拔掉，問其是否愿意做個看墓人。那人一聽有人要買他，連聲說：“愿意，愿意……”當(dāng)他站起身抬起頭時，龐仁不禁大吃一驚，他就是干娘的兒子──陸不平。龐仁覺得他去看娘的墳最合適，就決定把他買回去。

原來陸不平自從把娘趕出門，更無人管束，不幾年就把家產(chǎn)敗了個精光，只好賣身討飯吃，可因為名聲太壞，根本無人問津。如今聽到有人買，他自然滿口答應(yīng)。當(dāng)他認(rèn)出買主是龐仁時，也是羞愧難當(dāng)，有心不賣，又沒地方吃住，只好跟著龐仁去了……

早年間，買賣人口要寫賣身契。一份主人存著，一份埋在門口的墊腳石底下，讓主人踩著出門進(jìn)門。寫契人知道陸不平原是老人的親兒子，更恨陸不平的為人，就在賣身契上寫下：“陸不平龐仁踩”。讓龐仁埋在門檻底下。

自那之后，“陸不平龐仁踩”這話就傳開了。傳著傳著，就成“路不平旁人踩”了。

選自《故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