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小費”慣習

朱 未

青海民族大學，青海 西寧 810007

芻議“小費”慣習

朱 未*

青海民族大學，青海 西寧 810007

小費作為一個西方許多國家長久存在的慣習，在中國卻遲遲得不到合法的地位，其原因不僅在于國人錯誤的價值觀，還在于作為維護社會秩序的現(xiàn)行國家法律未能充分關注“自然法學派”所注重的道德因素。因此，通過推行小費，而逐步達到呼喚法律的回歸是一個值得反思的問題。

小費；慣習；禮物經(jīng)濟；旅游法規(guī)

“一個習慣……在法院適用之前，當其還沒有法律制裁的外在形式的時候，習慣，僅僅是實際存在的社會道德的一種規(guī)則?！薄靶≠M”作為世界上部分國家還依舊存在的習慣，它所展示的人們交往中的規(guī)則之原初形態(tài)與特征是值得我們深入研究的，其展現(xiàn)出的不同于現(xiàn)代法律文化的樸素本質(zhì)也值得我們借鑒，對于現(xiàn)今社會中的種種矛盾解決具有良好的啟發(fā)意義。

一、小費的歷史概況與特征

研究者們一般認為小費起源于18世紀的英國，因其當時酒店的桌子上會擺著一個寫有：To Insure Prompt Service(保證服務效率)的罐頭。用餐顧客如果能自覺將零錢放入罐頭中，就會得到酒店服務人員迅速和周到的服務。這個標語的首字母聯(lián)起來是TIPS，如今小費慣習全球各地流行著，如今世界主要國家的小費收取情況致如下：在美國、加拿大是一定要給小費，一般占消費額的15-20%；在日本一般不給小費，有時只需在進入飯店門時給女服務員支付小費即可；在新加坡，付小費是禁止的，支付小費是一種消費者抱怨服務太差的方式；在法國，小費不能低于總價款的10%，且服務員的小費計入財政稅收之中；意大利和瑞士等國必須要給小費，但是具體內(nèi)容未有公開；此外在希臘、英國、土耳其、奧地利甚至中國香港地區(qū)支付小費額都一般在總消費額的10%左右；中國大陸地區(qū)在1949年解放之前，曾一度流行小費，但是之后因為人們的價值觀的改變，小費又一度成為了人們社交的禁忌。小費的普遍存在，可見其對與人們生活影響之大，因此，探究小費的特征尤為必要。

(一)普遍性

現(xiàn)如今小費在國際上大部分的國家以及地區(qū)的不同場合和行業(yè)中普遍存在著。一般以百分之五的服務費為最低標準。在服務業(yè)中存在小費已經(jīng)十分常見，在北非及中東地區(qū)海關人員、簽證官員、警察都會收取小費不禁令人咋舌，可見小費慣習在各國甚至在許多行業(yè)的普遍性。

(二)不確定性

小費的不確定性體現(xiàn)在許多方面，首先是被支付對象不確定，如在日本小費只需向女性服務員支付；其次數(shù)額不確定，一般在5%-20%之間不等；再次，支付小費的目的也不盡相同，在新加坡不同于獎勵，小費是因為不滿意服務人員的服務才支付；最后即為給付的時間不同，如日本，付小費的環(huán)節(jié)進店之前，而非消費之后。

(三)受益性

以美國最為典型，小費是服務行業(yè)從業(yè)者最重要的生活來源，還如北非等地區(qū)小費是老人與孩子生活費的唯一來源。有時受益的對象還不僅局限于個人甚至包括國家，如法國等國家，還將對小費收取稅費，計算入財政稅收中。因此在法國等國，小費還具有個人與國家雙重受益性。

(四)準強制性

雖然各國的法律并無明確規(guī)定小費的收取額，但是受到各國的保護，具有很強的約束力，去歐洲、美洲的旅行團在出發(fā)前與旅客簽訂合同中一般都會包含小費的收取，如皇家加勒比郵輪公司從2015年7月1日起甚至開始增收從中國去美國的小費，從之前的12美元每人每晚，增加至14.25美元每人每晚。這表明去歐洲、美洲旅游，旅客支付小費是必須的事情。因此具有準強制力。

二、小費在我國的存在現(xiàn)狀以及問題

因大陸長期對與小費的禁止，許多學者認為小費慣習在中國沒有存在的土壤和發(fā)展的基礎。但是，在中國歷史上，小費是確實存在的。

首先，在《南史·宗越傳》中就有如下記載：“家貧無以市馬，刀楯步出，單身挺戰(zhàn)，眾莫能當。每一捷，郡將輒賞錢五千，因此得買馬?！边@里所提到的“賞錢”便是小費在中國歷史上的一種存在形態(tài)，其實，我們可以從許多古典小說中讀到達官貴人時常會為了自己的面子給小二或酒樓老板打賞，或是因為獎勵給自家書童或仆人賞錢，這里的打賞就是中國原初形式上的給小費。其中所表達的感謝是隨著賞錢一起給出的，因此也具有小費所體現(xiàn)的激發(fā)工作熱情的功能。

其次，西方的小費慣習在近代(解放前)也得到了發(fā)展?；厮?923年，北洋政府正式批準上海商業(yè)儲蓄銀行旅行部成立，這可以說是我國近代旅游業(yè)開端的標志。上海自1843年開埠以來，十里洋場被不同租界占領著，不同國家的洋人可謂是蜂擁來到上海，因此上海當時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國的富人與名流，或多或少將一些本國的風俗習慣帶到了此地，其中就包含有小費慣習，甚至如今在上海的一些當年外國人遺留下來的飯店如國際飯店還保留著小費制度，一般在用餐后要支付總額的15%作為小費且直接加在消費單。從這就可以看出，西方意義上的小費慣習曾經(jīng)在大陸存在有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之后，在新中國成立后，小費被禁止。當時轟轟烈烈的革命熱情席卷全國，“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更是倍加推崇，服務員為人民服務后還收取小費，被認為是一種可恥的資本主義“陋習”。當時人們認為收取小費是一種不勞而獲，而且人們認為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而給小費是一種對下層人的施舍，因此廣大中國勞動者拒絕這種“施舍”。與此同時，中國當年接待外賓時也是拒收小費的，接待人員認為對待外國友人也應當是無私奉獻的，收取小費有辱國格，是拜金主義的象征，總之，當年人們認為小費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退化為庸俗的金錢關系，與我國所要展現(xiàn)的無私奉獻觀念格格不入。因此在那時的大環(huán)境下，收取小費是不正當?shù)模踔劣衅茐姆峙渲贫鹊南右伞?/p>

解放后的很長時間之后，我國開始實施“改革開放”的戰(zhàn)略、國策，打開國門后，中國人逐漸走了出去，同時國外的人也走了進來，他們再次帶來了他們的商品與習慣文化，但是中央政府為了加強對經(jīng)濟制度的管控，也為了增強對旅游市場的監(jiān)督，國家發(fā)布了許多法律法規(guī)對“小費”進行點名禁止。例如，1987年8月經(jīng)國務院批準，由國家旅游局發(fā)布實施的《關于嚴格禁止在旅游業(yè)務中私自收授回扣和收取小費的規(guī)定》，規(guī)定：“旅游系統(tǒng)職工在工作中，不得向旅游者索要、收受小費，也不得接受旅游者主動付給的小費?！庇秩?999年10月1日國家頒布的《導游人員管理條例》，其中第十五條規(guī)定“導游人員進行導游活動，……不得以明示或暗示的方式向旅游者索要小費?！边@樣的“上位法”對小費的禁止態(tài)度，也起到了上行下效的目的，因為收取小費是禁止的，所以小費一度成為“非法收入”，在現(xiàn)實生活中，老板強行扣押、沒收顧客主動支付服務員的小費的案例屢見不鮮。

時隔四十年后，現(xiàn)如今，全國多個省市，如廣東省、陜西省、深圳市、無錫市、杭州市以及昆明市等都開始做出使得小費合法化的嘗試，首先都選擇在當?shù)氐膶в喂芾項l例中明確允許導游合理加收導游服務費，即通常意義上的“小費”。尤為值得關注的是2009年深圳市擬頒布《深圳導游薪酬制度改革試行方案》。而且政府對于小費的放松管理，直接使得許多企業(yè)對于員工收取小費的默許甚至支持。例如，2008年，在無錫錫?；▓@酒店，就鼓勵員工收取工資之外的收入——小費，今年(2016年)在上海的“很久以前”連鎖燒烤店更是在服務員左肩上貼上了方便顧客“打賞”的二維碼，攜程等多家旅行社更是以推出國內(nèi)“VIP游”的方式，鼓勵游客支付導游小費。雖然作為允許收取的小費的法律法規(guī)、地方條例許多都還在制定、修改或是試行中，但有這樣的嘗試，不禁讓我們對小費合法化的未來表示樂觀。

三、小費慣習在中國的推行路徑

埃利希在其《法社會學原理》一書的序言中也開門見山地提出他的法律社會學的基本思想：“在當?shù)匾约叭魏纹渌臅r代，法的發(fā)展的重心既不在于立法，也不在于法學或司法判決，而在于社會本身?！币虼耍词褂性購姷姆蓮娭屏Φ母深A，若是這些法律不符合“人性”也就無法在很長的時間推行與存在。

據(jù)2011年的統(tǒng)計，我國的服務性行業(yè)的就業(yè)人數(shù)已達到兩億七千多萬，面對如此龐大的服務性行業(yè)的就業(yè)群體，對于小費的松綁可以說是非常必要的，首先可以展現(xiàn)中國服務業(yè)與國際接軌的姿態(tài)，更是展現(xiàn)作為大國兼容并包的情懷；第二有利于優(yōu)化服務，刺激從業(yè)者的工作積極性，提高服務質(zhì)量；第三有利于改善服務員與消費者的關系，成為消費者表達感恩的形式；第四對服務人員的工資也能成為有益補充，成為這些就業(yè)者改善生活的有力保障；第五，小費本身也可以成為吸引、挽留人才的一種方式。這在沒有小費的當下是不會有的潛在鼓勵因素。

因此，對于小費在推廣應當抓住現(xiàn)在的“出國旅游熱”這一機遇，首先從“出國游”的游客中培養(yǎng)這一習慣，因為他們一般具有更加高的收入、更加好的素質(zhì)以及更加容易接受國外慣習的熱情。這樣由點及面的推廣，能更方便小費慣習的擴散，獲得國人對于它的認同感，并由此逐步對立法、修法產(chǎn)生一定作用，呼喚法律的回歸。

[1][英]約翰·奧斯丁.法理學的范圍.劉星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2.

[2][法]馬塞爾·莫斯.禮物.汲喆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3]仲建蘭，陳雪瓊.國內(nèi)外旅游企業(yè)小費制度的比較.飯店現(xiàn)代化，2008(4).

[4]謝暉.民間規(guī)范與習慣權利.現(xiàn)代法學，2005.

朱未(1991-)，男，漢族，青海民族大學，法理學碩士研究生。

F

A

1006-0049-(2017)06-012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