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馬克

第一場

場景

伊薩卡宮殿（奧德修家）的客廳

人物

特洛馬克——男，20歲

眾求婚者——男，從十八歲到六十歲

佩內(nèi)洛普——女，四十歲

尤里克萊亞——女，特洛馬克的奶媽，六十歲

【特洛馬克獨自一人在客廳看電視。

【電視/廣播新聞：

……10年前的3月8日，載有五十名士兵的希臘戰(zhàn)艦GK370，在從特洛伊返回伊薩卡途中，與海洋交通管理局失去聯(lián)絡。二十五個國家參與了搜救行動，不幸的是，偵查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今天是希臘戰(zhàn)艦GK370失聯(lián)十周年紀念日。為此，市政廳舉辦了特殊紀念活動。

與此同時，一些政府官員十年來首度打破沉默，披露了新的相關時間線索。線索表明，失蹤的GK370駕駛室傳出的最后一條語音消息，很可能是在通信系統(tǒng)癱瘓之前發(fā)出的。這一線索增加了事件責任認定的不確定性。GK370是否曾被恐怖分子所劫持？

位于色雷斯南岸的反斯巴達武裝聯(lián)盟發(fā)言人安緹芬特，一向主張驅(qū)逐駐特洛伊的希臘維和部隊。他表示該組織不對GK370失蹤事件負責，他表示：“事故發(fā)生在科涅斯領地之外。再說了，你們也都看到了，哪怕是擁有先進設備設施的國家也不能定位它的所在。恕我方無法提供任何信息。”

反特洛伊新政府的獨立武裝——“特洛伊民兵組織”的一名指揮官稱，當?shù)孛癖M織的殘余力量對于這種級別的行動只能是有心無力。

“要真能劫持一艘這樣的戰(zhàn)艦倒好了！”該指揮官從法外之地色雷斯通過電話告訴CNN記者……

【特洛馬克轉(zhuǎn)臺。大屏幕上播放本田奧德賽汽車的電視廣告。

歌詞：

AND SO

WE HANG ON THE WIND

AND FLOAT ROUND THE BEND NEVER COMING DOWN AGAIN

……SO HOLD ON TIGHT

ONLY YOU

COUNT DOWN ALL THE STARS

ONLY YOU

CAN’T BELIEVE WE’VE COME THIS FAR

THE ROAD

IT WINDS ON BELOW

BUT WE PEER DOWN WITH HOPE THAT WHERE WE GO IS BEAUTIFUL

AND THE EARTH

IT SHRINKS OUT OF VIEW AND THE CLOUDS FOLLOW TOO

SO HOLD ON TIGHT

ONLY YOU

COUNT DOWN ALL THE STARS

ONLY YOU

CAN’T BELIEVE WE’VE COME THIS FAR

WELL ONE THING I KNOW IS

WE WOULDN’T HAVE GOTTEN HERE ALONE

FLOAT AROUND IN THE PINHOLE SKY WATCHING THE DIAMONDS BLINK THEIR EYES

SO HOLD ON

ONLY YOU

COUNT DOWN ALL THE STARS

ONLY YOU

CAN’T BELIEVE WE’VE COME THIS FAR

廣告詞：“一家人在一輛小車里擠5個小時能舒服嗎？取決于是什么車。全新奧德賽——生活最佳之選?！?/p>

【眾求婚者三三兩兩走進大廳，拿著香煙、啤酒和爆米花。

求婚者1：兒咂！今兒怎么沒來參加紀念儀式？可想死你了。

求婚者2：喲，車不錯。

求婚者3：名字也有點意思。

求婚者4：適合有家的男人。瞧這一家子。

求婚者1：才四萬二。（對特洛馬克）怎么樣，兒咂？來一輛？多美?。￠_去海灘——你，我，還有你媽，提著個野餐籃！喜歡么？前座還帶電視頻幕呢。

求婚者2：（帶著愛意輕拍特洛馬克的肩膀）這車讓我想安定下來了。

求婚者3：多招人疼的孩子，他需要一個父親。

求婚者4：我餓啦！

【眾求婚者在餐桌前落座。

求婚者1：（扯下烤雞的一根雞腿，就著手吃了起來）童子雞是我的最愛。什么都不用加，就那么好吃。真是鮮嫩，多汁……（呻吟）唔……唔！噴涌著浸沒你的味蕾。童子雞不像那些四處亂操了一輩子的老公雞。它們的血里都是憤怒，肉里滿是疲倦。咬一口，那肉能塞你一嘴的牙。

而這些小家伙！唔……剛剛還在后院開心地撲著翅膀，夢想自己能飛呢。夢還來不及破滅，它們就給腌上了。真是一件美事。把鹽遞給我，兒咂。

【特洛馬克不情愿地拿起鹽罐，遞給求婚者一號。

求婚者2：（喊道）尤里克萊亞！好尤里克萊亞！給我們拿些酒吧！

【尤里克萊亞攜兩瓶酒上。

求婚者3：特洛馬克，跟我們一起喝幾口吧！哦對了，你不能喝。未成年人喝酒是違法的。你媽媽該生我氣了。

【他們喝完了酒，把瓶子隨手一甩。酒瓶在地板上摔碎的聲音。

【這時，佩內(nèi)洛普出現(xiàn)在門口。所有的求婚者不約而同地起立，凝視著她。佩內(nèi)洛普如女王般地慢動作入場。所有人屏住呼吸。

【當她前行，他們的身體下意識地微微前傾。當她轉(zhuǎn)身，他們的腦袋和她一起轉(zhuǎn)。當她踩空一步差點絆倒，所有人都一下子倒下然后緩緩起身?！缤粓鑫璧浮４颂幗ㄗh編舞。

佩內(nèi)洛普：晚上好，先生們?？煞翊驍_各位片刻？

【完全不打擾。所有人本來就在聚精會神地看她。

佩內(nèi)洛普：我的女仆怕是又搞錯了。我們能不能重新點一遍？請從左到右開始報數(shù)。

眾求婚者（一個接一個報數(shù)）：一、二、三、四、五、六……五十。五十一……七十八、七十九……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四十。

佩內(nèi)洛普：所有人都報過了？嗯。我懂了。這個月又走了十個人。（停頓）不過沒關系。留下來的各位，請給自己一陣熱烈的掌聲！就在這一刻，你們晉級到了總決賽！

【求婚者們慶祝。

【佩內(nèi)洛普走之前，注意到了特洛馬克。

佩內(nèi)洛普：特洛馬克，快去刷牙。該睡覺了。

【特洛馬克慢慢站起來。

特洛馬克：不。

佩內(nèi)洛普：我不是在問你的意見。我在命令你。乖！

【特洛馬克默默地站著。

佩內(nèi)洛普：你今天是怎么了？

【特洛馬克沒有動。佩內(nèi)洛普抽泣。

求婚者1：看你把媽媽氣得！

求婚者2：還不快給你媽道歉。

求婚者3：別哭了親愛的。

求婚者4：去睡覺！要不明天沒有電視看！

求婚者1：親愛的，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求婚者2：這孩子就是缺個爸爸來管教。

特洛馬克：我說過了。我不。

佩內(nèi)洛普：別鬧了。我數(shù)到三：一……二……（不安）算了，下不為例……

特洛馬克：（對求婚者們）你們記住。你們不是我父親。你們沒有一個配當我父親。我的父親是雄鷹而你們不過是幾只家禽。我的父親翱翔蒼天，揚帆遠航，征戰(zhàn)沙場，而你們的理想就是開輛日本車去海邊。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擋一個父親找回他的兒子。他會把你們胳膊扯下來，就像撕一只童子雞。你們的血將如你們喝的酒一般流淌在地板上。你可以毫不臉紅地花他的錢，占他的房，喝他的酒，但是我警告你：占有一個人的兒子是件很危險的事。

【眾求婚者同時站了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

【佩內(nèi)洛普趕緊站在他們和特洛馬克中間。

佩內(nèi)洛普：（對特洛馬克）夠了！回你的房間去?。▽η蠡檎邆儯┬『⒆觼y說話，別當真。

特洛馬克：（對佩內(nèi)洛普）你不知道那十個求婚者去哪兒了吧？我告訴你。他們死了。他們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七十多了，等了二十年。他們死了。

求婚者1：什么？都這么久了？

求婚者2：哇，你不說我都沒注意。

特洛馬克：我那時還是個孩子，如今我二十了。你那時二十歲，如今你已經(jīng)/

求婚者3：（接過話）/啊呀佩內(nèi)洛普！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四十。

佩內(nèi)洛普：什么意思。你倒說說，四十歲的人看上去都什么樣？

特洛馬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佩內(nèi)洛普：那就不要繼續(xù)表現(xiàn)得像個小孩！

求婚者2：哇?。ɡ^續(xù)沉浸在對歲月的感慨中。對著他旁邊的一個求婚者說）這么說來，你三歲就來了？

年輕的求婚者：沒有沒有。我五年前加入的。

佩內(nèi)洛普：晚安，先生們。再次恭喜你們晉級決賽。

求婚者4：決賽環(huán)節(jié)的挑戰(zhàn)是？

佩內(nèi)洛普：等。

【她下場。

第二場

場景

伊薩卡宮殿，特洛馬克的臥室

時間

晚上

人物

特洛馬克

尤里克萊亞

【一個介于小男孩和大男孩之間的臥室。天藍色調(diào)。墻上貼著超級英雄的海報，有阿瑞斯，赫淮斯托斯，阿波羅等眾希臘男神。

【海報類似下圖的風格：

【尤里克萊亞在給特洛馬克洗腳。有點癢。特洛馬克咯咯笑。

特洛馬克：尤里克萊亞，哈哈哈，別撓我，尤里克萊亞。哈哈哈。

尤里克萊亞：我又沒撓你。你腳丫自己太嫩太敏感。

特洛馬克：尤里克萊亞，哈哈哈哈哈……啊呀……哈哈哈哈……

尤里克萊亞：真是一雙王子的腳啊。我見過一些男人的腳，那老繭厚的，你把他腳剁了，他都感覺不到。

特洛馬克：真的假的？啊呀哈哈哈……尤里克萊亞，我都喘不過氣了。停下……哈哈哈哈。

尤里克萊亞：坐好。我去拿干毛巾。

【尤里克萊亞下場。特洛馬克雙腳懸空等著。

【他漸漸止住了笑，等著。

【突然他感到一陣愚蠢。他把腳放回了水里。他故意地濺起水花。他站起來，光腳走向門口。

【尤里克萊亞回來。

尤里克萊亞：嘿，怎么不坐好呢？讓我給你把腳擦干?？纯茨闩靡粓F亂。

特洛馬克：尤里克萊亞，以后我不要你給我洗腳了。

尤里克萊亞 ：為什么呀，寶寶？

特洛馬克：反正，我再也不要別人給我洗腳、洗頭、幫我穿衣服了。

尤里克萊亞：這是怎么了？

特洛馬克：一個需要奶媽洗腳的人沒法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你以前給我父親洗腳嗎？

尤里克萊亞：洗啊，在他離開家以前。

特洛馬克：我也要離開家了。

尤里克萊亞：啥？什么時候？去哪兒？

特洛馬克：就明天。去找我父親。

尤里克萊亞：你媽知道嗎？

特洛馬克：她才不在乎呢。她一心盤算著改嫁。

尤里克萊亞：不是這樣的。特洛馬克，你媽愛你。我們都愛你。別老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讓我擦干你的腳，你這樣會著涼的。

特洛馬克：就是你們把我搞得像個小孩！我被困在這兒了。我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尤里克萊亞：你怎么能說走就走呢？

特洛馬克：幫我準備一罐水和一條長面包。我明天一早出發(fā)。

尤里克萊亞：這主意是你剛剛想出來的嗎寶寶？胡說什么呢？別鬧了。

特洛馬克：你不能違抗我。我是你的主子，我要求的事情你就得照辦。除非你跟那些奴才一樣，偷偷拿了那些人的好處……

尤里克萊亞：哈！你什么時候變成小混蛋了？你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嗎？老娘的主子可不是你。老娘的主子是你媽，你爸，你爺爺奶奶！我照顧你是看在他們的面子上?，F(xiàn)在老老實實坐下！腳伸出來讓我擦干，不然看我打你屁股！

【特洛馬克坐下。尤里克萊亞用干布擦他的腳。

尤里克萊亞：這才是我的好孩子。

【她親一口他的臉蛋。

【她幫他穿上襪子。

尤里克萊亞：現(xiàn)在去床上乖乖躺好，我一會兒把牛奶和餅干端給你。

【尤里克萊亞下場。

【特洛馬克舉起啞鈴健身。

【尤里克萊亞攜一盒牛奶和一托盤的小脆餅干上。

尤里克萊亞：小屁屁。有模有樣的呢，小屁屁！

【她幫特洛馬克擦臉上的汗水。特洛馬克不耐煩地避開她的手，繼續(xù)鍛煉。

尤里克萊亞：小屁屁，我拿來了你的牛奶和你最喜歡的小脆餅。好了好了，把榔頭放下來。吃完就該睡了。

【她拍拍特洛馬克的屁股。

特洛馬克：別老是碰我，尤里克萊亞！擱那兒就行了。

尤里克萊亞：好啦好啦，我的小熊熊。牛奶一會兒涼了。你換下來的內(nèi)褲呢？

特洛馬克：別老是那么叫我！我也不知道……在床邊的籃子里吧？

【尤里克萊亞收起他的臟衣服，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大笑著離開。

【特洛馬克不停地練啞鈴。

【突然，傳出老鼠的吱吱叫聲。特洛馬克僵住，環(huán)顧四周。聲音越來越清晰。特洛馬克怕了，他緊緊抱著啞鈴。

【一個卡通老鼠的毛絨玩具（比如米老鼠）出現(xiàn)。它在房間里跑來跑去，吱吱聲。特洛馬克嚇壞了。他退到一個角落，雙手捂住耳朵。

特洛馬克：呃——

【老鼠毛絨玩具跳上了特洛馬克的床。

特洛馬克：（幾乎要哭出來）別他媽碰我的床。

【老鼠毛絨玩具跑向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p>

【老鼠毛絨玩具跳向桌子。特洛馬克哭了。

特洛馬克：求求你不要碰我的小脆餅……

【老鼠毛絨玩具打翻玻璃杯。牛奶潑了出來。玻璃杯跌碎在地上。老鼠毛絨玩具嚼食起了餅干。

特洛馬克：不要?。?！

【特洛馬克閉上了雙眼。但仍然能聽到咀嚼聲……

【特洛馬克突然舉起啞鈴，砸向老鼠毛絨玩具。它尖叫，試著逃跑。特洛馬克用盡全身力氣砸老鼠毛絨玩具。鮮血從老鼠毛絨玩具體內(nèi)噴出。

【老鼠停止了尖叫，但是特洛馬克停不下來。越來越多的血濺到各處都是，濺在他的臉，手和身上。

【他終于停了下來。他拎起了滴著血的殘破的老鼠毛絨玩具。他端詳著它。

【尤里克萊亞上。她呆住了。

特洛馬克：尤里克萊亞，別怕。

【特洛馬克走向尤里克萊亞，但是尤里克萊亞像是看見了怪物一般向后退。

特洛馬克：我長大了。你再也不用怕他們了。我會保護你。

【尤里克萊亞避開他的碰觸。

特洛馬克：現(xiàn)在，去準備我的背包。我明早啟程去尋找我的父親。

【尤里克萊亞正要下場。

特洛馬克：等等。過來。不要告訴任何人。

【尤里克萊亞遵命。特洛馬克把死去的毛絨玩具老鼠放在尤里克萊亞端著的托盤上。

特洛馬克：現(xiàn)在你可以退下了。

信件一：佩內(nèi)洛普給特洛馬克的信

親愛的特洛馬克：

希望你收到信時一切安好。聽說你長大了，膽子大到不告訴你母親一聲就離家出走了。我很欣慰，相信你能像個大人一樣照顧好自己。

順便說一句，我把你所有信用卡都停掉了。

旅途愉快！

你的母后

信件二：尤里克萊亞給特洛馬克的信

我最疼愛的小屁屁：

我跟你說啊，趕緊把你的小屁屁給我挪回來！你媽氣瘋了！都怪你讓我?guī)湍阊谧o，現(xiàn)在她也怪上我了。小屁屁，我擔心死了。你為什么要走？你不知道這有多傷你媽的心。你在哪兒呢？按時吃飯，好嗎？

尤里克萊亞

第三場

場景

奧林匹斯的門口，奧林匹斯是一個類似于五角大樓一樣的建筑

人物

特洛馬克

雅典娜——女，40歲，身材修長勻稱。熱情的表面下隱藏著殺伐決斷，一個Sheryl Sandberg式的人物。

雅典娜的保鏢們

【特洛馬克在奧林匹斯門口席地坐著，身邊有個小帳篷。他像個流浪漢一樣，頭發(fā)和臉臟臟的，手持兩個硬紙板做的標語牌，一個上面寫著“占領奧林匹斯！”另一個寫著“還我爸爸！”

【雅典娜從奧林匹斯里走出來，身著西裝套裙，親手拿著一盒披薩。兩個保鏢跟在她身后。

雅典娜：我同事告訴我，有個小伙子在門口扎營了好多天。我就想，年輕人嘛，這么多天肯定餓壞了。所以這不，我?guī)Я诵┏缘膩?，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p>

【她把披薩遞給他。

雅典娜：（與特洛馬克熱情握手）你好，我是雅典娜。

【特洛馬克在十秒內(nèi)狼吞虎咽吃完兩塊披薩。他真的餓壞了。雅典娜打量著他。遞給他一瓶水。

雅典娜：慢慢吃。小伙子，慢慢吃。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么要占領我們？“占領奧林匹斯！” 怎么個占領法？不過你這樣倒是引來不少媒體的關注。

特洛馬克：還我爸爸！

雅典娜：小伙子，話可不能亂說。你憑什么覺得他在我們這兒？而且，誰是你爸爸？

特洛馬克：奧德修?。囱诺淠葲]有反應）我是他的兒子！特洛馬克！你們送我父親去打仗，卻沒有把他帶回來！

雅典娜：請允許我表示最誠摯的哀悼。我個人一向是反對戰(zhàn)爭、反對暴力的。對于發(fā)生在您父親身上的不幸，我感到由衷的同情。不過有一點要澄清，奧林匹斯從來沒有把任何人送上過戰(zhàn)場，恕我們無法對任何人的失蹤負責。

特洛馬克：可是……你難道不記得奧德修了？人們都說他是你最寵愛的戰(zhàn)士！你看看我啊！我是他兒子！

雅典娜：我是在新聞上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我個人與他并無交集，我也沒有什么“寵愛的戰(zhàn)士”。我不知道您想要暗示些什么！

特洛馬克：我……我的意思是……我……你怎么能不承認……反正，在你交出我爸爸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雅典娜：我口袋給你搜要不要？

特洛馬克：我不是開玩笑！

雅典娜：你見過你的父親嗎？

特洛馬克：沒有……也可以算見過，那時候我還很小。

雅典娜：假如他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你能認得出來嗎？

【特洛馬克猶豫。

特洛馬克：我相信我是認得出的。

保鏢甲：我是你爸爸。

雅典娜：真的，湯姆是個非常好的爸爸。

保安甲：我會接送你去足球訓練，在周末的早晨煎松餅給你吃，供你上大學。

特洛馬克：不。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個大英雄。

【保鏢甲很受傷。

【雅典娜對保鏢乙小聲說了幾句。保鏢乙下，復上時扛著一個儲物盒。雅典娜打開蓋子。里面放滿了檔案材料，每份材料上都有一張證件照。

雅典娜：（對特洛馬克）全在這兒了。英雄，每一個都是英雄。挑一個吧，算我的。

【特洛馬克沒動。

特洛馬克：他們不是我爸爸。

雅典娜：你怎么知道他不在里面呢？

【特洛馬克開始在盒子里翻找。他抽出一張亞洲男人的照片，想了想，放了回去。

【他抽出一張黑人男人的照片。他拿照片跟自己的臉比了比，放了回去。

【他抽出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考慮之后，都放了回去。

特洛馬克：他不在里面。

雅典娜：你確定嗎？里面有這么多呢。

特洛馬克：他們長得都不像我爸爸。別再耍我了！

【雅典娜拿出素描本和鉛筆。

雅典娜：跟我描述一下你爸爸長什么樣。

特洛馬克：他……他很高，很健壯……有胡子。

【雅典娜按照特洛馬克說的在素描本上畫。

特洛馬克：（努力地想）他……很有威嚴。

雅典娜：說具體點。

特洛馬克：他眼中有一種王者的逼人光芒。當他凝視天空，飛鳥會被驚落。但當他看向大地，頑石會變成群鳥飛入天空歌唱。（越說越流暢）他嗓音低沉厚重。當他跟你說話時，你會情不自禁地想告訴他，你所發(fā)現(xiàn)的這世界的一切，但同時，你突然忘了怎么說話。他有著寬厚溫暖的手掌。當他握住你的手，你總是試著掙脫逃開，但是最終你總會回去握緊它們。他有著修長健壯的雙腿，當他走路時，你總是很難跟上，但是你希望他永遠不會慢下腳步。他的胸口和背后有許多道巨大的傷疤。他把其中的幾道紋成野獸的樣子，這些猙獰的圖騰讓你噩夢頻頻，也護你睡得踏實香甜。他不喜歡刮胡子。當他親吻你的臉頰，你能聞出他昨晚去的酒吧。而他難得刮胡子的時候，那胡茬扎得你生疼。他的微笑令太陽熠耀，月亮起舞。他的怒火使冰雹驟降，艦船傾覆。但是你在他的羽翼下是安全的，因為你是他的孩子。

【雅典娜畫完。她拿給他看。

雅典娜：你的父親是長這樣嗎？

【特洛馬克凝視畫像，眼中漸漸涌出熱淚，他用力點頭。

特洛馬克：對。對！這就是他的樣子！

雅典娜：（冷笑）這不是你的父親。這是我的父親。眾神之神——宙斯。

特洛馬克：這不可能！這就是我父親！我發(fā)誓！

雅典娜：（冷冷地）你這個小騙子。收拾好東西，滾得遠遠的。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保鏢輕蔑地看了特洛馬克一眼，都回到了奧林匹斯里，關上了門。

【特洛馬克無助地看著他們離去。他捶打、腳踢，不停撞門。沒有人回應。

信件三：佩內(nèi)洛普給特洛馬克的信

親愛的特洛馬克：

我想你的旅途一定十分充實愉快。難怪沒工夫給我回信。

祝好

你的母后

信件四：尤里克萊亞給特洛馬克的信

親愛的小屁屁：

今天一大群警察來家里搜查。跟你有沒有關系？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他們什么都沒解釋，我和你媽嚇壞了！那些求婚者們，沒一個站出來的。你能相信嗎？一百四十個大男人??！沒一個站出來。你媽很失望。今天什么也吃不下。要是你爸在就好了。要是你在也好啊。

按時吃飯！

愛你的

尤里克萊亞

第四場

人物

特洛馬克

海倫——中年女性，紅發(fā)（染的），身材有些走形

墨涅拉爾—— 近60歲，紅發(fā)，紅臉，高壯，曾是一名驍勇的戰(zhàn)士，如今因為整天坐辦公室，有點發(fā)福了。

快遞員

×××太太

無臂男人

場景

斯巴達王宮（墨涅拉爾的住所），客廳

【特洛馬克拿著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挨家挨戶地對比門牌號。終于找到了。他理了理頭發(fā)和衣裳，然后按門鈴。

【海倫從臥室出來。她衣服換到一半，一邊忙著整理頭發(fā)，一邊向門口走去。

【她通過貓眼看出去。

海倫：站在我門口的是哪個小伙子??？

特洛馬克：太太，我的名字叫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感覺到他在被人打量，有些害羞。他清了清喉嚨。

海倫：特洛馬克……嗯，沒聽說過。咱們認識嗎？

特洛馬克：您可能不認識我，太太。不過我認識您，我……

海倫：常有的事。不過，我可不給陌生人開門，就算長著這樣一張俊臉也不行。

特洛馬克：哦，您過獎了太太。可是，我是從伊薩卡遠道而來的。我必須見你。

海倫：男人為了我長途跋涉，又不是第一次了。

【特洛馬克把海倫逗他的話當了真，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也不善言辭。但是他也不離開。他為自己的笨拙而感到沮喪。

【海倫觀察了他一會兒，把后背的拉鏈拉了下來，然后打開門。

海倫：不過，今天可以破個例，我正需要人幫忙。

【海倫讓特洛馬克進來，關上了門，把背轉(zhuǎn)向他。

海倫：幫我拉上好嗎？

【特洛馬克幫她拉上拉鏈。海倫凝視他。特洛馬克臉紅。

海倫：公子從伊薩卡來？

特洛馬克：對！

海倫：哇。（挑逗）那里的人是怎么說我的？你聽說的都是好事還是……壞事？

【海倫離特洛馬克越坐越近。特洛馬克快不能呼吸。

特洛馬克：我……我……我母親跟我說過你。我父親因為你去了戰(zhàn)場。

海倫：真的？他好勇敢！公子，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特洛馬克：奧德修。

【海倫一屁股坐回原處，語氣也變了。

海倫：興致全無。呃，覺得自己好老。得了，小朋友，海倫阿姨能幫你些什么呢？

特洛馬克：我，我想問問您有沒有見過他，或者知道他的下落。

海倫：什么？他還沒回家？

特洛馬克：沒有。他二十年前去打仗之后就再也沒回家。

海倫：他們還沒找到那艘船？

特洛馬克：沒有。所以我才來找您。我想您沒準有線索。

海倫：這話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嗎？我為什么會有線索？因為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是吧？你是這個意思吧？這世上的小男孩兒只要不見了爸爸，都能跑來我這兒哭了是吧？

特洛馬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海倫：（啜泣）我還以為你是來看我的呢……

特洛馬克：（緊張且內(nèi)疚）我……我……對不起。

【特洛馬克遞給他一塊手帕。

海倫：（繼續(xù)抽泣）真香。

特洛馬克：我的奶媽用薰衣草水洗的。

海倫：好可愛。有點娘，但是好萌。

【特洛馬克再次臉紅。

海倫：你看你。奧德修從來不會這樣臉紅。

特洛馬克：您跟我父親很熟嗎？

【門鈴響起。海倫開門。郵遞員送給她一束紅玫瑰。她簽了單，郵遞員下。

【海倫開心地打開卡片，一首錄好的歌從卡片里傳出：一個男人充滿激情而跑調(diào)地唱《當男人愛上了女人》。

海倫：天哪，我的丈夫是個傻瓜。

【她很快樂。

海倫：我最討厭玫瑰了。

【她喜歡玫瑰。她把它們插進花瓶。

特洛馬克：哦，我忘了今天是情人節(jié)。

海倫：一個真正的男人從來不會忘記情人節(jié)。

【門鈴再次響起。

【海倫開門。

【同一個郵遞員拿著更大的一束玫瑰。

郵遞員：給您的，夫人。

海倫：這是誰送的？

郵遞員：我不知道，夫人。

海倫：你沒有寄件人的名字嗎？

郵遞員：沒有。

海倫：送錯地址了吧。

郵遞員：沒有，就是給您的。請在這兒簽字。

【海倫簽單。郵遞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下場。海倫打開卡片。

海倫：“毫無保留的愛。” 沒有署名。

特洛馬克：您需要我報警嗎？

海倫：這倒不用。這種事經(jīng)常發(fā)生。都是些暗戀我的人。我也拿他們沒辦法。

【她試著隱藏她的興奮。

海倫：能幫我個忙嗎，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當然！

海倫：等會兒我丈夫回家，這花的事，你能幫我保密嗎？

特洛馬克：沒問題！

海倫：你真好！謝謝你！稍等我一下……

【她把第二束玫瑰藏了起來（沙發(fā)底下，儲藏柜里，隨便哪兒一塞都行）。

【鑰匙開門聲。墨涅拉爾上。

海倫：老公回來了！

【他們擁抱，長久地舌吻。

墨涅拉爾：親愛的，你今天真美。對了，那首歌……你肯定笑話我了。

海倫：你的歌聲棒極了！充滿磁性，有力，又粗，又深……

墨涅拉爾：這歌我在辦公室練了一個星期。

海倫：啊，你真是個完美的愛人。

墨涅拉爾：花還喜歡嗎？

海倫：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美的玫瑰。

【墨涅拉爾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特洛馬克。

墨涅拉爾：這是誰！

海倫：他就是個孩子，親愛的。別激動。

墨涅拉爾：你誰？

特洛馬克：我的名字叫特洛馬克，先生。

墨涅拉爾：我管你叫什么！你他媽在這兒鬼鬼祟祟干嗎？

海倫：嘿！冷靜一下。他是奧德修的兒子。

墨涅拉爾：哦。你是……天哪，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娃娃。

海倫：難以置信吧？

特洛馬克：很高興見到您，先生。

【特洛馬克伸出手想跟墨涅拉爾握手。墨涅拉爾冷不丁地給他一個熊抱，然后突然把特洛馬克的頭往他腋窩里一夾，然后親熱而粗暴地揉亂特洛馬克的頭發(fā)，哈哈大笑。特洛馬克差點窒息?？偹悖瓲柗砰_了他。

墨涅拉爾：瞧瞧！多棒的一個小伙子?。▽悾┣魄?！沒多久以前還是個小娃娃呢！哈，看著你，我覺得自己老了。你爸怎么樣？那個狡猾的混蛋！啊，我真想念過去的日子！

特洛馬克：這正是我來拜訪的原因。我們找不到父親。他至今沒有回家。但是也沒人聽說他的死訊。你們知道些什么嗎？

墨涅拉爾：這就奇怪了。十年前的那天下午我記憶猶新，我們各支船隊啟航回家。他的船還比我先走。整整十年，你都沒有他的消息嗎？

特洛馬克：其實已經(jīng)二十年了。

墨涅拉爾：沒錯，沒錯。再加上打仗的那些年。你爸可真是個難得的勇士和將才啊。如果不是他，我們沒人能活到今天。

特洛馬克：但是他自己卻沒能回來。

墨涅拉爾：是啊，是啊。真是很遺憾。

特洛馬克：因為他離家太久了，我們在伊薩卡的王宮岌岌可危。幾百個求婚者每天聚在我家揮霍著我們的財產(chǎn)，強迫我母親再婚。

墨涅拉爾：什么！那幫混蛋！怎么能這么不要臉？

特洛馬克：他們還計劃謀殺我。

墨涅拉爾：他奶奶的！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在我最好朋友的兒子身上！別怕，孩子！你就住你墨涅拉爾叔叔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海倫：走了這么多路，你一定又累又餓。我去給你準備熱水洗澡，還有豐盛的晚餐……

特洛馬克：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要去找我父親。

海倫：這么急做什么呢？都已經(jīng)二十年了，再等一天也沒什么關系。

特洛馬克：有關系！我母親隨時可能看上別人。那些求婚者正在想一條新的計策掠奪我家的財產(chǎn)。我的父親此時此刻可能正忍受著嚴寒、饑餓和病痛！我一想到這些就痛心，又豈能再這樣一個溫暖舒適的環(huán)境下假裝沒事地享樂。內(nèi)疚每分每秒都在折磨著我。

【墨涅拉爾和海倫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海倫：放輕松，小伙子，放輕松。今晚誰都不許內(nèi)疚。今天是情人節(jié)，我們只可以愛。

墨涅拉爾：你把花放哪兒了？

【海倫有些緊張。她把花瓶里的花指給他看。

海倫：是不是特別漂亮？

特洛馬克：是啊，真漂亮。

【墨涅拉爾瞪著特洛馬克。

墨涅拉爾：你什么時候到的？

海倫：（同時）剛剛。

特洛馬克：（同時）下午。

墨涅拉爾：很好……很好。親愛的，你今天過得怎么樣？

海倫：挺忙的。我一整天都待在家為今晚做準備。你看，我做了水晶指甲，還做了足部護理。你喜歡我這發(fā)型嗎？

墨涅拉爾：親愛的，你永遠都是那么美。特洛馬克，你也一塊兒來Party吧！情人節(jié)的晚上，怎么可以孤零零地吃晚飯，尤其是你這樣帥氣的小伙子。

海倫：有幾個你父親的老朋友也會來，沒準你能打聽到關于你的父親的消息呢。

特洛馬克：既然是這樣……

海倫：一塊兒來玩嘛！

【門開了。衣著鮮亮時尚的男女魚貫而入。海倫和墨涅拉爾與他們寒暄，行貼面禮，擺姿勢合影……專業(yè)攝影師扛著單反照相。閃光燈響個不停。侍者端著香檳在人群中穿行。

賓客1：海倫，你看上去美極了。

賓客2：光彩照人！

賓客3：你這一身是誰的設計？

海倫：紀梵希。手袋是路易·威登。

賓客4：色彩搭配極為大膽、當代，卻又帶著一絲向傳統(tǒng)致敬的細膩。

攝影師1：海倫！看這邊?。ㄩW光燈）

攝影師2：海倫！海倫?。ㄩW光燈）

攝影師3：笑一個?。ㄩW光燈）

【海倫和墨涅拉爾不斷變換姿勢照相。

【音樂越來越大聲。所有人說話都需要用喊的。

墨涅拉爾：嘿！特洛馬克，過來！你見過某某太太了嗎？她的丈夫在戰(zhàn)場上犧牲了！他曾經(jīng)在奧德修的軍隊服役！奧德修親手埋葬了他！這是特洛馬克！奧德修的獨生子！

特洛馬克：某某太太，很高興見到您！

某某太太：（剛喝完一杯龍舌蘭，又端起另一杯龍舌蘭，一飲而盡。爽得尖叫一聲。）哇哦！哦，你好！很高興見到你！你爸怎么樣？

特洛馬克：我不知道！我還在找他！

某某太太：簡直是太棒了！

特洛馬克：對不起！您說什么？

某某太太：簡直是太棒了！

特洛馬克：什么？

某某太太：我給你介紹過我丈夫嗎？

特洛馬克：什么？

某某太太：這兒呢?。▽χ掷镆槐普f話）嘿，這是特洛馬克。奧德修的獨生子。還記得奧德修嗎？

【她把杯子遞給特洛馬克。

某某太太：喝了吧！

【她大笑著走掉了。一個沒有手臂的男人走到特洛馬克身邊。

無臂男人：把酒給我。

【特洛馬克不知道怎么把酒“給”他。他把酒灌進男人的嘴里。

無臂男人：謝謝。很高興認識你小伙子。要是我有手臂，這就給你一個擁抱。

【他哭了。

特洛馬克：先生，沒關系沒關系。

無臂男人：我們來跳舞吧！來吧！

【特洛馬克跟著他進了舞池。許許多多坐著輪椅、拄著拐杖、戴著眼罩的男人們和黑衣的女人們在里面狂野地跳舞。

海倫：這些男人終于回到家，發(fā)現(xiàn)被老婆戴了綠帽子。這些忠貞等待的女人，最后等來了丈夫的死訊。這一屋子全是寡婦和鰥夫。我們每年為他們舉辦情人節(jié)派對。

特洛馬克：你想讓我說什么？夸你有善心？

【海倫大笑。

海倫：你知道這些人有多恨我嗎？我有預感，我早晚死在這樣一場派對上。

特洛馬克：他們看上去很快樂啊。

海倫：是啊。他們很快樂。十年來，他們的唯一目標就是忘掉過去?？纯?，這就是他們努力的成果。

特洛馬克：你很幸運，沒有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海倫：我也是寡婦。我是全國最大的寡婦。數(shù)不盡的男人為我而死。帕里斯也死了。你不知道他也是我丈夫嗎？

特洛馬克：我們好像……不應該在這兒討論這個話題。

海倫：你也恨我嗎，特洛馬克？

墨涅拉爾：你在這兒呢，我的寶貝！

【墨涅拉爾把海倫從特洛馬克身邊拉開。

墨涅拉爾：女士們，先生們。請允許我致祝酒詞——敬我美麗而忠貞的妻子！

所有的殘疾男人：（像歌隊一樣齊聲）敬我美麗而忠貞的妻子。

海倫：敬我英俊而勇敢的丈夫！

所有的黑衣寡婦：（像歌隊一樣齊聲）敬我英俊而勇敢的丈夫。

墨涅拉爾：我今晚真是非常開心。你呢，海倫？

海倫：當然也很開心啦，就像和你度過的每一個晚上一樣。

墨涅拉爾：是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海倫：什么？沒有！我從不對你隱瞞任何事。即使是那次我愛上了別的男人，我也沒有瞞過你。我直接跟他跑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墨涅拉爾：我們說過了不提這個！

海倫：既然你問了，那就不妨說清楚。

墨涅拉爾：那些花又怎么說？

海倫：什么花？

墨涅拉爾：別糊弄我！

海倫：我不知道你在激動什么。你是送了我一束玫瑰。怎么了？

墨涅拉爾：那是你今天收到的唯一一束玫瑰嗎？

海倫：老天爺。又來了。

墨涅拉爾：你為什么要把它們藏起來？

海倫：在這個家里我就不能有點隱私嗎？不能嗎？有別的仰慕者又不是我的錯。你選擇了我做你妻子，就應該坦然面對這種事。帕里斯那回你就面對得很好嘛。

墨涅拉爾：我說了我們不再提他了！

海倫：為什么不提？愛一個人，就應該完完全全接受真實的她，和她的過去。墨涅拉爾，你是真心愛我嗎？

墨涅拉爾：你別逼我！你說！另一束花是誰送的？

【她含笑的眼神在殘疾的男客身上一個個掃過。

海倫：你猜？

墨涅拉爾：（痛苦）你這個婊子！

海倫：你猜是不是他？（指著特洛馬克）

墨涅拉爾：別美了。他有大把年輕貌美的女同學可以挑，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的，老母豬。

海倫：要打賭嗎？

【她款款走向特洛馬克。墨涅拉爾把她抓回來。

墨涅拉爾：別鬧了！

【他扇了她一巴掌。她扇了回去。

海倫：受不了了吧？總算有件事情是你掌控不了的？

墨涅拉爾：沒人愛你了海倫。照照鏡子，你都多大歲數(shù)了？如果你現(xiàn)在跟誰跑了，不再會有戰(zhàn)士為你動一根手指頭。只有我還對你有點興趣，你明白嗎？你只有我了。

【他從皮夾里拿出一張收據(jù)。

墨涅拉爾：是我買了那第二束花。想讓你高興高興的。

【墨涅拉爾把收據(jù)給賓客們一一傳看。海倫拿出了那束她藏起來的花，向墨涅拉爾的腦袋砸去。

海倫：拿回去！你這個卑鄙小人！

【她用玫瑰沒頭沒腦地抽打墨涅拉爾的臉。墨涅拉爾哇哇大叫，卻不還手。

【海倫舉起裝著玫瑰的水晶花瓶，正要往地上摔。

墨涅拉爾：夠了你這娘們！

【墨涅拉爾氣呼呼地摔了一個玻璃杯以鎮(zhèn)場。清脆的碎裂聲。

【靜場。

【海倫把花瓶往地上一摔。

【靜場。

【一個賓客摔了一個玻璃杯。又一個賓客摔了一個玻璃杯。然后是第三個，第四個……每個人都紛紛把手中的玻璃杯往地板上砸。

【最后，整個屋子里只剩下了一個完好的玻璃杯，特洛馬克手上的那個。眾人終于停了手。

海倫：我不愛你，墨涅拉爾。

墨涅拉爾：去你媽的！

海倫：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墨涅拉爾：去你媽的！

海倫：我愛過帕里斯。我愛過奧德修。我暗戀過赫克托耳。我很可能會愛上你面前的這個小伙子。但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也永遠不會愛上你。

【墨涅拉爾非常受傷。

海倫：你滿意了嗎？

【她輕輕地觸碰墨涅拉爾的臉。墨涅拉爾抱住海倫，像個受傷的孩子般把腦袋埋在她的臂膀里。海倫親吻他的頭發(fā)。

【突然墨涅拉爾一把扛起了海倫，把她抱進臥室。

墨涅拉爾：（對賓客喊道）派對結(jié)束了。各回各家去吧。

【他把臥室的門踢上。海倫在里面尖叫并咯咯笑。

【賓客下。

【特洛馬克尷尬地站在原地，手持屋里剩下的最后一個玻璃杯，不知如何是好。墨涅拉爾和海倫在屋里發(fā)出激情的聲響。正當特洛馬克終于決定離開的時候，臥室里安靜了下來……一陣響亮的鼾聲。

【海倫光腳從屋里出來，小心掩上身后的門。她的頭發(fā)、裙子和口紅凌亂。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在特洛馬克身邊坐下。

【她示意，特洛馬克坐下。

【海倫卷了支大麻，特洛馬克幫她點火。她吸了一口遞給了特洛馬克。他們倆輪流吸。放松了下來。

海倫：這就是婚姻。

特洛馬克：跟我想的不一樣。

海倫：它跟誰想的都不一樣。

【他們交換著抽大麻。

【海倫凝視特洛馬克。特洛馬克突然傾身吻她。海倫把他推開。

特洛馬克：對不起，我……對不起。（尷尬懊惱）我還以為你……對不起。

海倫：我跟你母親比，誰漂亮？

特洛馬克：這個問題很奇怪……我的母親是我的母親。

海倫：二十年前肯定是我贏。但是現(xiàn)在，不好說了。她把自己保存得太好了。我有多少就揮霍多少，而她一分沒花地留著，可這才是天大的浪費。

特洛馬克：她在等我的父親。

海倫：奧德修……他也向我求過婚，你不知道吧？可我剛準備接受，他就收回了，轉(zhuǎn)眼就娶了佩內(nèi)洛普。很多年我都咽不下這口氣。如果我是你媽，我一天也不會等，因為他根本舍不得離開我半步。佩內(nèi)洛普不懂怎么留住男人。

特洛馬克：是嗎？這倒是新鮮了。一大堆男人待在我家不肯走，非要娶我母親。

海倫：你捍衛(wèi)你媽的方式倒是很奇特。（停頓）你知道嗎，她活該。等這么久她活該。如今總算輪到她了。

特洛馬克：你說什么呢！

海倫：在我私奔去特洛伊之前，墨涅拉爾下班從來不直接回家。有時候晚兩個小時，有時候睡前才回來，有時候，他只在早上回來沖個澡。從下班到回家——這是男人一生中最神秘的一段時間。一開始我還打他電話，很快他就不接了。我讓女兒給他打。想象一下，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兒問她父親：“爸爸，今晚回來吃晚飯嗎？”你覺得這能觸動他？不，他罵我心機重，拿孩子來操控他。于是我只好打給你母親。因為墨涅拉爾總是說他跟奧德修在一塊兒。“你好佩內(nèi)洛普，老墨跟奧德修在一塊兒嗎？”男人總是互相掩護。我以為女人對女人會多點同情。但是沒有。你母親從來沒有同情過我。她可真是個模范妻子啊。你父親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而你的父親呢，愿意為哥們做任何事。“是啊，他們今晚一起在局里開會呢。奧德修說他會晚些回來?！庇袝r候我甚至在墨涅拉爾在家的時候試她。果不其然，她還是重復同樣的謊言。我漸漸感到絕望。這個時候，帕里斯出現(xiàn)了。他才是真正挽救了我們婚姻的人。墨涅拉爾把我從特洛伊贏回來之后，一天也沒有晚回家過。你媽是個臭婊子。現(xiàn)在輪到她慢慢等了。

特洛馬克：這不公平！我和你的女兒又怎么說呢？我們也活該嗎？

海倫：我很抱歉，你不得不經(jīng)歷這些。我希望我的女兒以后能嫁給一個跟他們?nèi)疾灰粯拥哪腥恕＃▏@了口氣）我最心疼的小姑娘。

特洛馬克：你覺得……這些年我爸爸會有別的女人嗎？這會是他不回來的原因嗎？

海倫：你父親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要是外面有一兩個女人想要留下他，我可不會意外。也許他已經(jīng)在某個熱帶城市安了家，娶了個年輕的太太，養(yǎng)一大堆孩子，光著腳在叢林里跑來跑去。（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這樣的神仙日子連我都想過。你吃過芒果嗎？

特洛馬克：沒有。不！他愛我母親！他不會背叛她的。

海倫：代我向你媽問好。轉(zhuǎn)告她，她老公跟我老公在局里開會，到現(xiàn)在還沒開完呢。轉(zhuǎn)告她，操她大傻逼！哦差點忘了，她正愁沒人操呢。

特洛馬克：我不許你這么說她！你根本不了解她！你對我家一無所知！我的母親是個好人！她不是你說的……

海倫：特洛馬克，我對你印象很好。你跟他們都不一樣。世界對你來說還是一個謎。如果你下次再來的時候還是沒變，我會把我的女兒嫁給你。我想墨涅拉爾也會贊同的。晚安了，小王子。

信件五：海倫給佩內(nèi)洛普的信

嗨，親愛的：

你還好嗎？我們好多年沒見了！猜猜我昨天見到誰了？貴公子！他長成了多俊的一個小伙子呀。他問了我好多關于他父親的事。我也答不上來。這么久了，奧德修還是沒找到？真是令人遺憾。

我們給了他一些錢和吃的。他好像往南邊去了。跟你說一聲，你好別太擔心。

對了，還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你兒子吻了我。哈哈哈！他真可愛。不過，他真的需要一個父親來好好教教他該怎么接近女人。

說了這么多，你怎么樣？還在等嗎？現(xiàn)在是等兩個男人了，是吧？

墨涅拉爾向你問好。

愛你

海倫

第五場

【打字聲。

【投影：

“知乎”上的一個問題：

“在《奧德修》里，奧德修回家的途中，他先后跟哪些女人有一腿？先后順序是什么？第一個讓奧德修背叛佩內(nèi)洛普與之通奸的女人是誰？”

用戶阿波羅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喀爾刻。但是那不能算是通奸。沒錯，他確實跟她發(fā)生了性關系，但是你得考慮到喀爾刻是神，也是個女巫。奧德修別無選擇，他只能跟她睡。而且，他也是為了幫他的伙伴變回人類來幫助他回家。所以說這是不可避免的。哦，書里還提到奧德修常常夢到佩內(nèi)洛普，即使是他跟喀爾刻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這說明，他愛的始終是佩內(nèi)洛普?！?/p>

回答下面被點了四個“贊”。

第六場

場景

熱帶小島艾艾亞

人物

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 —— 6歲的小男孩，奧德修與喀爾刻之子，與特洛馬克同名，在劇本中讓我們稱他為“特洛馬克二號”以示區(qū)別。

喀爾刻——女，20出頭，皮膚黝黑，充滿異國情調(diào)

【特洛馬克穿越濃密的叢林，到達一處空地。空地中央，立著一座宅子。一個小男孩在公館前玩著木馬。

特洛馬克：你好。

特洛馬克二號：你好。

特洛馬克：請問喀爾刻女士是住在這嗎？

特洛馬克二號：媽媽。

特洛馬克：哦，可以帶我見你媽媽嗎？她在家嗎？

特洛馬克二號：媽媽不在家。

特洛馬克：哦，好的。謝謝你。那我等會兒。

【他坐在門廊前等著。

特洛馬克：這兒可真漂亮，是不是？

【特洛馬克二號把他的木馬分給特洛馬克。他們一起玩。

特洛馬克：謝謝。真是匹漂亮的小馬。這是誰做的？

特洛馬克二號：爸爸。

特洛馬克：我爸從來沒給我做過玩具。他離開家的時候我還太小了。不過奶媽把我爺爺給我爸做的玩具都留著。木馬，木頭老虎，木頭小狗……對了，我是特洛馬克，你叫什么名字？

特洛馬克二號：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沒錯，就是我的名字。你叫什么？

特洛馬克二號：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你的名字是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二號：（點頭，指他自己）特洛馬克。

【靜場。

特洛馬克：你爸爸是誰？

特洛馬克二號：奧德修。

特洛馬克：你個小騙子。

【特洛馬克二號哭了。特洛馬克冷冷地看他哭。

特洛馬克：帶我看你家。

【特洛馬克二號帶領他進入宮殿。

【室內(nèi)裝飾跟伊薩卡的宮殿一模一樣。特洛馬克看向四周，他也哭了。

特洛馬克：他怎么能給你起一樣的名字呢！

【他們倆各自大哭。

特洛馬克：他在哪兒？……奧德修在哪？

【特洛馬克二號搖頭。

特洛馬克：他這會兒是跟你媽媽出去了嗎？他們就快回家了嗎？

特洛馬克二號：爸爸走了。沒有爸爸。

特洛馬克：走了是什么意思？什么時候走的？

特洛馬克二號：在我……（他比畫）

特洛馬克：在你這么小的時候，他離開了你和你媽媽？

【特洛馬克二號點頭。

特洛馬克：他還會回來嗎？

【特洛馬克二號困惑。

特洛馬克：他去哪兒了？

【特洛馬克二號搖頭。

特洛馬克：他是回家了嗎？

特洛馬克二號：不在家。爸爸不在家。

特洛馬克：不是這個家。我的意思是我的家。他真正的家！伊薩卡！他有沒有提過他要去伊薩卡？

特洛馬克二號：爸爸不在家。

【停頓。

特洛馬克：你覺得他會回來嗎？

【特洛馬克二號點頭。

特洛馬克：你怎么知道他會回來？

【特洛馬克二號搖頭。

特洛馬克：他不會回來了。

【特洛馬克二號又哭了

喀爾刻（畫外音）：特洛馬克？怎么哭了，特洛馬克？

【特洛馬克聽到了聲音，正要跑，回頭去拿特洛馬克二號手里的玩具木馬。特洛馬克二號不松手，特洛馬克把他狠狠推到地上，搶走木馬。

【喀爾刻上。

【特洛馬克藏在樹叢后看他們。

喀爾刻：怎么了寶貝？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是這里痛？媽媽揉揉。這幫混蛋。（向四周大喊）欺負一個沒爹的孩子！不要臉！你們不要臉！

信件六：特洛馬克給佩內(nèi)洛普的信

親愛的母親：

原諒我不告而別。原諒我遲遲沒有回信。

我走得越遠，父親就仿佛變得越陌生。我覺得我在漸漸失去他。媽媽，我覺得，你值得過更好的生活。

愛你的

特洛馬克

信件七：佩內(nèi)洛普給特洛馬克的信

親愛的兒子：

總算收到你的回信了，我真高興。

今天我在想，我們從來沒有一起旅游過，即使是一次短短的春游也沒有。因為我們總想確保至少有一個人在家，總是害怕萬一剛出門，你爸爸就回家了，我們就會錯過他。而這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以錯過的。但是今天我突然想，要是你小的時候我?guī)闳ヒ淮喂珗@該有多好。要是能看著你在海邊用沙子堆城堡，和你一起在湖邊散步，該多好啊。可惜是尤里克萊亞代替我陪你做了這一切。我甚至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管她叫媽媽。

不管怎么說，先回家吧。我們一起出去玩一次。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我希望還不算太遲。

愛你的

媽媽

信件八：尤里克萊亞給特洛馬克的信

親愛的小屁屁：

你媽媽給我看你的信了。聽到你報平安，我們都很高興。今天，鴨子下了9個蛋，雞下了20個。我把這些蛋都攢著等你回來吃。有個求婚者問我要一只雞。我才不給他。讓他去吃屁。我全給你留著呢。

愛你的

尤里克萊亞

第七場

場景

一個巨大的公共洗衣店

人物

特洛馬克

特瑞西阿斯 —— 韓國老婦人，洗衣店店主

【一個巨大的洗衣店，數(shù)百臺洗衣機和烘干機發(fā)出漂洗和轉(zhuǎn)動的轟鳴聲。天花板的白熾燈亮得扎眼。其中，有幾盞很不穩(wěn)定，時明時滅，發(fā)出電流噪音。

【門開了。強風吹進屋里。特洛馬克進來。他累壞了，冷得直哆嗦，衣衫襤褸。

特洛馬克：你好？有人在嗎？

【房里沒有人。

【特洛馬克打開洗衣機，拿出了一些濕的衣服。他把水從衣服里擰出來，然后喝了。他非?？省?/p>

【他喝夠了水之后，打開了干衣機，拿出了一件白色的浴袍，準備穿上……燈光閃爍，突然全黑了，然后又亮了。

特瑞西阿斯：（帶著口音）放下。

【特瑞西阿斯出現(xiàn)在柜臺后。特洛馬克嚇了一跳。

特洛馬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乞丐流浪漢什么的。我出身高貴，坦白跟你說吧，我是個王子。我沒想要拿你的衣服。你別誤會。我平時一直是穿裘皮，絲綢，羊絨的衣服……紐扣是金子做的。比這些那可精致多了。不過你瞧，這兒太冷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拿這些衣服先披一披。我會向神明為你祈福的……

特瑞西阿斯：放下！

特洛馬克：愿神明保佑你的洗衣店生意興隆。

特瑞西阿斯：生意興??？哈。

特洛馬克：干這行肯定不容易。這么多衣服，都要你來洗。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奶媽，尤里克萊亞。我所有的衣服都是她洗的。她洗衣服可干凈了。你們準能成為朋友。

特瑞西阿斯：這話我怎么聽著那么耳熟。幾年前，有個混蛋來過，提些什么神啊，他的奶媽啊，花不完的錢啊。接著就要偷我的衣服。你這口氣跟他一模一樣。等等……你連長得都跟他有點像。

特洛馬克：他叫什么名字？

特瑞西阿斯：奧德修。

特洛馬克：他來過這兒？！你說我像他？

特瑞西阿斯：是啊，你們倆說起話來都像王八蛋。

特洛馬克：（激動地）我真的長得像他嗎？真的嗎？

特瑞西阿斯：就跟一個模子里刻的。除了他更老點兒。

特洛馬克：他現(xiàn)在在哪兒？

特瑞西阿斯：我不知道。

特洛馬克：那你給了他衣服嗎？（特瑞西亞斯搖頭）你就讓他這么凍著？他會生病的！你這個沒有心肝的人！后來呢？

特瑞西阿斯：后來他就把我綁在了椅子上，打劫了我的店！

特洛馬克：他真的那么做了？

【特洛馬克從洗衣機里翻出一條圍巾，把特瑞西阿斯按下、綁在椅子上。特瑞西亞斯掙扎。燈光閃爍，黑場片刻，又亮了起來。

特洛馬克：告訴我他還做了什么。

特瑞西阿斯：他還在我的口袋里搜我的錢包。

【特洛馬克照做。

特瑞西阿斯：但是他沒找到，所以他去搜柜臺。

【特洛馬克照做。

特瑞西阿斯：但是他什么都沒找到。他說：

特洛馬克：你就沒有個收款機嗎？這是什么鬼地方？搞慈善的嗎？

【燈光閃爍，一黑，很快又亮了。特洛馬克接下來每一個的行動都與特瑞西亞斯的臺詞呼應。一開始是特洛馬克照著特瑞西亞斯說的每一步做，逐漸演變成特瑞西亞斯描述特洛馬克的行動。

特瑞西阿斯：然后他去搜了干衣機。

他翻出個E罩杯的胸罩，聞了聞，扔到一邊。

翻出個A罩杯的胸罩，看了一眼，扔到一邊。

棒球帽，試了試，戴不上，扔到一邊。

一件嬰兒上衣。他饒有興致地打量，那么小，他被逗樂了，扔到一邊。

一雙襪子，其中一只破了個洞。他穿上襪子。

他凍僵了。

他把越來越多的衣服穿在身上，卻越來越冷。

特洛馬克：為什么我還這么冷？這里面比外面還冷。

【燈光閃爍，屋里一黑，隨即又亮了起來。特洛馬克摔倒在地。

特瑞西阿斯：你是他的兒子。

特洛馬克：是，我是奧德修的兒子。他的獨子！你對我做了什么？我的背疼得厲害……?。∧銓ξ易隽耸裁?？

特瑞西阿斯：我警告過你不要碰它們。

特洛馬克：誰在尖叫？我看見了血……女人的臉……濃濃的白霧……地很滑……啊！我的背！……克呂泰墨涅斯特拉 ……克呂泰墨涅斯特拉

特瑞西阿斯：你穿的是阿伽門儂的浴袍。你正感受到的是他的死亡。你應該等到這上面的記憶都被洗掉之后才碰這些衣物的。

特洛馬克：阿伽門儂是戰(zhàn)死的！

特瑞西阿斯：那是媒體說的，又一個大人騙騙小孩的謊言，讓世界看上去體面些罷了。戰(zhàn)死的？呵呵，他是被妻子和妻子的情夫在浴室謀殺的。真煞風景啊，是不是？對了，你還穿著阿喀琉斯的襪子，這會兒你應該能感到腳踝痛了。帕里斯用毒箭射中了他。

【特洛馬克痛得尖叫。

特瑞西阿斯：這會兒你的腦袋應該感覺到裂了一般的疼。你戴著的是帕里斯的帽子。菲洛克特特斯射了四箭為他朋友復仇。第一箭射偏了，第二箭射中帕里斯拉弓的手，第三箭射中他的右眼，第四箭射中他的腳踝，再也不需第五箭了。

【特洛馬克哀嚎，在地上翻騰。

特瑞西阿斯：摸摸你的口袋。有沒有看到什么眼熟的東西？

【特洛馬克翻出了一塊藍色的手帕。他的雙眼突然感到一陣酸楚。眼淚從他的雙頰流下。

特瑞西阿斯：那是你祖母的眼淚。你的母親告訴你，死亡溫柔地從海上來造訪了她。不。她死于傷心。因為過于想念你的父親，她哭啊哭啊，哭瞎了眼睛，哭碎了心，最后哭死了。

【特洛馬克掙扎著脫掉所有衣服。他赤裸著。

特洛馬克：為什么我還是疼？

特瑞西阿斯：你從洗衣機里喝的水混合著血和汗。都是從你父親部下的身上，以及被他們殺掉的戰(zhàn)士身上流出來的血和汗。他們每一個人死后，衣物都被送到這兒，與敵人的衣物一塊兒洗滌干凈。這每一滴水里都混著成千上萬個人的血汗。你將經(jīng)歷成千上萬種死法。

特洛馬克：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又沒有殺過任何人！

特瑞西阿斯：你的父親制造了這樣一個爛攤子后就拍拍屁股跑了。你活該替他受難，因為你是他的獨子！

【特洛馬克痛苦地喊叫。燈光閃爍然后熄滅。特洛馬克暈倒。

第八場

人物

雅典娜

脫口秀主持人

尤里克萊亞

眾求婚者

場景

一半在伊薩卡宮殿的客廳，一半在脫口秀錄影棚

【一個形象如羅賓·羅伯茨的脫口秀主持人在做雅典娜的專訪。他們坐在一個電視攝影棚里。

【在舞臺的另一邊，尤里克萊亞做著針線活，和眾求婚者一起在客廳看電視。

主持人：剛剛我們介紹了這本新書如何引領了一場女權主義的風潮。現(xiàn)在，就讓我們來見見作者本人！我們有幸請到了雅典娜來到我們的節(jié)目，聊一聊男神和女神之間權力的鴻溝。她是智慧女神，也是優(yōu)秀的戰(zhàn)術家，還是圖書銷量排行榜冠軍《站出來：女神的職責和使命》的作者。我們馬上就將有請她加入我們的討論，但是首先，讓我們回顧一下她登上事業(yè)巔峰的歷程。

求婚者一號：尤里克萊亞，給我拿瓶啤酒。

尤里克萊亞：噓！

【音樂起。播放雅典娜的照片組成幻燈片。主持人在每張照片播放時說旁白。

主持人：……她是奧林匹斯背后的女性力量。雅典娜——奧林匹斯的CEO，宙斯的得力助手，曾為國際上多位領導人擔當顧問，每一天，她都在打破奧林匹斯山中的一道又一道壁壘，今年剛剛榮獲斯巴達女神權勢排行榜第一名。她是怎么做到的？從宙斯的腦中橫空蹦出，雅典娜在一歲時已成為了一名成熟的女神。她很快成為了宙斯最喜愛的孩子。她憑借著非凡的直覺和遠見，插手了斯巴達的一場小小的民事糾紛，親手一步一步把它打造成全世界最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特洛伊之戰(zhàn)。隨著她不斷向頂端攀升，她發(fā)現(xiàn)，周圍的女神卻越來越少。她決定，不能再保持沉默：

雅典娜：想要入主大神廟，就不能縮在角落。

主持人：這是她的新書《站出來：女神的職責和使命》傳遞出的信息。她今天將作為《站出來》的作者參加我們的訪談——雅典娜！歡迎來到我們的演播室！

雅典娜：謝謝你的邀請！

求婚者2：你怎么就坐那兒？你不用干活嗎？

求婚者3：我餓了，尤里克萊亞。

尤里克萊亞：我又沒法給你喂奶。

【求婚者們起哄求婚者3。

主持人：像您這樣身居高位的女神上臺居然還會有點小緊張，真是平易近人。

雅典娜：當然了。這可是《早安，奧林匹斯》啊。

主持人：哈哈，謝謝。您在書中提到要“站出來”，您也確實通過這本書站了出來。能不能向大家解釋一下這個詞的具體含義。

雅典娜：“站出來”指的是相信自己，相信男神們能做到的所有事我們也能做到。

求婚者1：胡扯。

求婚者2：（對尤里克萊亞）你看這玩意有啥用？

尤里克萊亞：《早安，奧林匹斯》是我最喜歡的節(jié)目。

雅典娜：……我們生長在一個大多數(shù)高端職業(yè)依然被男神壟斷的時代。我們被很多事情拖了后腿。體制性的障礙、刻板僵化的程序、糟糕的公共政策讓我們幾乎插手了所有國家的內(nèi)政……這一切都拖了我們的后腿。但是同時，我們也被內(nèi)部的原因拖了后腿。我們被我們需要承擔大多數(shù)家務、照顧孩子的事實拖累。男神們掌管天氣、海洋、死亡、治愈、戰(zhàn)勝、火焰、鍛造，而女神們負責什么呢？婚姻，愛情，美麗，生育，火爐。

尤里克萊亞：沒錯！

雅典娜：……為了使女神在議會能夠越來越多的坐上談判桌，我們也需要更多的男神走向廚房。有許多年輕女神向我請教，我告訴她們，跟任何你喜歡的人談戀愛，跟瘋狂的男孩子談戀愛，跟害怕承諾的男孩子談戀愛，都沒關系。但是當你在選擇人生伴侶的時候，選一個支持你事業(yè)的男人，這意味著你能少換一半的尿布。即使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婚姻也可以變得更平等。比如說，你想跟老婆做愛嗎？先把衣服洗了。

【尤里克萊亞大笑鼓掌。

尤里克萊亞：不愧是智慧女神。

求婚者3：尤里克萊亞，你有過男人嗎？

雅典娜：科學研究表明妻子的性感程度，與丈夫是否承擔家務大有關系。

求婚者3：尤里克萊亞，你這輩子有過男人嗎？

求婚者1：尤里克萊亞還是個處呢。

求婚者3：什么？真的嗎，尤里克萊亞？

尤里克萊亞：是嗎，那哪兒來的一群兒子在跟我一塊兒看電視呢？

【求婚者大笑。

求婚者2：你為什么不結(jié)婚呢尤里克萊亞？

尤里克萊亞：雅典娜也沒結(jié)婚，你們怎么不去問她？

求婚者3：我聽說你跟老國王有點什么。

尤里克萊亞：住嘴。拉提斯從來沒有背叛過妻子！

求婚者1：哎喲。處子之家啊。你，佩內(nèi)洛普，特洛馬克……過去的整整二十年里，沒有一個有過性生活。希望至少奧德修在外面有戲。

雅典娜：……我不想假裝為所有人提供答案。這本書也不包含對任何人的批判。有些女神選擇做家庭主婦，因為那使她們更快樂。大神廟不是為她們準備的，但“站出來”的精神是的。別提前離場，不管你是女神還是凡人婦女。

主持人：說得太好了，感謝掌管智慧、勇氣、靈感、文化、法律與正義、戰(zhàn)爭、數(shù)學、強壯、策略、藝術、工藝和技巧的女神。謝謝你今天加入我們，雅典娜。

雅典娜：這是我的榮幸。謝謝大家。

求婚者1：現(xiàn)在能去給我拿啤酒了吧？

求婚者2：好尤里克萊亞，也給我拿一瓶。

求婚者3：可樂，無糖的，加青檸。

【求婚者1轉(zhuǎn)臺。

尤里克萊亞：哦。（她起身）對了……你們覺得，我是個職業(yè)女性還是家庭主婦？我琢磨著，我有工作，不過我的工作是做家庭主婦。

求婚者3：我覺得你想多了。你是個奴隸。

尤里克萊亞：我早晚給你飲料里下毒。

【求婚者大笑。

第九場

人物

特洛馬克

場景

墓地

【特洛馬克躺在地上，毫無知覺，旁邊是個沒有名字的小墓碑。

【突然，他猛抽一口氣，驚醒。

【他起來，迷惑地環(huán)顧四周，好一會兒才看清四周的環(huán)境，更迷惑了。

特洛馬克：我在哪兒？我怎么在這兒？

【他試著走出墓地，但是它就像沒有盡頭一樣。他跑啊跑啊，四周卻依然是墓地。

【他試著跑快一些，跑了很久。前方依然是無邊無際的墓地。

特洛馬克：見了鬼了？

【腳一滑，他跌倒。一塊大型的墓碑在他身側(cè)。他查看墓碑上的銘文。上書——

特洛馬克：“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和好父親?！湛送卸焙湛送卸?？赫克托耳不是在特洛伊嗎？

【特洛馬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查看另一塊大墓碑。墓碑上書：

特洛馬克：“我見證了我孩子的死亡——赫庫芭。”

【他查看了另一塊大墓碑，盡管這塊被砸爛了，但上面的墓志銘依稀可見：

特洛馬克：“對不起——帕里斯?！?/p>

【另一塊墓碑：

特洛馬克：“讓你們不聽我一句——拉奧孔（猛然意識到）這里是特洛伊！”

【特洛馬克恐懼地在墓地里狂奔。時光流逝。就在他精疲力竭快要暈倒的時候。一棟燈火通明的大宅子出現(xiàn)在前方。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房子外面向他招手。

【特洛馬克興奮地招手回應。

莉莉：嘿！你好！

特洛馬克：你好。

莉莉：你是希臘人！

特洛馬克：是??？

莉莉：你看上去不像希臘人。

特洛馬克：為什么不像？我是從伊薩卡來的。

莉莉：你看著窮。你這是要進俱樂部嗎？

特洛馬克：什么俱樂部？

莉莉：還有哪個俱樂部？希臘俱樂部??！

特洛馬克：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莉莉：我能跟你一塊兒進嗎？

特洛馬克 ：……行？

【莉莉熟練而親昵地挽著特洛馬克的手臂，帶他走向大房子。一個特洛伊男人在附近游蕩。他貓著腰，鬼鬼祟祟接近特洛馬克。

特洛伊男人：（低聲）有希臘幣嗎？希臘幣？希臘香煙？希臘香煙？

莉莉：滾遠點?。▽μ芈羼R克）別理他。

特洛伊男人：小婊子，又不關你的事！

莉莉：他是我的男朋友！是從伊斯卡來的！

特洛伊男人：哈！婊子真會做夢。（對特洛馬克）先生，我給的價可是全城最好的。有希臘幣嗎？

特洛馬克：沒有……你要希臘幣有什么用？

【特洛伊男人大笑。

特洛伊男人：你他媽在說笑嗎？

莉莉：（拉一把特洛馬克）我們走。

特洛伊男人：（對他們的背影喊道）嘿小婊子，好眼力！ 盯好這個男人！那么蠢，肯定是個有錢的！

【兩個警衛(wèi)在門口攔住了特洛馬克和莉莉。

警衛(wèi)一號：先生，請出示您的證件。

【特洛馬克把身份證拿給他看。

警衛(wèi)一號：伊薩卡？我也是從伊薩卡來的。

【警衛(wèi)一號向特洛馬克敬禮，放了他進去，卻攔下了莉莉。

警衛(wèi)二號：特洛伊人不得入內(nèi)。

特洛馬克：為什么？

警衛(wèi)一號：這里只對希臘人開放，先生。

莉莉：喂！我跟他一起的。

特洛馬克：她是跟我一起的。

【他們對莉莉放行。莉莉當著他們的面響亮地親了特洛馬克一口，然后趾高氣揚地進去。

第十場

人物

特洛馬克

莉莉

侍者

其他客人/年輕的希臘軍官

場景

希臘俱樂部的一樓餐廳

【莉莉領著特洛馬克在一張桌子坐下。她興奮極了。周圍是正在用餐的年輕希臘軍官。侍者走來。

侍者：請問要喝點什么？

特洛馬克：其實我身上沒帶錢。

侍者：這里所有東西都是免費提供的，先生。您為國征戰(zhàn)，這是對您的感謝。

特洛馬克：但是……我沒有為國征戰(zhàn)過。

侍者：那請容我冒昧地問一句，先生您為什么來這鬼地方？

特洛馬克：我在找我的父親。他的名字是奧德修。你知道他嗎？

侍者：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傳奇，先生！真正的大英雄！您是他的兒子？我無比崇拜令尊！要不是他我們絕不可能贏下這場戰(zhàn)爭！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可勁地點吧先生！

【侍者激動地流出了眼淚。

特洛馬克：謝謝。那就……來杯咖啡吧。

莉莉：給我來一大杯咖啡，多多地放糖和奶！再來一杯可樂！加冰！還要一杯啤酒！不要當?shù)仄【?，要希臘啤酒！

侍者：馬上就來！見到您我太激動了先生！

【侍者下。

莉莉：哇！剛才可真酷！

特洛馬克：你到底是誰？

莉莉：哦！我叫莉莉。這么說，你就是奧德修的兒子？

特洛馬克：是的。我叫特洛馬克。

【侍者端來飲料。

侍者：先生請慢用！

【莉莉興奮地喝她的可樂和啤酒。

莉莉：（沒心沒肺地）我知道你爸。我爸就是他殺的。

【她邊說，邊把牛奶全部倒進咖啡，再加10塊方糖。然后把剩下的方糖倒進了乳溝里藏著。

特洛馬克：噢……

莉莉：怎么了？我喜歡糖。

特洛馬克：對……對不起。

莉莉：（輕笑）別傻了。不是你爸，也會有其他人把他殺了。運氣好，在戰(zhàn)爭里活了下來，他也會自殺。不自殺，這年頭他早晚會餓死。所以，殺了就殺了。

我真愛喝希臘啤酒。本地啤酒一股尿味。沒準他們真往里面撒尿。

特洛馬克：你恨我們嗎？

莉莉：我媽搶救濟糧的時候被另一個特洛伊女人打死了。我是不是也該恨我的同胞呢？我總不能把全人類都恨上吧。

特洛馬克：你希臘語說得很好。

莉莉：我經(jīng)常練口語。我喜歡跟你們希臘人混在一起。至少你們身上是香的。特洛伊男人太臟太臭了。他們從不洗澡，肚子里一包火。自己沒本事喂飽老婆孩子，可一旦要是發(fā)現(xiàn)老婆孩子跟希臘人乞討食物，回來就往死里打。一群失敗者。我最恨失敗者。對了，要說我恨誰，就是這個了，失敗者。

特洛馬克：他們?yōu)槭裁匆堰@地方建在墓地里？

莉莉：什么墓地？

特洛馬克：這里四周是一個好大的墓地。

【莉莉大笑，撫摸他的臉。

莉莉：你真可愛。整個國家都是墓地?。∵@是全國唯一的一棟房子！

特洛馬克：可是，你住哪兒？

莉莉：我爸媽的棺材里?；蛘撸袝r候遇到像你這樣好人，我就能在這兒過上一晚。

【她向他擠擠眼睛。

特洛馬克：那你吃什么呢？

莉莉：和大家一樣，吃死人。（大笑）不是直接吃。瞧你的表情！耗子吃死人，我們吃耗子。我們變成死人之后，耗子吃我們，其他人吃耗子。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

【她從乳溝里掏出一塊方糖咀嚼。特洛馬克有些反胃。

莉莉：你還好嗎？唔——我頂喜歡吃糖！只有希臘幣能買到糖。給我說說你在家都吃什么。

特洛馬克：我？沒什么，就是普通的食物唄。

莉莉：給我說說！我要聽！

特洛馬克：好吧……我們吃魚比較多，因為伊薩卡臨海。我們吃三文魚，黃尾魚，鯰魚，金槍魚，鱸魚，蝦……

莉莉：天哪。我們這兒已經(jīng)沒有活魚了。你們把魚怎么做呢？

特洛馬克：我不知道。我不進廚房的。不過我能吃出來，里面大致放了榛子，新鮮的羅勒葉，蒜，檸檬汁，初榨橄欖油……

莉莉：（如同全身欲望被點燃一般）太瘋狂了。爽瘋了！接著說。

特洛馬克：……低脂酸奶，佩科里諾干酪，猶太鹽，新鮮的黑胡椒，還有新烤的土豆。

莉莉：那你們喝什么？

特洛馬克：配魚的話，通常是喝白葡萄酒。我個人推薦霞多麗，法國勃墾地產(chǎn)的最好。味道濃郁，有種特別的榛子香。

【莉莉呻吟。

莉莉：我打賭特洛伊男人這輩子連聽都沒聽說過霞多麗。接著說，別停。

特洛馬克：（越來越自信，越說越自如）我們有時候晚餐吃牛排。你一定聽說過，伊薩卡有著濃密肥沃的草地。

莉莉：（呻吟）啊。

特洛馬克：我一般吃五成的肋眼牛排。

莉莉：我要十成！

特洛馬克：不。五成指的不是大小，是幾成熟：全熟，七成熟，五成熟，三成熟，一成熟。

莉莉：哦。那我要三成熟的！或者更生一點。我吃慣了生肉。

特洛馬克：好的。一份五成熟的給我。一份三成熟的給你。你要蘑菇醬嗎？

莉莉：要的！我們喝什么？

特洛馬克：紅葡萄酒。吃紅肉的時候喝紅酒。我喜歡赤霞珠，但是只有波爾多產(chǎn)的才好。有人跟我說納帕山谷和智利產(chǎn)的赤霞珠也是上品，別開玩笑了！

【莉莉跟著一起大笑以支持他的觀點。

特洛馬克：在波爾多，它總是被混合調(diào)制以平衡其中強烈的丹寧酸。

莉莉：丹寧酸？

特洛馬克：一種澀味。

莉莉：哦?。ň毩暟l(fā)音）丹寧酸。丹寧酸?！汩L得真帥。

特洛馬克 ：是嗎？

莉莉：你說起話來像個王子。

特洛馬克：我是個王子。

莉莉：我就知道！

【唱片機音樂起。

特洛馬克：（羞澀地）你愿意……跟我跳支舞嗎？

莉莉：我非常愿意跟你跳舞。

【他們站了起來。

【他們跳舞。方糖從莉莉的胸間漏下，從她裙下?lián)潴涑鰜?，掉到地板上?/p>

特洛馬克：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

莉莉：其實我是個公主。

【更多方糖從她胸間漏下，從腿間掉落。特洛馬克笑了。

特洛馬克：嗯，你是。

莉莉：不。我真的以前是個公主。

特洛馬克：噢……（他愣住）

莉莉：再給我講講好吃的?？拷稽c。貼緊我的耳朵講。

【他們臉貼臉跳舞。

信件9：佩內(nèi)洛普給特洛馬克的信

【音樂繼續(xù)。

親愛的兒子：

你到哪兒去了？我聽說你在特洛伊。你去那兒做什么？那是死亡之地。全是恐怖分子。快回來吧。別讓我擔心。

今天，你爸爸的朋友墨涅拉爾和海倫過來了。你還記得他們的女兒赫米溫妮嗎？我記得你小的時候你倆見過一面。她現(xiàn)在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她在斯巴達大學讀大二，藝術系。我想你們會喜歡對方的。你父親看到你們倆在一起也會高興的。你不再是個孩子了。伊薩卡的王子和斯巴達的公主。真好。

我把你的信用卡重新激活了。去買張票回家吧。

愛你的

媽媽

第十一場

場景

希臘俱樂部——一樓餐廳

人物

特洛馬克

莉莉

【特洛馬克單膝跪在莉莉面前。

特洛馬克：你愿意嫁給我嗎？

莉莉：那是不是我就能拿到伊薩卡公民身份，成為希臘人了？

特洛馬克：不。我會成為一個特洛伊人，跟你扎根在這兒。

莉莉：什么？你想當特洛伊人？沒人想當特洛伊人！

特洛馬克：為什么你會想當希臘人？我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厭惡我的祖國！我們的手上滿是鮮血！

莉莉：希臘什么都比這里強！工資更高，社會福利更好，空氣也好，連天都更藍！人有禮貌又有文化。我聽說如果你在伊薩卡的路上丟了錢包，人家會找到你還回來。不像這兒，個個為了一塊面包打得你死我活。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吧親愛的！我的同胞已經(jīng)死了但我還活著！

特洛馬克：不，莉莉。別這么想！這是你的祖國！我愛你。我的祖國對我來說已經(jīng)死了，我會把這個國家當成我的祖國。我會竭盡畢生來重建特洛伊，償還我父親欠下的血債。

莉莉：沒什么好重建的！特洛伊完了！你爸精心設計，到處都是核輻射，這片土地永無翻身之日！看看窗外！你能做什么？翻新墓碑嗎？（停頓）等等。我知道你能做什么了，炒匯和走私煙草！現(xiàn)下最紅火的行當就是這些了！我們開個貿(mào)易公司！

特洛馬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錢了。我生來就家財萬貫，你不記得了？我渴望更為偉大的事業(yè)！我想要造福特洛伊人民！我在大學學的是城市規(guī)劃。我相信我們能改造這里！是時候成就一番變革了！

莉莉：你說的我不懂。那我們至少能繼續(xù)住這房子里嗎？我不想回到墓地去。

特洛馬克：不，我們要走！我不想待在這個充滿戰(zhàn)犯的骯臟地方！我不愿再從家里拿一分錢！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信用卡，把它折成兩半。

莉莉：要走你走。我不走。

特洛馬克：求求你支持我的理想。

莉莉：我不。（對服務生）再給我拿罐可樂。

特洛馬克：跟我走吧，莉莉。

莉莉：我待這兒挺好。

【特洛馬克嘆氣，然后離開。

【侍者來到莉莉身邊。

莉莉：一罐可樂，再來點薯條。

侍者：小姐，你必須離開。你只能作為希臘人的陪同待在這里。

莉莉：他剛剛跟我求婚了。你沒看見嗎？我是他老婆，我是希臘人了。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侍者：不。你不是。請離開。要不我就叫警衛(wèi)了。

【莉莉離開。

信件十：佩內(nèi)洛普給特洛馬克的信

特洛馬克：

怎么回事？你為什么沒回家？外面到底有什么誘惑能把你們一個個都拴?。课业攘擞值?，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煲盐冶漂偭恕Ｄ愀愀赣H一個樣！

今天是我四十歲生日。你不在。你父親不在。只有尤里克萊亞和那些求婚的陪著我。他們給我辦了個派對。我突然意識到，我現(xiàn)在就只有他們了。只剩五十個留了下來。我用了頭十年擺脫那些男人，然后用接下來的十年留住他們。我不要人們像同情一個棄婦一樣同情我。假如你父親有一天回了家，我要讓他看看，我還是很有魅力的，我還有選擇。男人就喜歡這樣。他們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渴求，但是依然屬于自己。

可我這輩子還剩幾個二十年呢？我受夠了。今天我就要在他們中間選一個丈夫。我決定了?；蛘吒?，選個男朋友！到了今天這一步，我他媽的不在乎了。沒錯！你媽就是說臟話粗話了。你回來，不回來，我他媽的不在乎。我今晚是喝多了！但我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

我。他媽的。不在乎。

【歌曲《我是女人》的卡拉OK伴奏響起。（參考電影《欲望都市2》在夜總會里的卡拉OK場景）

佩內(nèi)洛普：（醉醺醺地）嘿！這首是我的歌。給我支麥克風！嘿！誰給我拿支麥克風來！

【有人給了她一支麥克風。

佩內(nèi)洛普（唱）：

I AM WOMAN，HERE ME ROAR

IN NUMBERS TOO BIG TO IGNORE

AND I KNOW TOO MUCH TO GO BACK AN’ PRETEND ’CAUSE I’VE HEARD IT ALL BEFORE

AND I’VE BEEN DOWN THERE ON THE FLOOR

NO ONE’S EVER GONNA KEEP ME DOWN AGAIN

我是女人，聽我吼

我歲數(shù)大到你無法忽略我

我懂得了太多，再也無法假裝回去

我什么話都聽過

也狠狠摔倒過

如今再沒人能讓我低頭

【雅典娜上臺，跟她一起唱

雅典娜：（唱）

OH YES，I AM WISE

BUT IT’S WISDOM BORN OF PAIN

YES，I’VE PAID THE PRICE

BUT LOOK HOW MUCH I GAINED

IF I HAVE TO，I CAN DO ANYTHING

I AM STRONG（STRONG）I AM INVINCIBLE （INVINCIBLE）I AM WOMAN

沒錯，我智慧

但這智慧來自疼痛

沒錯，我是付出了代價

但看看我收獲了多少

只要我想，我能做任何事

我強壯（強壯?。?，我堅不可摧（堅不可摧！）

我是女人

【海倫出現(xiàn)，加入卡拉OK

海倫：（唱）

I AM WOMAN WATCH ME GROW

SEE ME STANDING TOE TO TOE

AS I SPREAD MY LOVIN’ ARMS ACROSS THE LAND

我是女人，你看我成長

看我穩(wěn)穩(wěn)站立

張開雙臂把愛撒滿這片土地

【尤里克萊亞加入演唱

尤里克萊亞：（唱）

BUT I’M STILL AN EMBRYO

WITH A LONG，LONG WAY TO GO

UNTIL I MAKE MY BROTHER UNDERSTAND

然而我依舊是顆種子

前面的路還很長

總有一天我能讓我的兄弟們理解

一起（唱）：

OH YES，I AM WISE

BUT IT’S WISDOM BORN OF PAIN

YES，I’VE PAID THE PRICE

BUT LOOK HOW MUCH I GAINED

IF I HAVE TO，I CAN DO ANYTHING

I AM STRONG（STRONG）I AM INVINCIBLE （INVINCIBLE）

I AM STRONG（STRONG）I AM INVINCIBLE （INVINCIBLE） I AM WOMAN

沒錯，我智慧

但這智慧來自疼痛

沒錯，我是付出了代價

但看看我收獲多少

只要我想，我能做任何事

我強壯（強壯?。?，我堅不可摧（堅不可摧?。?/p>

我強壯（強壯?。覉圆豢纱荩▓圆豢纱荩。?/p>

我是女人

第十二場

場景

墓地

人物

特洛馬克

眾特洛伊男子

莉莉

眾特洛伊男子：嘿——嘿呦——嘿呦！

【特洛馬克衣衫襤褸，滿臉胡茬，帶領一隊特洛伊男人在地上開荒。特洛伊男人們一邊用力，一邊合唱勞動號子。

【莉莉挺著大肚子。她遠遠地看著他們，跟身邊的人聊天。

特洛馬克：這土地甜美，如鮮血般甜美。這土地豐腴，如肉體般豐腴?！值軅儯磥碓谖覀兪掷?。只要再過一百年！

眾特洛伊男子：嘿——嘿呦——嘿呦！

莉莉：（趾高氣揚，對她旁邊的女人）看，那就是我男人。哪怕是幾百個男人中，你也能一眼認出他來。他是那么不一樣。我的男人是不一樣的。

特洛馬克：這土地厚實，如烏云般厚實。這土地寂靜，如風暴般寂靜?！业男值軅儯磥碓谖覀兪掷?。只要再過一百年！

眾特洛伊男子：嘿——嘿呦——嘿呦！

莉莉：（對她旁邊的女人說）他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衣服，說著一樣的語言，吃著一樣的東西，但是他是不一樣的。那些男人沒有一個還有夢，他們的夢很早以前就死了，但是他還有夢。我的男人有夢。

特洛馬克：這土地富足，如你死去的父親般富足。這土地純潔，如你被凌辱的母親般純潔?！?我的兄弟們，未來在我們手里。只要再過一百年！

眾特洛伊男子：嘿——嘿呦——嘿呦！

莉莉：（對她旁邊的女人）他掌握的知識比這個國家所剩下來的加起來都多。他念過大學。過去二十年里，你見過哪個男人讀書嗎？他有修養(yǎng)。我打個噴嚏，他會說，“保佑你?！彼騻€嗝，會說，“抱歉?！蔽以诖采虾咭宦?，他都會問，“我弄疼你了嗎？”他是那么高貴。我的男人是高貴的。

特洛馬克：死去的已經(jīng)腐壞了，年輕的正值新生。—— 我的兄弟們，未來在我們手里。只要再過一百年！

眾特洛伊男子：嘿——嘿呦——嘿呦！

莉莉：（對著她身邊的女人）等我家寶寶一生下來，我們就要一起搬去伊薩卡了。伊薩卡的學校棒極了。所有小孩都能上學。他們教你有用的和完全沒用的東西，但是那些沒用的東西會讓你成為更好的人。我們會住在宮殿里。他的父親是神。他的母親是圣母。而我是他的妻子，我是個公主。

眾特洛伊男子：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燈光變化。

【莉莉在一個墓穴里生產(chǎn)。特洛馬克坐在她身邊。莉莉尖叫。

莉莉：啊——疼死了！

特洛馬克：堅強點！產(chǎn)婆在路上了！

莉莉：啊——草！跟我說點什么！說點什么！

特洛馬克：好！好！我說什么呢？對了！這個月我們又開墾了三畝地，種上了硬木樹。再過不到五十年，我們就能造出第一棟房子了。

莉莉：啊——不想聽那個！

特洛馬克：那你想聽什么？哦！我教會了他們選舉！假如我們能從當?shù)厝死锩孢x出一名領袖，這不僅能改善社會，還能向希臘人展示我們自治的決心和能力。

莉莉：啊啊啊！你就不能閉嘴嗎？

特洛馬克：你想要聽什么呢？告訴我你想聽什么親愛的！

莉莉：告訴我你在家是怎么燒魚的。不要漏掉一點細節(jié)。

特洛馬克：但是我不記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莉莉：啊——我不管！告訴我！

特洛馬克：讓、讓我想想。跟榛子一起燒……放羅勒葉……呃……還有大蒜……

莉莉：檸檬汁！

特洛馬克：檸檬汁。初榨橄欖油……低脂酸奶，奶酪……

莉莉：佩科里諾干酪?。ㄓ昧Γ┌　?/p>

特洛馬克：佩科里諾干酪！還有猶太鹽，新鮮黑胡椒，還有新烤的土豆。

莉莉：啊——等到了伊薩卡，咱們第一頓吃什么?。ㄓ昧ι⒆樱┌　俨俨俨?！你會搭配什么喝的？

特洛馬克：（緊張，幾乎哭了）我不記得！

莉莉：霞多麗！你喝霞多麗！（努力生孩子）啊——

特洛馬克：是！是！勃墾地產(chǎn)的，法國勃墾地。它們的味道集中濃郁，還有……還有榛子的芳香……

【嬰兒哭聲。特洛馬克從莉莉的裙下抱出一個寶寶。

特洛馬克：成功了！成功了！天哪！是個男孩兒！……莉莉？莉莉？

【莉莉死了。

【特洛馬克驚住了。全然不知所措。他看向四周像在求助。但四周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個墳頭。他把孩子放下。

【他崩潰了。

【他像逃一樣棄孩子和莉莉的尸體而去。孩子大哭。他又回來了。

【他下定狠心。離開。

【過了很久很久。臺上寂靜。

【突然他像瘋了一般狂奔回來。抱起了孩子，帶他一起離開。

第十三場

場景

伊薩卡宮殿，客廳

人物

佩內(nèi)洛普

尤里克萊亞

特洛馬克

眾求婚者

【求婚者們和尤里克萊亞聚集在客廳。佩內(nèi)洛普著新娘禮服，站在他們面前，手里拿著個抽獎盒。她搖晃盒子。

佩內(nèi)洛普：現(xiàn)在我宣布，獲獎者是——

【所有人屏住呼吸。佩內(nèi)洛普從盒子里抽出一張獎券。

佩內(nèi)洛普：281876號。

【一名求婚者激動地跳了起來，周圍所有人都給他擁抱。他來到臺前。

佩內(nèi)洛普：作為二等獎獲得者，你將會獲得一部嶄新的本田奧德賽汽車，以及在加州棕櫚泉度假村豪華景觀房的兩晚住宿！

281876號求婚者：哇！

佩內(nèi)洛普：感謝您過去二十三年里的不懈堅持！希望我們以后能繼續(xù)做朋友！

【他們握手。

佩內(nèi)洛普：如果到現(xiàn)在為止，獲獎的人里還沒有您，那恭喜您，準備好迎接更大的驚喜吧！因為終于到了揭曉頭獎的時刻了！獲獎者將獲得跟我結(jié)婚的資格！以及——伊薩卡的王位！還有——這座宮殿的產(chǎn)權！

【求婚者們歡呼。佩內(nèi)洛普搖晃盒子，然后抽出一張獎券。所有人屏住呼吸。

佩內(nèi)洛普：獲獎者是——879289號！

【沒人起立。所有人仿佛檢查自己的獎劵，然后四周張望。

佩內(nèi)洛普：879289號？

求婚者一號：估計先走了。

【求婚者們歡呼。

求婚者二號：重新抽一個！

佩內(nèi)洛普：哦。（停頓）好吧。真是遺憾。等了二十三年，在最后關頭放棄了。他要是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得把腸子都悔青了。

求婚者一號：真是個大傻瓜。

【佩內(nèi)洛普把手伸進抽獎箱正準備再抽一張。大門響起一聲敲門聲。所有人轉(zhuǎn)身。

【尤里克萊亞打開門。

【特洛馬克站在外面，抱著孩子。他比過去老多了，身上透著飽經(jīng)滄桑的痕跡。所有人注視著他。

佩內(nèi)洛普：先生，請問您是879289號嗎？

特洛馬克：媽媽，我是特洛馬克。

【佩內(nèi)洛普雙手顫抖。抽獎盒掉在地上。

佩內(nèi)洛普：我的孩子。

尤里克萊亞：天哪。

【尤里克萊亞擁抱他。嬰兒大哭。

特洛馬克：這是我的兒子。

佩內(nèi)洛普：什么？我有孫子了？尤里克萊亞，咱們當奶奶了！

【他們?nèi)藫肀А?/p>

佩內(nèi)洛普：你這些年都去哪兒了？我們以為你死了！孩子的母親在哪兒？我的兒媳呢？

特洛馬克：我這些年都在特洛伊。我的妻子是特洛伊人。她昨天死了。我想，是時候回來了。特洛伊不是個適合孩子成長的地方。

佩內(nèi)洛普：他看上去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尤里克萊亞：我太開心了小屁屁。你長大了。你變成大人了。

【她親吻特洛馬克和孩子。

求婚者二號：喂喂喂！這兒怎么回事？這獎還抽不抽了？

佩內(nèi)洛普：哦，對了。（對特洛馬克）稍等，我們這兒還沒結(jié)束。我今天要結(jié)婚。

特洛馬克：噢。

佩內(nèi)洛普：是啊……真不湊巧。

特洛馬克：不不，沒事，媽媽。去吧，你應該得到幸福。

佩內(nèi)洛普：你確定嗎？如果我結(jié)婚了，你就無法繼承王位了。（停頓）也許我至少應該把房子留給你。

求婚者二號：反對！說好了房子是獎品嘛，不能說話不算話！

特洛馬克：別擔心，媽媽。我說真的。我不在乎金錢和地位。在過去的三年里我誰也不是，而我卻從來沒有活得那么開心過。去吧。去做能讓你開心的事。

佩內(nèi)洛普：你讓我刮目相看了孩子。

求婚者一號：我才不相信他真這么想。總有一天他會后悔的。

求婚者三號：他那個嬰兒我看是個隱患。

佩內(nèi)洛普：真是美好的一天！我又成為一個母親了，還成為了一個奶奶。很快，我還將成為一個新娘！人生真是美好！在我們抽出最后的大獎之前，尤里克萊亞！拿瓶香檳來！我想要向各位祝酒！特洛馬克先不要喝酒，給他盛點雞湯補補，然后給寶寶準備牛奶。

【尤里克萊亞下。

佩內(nèi)洛普：我來看看誰最像個好老公。

【佩內(nèi)洛普走到求婚者中，與他們調(diào)情。

【尤里克萊亞拿來了一瓶香檳。求婚者打開了酒。所有人歡呼。尤里克萊亞給除了特洛馬克以外的所有人倒了杯酒。

佩內(nèi)洛普（舉起玻璃杯）：為團圓干杯！

所有的求婚者一起（舉起玻璃杯）：為團圓干杯！

【他們喝了酒。佩內(nèi)洛普僅僅用嘴唇碰了一下杯沿。

佩內(nèi)洛普：好了，抱歉。我累了。晚安。

求婚者一號：什么？

求婚者二號：但是寶貝，你還沒抽完獎呢！

佩內(nèi)洛普：哦，對。

【她把剩下的香檳倒進了抽獎箱里。

佩內(nèi)洛普：好了。

求婚者三號：你喝醉了嗎？

【突然間，所有求婚者感到喉嚨一陣劇痛，喘不過氣來。他們掙扎，吐血，跌倒。死了。

特洛馬克震驚。

佩內(nèi)洛普：搞定。

【佩內(nèi)洛普和尤里克萊亞擊掌。

【佩內(nèi)洛普抱起孩子，然后溫柔地搖晃。

佩內(nèi)洛普：噓，我的小王子。你的王國是安全的。

特洛馬克：你為什么這么做？？？

佩內(nèi)洛普：王位不是一份說放棄就放棄的財產(chǎn)。它是你生而注定的命運。特洛馬克，你不是小人物，也永遠不會是。你是這個家的兒子。隨之而生的一整份命運，你必須繼承它，擁有它，承受它。就像我，像你的祖父母，像之前這個房子里住過的祖先，像歷史上的所有人一樣。你必須承受它。

今天，你成為了新一任國王。

【尤里克萊亞遞上王冠。佩內(nèi)洛普把它戴在特洛馬克頭上。佩內(nèi)洛普和尤里克萊亞跪下。

佩內(nèi)洛普、尤里克萊亞：愿國王圣御不絕，萬壽無疆。

【特洛馬克親吻她們的前額，然后扶她們站起來。一聲敲門聲響起。

【他們看了看屋子里的尸體，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尤里克萊亞打開了門。

【一個中年的陌生人站在門口。

陌生人：你好。

佩內(nèi)洛普、特洛馬克、尤里克萊亞：你是？

陌生人：我回家了。

尤里克萊亞：抱歉，您找誰？

陌生人：我回家了。是我。奧德修。

佩內(nèi)洛普：誰？

陌生人：奧德修啊！見鬼，你的丈夫！你一直在等的那個男人！

佩內(nèi)洛普：我沒有丈夫。我之前是在等一個人，不過他已經(jīng)回家了。你又是誰？

陌生人：（對特洛馬克）特洛馬克？你是我的兒子特洛馬克？你都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你這些年來一直在找我！現(xiàn)在我回來了！

特洛馬克：我之前是在找一個人，不過當我抱起我的兒子的時候，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又是誰？

陌生人：尤里克萊亞，好尤里克萊亞！我的膝蓋上有個疤，你要是看到的話，你會認出來我的！你不記得給我洗腳了嗎？

尤里克萊亞：喂！不要跟我來“好尤里克萊亞”這一套！我再也不給任何人洗腳了！現(xiàn)在的男人得自己洗腳去！

陌生人：我是你的英雄、你的主子、你的父親！你們都不記得我了嗎？其實我這些年都在暗地里觀察你們！你們不知道，其實我一直都住在隔壁。我很高興你們證明了自己的忠貞。

特洛馬克：先生，我覺得您找錯門了。請離開。

陌生人：我給你帶了禮物。一大堆旅游紀念品 。還有很多神奇的故事要給你們講。

【尤里克萊亞關上了門。

【陌生人不斷不斷地敲門。尤里克萊亞鎖上了門。

尤里克萊亞：這人可真怪。

佩內(nèi)洛普：我們先睡吧。明早起來再處理這些尸體。

特洛馬克：真不敢相信我回家了。一切聞起來都那么熟悉。我真高興。

佩內(nèi)洛普：我也是。

尤里克萊亞：我也是。

佩內(nèi)洛普：晚安。

尤里克萊亞：晚安。

特洛馬克：晚安。

【他們一盞盞關上燈，然后下場回到各自屋里。敲門聲在黑暗中持續(xù)。

【最終，敲門聲停了。

[劇終]

朱宜 2014年6月10日 寫于紐約

中文翻譯：張冰琪 2015年4月16日

中文版校對：朱宜 2015年11月16日

二次校對：2016年7月22日

三次校對：2017年3月28日

責任編輯 杜小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