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作蘇 宋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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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倫理在國際安全新格局中的悖境分析
■ 江作蘇 宋 健
伴隨海量復雜網絡信息的沖擊,世界范圍內媒介倫理失格現象嚴重,衍生出極度分化與混沌的國際傳播現象,對傳統媒介倫理帶來極大的沖擊。本文從媒介現實切入分析,對當前在自媒體場域下的網絡暴力與恐怖傳播、網絡民主與媒介管制等問題展開層入式探討;梳理媒介倫理和法律意識在傳播場域遭遇困境的原因,勾勒出對國際安全格局的牽動形態(tài);提出要重視媒介倫理在國際安全新格局中所產生的悖境,以及這種悖境反作用于傳播場域而帶來的風險。
媒介倫理;文明底線;國際安全;傳播場域
在ISIS(伊斯蘭國)把西方人斬首西方人的視頻傳遍網絡時,國際社會特別是傳播界為之震動。當下對于媒介倫理的關注,正在全球范圍以持續(xù)增量和執(zhí)著的方式展開,有學者用到了“蓬勃”這樣的形容詞①。一般認為,互聯網時代的媒介倫理,實現了從傳播學專業(yè)領域向公民道德空間的宏大拓展,成為一種顯學。在快速發(fā)展的傳播空間里,到底是現實觀念被媒體建構,還是媒介理念被現實重構?抑或是富媒體窮民主,還是窮媒體富民主問題。在國際安全格局出現轉折性新形態(tài)后,一切矯揉之態(tài)都不再有傳播學的生態(tài)領地。媒介倫理在新的國際安全格局中產生出新的悖境,不僅影響著國際傳播和國際輿論,更對國際安全生態(tài)產生著新的影響。
斬首直播這一類銳化的傳播事件,直接挑戰(zhàn)著傳統媒介倫理的最大尺度。中國公民樊京輝在敘利亞被害事件發(fā)生后,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專門發(fā)表的講話中,稱該事件“挑戰(zhàn)人類文明底線”。本課題組隨機針對100名大學生開展媒體環(huán)境下的國際安全格局認知的調查,發(fā)現有56%的大學生認為現今媒體中暴力恐怖信息比3年前多,主要是以爆炸、街頭暴力等場面為主。表1反映的是大學生面對暴恐場面的倫理態(tài)度,超過60%的大學生對于斬首場面、尸體陳列等場面從倫理態(tài)度上是不接受的,帶有很強的抵觸情緒,突破了他們心目中的倫理底線(見表1)。而對于爆炸場面、街頭暴力、流血場面等暴恐信息絕大多數人都在可忍受的范圍中,但是這些畫面帶著強大的負效應,不斷沖擊著他們的道德認知底線,超過70%的人認為需要對暴力場面進行必要的畫面處理以減輕其對個人倫理道德方面的心理沖擊。
媒介倫理的內涵包容宏大,其基本理念涉及信息真實性、媒介莊重、個人隱私、未成年人媒介保護、言論自由與審查、社會責任等。而網絡早已不再簡單地被視作軟性工具,作為爆發(fā)式的傳播形態(tài),早已成為硬通貨式的要素植入到社會生產和生活中。從客觀上講,既然貨幣具有一般等價物特性,就不能再用對待紙張的態(tài)度對待貨幣,因此對網絡的相互關系以及互動原理也就不能用一般的傳播倫理來予以統攝。網絡和被網絡連接的人意識到,任何話語強占都稍顯蒼白,語境的離岸價值需要與到岸價值實現動態(tài)對接。
表1 百名大學生對暴恐畫面的倫理懷疑統計表
來源:本課題組。
當今國際安全格局在劇烈的演進中,很少以政治預言家的預言方式實現。從二十年前的世界政治人物的語言中,沒有發(fā)現對恐怖活動如此深刻改變世界做出的正式預見性判斷。今天的全球安全生態(tài),是以普遍的防范和減災為模式構想建立起來的,全球為無具體目標防范支付了高昂成本,無數安全門背后所付出的物質與人力資源,其天文數量不是用貨幣單位可以計量的。今天的世界,盡管設置了眾多安全屏障,但是迄今仍無法讓我們通向更加安全的世界。當前的國際社會已經成為了一個風險社會,它以國際化、網絡化、遽然性為特征,并且已經以常態(tài)化形成國際社會的帶“瘤”生存狀態(tài)。
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認為“在網絡中,每個人都可以是一個沒有執(zhí)照的電視臺”。每個人在自媒體的影響下成為了“媒介人”,每一個人都有在網絡上發(fā)聲的權利,形成了“眾聲喧嘩”的時代。正是自媒體化使得一個個引力巨大的信息黑洞形成,而互聯網的黑洞又推升個體化風險的公開化、擴大化,并進一步形成政治化和社會化。在傳播動力泛眾化和形態(tài)訴求復雜化的當代傳播語境中,傳播生態(tài)使得媒介倫理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同時也改變了原有的政治和社會格局。網絡環(huán)境下的風險社會催生了非常規(guī)形態(tài)媒介政治,而媒介政治又使得風險更加具有破壞力,對國際安全形勢造成巨大的影響。
傳播什么,怎樣傳播?在二戰(zhàn)后,當“一個自由而負責任的新聞界”意識成為統攝意識之后,這個簡單的問題本已基本解決,如今卻因為互聯網的勃興又重陷于迷惘。人們現在不僅習慣于目睹斬首、自殺攻擊一類暴力新聞,而且也適應于接受在直播條件下,西方國家以反恐名義空襲別國、傷及平民的血腥場面。這種在媒介暴力畫面面前無動于衷的態(tài)度,使得把“道”與“義”放在首位的中國人很不習慣,他們一直在問:這到底是怎么了?
傳播倫理學經常繞個圈子,最終把法律當成唯一可靠的準繩②。法律手段是保障傳播權利與限制傳播自由之間尋求平衡的控制手段,但是對于倫理學的基本理念,尤其是傳播倫理學的基本理念,卻無法更好地單純以法律的形式加以保障。法律和倫理在矛盾中共存,倫理遇到傳播權利產生了紊亂性的增減損益。國別之間、族群之間甚至家庭成員之間,因虛擬之途介入而最終導致實體齟齬的情景已成為背景性常態(tài),網絡環(huán)境下的媒介倫理甚至呈現著與傳統基本權利產生某種對抗和非對稱性博弈。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fā)展,網絡媒體已經成為了最重要的媒介平臺,公民手中最重要的輿論工具,成為接收信息和發(fā)布信息的主要渠道。中國移動終端使用的比例已占據成年人的80%。不僅中國,印尼這樣的發(fā)展中人口大國,其傳媒產業(yè)的復合增長率近5年甚至達到17%,增長速度超過了中國③。這種態(tài)勢漸漸打破了數字鴻溝和信息霸權的傳播結構,公民利用自媒體表達主張,提出訴求。一個個分散的個體聚集形成了強大的輿論聲勢,并對政府或者大型組織機構的決策產生影響。個體和社群逐漸成為國際輿論議程,甚至是政治決策議程的設置者。
2010年北非等國家的“茉莉花革命”掀起了巨大的社會狂潮,其中自媒體扮演了重要角色?!懊裰鳌焙汀敖洕睘橹饕V求的反政府運動,以網絡集會的方式匯聚相同利益訴求的人,形成網絡熱點。最后,由網絡集會映射到現實集會,形成游行、示威和暴力活動。自媒體實現了高速聚集網絡分散力量、便捷傳達和放大民意的目的,提供了一個民眾自饋聲音再加以振蕩至無窮大的渠道。無首領群體化運動也由此登上了歷史舞臺,成為了社會訴求乃至國際政治的新角色。
一方面,自媒體具有非常明顯的個人特征,個人利用自媒體掌握話語權,以最低限度的成本,傳播最廣泛的聲音,將個人情感與個人意志撒播到公共領域。另一方面,自媒體又具有公共性。哈貝馬斯認為,公共空間所體現的公共性是一種民主原則,每一個人一般都有平等的機會進入,并自由表達個人傾向、愿望和信息,即意見。④在自媒體中,人們討論公共性的話題,把彼此的意見和觀點匯聚在一起,在虛擬空間里討論和交流。在這個空間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彼此的評論,形成了一個公共性的意見表達平臺。然而,個人不加節(jié)制的多變主張以缺乏傳播節(jié)操的方式影響社會,這種無厘頭式的倫理起初帶有勃發(fā)性釋放的解放感,但隨之而來的危害性博弈,已讓社會成員感到了有如鞭炮在眼前燃放的自危感覺。
在自媒體語境中,個人性和公共性產生著復雜的交集。貌似空曠的自媒體空間中,個人性話題每一次的互動都意味著爭取多數認同,一旦受到網民廣泛關注,形成轉發(fā)、話題討論的聲勢,就會轉化為公共話題,從個人意識逐漸上升到社會意識,并形成一個新的輿論中心。在轉化中,公共議程設置逐漸形成,影響媒體議程設置和政府議程設置,改變整個社會的發(fā)展。這種轉化同時也使得自媒體的個人特征得到極大強化,呈現著個人性、公共性互相轉化的格局。貝克指出,風險社會衍生了非政府組織的聚合力量,“各種各樣的社會運動正處在風起云涌,潮漲潮落,都試圖從各自不同的角度來解讀風險社會,來為風險社會尋找可以構筑社會理性的東西”。⑤這種聚合力量因為新媒體的存在而得以放大,它可以把具有共同利益的人聯系在一起,同時構建回饋性信息場,讓更多的人參與,創(chuàng)立符合用戶需求的振蕩式聚合。
然而在轉化的過程中,自媒體的個性異化影響著公共性的生態(tài)格局,也使得媒介倫理遇到新的挑戰(zhàn)。第一,由普通個體或者知名人物在Twitter等自媒體上發(fā)起的話題運動,隨之在網絡上形成巨大的聲勢。而虛擬空間中的公共議程對現實社會產生極小的影響,自媒體中所展現的道德感和責任感并未直接投射到現實社會。自媒體只是淪為倫理的空泛討論場,讓人們形成在虛擬公共空間的討論氛圍,而忽視在現實中積極推動事情的發(fā)展。2014年5月,276名女學生在尼日利亞被伊斯蘭極端分子劫持,Twitter上發(fā)起了“拯救女學生”的話題討論,世界各國政界、娛樂界名人參與到話題討論中,然而卻并未采取更多的積極行動為女學生們提供援助。這一現象在美國引起廣泛討論,也對自媒體所承擔的媒介責任提出了質疑。第二,自媒體中個體的行為異化造成公共議程中的倫理失范,影響國際安全,并在公共輿論中激化矛盾,造成輿論混亂。2013年女歌手吳虹飛在首都機場爆炸案發(fā)生第二日在微博上揚言“炸建委”。雖然這樣的個體異化行為沒有對社會產生直接威脅,但是她利用自媒體在不恰當的時間發(fā)表不當言論,擾亂公共秩序,造成公共輿論的混亂,做出了錯誤的引導效應,進而危及到社會穩(wěn)定,因此必須承擔相應的處罰。
利用自媒體的個人特征控制公共領域,這對虛擬的公共輿論和現實的公共安全都是一種極大的挑戰(zhàn)。有時,對弱勢群體的道義承擔以娛樂化方式展現,從傳統倫理上看并無不妥,但網絡瘋狂轉發(fā)與圍觀造成的節(jié)日式狂歡,也可能瞬間就成了一種難予置評的亞倫理行為。例如全球風靡的冰桶挑戰(zhàn),人們能感知的是名人之光,真正投射到病患身上的關愛之情有幾分?誰會去追索承兌那些冰桶狂歡之后的輕率許諾?
自媒體的迅速發(fā)展,使得傳播權利平權與普世化分享的趨勢日益明顯,個人的日常生活延伸到虛擬世界里,以虛擬世界的輿論力量折射性地反饋至現實世界。在這個過程中,分散的信息發(fā)布者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影響著整個網絡輿論的變化。其中,自媒體極端化的個人與團體為暴力和血腥的傳播提供了可能。在缺乏有效社會約束力的匿名狀態(tài)下,人極可能失去社會責任感和自我控制能力。⑥現實世界的道德制約著網絡道德,而網絡道德也在逐步建構自己的道德秩序。然而自媒體在缺少把關機制的環(huán)境下逐漸解構社會道德,這種解構消解了主流的倫理意識,同時也造成了社會傳播倫理秩序的混亂,成為危害性很大的反饋型負面因子。
如今,約九成以上的恐怖主義活動依靠社交網絡進行溝通。在互聯網中傳播信息、招募成員、獲得情感和道義的支持,已經成為恐怖活動網絡化的一種潮流。極端恐怖主義利用自媒體傳播自己的主張和理念,并且善于采取傳播策略制造蠱惑性的恐怖輿論,形成系統性的傳播策略。這種現象雖對文化霸權主義是一種逆向沖擊,但又是對媒介倫理的一種正向挑戰(zhàn),它以虛擬世界的威脅投射現實世界,給國際安全提出了新的難題??植澜M織ISIS近年來受到歐美媒體以至是世界媒體的廣泛關注,不同于基地組織等“老一代”恐怖組織,在自媒體時代下的ISIS制定出一套網絡宣傳手段,善于利用Twitter、Facebook、Instagram等自媒體,策劃極端性話題等方式傳遞自己的利益訴求,以煽動性的語言或者是超現實主義的標簽宣傳組織形象。恐怖組織已經充分利用自媒體招募團隊,吸引著大批青年加入,其中不乏有人從歐美遠赴中東。美國學者布魯斯·霍夫曼認為,不同于幾十年前,現在每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里都可以成為恐怖分子。青年一代利用便捷的移動設備,足不出戶就能夠了解恐怖組織的活動情況,并與之產生情感共鳴,最后融于團體之中。加入極端組織的新成員再次利用自媒體創(chuàng)造、轉發(fā)、分享帶有政治理念的宗教理念和極端社會理念,在網絡上逐漸結盟,使得有著共同政治和經濟利益的人聯系在一起,并從網絡狀態(tài)走向現實生活,形成龐大的恐怖團隊,這就實現了恐怖主義網絡化向現實性的批量化與持續(xù)化的能量轉換。
恐怖組織充分利用網絡尋求生存和發(fā)展的機會,與現實的反恐活動形成強大的對抗性。2014年10月16日,恐怖組織ISIS在YouTube上發(fā)布斬首美國人質卡西格的視頻,劊子手居然也是西方人,同時視頻中還播放了對敘利亞政府軍士兵集體行刑的場面??植澜M織不加限制地在網絡上發(fā)布血腥的屠殺照片和視頻,或者直播襲擊事件等行為,這些不經過掩飾的言論、圖像、視頻反映著最直觀的血腥,通過互聯網的傳播影響全世界的網民,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道德沖擊,同時巨大的轉發(fā)和評論量更加劇了對人性的毀傷。無獨有偶,通過微博,山東招遠邪教成員踩踏無辜婦女致死事件廣泛傳播,圍觀者發(fā)布的現場視頻和血腥圖片,對網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影響和倫理沖擊。網民強烈呼吁要把關自媒體中血腥暴力素材,這也反應出網民對媒介倫理失格將帶來的社會總體倫理水平降格的極大擔憂。在筆者針對大學生對暴恐信息心理反應的調查中可以看出,超過65%的大學生對于暴力恐怖畫面產生了害怕和恐懼的心理反應,并且開始對社會環(huán)境產生極大的懷疑態(tài)度。在對于減少媒體中暴恐信息的措施調查中,絕大多數的大學生認為媒體應自我監(jiān)督、自我管理,以自律的方式才能有效的減少媒體中的暴恐信息。同時,政府和受眾的監(jiān)督也是必不可少的管理手段。
表2 百名大學生對暴恐信息的心理反應統計表
來源:本課題組。
表3 百名大學生期望減少媒體暴恐信息措施的統計表
來源:本課題組。
暴力的沖擊不僅僅是對人性和倫理的挑戰(zhàn),在某種程度上也給人權帶來極大的負面破壞性效應。在一般人眼中,血腥與殘忍由概念變?yōu)閷こ5囊曈X印象,這就鈍化了接受者的抵觸敏感,代之以常態(tài)感官信號印象,其背后是人權意識的弱化,隨之而來的是社會倫理秩序的混亂。網絡上傳播的血腥場面毫無刪減,使得所有網民無分老少都可以自主瀏覽、翻閱、隨意評論、轉發(fā)。網絡文字、圖片直播的形式更是殘忍地將暴力全過程在網絡上展現。這種消費殘忍和泯滅良知的信息接收,是自大眾媒介誕生以來最為赤祼的傳播倫理二律背反。有良知的網民們只能做話題的旁觀者,不能做一個有效參與者,不能采取行動改變事實的發(fā)生。虛擬社會的殘酷無法在現實社會中解決,因此網絡倫理在被逐漸解構。跨界傳播行為的國際協定更多的是對現實生活的“道德期望”和“理性預期”,并不具有足夠的貫徹力和強制性,這使得媒體所構建的網絡環(huán)境為血腥和暴力提供了溫床,也使得國際安全面臨挑戰(zhàn)。
在倫理層面,暴力渲染也在無意中形成媒介恐慌,引發(fā)社會的恐慌和不安,同時也造成了媒介的慣性傳播和過度闡釋?!斑^度闡釋是股不太引人注意卻又普遍存在的傳播暗流,它實際上左右了傳播流的前進方向,使得文本的意義在闡釋過程中發(fā)生某種偏向?!雹咴畔⒔涍^過度傳播和闡釋,隱性表達出再傳播者自身利益的“利己偏向”,利用網絡的匿名性有意左右輿論,對意識形態(tài)、國際政治等進行扭曲,影響國際安全。這兩種媒介狀態(tài)屬于網絡暴力所帶來的次生危機,往往會帶來對媒介倫理的群體性懷疑,既損害了媒體形象,又對媒介公信力形成了嚴峻的考驗。
互聯網時代的媒介倫理面臨著法律規(guī)范與自由民主的博弈。在2008年孟買襲擊案之后,有學者指出“不受監(jiān)管的實時Twitter帖子使得恐怖組織了解時局,有利于他們做出恐怖襲擊的決定?!雹喟殃P環(huán)節(jié)薄弱的自媒體用虛擬世界的方式挑戰(zhàn)現實世界,正在對媒介倫理產生巨大的挑戰(zhàn)。自媒體由狂歡式的傳播姿態(tài)呈現出一種悖境,使嚴肅的傳播者不得不思考:如何有效地在倫理和自由中尋找再平衡?
阿芒·馬特拉的世界傳播思想的理論,主張在同一場域下不同文化背景共同平等參與信息傳播,但是“與世界同在”的宣言不會預示著整齊均勻的“世界文化”即將到來,而是全球文化處于碎片化的境地。當下的自媒體種類豐富,以Twitter為代表的自媒體具有全球影響力,它們以崇尚自由為核心思想,在世界范圍內流行,不受國別與政體的限制,形成了一種難以干涉的網絡生態(tài)環(huán)境。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中,網絡民主和網絡話語權得到極大程度的釋放,公民的言論自由似乎也得到了無限上行的通道。
然而,全球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態(tài)漸漸呈現出基于碎片化的互聯互通趨勢。暴力襲擊、鼓吹國家分裂等一系列的非主流社會主張毒化了互聯互通的氣氛,使得這種生態(tài)環(huán)境遭受到嚴重的質疑。在筆者的調查中發(fā)現,超過80%的大學生認為這些暴恐信息對于國際安全格局有著比較大的影響。此外,自媒體本身所具有的匿名性強、準入性低、傳播隨意性強的媒介形態(tài)對干預網絡中的恐怖內容往往存在滯后性,這形成了弱干涉的國際傳播形態(tài)。
由此可見,在網絡化的信息時代,消除互聯網極端意識形態(tài)并非易事,這是一個賦權有限的政府與開放的互聯網環(huán)境之間不可避免的博弈。各主權國家、各國主流媒體和跨國信息之間控制與逆控制的關系將長期維持。
干涉網絡生態(tài)環(huán)境并不意味著對于公民言論自由的損害,依托于法律進行治理,同樣是虛擬世界的原則。在基本人權的場域下,公民的言論自由受到憲法和法律的保護,新媒體的發(fā)展更好地維護了言論自由的發(fā)展。然而無限的自由往往會衍生出不和諧的因素,這些因素對網絡生態(tài)造成影響和破壞,混淆視聽,甚至改變輿論走向。這些需要以法律的規(guī)范加以制約和監(jiān)督,以安全為前提維護網絡生態(tài)。
目前各個國家和地區(qū)采用不同的策略控制反社會一般倫理內容的傳播。歐洲的政策制定者依靠刪除和監(jiān)視極端主義網站,使用ISP過濾系統和在文本內容中利用“文化情報”與極端分子抗衡。但這些策略在邏輯上、經濟上和法律上很難部署,它們的有效性還有待驗證。更重要的是這些方法只是對其癥狀的反應,不是減輕潛在網上極端化意識的核心策略⑨。近幾年,我國針對互聯網法律問題出臺了三部司法解釋,從信息網絡傳播權、人身權益和誹謗等刑事、民事案件中對侵害規(guī)范互聯網傳播行為加以規(guī)范,尤其是規(guī)范自媒體的傳播行為。同時,我們也應當注意在國際范圍內各國法律規(guī)范的差異。從技術上講,信息傳播已無國界之分。但當信息向本國以外的地區(qū)傳播時,當地的法律制度、出版法規(guī)應當成為傳播行為首要考慮因素,否則將難免觸犯他國的法律法規(guī),遭遇法律風險⑩。規(guī)避法律風險不僅是對法律基本原則的尊重,更是減少國家間摩擦,維護國際安全的重要措施,也為更好實現目標一致的國際性互聯網監(jiān)管法律準則提供合作的倫理性前提。
自媒體作為當前傳播生態(tài)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應當通過NGO進行自我約束和自我監(jiān)管,在法律未完善之場域中,對自媒體信息里具有反倫理、反人類傳播的行為及時做出回應。
在自媒體普世化存在的今天,媒體的倫理基礎不斷遭受沖擊。在這種對抗中,國際安全格局呈現出諸多新的形式和特點。國際安全與自媒體形成唇齒相依、不可分離的狀態(tài)。在當前的網絡環(huán)境下,集中監(jiān)管的政府與開放的互聯網環(huán)境形成了不可避免的博弈,對反倫理信息的控制與反控制的關系將長期維持,網絡生態(tài)也會在法律與倫理、基本權利之間尋求最佳平衡點。自媒體的媒介倫理問題更應受到重視,對維護國際傳播環(huán)境,保證國際安全期待發(fā)揮更為積極的作用。
注釋:
① 陳昌鳳:《互聯網時代的傳播倫理:從專業(yè)倫理向公民道德拓展——〈媒介倫理:案例與道德推理〉第9版讀后感》,《新聞與寫作》,2013年第10期。
② 參見[美]克利福德·G·克里斯琴斯:《媒介倫理:案例與道德推理(第9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
③ 崔保國:《中國傳媒產業(yè)發(fā)展報告(2014版)/傳媒藍皮書》,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第397頁。
④ 劉森:《博客與中國語境下的公共領域》,《新聞世界》,2010年第6期。
⑤ Ulrich Beck.WorldRiskSociety.Cambridge:Policy Press.1999.p.66.
⑥ [美]馬文·卡爾森:《表演與后現代》,《國外社會科學》,1998年年第3期。
⑦ 參見高曉虹、隋巖:《國際危機傳播》,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⑧ Oh O,Agrawal M,HR Rao.InformationControlandTerrorism:TrackingtheMumbaiTerroristAttackThroughTwitter.Information Systems Frontiers.2014,pp.33-43.
⑨ Jeffry R,Halverson,Amy K Way.TheCuriousCaseofColleenLaRose:SocialMargins,NewMedia,andOnlineRadicalization.Media,War & Conflict,Aug2012,p.149.
⑩ 陰衛(wèi)芝:《國外媒體法務的職能及其如何為編輯部服務》,《新聞記者》,2014年第7期。
(作者江作蘇系華中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宋健系華中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張國濤】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社會轉型背景下的應急傳播研究”(項目編號:13FXW007)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