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人

式森

王波是我的朋友，他喜歡鉆研，熱衷于發(fā)明，腦子里裝滿了稀奇古怪的荒誕念頭。因此他家里設(shè)有個小小的實驗室，一有空便躲在里面搗鼓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有一回王波到南方出差，途中與一位空姐發(fā)生了糾紛，惹得他很不爽?；貋砗螅瓪鉀_天地對我說：“航空公司實在可惡，我一定要想辦法報復(fù)他們！”

“是嗎？”我連頭都懶得抬起來。

王波繼續(xù)說：“我打算發(fā)明一種新藥。”

我把頭略微抬高了一寸。“一種能使人身上長出翅膀的神藥。”

這下我把頭完全抬起來了，驚訝地盯著這個口出狂言的家伙。王波沒有回避我的眼神，得意地說：“你想想，如果一個人身上能長出翅膀來，那結(jié)果會是怎么樣？”

“會飛??！”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波神情越來越高漲，說：“請再設(shè)想一下，如果所有的人都會飛，那又是一種怎么的情形？”

“會很壯觀?！蔽也挥呻S他一同陷入了遐想之中。

“不。既然人人都會飛，誰還情愿掏錢坐飛機，既然沒有人坐飛機，那航空公司自然會倒閉，航空公司一倒閉，那位空姐也會隨之下崗了。她一下崗，我就出了那股惡氣了。”說到這里，王波臉上現(xiàn)出一種報復(fù)后的快感。

沒想到他兜這么大個圈子，就為了報復(fù)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空中小姐。

不過事情一過，我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半年后的一個傍晚，王波打電話約我到他家。我一進(jìn)他的試驗室，就聞到一股濃烈嗆鼻的藥味。王波從一堆瓶瓶罐罐的后面站起身來，我一看，嚇了一大跳。他的背上竟長出了一對碩大的翅膀！那翅膀有七尺左右，白色的羽毛在燈光下熠熠閃亮。

天呀，太不可思議了。他居然成功了！

“看到我的翅膀了吧？怎么樣？”王波目光灼灼地瞪著我，處于極度興奮中。

我還是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繞到王波背后反復(fù)地觀察了一遍。沒錯，那翅膀不是假裝的，的確是從王波身上長出來的。王波說明天就準(zhǔn)備試飛，讓我?guī)退逸v車把他拉到郊外。他說試飛之前不想讓人看見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翌日，我開了一輛面包車把王波拉到郊外一座靜寂無人的大山里。天氣很好，晴空萬里，陽光明媚。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王波便像一只剛學(xué)飛的雛鳥，一次次地?fù)渖戎岚?。撲騰了小半天，王波終于搖搖欲墜地飛了起來。

我完全驚呆了。

之后，王波越飛越老練，已經(jīng)像一只真正的鳥，能夠自如地駕馭自己的身體了。有好幾次他還故意從我頭頂上飛過去，在上面發(fā)出一陣陣得意的笑聲。我被他笑得不耐煩了，正想找個地方坐下歇息。猛然聽見一聲槍響，旋即就見到王波的身影從高空中直墜而下，消失在山腳下一片叢林的后面。

我被嚇傻了，慌亂跑下山去找王波。幸好，他還沒死，正躺在地上呻吟著。這時從另一個方向跑來一個老頭子，手里拎著一把老式獵槍。一邊跑一邊興奮地沖我囔嚷：“中了，我打中了！”

我瞪著他問：“中了什么了？”老頭比劃著說：“鳥，一只大鳥。”

我哭笑不得地說：“大爺，那不是大鳥，是人。”說著把大爺拉過來，指著地上的王波說：“你看看他是人是鳥？”

老頭一看傻住了，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原來還真是個人，鳥人?！?/p>

王波傷得不輕，我打電話叫來救護(hù)車。幫著救護(hù)人員把他弄上車后，目送著救護(hù)車離開，我轉(zhuǎn)身對老頭說：“三叔，您的槍法真不賴嘛！剛才那個大夫告訴我，王波除了兩只翅膀折斷外，腦子也給摔出了問題，他這輩子休想再飛起來了。這是您應(yīng)得的?！闭f著我掏出一沓厚厚的錢遞給三叔。

三叔沒有接。他說：“你們兩個鳥人，一個為了出氣，竟發(fā)明了一種蓋世神藥；另一個為了點私利，竟將一個了不起的天才給扼殺了?！?/p>

我憤憤不平地對三叔囔囔道：“我有什么辦法！我是學(xué)航空專業(yè)的，如果讓他成功了，那我豈不是要砸了自己的飯碗！”

選自《故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