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祭祀文化與“中國”認同

徐 潔

(白城師范學院 歷史學院，吉林 白城 13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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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祭祀文化與“中國”認同

徐 潔

(白城師范學院 歷史學院，吉林 白城 137000)

中國古代，民族有華夏與夷狄之別，起源于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的華夏民族文明程度較高，在華夏周圍則分布著文明程度較低的民族，被泛稱為“東夷”“南蠻”“西戎”和“北狄”；因華夏居中，所以自稱“中華”或“中國”。古代歷史上，屢有少數(shù)民族侵擾中原，因此在中國古代的民族觀和國家觀形成過程中，歷代儒者多歧視周邊少數(shù)民族，有“貴中華，賤夷狄”的思想。然而，各少數(shù)民族從來沒有自外于“中國”，且頗具“中國”認同意識；他們多以“炎黃子孫”自居，清代的滿人也是如此。他們認同炎黃為其先祖，不斷吸收以漢文化為核心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并強化“中國”認同意識。中國古代各族人民對從民族認同到統(tǒng)一國家的認同經(jīng)歷了數(shù)千年的過程，在清朝統(tǒng)治的近三百年間，最終形成定局[1]。在文化體認層面上，清代統(tǒng)治者的“中國”認同意識的表現(xiàn)之一就是其對中國傳統(tǒng)祭祀文化的吸納與傳承。本文即擬從這一視角探討清代統(tǒng)治者的“中國”認同意識。不當之處，敬請批評。

一、清朝通過祭祀“炎黃”等歷代帝王，以顯示其接續(xù)傳統(tǒng)的帝系帝統(tǒng)

在中華傳統(tǒng)文化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中，出現(xiàn)了從三皇五帝到歷代帝王的這樣一個人物系列，后世對他們的祭祀則構(gòu)成了古代禮制的重要組成部分?！抖Y記·祭法》云：“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惫湃苏J為，伏羲、炎帝、黃帝、堯、舜、禹、湯、周文王、周武王等，是這些帝王人物的杰出代表。秦漢以后，各朝對歷代帝王祭祀不斷，并經(jīng)歷了從祭祀華夏始祖——漢民族帝王到祭祀多民族帝王、從祭祀帝王本人到以賢臣陪祀的發(fā)展過程。

清朝雖然是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政權(quán)，但卻也將歷代中原王朝祭祀先祖的傳統(tǒng)繼承過來了。清朝歷代帝王廟的祭祀對象中，列于始祖地位的是三皇五帝，炎帝、黃帝即在其中。清朝皇帝祭祀“炎黃”，不僅是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認同，更是他們自認是“炎黃子孫”的一種表現(xiàn)?？梢姡宕y(tǒng)治者自覺接續(xù)中國傳統(tǒng)的帝系帝統(tǒng)，并以中華正統(tǒng)自居[2]。

清朝十分重視炎帝祭祀，遠溯古制，近承元明,并將其擴大到前所未有的規(guī)模和提升到至高無上的規(guī)格。清代的炎帝祭祀除了帝王廟祭之外，還有傳心殿祭、先農(nóng)壇祭、先醫(yī)廟祭、炎帝陵祭等不同的形式，而每種形式又各具特色[3]。清代的炎帝祭祀可視為統(tǒng)治者認同傳統(tǒng)儒家學說中民本思想和重農(nóng)觀念的表現(xiàn)。

除了傳說中的三皇五帝，就是對之后歷代帝王的祭祀。不過，在清朝入關前，對歷代帝王的祭祀還表現(xiàn)出一定的民族傾向性。天聰三年(1629)十二月，努爾哈赤曾派人祭拜金太祖和金世宗，希望“二帝英靈，昭鑒而默佑之”[4]，從而能在與明朝的爭鋒中獲勝。入關不久，即在京城西阜成門內(nèi)建歷代帝王廟，“南向，正中景德崇圣殿，九楹，東西二廡，各七楹”[5]2525。北京的歷代帝王廟始建于明而全盛于清，其建筑規(guī)格形制不亞于紫禁城，屬于宮禁之地[6]。清朝皇帝曾多次就相關祭祀頒布諭旨，或命修繕改建廟宇，乃至書寫牌位、匾額、楹聯(lián)、碑文，親臨致祭。

順治二年(1645)，恢復歷代帝王廟祭祀大典，并增祀了少數(shù)民族帝王，這是針對明朝相關制度做出的重要調(diào)整。明嘉靖時期，外患迭乘，在新一輪的華夷之辨中，重新確立了“正統(tǒng)”標準——認為元朝統(tǒng)治者本屬夷狄，不可為中國帝王正統(tǒng)，于是在歷代帝王廟中罷祀了元世祖君臣[7]，由此明朝歷代帝王廟中就沒有了少數(shù)民族帝王。當年三月，順治帝允準了禮部奏請的增祀少數(shù)民族帝王，以“昭帝王功業(yè)之隆”的建議[8]130。這次增祀遼金元三代帝王，表面上是為遼、金兩朝樹立正統(tǒng)地位，實際上其根本意圖是要借此來樹立清朝自身的正統(tǒng)地位，以表明清朝接續(xù)中華帝統(tǒng)的正當性。史載，“歲以春秋仲月諏吉，遣官致祭，著為定典”(《清朝文獻通考》卷一一九《群廟考一》，順治十三年十二月己亥)；順治十四年正月，又定親祭歷代帝王廟儀[9]。順治十七年，又因遼太祖、金太祖、元太祖“未混一天下”，決定罷祀此三人[8]1051。

不過，康熙帝即位后，則又強調(diào)上述三人的開創(chuàng)之功，遂重祀之?？滴跖R終前頒布諭旨說：“朕意以為，凡曾在位，除無道被弒，亡國之主外，應盡入廟崇祀。有明國事，壞自萬歷、泰昌、天啟三朝，神宗、光宗、熹宗不應崇祀，咎不在愍帝也?！盵10]838這道諭旨的理念，相比于明嘉靖帝及順治帝的做法，可謂完全超越了民族界限，也使歷代帝王廟的祭祀內(nèi)涵發(fā)生了本質(zhì)的改變。

雍正二年(1724)，雍正皇帝親詣歷代帝王廟行禮。他繼承康熙的理念，改變明朝只祭祀開國之君的成法，增祀了143位守成之君，使得歷代帝王廟中祭祀的帝王從原有的21位增至164位，陪臣從原有的32位增至79位。另外，在致祭三皇神位及歷代君主時，都改行三上香大禮(《欽定大清會典則例》卷82)，規(guī)格之高也是前所未有的。

乾隆皇帝對歷代帝王廟的祭祀十分關注。乾隆二十九年(1764)，對歷代帝王廟進行了重大改建，使其成為一座最高等級的皇家廟宇。乾隆“以南北朝不當意存軒輊”[11]為由 ，對歷代帝王的位次排序進行了厘正；他還婉轉(zhuǎn)地批評了順治皇帝只增祀遼金帝王的做法，似欠公允[12]。他衡量前代帝王入祀與否的標準，是以“中外一家”的“大一統(tǒng)”觀念為著眼點的，因此，他認為歷史上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的統(tǒng)治者，也應當納入帝王統(tǒng)系之內(nèi)[13]。乾隆朝增祀了晉、宋、齊、陳、魏、后唐、后周諸朝帝王；通過這次增祀，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諸帝王在歷代帝王廟中的正統(tǒng)地位得到了強化[14]。

清代統(tǒng)治者認為各少數(shù)民族同樣是“炎黃子孫”，而康有為也稱“滿洲云者，古為肅慎，亦出于黃帝后”[15]，嚴復亦認為滿漢“同是炎黃貴種，當其太始，同出一源”[16]，當代則有學者認為“滿族之祖源肅慎為黃帝孫‘般’的后代”[17]，等等。

不過明清易代之際，一些漢族遺民認為滿族建立的政權(quán)是“夷狄竊奪天位、染污華夏”[18]，故采取不與新朝合作的態(tài)度。雍正帝為維護其政權(quán)統(tǒng)治中國的合法性，遂以“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的民族平等觀念來對抗具有強大勢力的“華夷之辨”。雍正并不諱言滿族是“夷狄”，但認為“夷”不過是地域上的概念，孟子就說“舜，東夷之人也；文王，西夷之人也”[19]696，同樣道理，“滿漢名色，猶直省之各有籍貫，非中外之分別”[19]697，“韓愈有言，中國而夷狄也，則夷狄之；夷狄而中國也，則中國之”[19]150?？梢姡A夷之分在于是否認同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以及是否建立了大一統(tǒng)王朝。雍正將傳統(tǒng)觀念中的大一統(tǒng)核心——華夏“中原之國”與四周夷狄“屬地屬國”整合考量，形成了華夷無別、中外一體的“大中國”理念，已接近近代民族國家的觀念[20]。而清代的歷代帝王廟祀正是這一觀念的體現(xiàn)，也可謂是我國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發(fā)展進程延續(xù)不斷的歷史見證。

二、清朝通過祭祀關帝及先祖，以表現(xiàn)對傳統(tǒng)忠孝觀念的認同

(一)祭祀關帝，弘揚忠義

在中國古代封建統(tǒng)治者所提倡的道德準則中，“忠”處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忠孝的觀念起源很早，“夏道尚忠，復尚孝”[21]?！蹲髠鳌せ腹辍罚骸吧纤祭?，忠也”，這里“忠”指“君主及官吏之忠于民”，但及至后世，臣忠于君幾乎成為“忠”的唯一含義。關羽就是作為忠君愛國的典范而被后世歷代褒封的。他的“義不負心，忠不顧死” 的精神符合儒家推崇的道德準則，因此崇尚忠義的心理是形成關公信仰的一大動因[22]。宋徽宗曾四次加封關羽，封其為“忠惠公”“崇寧真君”“武安王”等，宋高宗則封其為“壯繆義勇武安王”等；元文宗也曾封關羽為侯為王；明朝曾封關羽為“單刀伏魔神威遠鎮(zhèn)天尊關圣帝君”“真元顯應昭明翼漢天尊”等[23]?？梢姡P羽在不斷地被神化，經(jīng)歷了“侯而王，王而帝，帝而圣，圣而天”的過程。

清入關前，即在赫圖阿拉修建關廟，奉關羽為神；皇太極又在盛京地載門為關羽建廟，并欽賜書有“義高千古”的匾額[5]2525。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又視關羽為護國之神，將關羽神像請進宮中，接受高規(guī)格的祭祀[24]。史載皇太極喜讀《三國演義》，“雖于軍旅之際，手不釋卷。曾命儒臣翻譯《三國志》及遼、金、元史，性理諸書，以教國人”[25]1，以使?jié)M族子弟“習于學問，講明義理，忠君親上”[26]。

入關后，清帝對關羽的加封可謂持續(xù)不斷。順治九年(1652)，封“忠義神武關圣大帝”。雍正三年(1725)，封“三代公爵”“圣曾祖”“光昭公”“圣祖”“裕昌公”“圣考”“成忠公”等號。乾隆元年(1736)，封“山西關夫子”；二十五年，改關羽原謚號“壯繆”為“仁勇”；三十一年，易京師地安門外關帝廟的正殿及大門“綠瓦為黃”[5]2525；乾隆帝還贊揚關羽“力扶炎漢，志節(jié)凜然”[27]。嘉慶十八年(1813)，封贈“仁勇”之號。道光八年(1828)，封“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關圣大帝”。光緒五年(1879)，封“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圣大帝”[28]，崇為“武圣”，從而與“文圣” 孔子齊名。

又，清朝在歷代帝王廟中單獨建有關帝廟，尊崇可謂非凡。有學者據(jù)《欽定大清會典圖》中《歷代帝王廟圖》推斷，作為廟中廟的關帝廟應是在乾隆二十九年大修以后建造的[27]。從關帝的祭祀規(guī)格看，祭品陳設中有牛一、羊一、豕一，這種“太牢”的祭祀標準說明關羽享受到了帝王級的待遇，超過了孔子。

為弘揚忠義，清代還祭祀忠臣、賢良。昭忠祠之祀始于雍正二年，是為祭祀“盡忠報國之臣”及“力戰(zhàn)敵愾、舍生取義”之忠勇之士；賢良祠之祀始于雍正八年，祭祀為國效忠宣力、勛績懋著之賢臣[29]。

(二)祭祀祖先，推行孝治

孝是中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人認為孝是 “百德之首，百善之先”。滿族最初文化較為落后，倫理觀念比較淡薄，但在入主中原以后，積極學習先進的漢文化和儒家思想，對孝道思想取認同態(tài)度。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鼻宄实鄢缟行⒌?，首先體現(xiàn)在祭祀祖先方面，通過祭享之禮以彰顯“報本返始”的理念，并由此達到以孝治天下的目的。

清朝統(tǒng)治者在保留滿族原有祭祖習俗的基礎上，更多地繼承了中原王朝的宗廟祭祀制度，由此建立了完整嚴謹?shù)淖趶R祭祀體系；既有舉行祭祖大典的太廟，又有供皇家內(nèi)廷祭祖的奉先殿、壽皇殿、安佑宮、綏成殿等。早在關外時期的崇德元年(1636)，皇太極就在盛京建立太廟，追尊始祖、高祖、曾祖、祖父為王，奉祀“四王”于太廟后殿；上清太祖謚號，奉祀太祖帝后于太廟前殿。入關后，順治元年(1644)，就在北京設立太廟，奉祀太祖帝后和太宗；五年，改建太廟，奉祀太祖、太宗于中殿；追尊“四王”為帝，廟號“肇祖、興祖、景祖、顯祖”，奉祀四祖帝后于后殿，并保留原盛京太廟，稱“盛京四祖廟”[30]。

清朝統(tǒng)治者除了立廟祀祖，追展孝思之外，還把推行孝道和國家統(tǒng)治實踐結(jié)合起來，順治和雍正分別撰著《御注孝經(jīng)》和《御纂孝經(jīng)集注》兩書，并頒行天下?！缎⒔?jīng)》有言：“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于君?！痹缭跐h代就有“舉孝廉”的制度，并為以后歷代所繼承。清代設立孝廉方正科，成為選拔官吏的重要途徑之一。且清代皇帝自身事親至孝，以此垂范臣民。如乾隆帝“侍奉孝圣憲皇后極為孝養(yǎng)，每巡幸木蘭、江浙等處，必首奉慈輿，朝夕侍養(yǎng)。……后崩后，上于后燕處之地皆設寢園，凡巾櫛、杝枷、沐盆、吐盂無不備陳如生時，上時往參拜，多至失聲。又于園隙建恩慕寺，以資后之冥福焉”[25]21。清朝統(tǒng)治者在政治、道德、法律、教育等各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強化了“孝”的觀念，使“孝”成為社會道德的核心規(guī)范，達到了以孝治天下的目的[31]。史載：“人敦實行，不務榮名，忠孝節(jié)義，視為當然。”[32]

三、清朝通過祭孔以彰顯其傳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儒家道統(tǒng)

清王朝系以少數(shù)民族入主中原，需要理論論證支撐其統(tǒng)治的權(quán)威性與合法性，因此，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正統(tǒng)思想——儒家思想遂逐步為清朝統(tǒng)治者所接受[33]?？鬃邮侨寮业澜y(tǒng)的象征，歷代中原王朝對孔子及其后嗣的謚封、祭祀(如唐朝封孔子三十五代孫為文宣公，北宋封其后嗣為衍圣公)，成為一項重要的制度，并使得尊孔本身與現(xiàn)實政權(quán)的合法性間具有了密切的關系[34]。清朝通過對孔廟釋奠制度的繼承和改造，以彰顯其對儒家道統(tǒng)的傳承，并從而加強了對思想文化領域的控制。

早在入關前，皇太極就于崇德元年(1636)“建廟盛京，遣大學士范文程致祭”[5]2532，以彰顯清朝之“崇文重道”[35]?；侍珮O的這一舉措，可以說為清朝后來推行“文治”及崇儒重道的文化政策奠定了基礎[36]。

再者，清代也繼承了加封孔子后裔為衍圣公的制度，且對衍圣公可謂優(yōu)禮有加。順治十四年(1657)六月，加封衍圣公孔興燮為少傅兼太子太傅[8]361。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帝親至曲阜祭孔，對曲阜“圣物”倍加贊賞，并命擴建孔林，又特命孔子后嫡孔尚任在詩禮堂為之進講經(jīng)書([清]孔繼汾《闕里文獻考》卷一一)；康熙二十九年至三十一年，又重修孔廟。雍正也非常重視傳統(tǒng)儒學，曾言“孔子以天縱之至德，集群圣之大成，堯、舜、禹、湯、文、武相傳之道，具于經(jīng)籍者，賴孔子纂述修明之。而《魯論》一書，尤切于人生日用之實，使萬世之倫紀以明，萬世之名分以辨，萬世之人心以正，風俗以端”[19]905；雍正元年(1723)十一月，衍圣公孔毓圻病逝，雍正曾下諭悼念。乾隆帝則曾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三月，親詣闕里致祭。

清朝帝王還通過經(jīng)筵學習來樹立自身尊崇儒家的形象，并指導現(xiàn)實政治。經(jīng)過宋明理學對儒學官方哲學地位的進一步鞏固，至清代，儒學統(tǒng)緒得到更加系統(tǒng)的梳理——學者熊賜履曾撰《學統(tǒng)》，列出了從堯、舜、禹、湯、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孔子、顏回、曾子、子思、孟子，到董仲舒、周敦頤、程顥、程頤、朱熹等四個系列數(shù)百人的儒學傳承體系[33]。清朝統(tǒng)治者遂利用儒家固有的道統(tǒng)理念來重構(gòu)華夷之辨，從而標榜滿洲統(tǒng)治的正當性[37]。如史載康熙帝“親制《日講四書解義》序曰：‘朕惟天生圣賢，作君作師，萬世道統(tǒng)之傳，即萬世治統(tǒng)之所系也?！耸ベt訓辭詔后，皆為萬世生民而作也。道統(tǒng)在是，治統(tǒng)亦在是矣。歷代賢哲之君，創(chuàng)業(yè)守成，莫不尊崇表章，講明斯道’”[10]899。而雍正不僅認同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且在中外文化發(fā)生沖突時，堅決維護中國文化的尊嚴。雍正五年，他在召見西方傳教士、駁斥羅馬教廷關于信仰天主教就不能祭孔祭祖的規(guī)定時說：“作為一個滿洲人……朕豈能幫助爾等引入那種譴責中國教義之教義? ……須知爾等所具有的好東西，中國人的身上也都具有，然爾等也有和中國各教派一樣的荒唐可笑之處”[38]；“中國有中國之教，西洋有西洋之教；彼西洋之教，不必行于中國，亦如中國之教，豈能行于西洋?!”(《世宗憲皇帝上諭內(nèi)閣》卷五六)因此，有學者認為清朝“皆合中國舊來崇尚，無復夷風”，“皆能用中國賢明之君為法，定天下固自有氣度也”[39]。

清代統(tǒng)治者的“中國”認同意識是與其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高度認同相伴而生的，其對中國傳統(tǒng)祭祀文化的吸收與弘揚就是其“中國”認同的表現(xiàn)之一。清代對中國傳統(tǒng)祭祀文化的繼承，除了前文所論述的幾個方面外，還體現(xiàn)在祭祀天地、社稷等國家祭禮方面。清朝皇帝通過一系列隆重的國家祭祀典禮，昭示清朝已得中華統(tǒng)緒之正。清代祭祀文化中滲透出的“中國”認同意識，可謂是中華民族凝聚力不斷增強的一個顯著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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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01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的‘中國’認同與中華民族形成研究”(15ZDB027)

徐潔(1969—)，女，吉林洮南人，教授，歷史學博士，從事遼金史、東北地方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