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村“偽低?！爆F(xiàn)象的成因與治理

雷曉康 張茜茜

（西北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我國農村“偽低?！爆F(xiàn)象的成因與治理

雷曉康 張茜茜

（西北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研究我國農村“偽低?！爆F(xiàn)象的成因與治理，須從基層行政人員和“偽低保戶”兩個主體出發(fā)，探究其內在原因：一方面是在程序不完善情況下的權力任性與對效率的偏離，不利于合作共識的達成，也有違制度設計的初衷；另一方面是自利導向的身份選擇與個人道德自律的缺位，致使人與人之間的共通感被個體性欲望所侵蝕。因此，基于共享理念，需要通過程序上的正義來喚醒基層行政人員的樂善好施與責任感，保證基層的分配正義；積極培育公共精神，增強村民民主參與的互動性，通過提高權利意識來促進精準扶貧。

“偽低保戶”；分配正義；程序正義；公共精神

一、農村“偽低保”現(xiàn)象：制約社會分配正義的現(xiàn)實問題

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簡稱農村低保）是由地方政府為家庭人均純收入低于當?shù)刈畹蜕畋Ｕ蠘藴实霓r村貧困群眾，按最低生活保障標準，提供維持其基本生活的物質幫助的一種制度安排。農村低保制度本質上是基于權利平等而對貧困人口實施的一種救濟，保證其基本生活需求和公民權利，促進社會公正，實現(xiàn)共享發(fā)展。但這樣一張兜底性的“社會安全網(wǎng)”在我國農村地區(qū)具體實施過程中存在一定程度的偏差，不利于公平正義價值的實現(xiàn)，如陜西省商洛市出現(xiàn)的私自侵吞形、違規(guī)虛報形、截留私分形、挪作他用形、平均分配形五大農村低保職務犯罪表現(xiàn)形式[1]；山西省民進陽泉市郊區(qū)農村低保政策執(zhí)行中出現(xiàn)的動態(tài)管理、維護社會道義等方面的難題[2]；以及近幾年各地農村所清退的不符合條件的低保戶數(shù)量并不小，從側面也反映出當前農村“偽低?！爆F(xiàn)象不容忽視。至于“偽低?！爆F(xiàn)象，本文這樣界定：在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實施的過程中，因各種原因導致應受保的目標群體出現(xiàn)偏差，不符合低保條件的農民或城市居民擠占了目標群體的申請名額而被納入到低保之中的社會現(xiàn)象。出現(xiàn)這種扭曲的現(xiàn)象，一是由于制度設計和運行的不到位，“一些管理機構出于簡單行事的考慮，將醫(yī)療救助、教育救助、住房補貼等其他專項救助簡單地疊加在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之上。忽略了制度設計的初衷，無疑增加了低保資格的含金量”[3]，導致“易進難出”；二是“缺乏誠信和道德約束使得制度運行困難重重”[4]，低保制度中缺乏實施細則所造成的過低失信成本以及榮辱觀上出現(xiàn)的偏差使得一部分人千方百計鉆制度的空子，搶占低保資源；三是農村地區(qū)居住相對分散，但基層民政部門的人員數(shù)量有限，加之農村低保對象界定與審核所固有的困難，導致實際工作難度大，對低保對象的遴選難以實現(xiàn)完全公平[5]；四是基層政府的暗箱操作不斷侵蝕著程序公正，進而損害制度公正，如西北各省自2007年實施農村低保制度以來，貧困問題得到一定緩解，但也因為正式權力的非正式化運作——一些村干部并未實行民主商議，根據(jù)個人意志和關系遠近來決定低保資格——出現(xiàn)了一些異化現(xiàn)象，如拼保、輪保、人情保、關系保①。

無論是制度運行的偏差，還是行政價值的缺位，抑或是專業(yè)人員的匱乏，都不利于低保政策在農村的貫徹落實，產(chǎn)生了一定程度的“偽低保”問題。這是當前精準扶貧所不容忽視的現(xiàn)實問題。低保政策在下沉農村時，若持續(xù)出現(xiàn)偏差，勢必會誘發(fā)需要幫助的貧困人口形成不公平的心理以及自我放棄的消極態(tài)度。由此，在這些貧困人口中間再次出現(xiàn)由制度運行偏差導致的心理失衡將不利于人的全面發(fā)展，甚至有可能威脅到基層政權的穩(wěn)定，阻礙鄉(xiāng)村善治的實現(xiàn)。

二、農村“偽低?！爆F(xiàn)象的成因：分配正義與私欲之間的張力

在分配正義問題上，總是關涉社會資源的分配活動，不可避免地會出現(xiàn)個人視角下與社會整體視角下的不同的分配正義訴求，即個人分配正義與社會分配正義。

（一）基層行政人員的價值選擇

基層行政人員實際負責低保政策的執(zhí)行，承擔著對象識別與審查、資金發(fā)放與動態(tài)管理等重要環(huán)節(jié)，對低保政策的有效落實有著關鍵影響，但執(zhí)行一項政策比制定一項政策要困難得多。農村地區(qū)的行政法律建設相對滯緩，低保資源在供需矛盾中實則是一種稀缺資源，不免會引發(fā)帶有個人利益的局中人的競爭行為，導致基層行政管理中出現(xiàn)信息封閉下的壟斷性內部操作?！皞蔚捅簟睌D占名額首先是因為存在人員甄別方面的差錯，源頭就在于基層行政人員。行政人員必須以公共利益為行動的價值取向，必須為維護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做出可靠的承諾和行為，但擔任公職確實會增強其支配性人格，致使現(xiàn)實情形往往與理想存在差距。行政人員進行低保資源分配時，會不自覺地陷入一種強大的內在困境——在私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發(fā)生沖突時，不可避免地要帶入自己的主觀欲望、需要、偏好和價值觀念。

我國農村是一個典型的以血緣和地緣為紐帶的熟人社會，基層行政人員的私人關系在低保對象的界定和選擇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關系遠近親疏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低保資格的獲得。要么利用與基層干部的血緣關系，要么利用利益捆綁關系——需要建立自己的支持系統(tǒng)來保證權力正常運作的基層干部與不符合政策條件但又希望獲得低保待遇的村民合謀，各取所需，從而尋求對低保政策的變通。出現(xiàn)這種裙帶關系及私下交易的情況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基層干部需要借助本土民間的支持，彌補鄉(xiāng)村正式權力資源的日漸萎縮。由此出現(xiàn)了基層行政人員的人格化處理方式——即忽視組織規(guī)定和紀律，將個人主觀意識和偏好帶入政策實施中。此外，成本—收益分析是行政人員必備的一項行政技術，此類考量在低保資源分配中的作用比較明顯：首先，基層行政人員對正式權力的約束程序較為清楚，能夠將被制裁的可能性置于可控制范圍內；其次，部分村民本身的權利意識比較薄弱，對低保政策存在一種“誤讀”——將政府救助往往看作是一種恩賜，遠非是基于權利平等和成員資格而應共享的資源；再次，基層低保工作者的任務繁雜，而待遇低，職業(yè)發(fā)展空間有限，職業(yè)倦怠感較強，導致內部的相互監(jiān)督作用也不明顯；最后，由于農村民主政治建設不均衡，導致一些農村信息公開程度和農民民主參與程度較低，民主意識淡薄。因此，“農村低保制度實踐卻偏離了制度文本，有著不同于制度文本的運作邏輯，具體體現(xiàn)為：在實際運行過程中，存在基層政府對農村低保制度進行暗箱操作的現(xiàn)象?！盵7]

簡言之，低保資源在農村分配過程中，基層行政人員違法成本較低，收益卻較為明顯。此外，對工作效率的偏好以及成本的約束，導致對申請者的實地考察難以深入，上級部門在信息不完全的情況下批準申請材料的情況較普遍。整個過程的透明程度與公開程度不高，顯現(xiàn)出一種依托資源占有而導致差別服務的傾向。在這種情況下，保障弱勢群體的目標是再難以整合到基層施政目標中去。事實上，受權力本位觀念的影響，基層行政人員的權力缺乏有效監(jiān)督，在某些情況下存在權力的任性，使得公共利益成為個人利益的附屬品甚至是犧牲品。毫不夸張地說，低保申請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均可能受到行政人員的控制，行政人員在信息足夠的基礎上代替救助對象作出決策，救助對象在中間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自主性都極其有限。權力與責任相背離，導致貧困群體的正當權利并未受到權力和制度同等程度的保護。

（二）“偽低保戶”的行為選擇

在現(xiàn)代社會，貧困不單是自然現(xiàn)象，“只要一個人生活在法律之下，他的生活條件就不僅取決于自己的努力，而且也取決于社會賦予他什么樣的權利?！雹谕ㄟ^相應制度保障人們的基本權利，對于弱勢群體的生活保障具有重要意義。但在我國，為保障群眾最基本權益的低保政策卻被個體性意向所利用，出現(xiàn)了搶占最少受惠者利益的異化現(xiàn)象。

低保政策所規(guī)定的具體申請辦法主要包括“戶主申請、基層審查、民政審批、民主公示、資金發(fā)放、動態(tài)管理”六個步驟。第一個環(huán)節(jié)是“戶主申請”，即戶主的自我意愿。但“低?！彼鶐淼膶嵸|利益會帶來一種競爭關系，如若認識不到位或方法不得當，就容易產(chǎn)生一些不正當?shù)母偁幮袨?，針對這種情況，單從制度和法律層面并不能解釋全部問題，還需要基于個人道德的視角來看待這一現(xiàn)象。首先，某些個體主動披上“偽低保戶”的身份無視最基本的倫理價值觀念，在這種意念的驅使下做出了不正當?shù)男袨椤！皞蔚捅簟痹谏a(chǎn)性身份與依賴性身份③之間做出抉擇，是基于這樣一種近似情景：自我欲望和偏好與社會分配正義訴求之間相互制約。這樣一種內在的考量活動，旁人無法干涉，只得靠道德自律。但在現(xiàn)實的利益世界里，道德的防護作用存在一定的局限，個人審慎思考的能力已經(jīng)成為欲望的附屬物。具備勞動能力但并不愿意擺脫貧困的“偽低保戶”身處被欲望征服的情境中，道德自我根本無法規(guī)勸，工具自我④更不會面臨思想與現(xiàn)實的緊張關系。其次，之所以“偽低保戶”敢于這樣做，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有些農民還沒有徹底擺脫臣民型文化的影響，存在公共責任意識不足和法制觀念薄弱的問題，導致村民對低保政策這一惠民工程中的申請程序、保障標準以及應賦予的權利與義務缺乏有效了解。再者，農村地區(qū)的受教育程度總體較低，真正的貧困群體的權利意識薄弱，并不了解社會規(guī)則，在缺乏檢舉揭發(fā)方面的權益保障規(guī)定以及對基層行政人員的不信任的情況下，致使村民產(chǎn)生畏懼心理而絲毫不敢指涉與自己直接相關的公共事務。此外，農村家庭的權威結構深受我國傳統(tǒng)等級文化的影響，導致家庭參與經(jīng)驗明顯趨于被動、保守，那么這種家庭參與經(jīng)驗擴展到基層政治參與中的表現(xiàn)必然是被動承受，怯于大膽表達自己的意見。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近似于“自我放棄的群體”——這樣一個概念或現(xiàn)象并非政策本身對目標群體的劃分結果，而是目標群體的主動歸化導致的不正常現(xiàn)象。良好的政治參與要求時間、智慧和金錢上的可能性，但這些因素在農村貧困群體中共存的可能性是微小的。

這樣一種自利傾向的選擇所帶來的結果必然是與最少受惠者的利益沖突：在權利層面，強勢權利主體即“偽低保戶”挑戰(zhàn)著應保群體的社會賦權和成員資格；在發(fā)展機會層面，“偽低保戶”搶占不應得的社會資源，致使困難群體無法享受到應有的權益保障，更難以實現(xiàn)全面發(fā)展。

三、以共享理念，治理“偽低?！爆F(xiàn)象的對策建議

這種分配矛盾源于共同體中的個體需求呈現(xiàn)多樣性與差異性特征。解決的根源在于個人能否超越“我意識”，轉而形成一種“我們意識”，從而決定了社會資源的共享程度與范圍。“分配正義的實現(xiàn)需要訴諸于個人的分配正義德性，其要求是：個人應該充分張揚其道德理性，形成合理的分配正義觀念和分配正義感，在參與分配的過程中展現(xiàn)其追求分配正義的道德品質。”[12](P97)總而言之，治理“偽低?！爆F(xiàn)象既需要建構程序正義，又要培育公共精神。

（一）程序正義的迫切訴求

基層行政人員對效率的考慮必須從屬于許多其他政治原則之下，包括代表性、責任與透明性等，但相較于制度的權威，行政價值的約束作用往往因人而異。我國的低保制度實行的是屬地化管理，在低保對象的甄別與認定以及低保金的發(fā)放方面都沒有全國統(tǒng)一的標準。因此，基層政府在填補細節(jié)方面擁有較大的自主權。但我國農村地區(qū)基層法治化程度比較有限，執(zhí)行與監(jiān)督方面的設置缺位，導致基層行政人員利用法律漏洞實施違規(guī)操作具有現(xiàn)實可能性。因此，為了保證基層分配正義，實現(xiàn)精準扶貧，必須要做到以下幾點：

第一，因地制宜地制定新的具體實施規(guī)則即共享的規(guī)范，提高違法成本。所共享的規(guī)范必須與當?shù)氐臈l件、資源、資金情況相一致，比如在制定具體的申請與審核流程、選取評議指標、制定公示規(guī)定和動態(tài)管理規(guī)則等過程中，需要將消費需求、家庭規(guī)模和結構、物價指數(shù)、參與評議的資格等納入到低保標準的考慮范圍內，并且需要詳細規(guī)定村民的權利與義務，以及對應的懲罰措施，從而保證規(guī)范的制度化和權威性，提高基層違法成本。尤其是在動態(tài)管理過程中，需要同當?shù)孛裾块T合作建立一個基層貧困人口信息庫或是及時更新已有的信息庫，對當?shù)氐牡捅ο髷?shù)量、收入情況、享受標準、低保申請與資金發(fā)放等進行信息化管理，做到“應報盡保，對情況未得到改善的要及時納入，對已不符合低保享受資格的要及時剔除”。但是在基層財政有限和專業(yè)人員缺乏的情況下，落實這項工程又會陷入一種集體行動的困境，需要上級政府和基層其他部門的通力合作?？傊?，為提高基層行政人員行為的可靠性，尊重組織規(guī)定，紀律約束非常重要。同時必須警惕基層行政人員將堅守這些紀律轉換為目的本身。

第二，落實有效的民主評議工作機制，培養(yǎng)政治上的信任與合作態(tài)度。由村黨組織成員、村委會成員、黨員代表和村民代表組成的民主評議小組想要共享對決策的影響力，就必須正確地使用手中的權力，對所遴選的低保對象負責。一方面，黨員代表和村民代表是當?shù)乇就廖幕闹匾d體，有助于扭轉當前存在的不恰當?shù)乃枷胗^念，關鍵還在于他們對當?shù)刎毨闆r的了解。這就避免了行政系統(tǒng)內部對評議的壟斷，也解決了信任問題和信息供給問題，有助于提升扶貧的精準程度。但道德真空發(fā)生的可能性仍需要通過監(jiān)督和獎懲措施來控制，因為其中某些成員可能沒有正式權力，但評議工作確實授予其一定的決定權。因此，民主評議小組成員的結構一定要起到一種相互監(jiān)督的作用，如地域、年齡、職位、村民認同方面的不同考量等，并且要定期考核和更換，保證制度運行的有序性。接下來的步驟就是進行公示這一外部監(jiān)督途徑，必須對公示的地點與時間以及意見反饋渠道做出詳細規(guī)定，并做到及時的宣介。這是基層回應性的重要方面，通過公示環(huán)節(jié)得到的反饋信息也可能填補之前核查時所缺少的信息，同時也可以肯定行政人員工作的公平性與責任性。

第三，通過對基層行政人員的道德教育和激勵，增強程序正義的持續(xù)性。行政道德在基層行政人員顯得更為必要，只有將公平正義原則作為其行動的基本出發(fā)點才能為維護低保政策的正義作出可靠的行動?！皞蔚捅簟钡某霈F(xiàn)即是關涉道德，對合謀的基層干部的道德教育必然十分重要。因此，應該根據(jù)當?shù)氐奈幕瘋鹘y(tǒng)和民俗，積極組織形式多樣的定期培訓、道德教育活動、官民合作的日?；顒拥?，強化思想上的凝聚力，打破官民之間的溝通壁壘，實現(xiàn)雙向互動，樹立“公共信托人”的角色，切實讓村民感受到公權力對他們自身權利的保護。因此，在提升道德軟約束力的同時，應該權衡低保政策的目標和基層行政人員的個人滿足，必要的經(jīng)濟和權力的激勵必不可少。所以，根據(jù)《國務院關于激發(fā)重點群體活力帶動城鄉(xiāng)居民增收的實施意見》（國發(fā)〔2016〕56號），應該積極落實基層干部隊伍激勵計劃，包括完善工資制度、健全差別化激勵機制、明確福利標準和保障范圍。此外，在基層行政人員的績效評估指標中，應該逐步加重貧困群體的評價權重，即獲得榮譽、職位升遷與否與貧困群體的工作相關——最直接的體現(xiàn)即是否基于分配正義原則來分配低保資源，從而避免內部評估的壟斷性，以便為低保政策在下沉于農村的效果提供更為準確的信息，同時也保障了公民的參與權。

（二）公共精神的積極培育

村民本身的惰性和漠不關心，以及傳統(tǒng)的管理觀念的束縛，導致其在參與政策活動中的表現(xiàn)令人擔憂。然而，“政策其實也構成一種教育功能：它們教育公眾認識政府的目的以及公民的權利和義務?！盵14](P17)在這個過程中，基層行政人員務必要改變以往的消極看法，相信村民的潛在精神通過適當?shù)男姓记墒强梢员徽{動起來的，畢竟，一旦這種公共精神在村民中間萌芽生根，國家運用這種村民內在形成的智慧，才能更好地實現(xiàn)低保政策的惠民作用。因此，在具體操作層面，做到以下幾點十分關鍵：

第一，基層政府應扮演教育者的角色，提高村民的權利意識?；鶎诱念I導層應主動將政策的形成過程向村民開放，包括政策意見采納、政策執(zhí)行、政策評估等環(huán)節(jié)。這樣既可以減少參與成本，又可以培育村民政治上的智慧，同時也可以在領導層不斷深化民主參與的理念。同時，基層低保工作人員要通過集中宣講低保政策內容和低保政策案例，讓村民明白其在低保政策中的權利與義務，讓村民切實成為政策實施的直接受惠者和監(jiān)督者。因此，需要通過組織包括感恩教育在內的形式多樣的村集體活動讓村民學習“權利義務”，積極弘揚勤勞致富精神，激發(fā)村民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逐步培養(yǎng)村民對公共事務的濃厚興趣和參與習慣，遵循公共理性。這樣不僅能夠提高低保政策的公平性，還有助于增加村民參與政治的經(jīng)驗與積極性。

第二，建立官民雙向互動渠道，提高村民的民主參與能力。這樣不僅會讓陌生的政治生活逐漸靠近村民，政策目標群體與政策執(zhí)行人員之間能夠就農村低保線、工作規(guī)范與制度、評估考核等方面形成良性互動，從而獲取可以準確反映村民需求與低保政策實際執(zhí)行情況的信息；也會讓村民了解低保工作的復雜性，增進對行政人員的理解與信任，對低保政策形成更加普遍的認可與支持，從而增強基層政府的執(zhí)政能力。逐漸地，公共性就會超越個人和家庭，在社會中顯現(xiàn)出包容精神，擴大基層的公共空間。但提高村民的民主參與能力也應注意到，只有在與村民自身密切相關、符合村民自身的能力與素質的情況下，才會顯示出積極作用。否則，就會產(chǎn)生相反作用——原本不熟悉政治生活的村民自身并不具備政治技巧，當無法勝任某項公共事務時，會造成公共政策方面的錯誤教育，使得公共精神的培育過程遭到其自身的主動中斷。

第三，引入多方評估機制，確保低保政策實施效果。農村家庭收入呈現(xiàn)多樣化和不穩(wěn)定性，審核難度大。因此，鄰里評價、低保戶的自查與自評、高校等第三方評估應與基層政府主導的官方評估相結合，促成政策目標群體與困難群體精準對接。從功能上來講，這種多方評估機制既對基層行政人員與低保戶形成監(jiān)督，更重要的功能是對權益受損者的救助。評估的最終結果需要進行公開，有助于在整個村集體中形成一種軟約束和間接性教育，最終通過群體間的口口相傳，將權利平等意識廣泛傳播與落實。為提高貧困群體的權利意識，關鍵還在于對公權力的有效制約，即其中的社會評估相當于一個民情通，通過接收貧困群體遭受不公平對待的信息，結合網(wǎng)絡問政，利用互聯(lián)網(wǎng)空間的服務與監(jiān)督平臺，形成輿論壓力，倒逼基層政府改革。所以，多方評估機制是通過輿論正義來助推實質正義，對行政人員與村民進行再教育，實現(xiàn)基層民主。這樣一個訴求與公開討論過程實則是在培育基層公共精神——這種精神不僅意味著對個人權利的重視與尊重，也意味著對國家法律與政策的尊重。

[注 釋]

① 焦克源、張婷：《農村低保制度實踐的異化及其矯正——基于西北農村低保制度實踐的調研》，《云南社會科學》，2011年第5期，第113～117頁；崔治文等：《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實施的公平性研究——基于對甘肅省326戶農民家庭調研數(shù)據(jù)的分析》，《西北人口》，2016年第4期，第118～126頁。

② 汪行福：《社會公正論》，重慶出版社，2008年，第64頁。即entitlement，在阿瑪?shù)賮啞ど磥恚@里的權利是指合法地獲得收入和生活保障的權利。

③ 此處的生產(chǎn)性身份與依賴性身份相對，前者指能夠自食其力，保障自我需求；后者則相反。

④ 道德自我與工具自我相互影響，后者是因為生命受制于必然性，這一選擇活動并未獨立于自己本身的需求。見漢娜·阿倫特《人的境況》（王寅麗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一書中的深刻分析。

[1]徐輝等．農村低保職務犯罪現(xiàn)象探析[EB/OL]．陜西法制網(wǎng)，http://www.shxlaw.com/view-48341-1.html，2015-11-30．

[2]民進中央網(wǎng)站發(fā)布《關于農村低保政策執(zhí)行情況中存在的問題及建議》[EB/OL]．中共中央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部網(wǎng)站，http://www.zytzb.gov.cn/tzb2010/jcjyxd/2016 06/98ef7afac3474001aea75677b61f3fa3.shtml，2016-06-29．

[3]丁建文，劉飛．公平與效率下農村低?！皽嗜搿顺觥睓C制分析[J]．江西農業(yè)大學(社會科學版)，2009(3)．

[4]鄧大松，王增文．我國農村低保制度存在的問題及其探討——以現(xiàn)存農村“低保”制度存在的問題為視角[J]．山東經(jīng)濟，2008(1)．

[5]劉養(yǎng)卉．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存在問題及對策——基于甘肅省的調查分析[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2)．

[6]焦克源，張婷．農村低保制度實踐的異化及其矯正——基于西北農村低保制度實踐的調研[J]．云南社會科學，2011(5)．

[7]崔治文，白家瑛，張曉甜．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實施的公平性研究——基于對甘肅省326戶農民家庭調研數(shù)據(jù)的分析[J]．西北人口，20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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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虞崇勝，余楊．提升可行能力：精準扶貧的政治哲學基礎分析[J]．行政論壇，2016(1)．

[12]向玉喬．分配正義[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13]汪行福．社會公正論[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8．

[14][美]海倫·英格蘭姆，斯蒂文·R·史密斯．新公共政策——民主制度下的公共政策[M]．鐘振明等譯．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鐘金意

F32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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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79（2017）06-0095-06

2017-08-07

2016年西北大學哲學社會科學繁榮發(fā)展計劃“優(yōu)秀科研團隊建設項目”、2015年“陜西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青年英才支持計劃”（第二批）、2014年西北大學哲學社會科學繁榮發(fā)展計劃重大培育項目（XDFR201403）。

雷曉康（1971-），男，經(jīng)濟學博士后，西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張茜茜（1993-），女，陜西人，西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