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馮藝散文的詩意美

摘 要：散文是馮藝步入中年之后的主要文學創(chuàng)作，其文學作品與作者的情感體驗有著密切關(guān)系，是作者在廣西的“邊緣”文化中行走，尋求本真的精神文明和文化源流而進行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獨特的藝術(shù)寫作、優(yōu)美的語言表達和深厚的情感體現(xiàn)相互融合，形成散文的詩性化，不僅給人美的感受，而且還給人美的啟示，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

關(guān)鍵詞：馮藝；散文；詩意美

作者簡介：馬艷春（1994-），女，云南省文山州人，云南省大理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yè)學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2-0-02

馮藝，廣西天等人，當代著名的壯族作家，散文創(chuàng)作是他步入中年之后的主要文學活動。其散文最獨特的地方在于作者以其富有鄉(xiāng)土情懷的姿態(tài)擁抱著邊緣文化的史卷，柔韌而剛強的筆觸表達了他的赤誠之心，字里行間都充滿了民族色彩的探索具有強烈的生命意識和人文關(guān)懷。獨特的寫作手法和語體風格構(gòu)成了散文的詩意性，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

1.別具一格的寫作技巧

馮藝的散文于散漫之中又有勻稱的結(jié)構(gòu)，清新自然，讀來滿口余香。在寫作過程中，作者沒有預定行走的路線，通常都是隨心所欲的，即心到為文。但這種隨心所欲的行程又讓作者實現(xiàn)了自己的寫作目的。這一點與詩歌有相通之處，散文也正是由此而呈現(xiàn)出藝術(shù)自由的美感，讓人賞心悅目。

在《忘不死的父親河》中，作者要描寫的是河，卻在開頭部分大肆贊揚喀斯特地貌上的山，贊揚生活在河邊的人民，接著又是對歷史的呈現(xiàn)，以散亂的形式來干擾讀者的審美視覺。但一句“人在深閨無人知，河在深山無人識?！盵1]便引出紅水河的壯麗與川流不息，轉(zhuǎn)而陷入人們?yōu)楹尾恢屑t水河存在的沉思當中，把感傷和惋惜抒發(fā)得淋漓盡致。這樣一來，作者的主題思想也就浮現(xiàn)了，結(jié)構(gòu)也在無意中自然成形。錯落的形態(tài)特征不但豐富了散文內(nèi)容，還形成了嚴謹?shù)纳⑽慕Y(jié)構(gòu)，這是作者藝術(shù)活動的獨特之處，也是散文藝術(shù)的詩性化。

此外，靈活多樣的寫作手法也使散文具有詩性化。作者通常是將游記與散文結(jié)合成一體，融記敘、議論、個人言說于抒情一身，但并不是為了“抒情”而抒情，而是通過其他寫作手法來達到抒情效果。這就使作品具有了詩性，即詩的情感與詩的表現(xiàn)。而在藝術(shù)構(gòu)思上形成了具有審美意識的文學形態(tài)，使文藝作品更具“靈氣”與“神氣”。如《一種文明》，作者用了記敘、議論的寫作手法，大膽地質(zhì)問并批評了部分中國人的道德修養(yǎng)，表露出自己真誠的情感：“真正希望中國文明、強大，是中國人自己。真正使中國文明、強大，也只能是我們自己?！盵2]強烈的愛國情懷在批評的言詞中具有濃重的抒情效果，是散文進入詩化的體現(xiàn)。

同時，他還善于將視覺、觸覺、聽覺、味覺相融合成自己獨特的藝術(shù)。在《紅土黑衣》《桂海蒼?！分?，作者就是通過視、聽、說、觸、嗅等感官體去探索邊緣民族的歷史文化和風土人情，發(fā)現(xiàn)物質(zhì)之外的精神世界，這種超脫的心靈體驗有著強烈的“詩性”探索。他的視覺像位歷經(jīng)風塵的老者，能見別人所不能見的“東西”——歷史文化；他的聽覺具有靈敏的神經(jīng)細胞，能聽到紅土上生命盛開的聲音；他的觸覺是柔軟的，任何細膩的事物都能觸碰；他的嗅覺可以說是最有情感的器官，總能嗅到純樸的鄉(xiāng)土氣息。

其實，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作者更注重的是修辭的使用，利用修辭的色彩來豐富自己的情感表達。在《明梅山寨》中，作者運用擬人的手法將小學的貧困現(xiàn)狀活靈活現(xiàn)的展示出來：“學校孤立無援地傻站在后山，和山上蒼翠的大樹相比，它不和諧且屋舍破敗。”[3]一個“傻”字，一個“站”字就把學校的破敗不堪、一擊就倒的容貌展示得淋漓盡致，學校就像個孤苦無助的人，渴望得到別人的同情和幫助。強烈地表達了作者內(nèi)心深沉的苦悶和急切的人文關(guān)懷意識。在《扳桂街，青石板閃出青銅的光澤》中：“在陽光的照射下，老人起伏不平的額頭像是被犁出的深溝，汗水從深溝里不停地涌出，和著灰黃的塵埃，將老人裸露的地方刷成了古銅色。”[4]這里作者不僅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將老人額頭的皺紋比作深溝，說明歲月在老人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跡，還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加重色調(diào)的把老人的滄桑和艱苦的生活環(huán)境表現(xiàn)出來。

馮藝的散文是有生命有靈氣的文學藝術(shù)。別具一格的寫作技巧是他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外衣，而在外衣的里層，被擁護的是一顆充滿愛的、熾熱的心，滿腔的熱血帶給讀者的是滿滿的感動。

2.直抵心靈的語言美

精美的寫作手法創(chuàng)造了語言的獨特。質(zhì)樸歸真、清新雅麗的詩性語言，是馮藝作為藝術(shù)活動者對自己心靈世界的描繪，同時，也“是作家人格的最直接、最鮮明、最具體的展示。”[5]在寫作上，馮藝不僅融入詩歌含蓄、慰藉、凝練的語言性，而且還投入自己濃烈的情感色彩，語體雖簡潔透明，卻意猶未盡，生動而暢達，散發(fā)出獨特的韻味。干凈流利又整潔的語言不僅富有音樂的流暢美，還富有情感的真摯美。

詞語的感情色彩和濃度突出作者的心境和思想。如《老藍的母親》中：“母親微微地笑著，很平靜，憨憨的。”[6]這里用了“微笑”、“平靜”、“憨憨”三個形容詞，詞雖平淡無奇，卻將母親的形象生動的刻畫出來，語體自然，語意深長，“真摯”的情感直抵人心。形容母親如山一樣平靜，母親的愛如山一樣莊重偉大，純樸善良的母親像山一樣默默地守護著她的兒子。這種無需語言詮釋的母愛之情如詩般流淌在馮藝的散文中，作者也被這情感深深地打動著?！霸~淺而情深”的用詞既加深了散文的韻意，又增強了散文的審美度，使藝術(shù)價值充分體現(xiàn)出來，這是馮藝散文詩化的藝術(shù)境界。

詩詞如流水般穿插在散文里，使散文形成詩意般的美卷。他的散文在語言表達方面總能表現(xiàn)其情感的節(jié)奏，“一寸丹心忠報國，兩行清淚為了誰？”[7]這樣優(yōu)美的詩句，對仗工整地融入散文中，不僅有詩的語言，還有詩的旋律和詩的情感，給讀者以美的感受。還有散句與對句的錯落相交：“一個夢，伴隨著西去的流水；一座橋，圓了千年的夢境?！盵8]使散文的語言猶如悅耳的樂章。

散文語言不像詩那樣具有嚴格的格律，但是靈活多變的它又像詩那樣富有韻律美和節(jié)奏美。馮藝散文的藝術(shù)魅力具體體現(xiàn)在語言藝術(shù)上，精雕細琢的語言藝術(shù)讓人對他的作品愛不釋手，其散文的主題思想系人心懸。文字與情感錯落地交織在一塊，達到詩意的深度。簡潔明快且率真自然的表達不僅給讀者營造詩的情調(diào)，美的感受，還有智的啟迪?！妒走x寬容》《來一點自嘲》《苦差與樂事》《人生真趣》等作品，字里行間都充滿了智慧的思考與表達。作者將自己從生活中得到的感悟注入文中，以抒情的筆調(diào)參與過去和未來，發(fā)表自己的獨特見解和感受，使文章充溢著哲理的光芒。

3.情景交融的詩化之境

在散文中馮藝以他那顆“摯誠之心”行走在廣西邊緣文化的塵土上，挖掘每一個零星動人的故事，刻畫每一幅充滿溫情的畫卷。作為一位少數(shù)民族作家，他力圖將本民族文化挖掘出來，示眾于人。散文創(chuàng)作其實是他進行的一場心靈旅行，即為故土而行的旅程。紅土洋溢著他強烈的情感體驗，客體的存在成為主體活動的動力。

《紅土黑衣》《桂海蒼?！肥亲髡邔γ褡迦宋奈幕途裎幕钠饰龆诰虻囊环匀恢昂蜌v史之景。作者把他對廣西的喜愛之情放在自然風貌、人文景觀、歷史畫卷的描繪中，“多情”在他的心里溫藏，又在他的筆下呈現(xiàn)。在《干欄，“人居其上”》中，作者把他的“多情”藏入文中，為我們勾勒出一幅秀麗的壯鄉(xiāng)圖景。從壯鄉(xiāng)的山到田、到干欄、干欄里的人、再到人與人之間的事，作者極細膩地描繪它們的美。尤其是對干欄的描繪這一部分，作者從整體到局部，從外到內(nèi)，從上到下對它的實用功能和審美功能作深入的透視。表達了他對壯族人民的聰穎才智的敬佩，對壯族人文精神的敬畏和壯鄉(xiāng)圖景的熱愛。

“多情”的鄉(xiāng)土是作者藝術(shù)活動的本源，同時，也是他藝術(shù)活動的歸宿。廣西這片紅土的每一處景象都是作者的關(guān)愛?！豆鸷Ｉn?！愤@部人文地理筆記中，作者極細心地為我們描繪一幅幅具有靈氣與神氣的圖景：湘桂走廊的清幽、賀州古道的靜謐、黃姚古道的安詳、絲綢古港的輝煌，以及紅水河的雄壯等盡在畫中。而透過這些景，我們看到的是古人的艱辛與才智；民族的歷史文明與精神文明。正如陳劍暉所說：“總之，在這些人文筆記中，馮藝挖掘出許多沒有訴諸正史的歷史傳奇和歷史背影，抓住沉潛于民間山野的文明碎片，筑構(gòu)了許多或偉大或平凡的人文墓碑。”[9]歷史圖景在他的筆下變得寧靜而莊重。 而寧靜和莊重之下有著淡淡的憂思，這是作者本著自己的文化身份而對本民族文化日漸消逝的擔憂，還有對廣西精神文化和人文文化的關(guān)懷。

“躊理入情，融情入理”的寫作方式讓馮藝的散文達到“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境界，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風”這個意象是他用來加重情感的工具。在藝術(shù)活動中作者常常引用“風”來呈現(xiàn)廣西的地域文化、人文文化和歷史文化，使“風”在意境中具有象征性和哲理性。他把風與歷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歷史的“風”，說明湘桂走廊的歷史文化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像風一樣可以跨越時空存在。同時，又引用“風”呈現(xiàn)了柳宗元為柳州的文化事業(yè)而孜孜不倦的精神態(tài)度，表達了自己對這種精神態(tài)度的敬佩，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及對廣西歷史文化的追尋。風是歷史的風，更是未來的風；風是大地柔和的靈風，也是壯鄉(xiāng)淳樸的民風。作者用“風”這個意象帶動了藝術(shù)創(chuàng)造，呈現(xiàn)一幅幅生機勃勃的景畫，楚楚動人的景表達了作者濃濃的情。除了“風”，作者還引用了其他的意象，如“山”、“水”、“皺紋”、“清癯”等，它們共同形成了馮藝散文活動獨特的意象世界，具有特定的格調(diào)和情感。

綜上所述，勻稱自然的結(jié)構(gòu)、靈活多變的寫作手法和修辭手法使散文技巧別具一格。同時，散文語言獨特，清新自然，不僅富有音樂感，還具有哲理性，直抵讀者心靈，給人美的享受與智的啟迪。而在藝術(shù)構(gòu)造的過程中，作者又把自己的情感富有生命的灌入景中，形成情中見景，景中含情的詩化之境，表達了自己對家鄉(xiāng)的滿腔熱愛，從而達到情感的宣泄?！帮L”這個意象更是作者表達情感的重要工具，由它而呈現(xiàn)的廣西圖景與文化，是帶有靈魂的藝術(shù)活動，使藝術(shù)創(chuàng)作實現(xiàn)了詩的人格化與精神化，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

注釋：

[1][7]馮藝.紅土黑衣——一個壯族人的家鄉(xiāng)行走[M].青島出版社.2007年8月.第154、104頁.

[2]馮藝. 逝水流痕[M].花城出版社.2002年3月.第108頁.

[3][6]馮藝.廣西當代作家叢書馮藝卷[M].廣西：漓江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98、25頁.

[4]馮藝.桂海蒼茫[M].廣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5月.第168頁.

[5]曾紹義.散文論譚[M].四川大學出版社.1989年3月.第286頁.

[8]馮藝.沿著河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年1月.第234頁.

[9]陳劍暉.讓詩性穿透歷史的蒼?！u馮藝的人文地理筆記[J].當代文壇.2008年第5期.第 15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