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藉之美

摘 要：中國是詩的國度，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一支，一直在中國的文化發(fā)展中占據(jù)著重要的一席之位。簡短的幾個字、幾句話卻蘊含著深刻而豐富的意蘊，言約義豐、含蓄凝練、含混模糊、朦朧多義、象征暗示，都是其顯著的特點。

杜甫，中國盛唐時期的一位偉大的詩人。從他的詩中我們可以充分的看到詩創(chuàng)的特點，感受話語蘊藉，充分領略到詩中的蘊藉美。

關鍵詞：詩語欣賞；話語蘊藉；蘊藉美

作者簡介：宋鴿（1994.4-），女，海南大學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影視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2-0-02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文學語言是在具體的文學活動中特定的話語活動?！霸捳Z蘊藉是對文學活動的特殊的語言與意義狀況的概括，指文學作為社會話語活動蘊含著豐富的意義可生成性”。從創(chuàng)作來看，任何表達意圖都必須蘊含到話語系統(tǒng)中去通過話語顯現(xiàn)；從閱讀來看，任何理解都必須根據(jù)這種話語蘊藉來生成。詩歌是文學的一種，也是語言的藝術，《毛詩序》中說詩是“情動于中而言與行”。詩是心緒文學、言情文學，它能夠傳達詩人細膩、復雜的內(nèi)心情緒。詩人的內(nèi)心情緒外話于詩中便成了詩的情感意蘊。

清代葉燮在他的《原詩·內(nèi)篇》中有這樣一句話：“詩之至處，妙在含蓄無垠，思致微渺，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間，其旨歸在可解不可解之會，言在此而意在彼，冺端倪而離形象，絕議論而窮思維，引人于渺漠恍惚之境，所以為至也?！备爬ㄟ@句話就是詩中“蘊藉無窮”。

“蘊藉”（又寫作“醞藉”或“蘊籍”），來自中國古典詩學?！疤N”原意是積聚、收藏，引申而為含義深奧；“藉”原意是草墊，有依托之義，引申而為含蓄?！疤N藉”用于文學領域是指文學作品中那種意義含蓄有余、蓄積深厚的狀況。文學話語突破了語言學用語的語法結構和邏輯要求，是內(nèi)指性的，它指向文學文本中的藝術世界。文學話語擺脫了普通話語的具體、凝固的“所指”，而成為漂浮游動的“能指”，獲得了無限生成的意義。

從唐詩的發(fā)展看，杜甫是一位承前啟后的人物。杜詩是唐詩發(fā)展的一個轉(zhuǎn)折。杜甫的成就自然緣于他自幼卓爾不凡的詩才，源于他筆耕不輟的勤奮和“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執(zhí)筆不懈，然而只有這些還不足以成就杜甫，杜甫親眼目睹了唐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全過程，并以一個傳統(tǒng)士人的良知和敏感，把這個“萬方多事”的時代墨畫下來。英國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說過“詩是強烈感情的自然流露”。這里所說的強烈的情感外化于詩中便成了詩的情感意蘊。而杜甫獨特的人生體驗使其詩歌皆蘊涵著豐富的情感。從青年時代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雄心壯志，到中年時代“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政治抱負，再到垂暮之年“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jù)要路思捐軀”?！案F年憂黎元，嘆息腸內(nèi)熱”，在強烈的個人化、個性化的情感意蘊中，杜詩總有一種給人沉郁頓挫、蕭散自然的感覺。世情之悲以及詩人的身世之悲使其詩歌創(chuàng)作中包蘊的情感內(nèi)涵，既有詩人對自己處于衰敗時代所發(fā)出的命運悲嘆。一種悲壯、一份感傷、一直執(zhí)著，在杜詩中我們可以深刻感受到情感蘊藉和話語蘊藉之美，歷千年而不衰。

在詩人筆下，極平常的詞語蘊含了不尋常的意義?！洞和分小皣粕胶釉冢谴翰菽旧?。”開篇即寫春望所見：國都淪陷，城池殘破，雖然山河依舊，可是亂草遍地，林木蒼蒼。一個“破”字，使人觸目驚心，繼而一個“深”字，令人滿目凄然。詩人在此明為寫景，實為抒感，寄情于物，托感于景，為全詩營造了氣氛。同時此聯(lián)對仗工整，圓熟自然，詩意跌宕?！皣啤睂Α俺谴骸?，兩意相反，對照強烈?！皣啤敝吕^以“山河在”，意思相反，出人意表；“城春”原當為明媚之景，而后綴以“草木深”則敘荒蕪之狀，先后相悖。明代胡震亨極贊此聯(lián)說：“對偶未嘗不精，而縱橫變幻，盡越陳規(guī)，濃濃淡淡，動奪天巧?！薄短埔艄锖灐ぞ砭拧?/p>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边@兩句一般解釋是，花鳥本為娛人之物，但因感時恨別，卻使詩人見了反而墮淚驚心。另一種解釋為，以花鳥擬人，感時傷別，花也濺淚，鳥也驚心。兩說雖則有別，其精神卻能相通，一則觸景生情，一則移情于物，正見好詩含蘊之豐富。本聯(lián)以“感時”一語承上，以“恨別”一語啟下，章法分明。

這首詩反映了詩人熱愛國家、眷念家人的美好情操，意脈貫通而不平直，情景兼具而不游離，感情強烈而不淺露，內(nèi)容豐富而不蕪雜，格律嚴謹而不板滯，以仄起仄落的五律正格，得鏗鏘作響，氣度渾灝，因而一千二百余年來一直膾炙人口，歷久而不衰。《杜甫詩賞讀》

司馬溫公說：“古人為詩，貴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睘榱吮砻鲬?zhàn)爭對長安城的破壞，不直說，直說則太露，而寓情于物。借“山河在”、“草木深”言之；為了表明憎恨，借“家書萬金”言之；為了表明焦慮心情，借“不勝簪”言之。故顯得含蓄蘊藉，耐人尋味。清《杜詩言志》卷三：“寫春望離亂，偏用花濺鳥鳴字面，使其情更悲，而其氣仍壯。”

文學話語具有心理情感蘊含性，蘊含了詩人豐富的情感體驗，需要讀者進入作者所創(chuàng)設的藝術世界，去體味詩人的情思，詩人豐富的知覺、想象、寄托，所涉及的意義有時不是一眼能看穿的。

《麗人行》則寓諷刺于敘事之中，讓人自己登場亮相，比詩人評頭論足要好得多，給讀者留有想象空間，更有藝術的韻味。

《一百五日夜對月》全詩緊扣“對”字來寫，全是寫月下所見所想。語言清新奇麗，語隨意出，自然流暢?！柏螂x”照“無家”，“放蕊”照“寒食”，“顰蛾”照“有淚”。

《潛興（三首）》用筆手法較多，如第一首詠雁飛有行比兄弟不能相聚，用虎狼比賊寇；第二首用飄蓬遠去比游子沒有歸期；第三首用煙塵比戰(zhàn)爭。不僅增強形象感，還能加重抒情的成分，因為比中含有情、比能起人想象、比能給人品味悠長的感覺。

《江村》全詩的主調(diào)是“事事幽”：梁上燕飛來飛去，自由自在，這是村上之幽；水中鷗翱翔海天，成雙成對，親親密密，這是江上之幽；老妻閑來無事正在制作棋盤，幼兒不甘寂寞，在制作釣魚的魚鉤，這是妻兒之幽。本詩在語言上似淺非淺，絲淡非淡，化通俗為奇妙，將一些生活瑣事詩意化。

《倦夜》只寫夜景，獨不言“倦字”。但仔細體味一下，倦情已融入景中。

《旅夜書懷》中用喻來取意象，以天地之大，沙鷗之渺，形成強烈對比，更富有感染力。清·金圣嘆《得經(jīng)堂杜詩解》卷三：“通篇是黑夜舟面上作，非偃臥篷底語也。先生可謂耿耿不寐，懷此一人矣?！谴苟?，千錘萬煉，成此奇句?！鼻濉ど虻聺摗短圃妱e裁集》卷十：“胸懷經(jīng)濟，故云名豈以文章而??；官以論事罷，而云老病應休，立言之妙如此。”

文學藝術中的“空白”之語言單位之間的空缺或?qū)⑹澄锏牧x理、情景、意蘊、韻味不直接完全說出，而由讀者在鑒賞過程中運用想象、聯(lián)想等方法進行填補。文學藝術的“空白”蘊含著不可言說的無限豐富的“象外之象”、“味外之味”，使得文學作品具有含蓄蘊藉之美，正如司空徒所說“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月夜憶舍弟》這首詩堪稱“一切景語皆情語”，甚至分不清哪是景語，哪是情語。通篇緊扣憶字，從聽到戍鼓和雁聲開始憶弟，到露白月明憶情加深，再到“無家問”、“書不達”、“未休兵”，憶情愈來愈濃，愈來愈深，句句緊扣，句句入情。周敬說：“傷心折腸之語，令人讀不能終篇?！?/p>

《登樓》尾聯(lián)“可憐后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甫吟?！币馕渡铋L，既表達了對諸葛亮的仰慕之情，對朝廷缺少像諸葛亮那樣纖塵的慨嘆之情，也表達了詩人想報效國家赴邊御寇的信念。清·朱瀚曰：“俯視江流，仰觀山色，矯首而北，矯首而西，切登樓之事。至于日暮，尤為《梁甫吟》，而不忍下樓，其自負亦可見矣?！薄扒槿诤鮾?nèi)而深且長，景耀乎外而遠且大?！?/p>

對詩文的解讀是讀者對其理解、解釋和建構，從本質(zhì)上說是讀者與作者的心靈交流活動?！霸诮庾x過程中讀者通過文本與潛在的存在于文本中的作者見面，文本通過了解主體和創(chuàng)造主體，使讀者與作者以文本為媒介發(fā)生心靈的碰撞和靈魂的問答”。文學作品的魅力在于它的蘊藉之美所引發(fā)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見解。

參考文獻：

[1]童慶炳《文學理論教程》 高等教育出版社

[2]袁行霈 《中國古代文學史》 高等教育出版社

[3]李永田，董希平《杜甫詩賞讀》線裝書局

[4]杜黎均《二十四詩品譯注評析》北京出版社

[5]陸元熾《詩的哲學 哲學的詩》 北京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