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議潮付張淮深“委曲”書信考

王使臻

(陜西理工大學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陜西 漢中 723000)

敦煌藏經(jīng)洞內(nèi)出土、保存了大量的唐五代宋初的紙本文獻，因其絕大多數(shù)保存了唐宋文獻的原貌而有重要的歷史文獻價值。筆者曾在敦煌文獻中發(fā)現(xiàn)十幾件“委曲”體書信的實物材料，內(nèi)容豐富，可補傳世文獻對此記載語焉不詳?shù)娜焙?。其中有一件張議潮親筆書寫的、寫給其侄張淮深的“委曲”體書信*圖版見《法藏敦煌西域文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7冊，第241頁。整理者在影印出版時，根據(jù)書信的大體內(nèi)容，暫擬定名為《肅州某官員與其家屬書信》。，學界歷來對其雖然研究頗多，但在對文書的定名、文體研究、歷史史實細節(jié)的考證方面，仍然有一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F(xiàn)筆者對以上問題予以重新梳理和考證如下。

一

P.3750文獻原貌(圖1)及錄文(為突出文體特征，文中著重號為筆者添加)：

(前原缺)貨□并□□□□□望□傎(鎮(zhèn))蓼泉人戶緣口家在沙州，不肯停住，于官非常不益。汝切須依舊名目并家口，差軍將一二人押領(lǐng)，限七月廿八日已來，并到肅州。張和榮要圖畫障子兼素匠二人，星夜輦程，速須發(fā)遣。張善善亦須同來。先，差■■■*在IDP(國際敦煌項目)數(shù)據(jù)庫中的彩色圖版上被墨涂去的“陰懷深”三字可以辨認出來。催促兵馬兼所取物色，至甚遲違，亦速發(fā)遣。昨，七月十九日 進奏押衙王敬翼到，兼得 將軍家書，宅內(nèi)長幼并得平善。前后緣諸城傎(鎮(zhèn))官吏數(shù)多恩賜，汝全不曾得，不是吾入已(己)，汝亦得知。今，王敬翼般次到，此度 恩賜并全，于左誠珍邊發(fā)遣。待到日，于領(lǐng)衣物一角并銀椀一枚，“封”印全，椀在外。限以軍行，見汝未期，但多憶念，專遣委曲至汝?！觥鯷注]在IDP數(shù)據(jù)庫中的彩色圖版上被墨涂去的“淮深”二字清晰可辨。據(jù)此筆者判斷此件很可能是歸義軍某官予張淮深的“委曲”，而根據(jù)委曲文書的使用范圍和內(nèi)容關(guān)系，很有可能是歸義軍節(jié)度使張議潮給其侄子的委曲書札，詳見下文考證。(淮深)省(后原缺)

圖1 張議潮付侄張淮深委曲書信文本原貌(采自IDP網(wǎng)站)

上件敦煌文書，由于前后殘缺，歷來雖有學者對其進行研究，但有許多地方仍然認識不清，對文書的定名和文獻性質(zhì)、歷史價值的分歧意見較多，因此有必要通過文本細讀的方式重新對P.3750“委曲”文書中所涉及的人物、地點、人物之間關(guān)系、文書形態(tài)、書寫時間等進行綜合研究，以期較為全面地揭示其文書價值。

文書中出現(xiàn)的王敬翼、陰懷深、左承珍、(張)淮深等人都是張氏歸義軍時期的幕府人物。楊秀清先生對文書中提到的幾個人物生活的年代進行了大致的考察[注]楊秀清《P.3750〈殘書信〉中王敬翼進奏般次略考》，顏廷亮主編《轉(zhuǎn)型時期的敦煌語言文學：紀念周紹良先生仙逝三周年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98-404頁。，判斷屬于張議潮主政歸義軍時期，據(jù)P.4660《王景翼邈真贊》中王敬翼任歸義軍押衙充任進奏使的時間，肯定在王敬翼擔任河西都防御右?guī)貉弥癧注]楊秀清《P.3750〈殘書信〉中王敬翼進奏般次略考》，第404頁。。據(jù)史料，在唐僖宗乾符年間(874-879)，唐朝才開始設(shè)立了河西都防御使于涼州，那么這件文書的書寫時間應在乾符年號之前。另據(jù)鄭炳林先生的研究，P.4660《王景翼邈真贊并序》當作于咸通十二年(871)至乾符三年(876)之間[注]鄭炳林《敦煌碑銘贊輯釋》，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92年，第158頁注釋。，是王景翼的大概卒年，鄭炳林先生還據(jù)敦煌文獻S.2041《大中年間社條》中第二位署名即王景翼，第一位署名是梁阇梨，由于已知梁卒于大中十二年(857)，故判斷此社條寫于857年以前，則知王景翼大致生活在唐大中年間。因此可將王景翼入京進奏的時間進一步縮小至約在咸通十二年之前的唐大中、咸通年間。陰懷深，可能是陰季豐的名，季豐是其字[注]這僅僅是筆者根據(jù)古人名、字之間的對應關(guān)系，所做的推測，并無證據(jù)。，見于P.3569V(4)《光啟三年四月押衙陰季豐牒》，時任歸義軍押衙，主管節(jié)度使府官倉粟酒物資的支取算會，是張淮深身邊的心腹官吏，則知他生活在張議潮和張淮深主政歸義軍時期。左承珍，敦煌文獻中又被寫作左誠珍，另見于P.2962《張議潮變文》，在大中十年(856)左右時為歸義軍游奕使，游奕斥候在瓜州與肅州之間，因解救唐朝冊立回鶻使臣王端章屬下的押衙陳元弘一行人而知名，被記載入《張議潮變文》之中。因此，本件委曲文書的書寫時間應在唐大中、咸通之際。

文書中還提到的一位“將軍”，當是張議潮之兄張議潭，他于大中五年(851)奉張議潮之命，以地圖進貢唐中央政府，被授予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之職，故可被尊稱為將軍。大中七年(853)之后唐朝征召沙州刺史張議潭作為人質(zhì)而一直留居長安，卒于咸通八年(867)。綜上信息，此件“委曲”的具體寫作時間范圍當在大中十年至咸通八年之間的某年七月二十日[注]日期是根據(jù)文書中“昨七月十九日”、“限七月廿八日已來”等日期推斷而知，肯定在七月十九日到二十八日之間。。文中提到的“蓼泉”地名，是唐代肅州下屬的蓼泉縣(今屬張掖高臺縣)，在大中初年間張議潮收復甘、肅二州后，一直由張氏歸義軍控制。那么文書的寫作地點也許可能是在肅州或肅州以外的地區(qū)，而文書最終的傳遞地點是沙州，出土地點也在沙州，再從文書上非常明顯的封緘折紙痕跡，可以判斷這件文書是經(jīng)過了實際傳遞的文書原件。但由于文書前后有殘缺，沒有見到加蓋長官印章的情況，推測它應和新疆庫車都勒都爾·阿護爾遺址墓葬中出土的唐代委曲文書《報娑勒委曲》一樣，只有長官的親筆署名而無印章。

此件委曲文書的收信人是“淮深”，筆者判斷必是張淮深無疑。據(jù)P.2913V《張淮深墓志銘》記載，他在唐宣宗大中七年已經(jīng)出任沙州刺史[注]據(jù)《張淮深碑》及P.2568《南陽張延綬別傳》，知張淮深字祿伯，是張議潭的長子。據(jù)P.2913《張淮深墓志銘》抄本，張淮深卒于唐大順元年(890)二月廿二日，時年五十九歲，則推知張淮深生于830年左右。大中七年(853)張淮深接替其父張議潭沙州刺史一職時，約22-23歲，已經(jīng)完全長大成年。，《張淮深碑》中有“詔令承父之任，充沙州刺史”的明確記載。那么P.3750“委曲”文書的發(fā)件人是誰呢？法藏敦煌文獻在整理出版時，編寫者根據(jù)文書的內(nèi)容和口吻擬定文書名稱為《肅州某官員與其家屬書信》，筆者認為是合理的，但還不夠精確，既沒有指出發(fā)件人和收件人是誰，也沒有指出文書的文體名稱其實是“委曲”。收件人家屬的姓名，在IDP(國際敦煌項目)數(shù)據(jù)庫中的彩色圖版上，被墨涂去的“淮深”二字清晰可辨，根據(jù)敦煌文獻中反映的張氏歸義軍時期的歷史資料來推斷，必是“張淮深”無疑，他是張議譚之子、張議潮之侄。而文書末尾的“委曲”和收信人姓名之后的“省”字，則是長輩對晚輩的“委曲”體信札中常用語，它常見于傳世的晉人書帖文物中，基本格式一直沿襲到唐宋時期[注]如北京故宮藏傳世文物《絳帖》中王獻之《范新婦帖》中有“范新婦省”、《右軍書記》中有“王延期省”。出土文獻《吐魯番文書》中有一件高昌王國時期的書儀《與兄弟子書》，題封是“某省”。傳世文物和出土文獻里，書札用語“省”字都用于長輩對晚輩的的書信禮儀里。。據(jù)此，文書的發(fā)件人必定是沙州刺史張淮深的長輩或者是長官，筆者認為書信的發(fā)件人就是收件人張淮深之叔——唐河西歸義軍節(jié)度使張議潮。以下先以文書內(nèi)容和敦煌文獻所反映的歷史事實以佐證，次以敦煌文獻中張議潮的親筆書法與此件委曲文書的書法進行比較、驗證。

二

首先，從文書的內(nèi)容來分析，可分作前后二部分，從文書開頭到“昨七月十九日”為分界，前一部分的內(nèi)容都是身在肅州的某位長官給駐守在沙州的沙州刺史張淮深有關(guān)軍事、行政事務的命令，命令張淮深務必差遣軍將率領(lǐng)沙州兵馬和其他重要物資限以七月二十八日前來肅州，并對前次派遣陰懷深催促兵馬兼所取物色至甚遲違的情況，表示不滿。后一部分則是私人事務，告知張淮深在京師長安的其父將軍張議潭通過歸義軍進奏使捎回了家書，在京家屬都平安。然后對進奏官員從朝廷帶回了的賞賜進行了分配，囑張淮深于左誠珍處領(lǐng)衣物一角并銀椀一枚，為了保密，還特意叮囑他注意物品的封緘情況[注]敦煌書儀S.1725記載了唐宋婚禮時禮書的封緘：“須青一尺二寸裹其版子者，背頭向字。更須一版，長短大小一種相似。半□之內(nèi)鑿作卯頭，裹三道白線纏之如蝎，封其線上，注作‘全’字”?？芍?，在唐宋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專門用于封緘書牘或者物品的“封”字印、“全”字印、“封全”等印，以防止別人擅自開拆。不僅有其他敦煌文獻如P.2770《致某僧人狀》、P.3547《唐乾符四年(877)四月十一日上都進奏院上歸義軍節(jié)度使狀》、S.376《尚書曹元忠與鄧法律書》中所記為防止他人擅自開拆的目的，而以封緘印章保持所封緘書札、物品的完好的佐證，而且有出土的封字玉印章實物為證。(《金史》卷31《禮志·寶玉》記載金人攻破北宋首都后，所獲宋印中有“封”字玉印四方?！哆|史》卷51《禮制》記載宋遼之間賀正旦、賀生辰、祭奠、吊慰一切禮儀書匣，包括致皇太后、皇帝者，均需加“封全”印記，在抵達對方后，對方也要按照一定的禮儀，驗訖奏聞，始由樞密開封，宰相讀文。在黑龍江上京會寧府出土了的兩方“封全”銅印、《樂氏藏古璽印選》中收白玉“封”字印，史樹青先生認為這種玉印或銅印，都是禮儀用印，在宋代時被稱為“禮信之寶”，是在歲賜禮物或封緘文書時所用的封緘印。可參考史樹青《宋白玉“封”字印印考》，《揖芬集——張政烺先生九十華誕紀念文集》，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年，第367-368頁。)另，可參考王使臻《敦煌所出唐宋書札封緘方法的復原》，《文獻》2011年第3期。。

總之，此件委曲文書前后二部分內(nèi)容，只有與沙州刺史張淮深有密切關(guān)系的人才能夠下達如此的行政命令和囑托私人事務，此人除了張議潭之外(而文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將軍”張議潭，因此不可能是他)，必非歸義軍節(jié)度使張議潮莫屬。只有張議潮既可以歸義軍節(jié)度使的身份向下屬的沙州刺史張淮深下令征調(diào)兵馬與物資，也可以用叔叔的輩份向侄子下達委曲體書信，分配賞賜物品，囑托私事，完全符合傳世文物和文獻中唐代委曲書札文體的使用范圍及特征[注]關(guān)于唐宋時期委曲體書信的文體及淵源、演變關(guān)系，筆者另撰文進行論述，在此不展開。。

雖然這件委曲書信的末尾有殘缺，缺失了非常重要的年月日等日期環(huán)節(jié)，但從文中“限以軍行”推斷，張議潮當時不在沙州，而是領(lǐng)兵在外，已經(jīng)到達了肅州。那么，又會是什么原因促使張議潮領(lǐng)兵在外而向駐守沙州的張淮深征調(diào)兵馬呢？從目前對歸義軍歷史的研究成果來看，結(jié)合前文所述文書的寫作時間范圍在大中十年至咸通八年之間的某年七月二十日，筆者認為只能是大中十二年(858)夏秋之際，張議潮乘秋高馬肥時期，率領(lǐng)大軍向東討伐涼州吐蕃的軍事戰(zhàn)爭有關(guān)。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BD5825V卷末有一題記“大中十二年八月二日，尚書大軍發(fā)，討番開路。四日上磧”，敦煌學界對此題記的研究共識是“尚書”指張議潮、“番”指吐蕃，反映的是張議潮率領(lǐng)兵馬在858年八月二日開始向東征討涼州吐蕃[注]榮新江《初期沙州歸義軍與唐中央朝廷之關(guān)系》，黃約瑟、劉健明合編《隋唐史論集》，香港：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1993年，第107頁。，則此件委曲文書在時間上正好和BD5825V卷末題記中所反映的時間相接續(xù)，它反映了張議潮在正式出兵攻打涼州吐蕃之前，先增加征調(diào)沙州兵馬于七月二十八日之前屯聚肅州(從殘缺不全的文書信息推斷，可能是由于駐守在肅州蓼泉鎮(zhèn)的軍馬因家口在沙州而逃回沙州，導致歸義軍征討吐蕃的兵馬不足，故張議潮才下令從沙州催促增加兵馬前來肅州)，然后整齊軍馬正式于八月二日從肅州出發(fā)向東攻討凉州吐蕃，二天后即于八月四日進入到戈壁之中。

其次，敦煌文獻中已知有張議潮的親筆書法，可以據(jù)之以對比二者是否為張議潮所書寫。目前所見，敦煌文獻中出自張議潮親筆書法的作品全部出現(xiàn)在張議潮早年的學生時代，有S.5835《佛說大乘稻芊經(jīng)》(末題清信佛弟子張義朝書)、BD5259《佛說無量壽宗要經(jīng)》(尾題張義朝本)二件抄經(jīng)和P.3620《封常清謝死表聞》《諷諫今上破鮮于叔明令狐峘等試僧尼不許交易書》《無名歌》三件文書抄件。文書末尾題署“未年三月廿五日學生張議潮寫”，而未年判斷即是吐蕃占領(lǐng)敦煌時期的乙未年(815)。已知敦煌文獻顯示張議潮卒于872年，春秋74歲，則推知815年時張議潮潮年僅17歲，尚未成年。大中十二年夏秋之際張議潮出兵攻打涼州的行軍路上給張淮深親筆書寫P.3750“委曲”文書時，張議潮已經(jīng)60歲了，雖然同一個人少年時期與老年時期的書法筆跡肯定有變化，但總會保留一些書法習慣或書法個性風格?，F(xiàn)從單個字詞的微觀方面比較二者之間的書法風格，如表1所示。

表1：敦煌文書中出自張議潮的親筆書法比較

經(jīng)過如上書法風格的比較，筆者認為二件文書均是出自于同一人所寫，即都是張議潮的親筆書法遺物。

三

綜上所考述，P.3750委曲文書是大中十二年七月二十日由歸義軍節(jié)度使張議潮寫給在沙州的沙州刺史張淮深的，應該定名為《張議潮付侄張淮深委曲》。由于敦煌文書中有張議潮親筆書寫題記的、成年時期的文書非常少見，這件“委曲”文書能夠保存下來，彌足珍貴，可以幫助我們?nèi)ケ葘?、判定敦煌文書中其他未被發(fā)現(xiàn)的張議潮主政歸義軍時期所寫的親筆文書。由于它是張議潮親筆寫給其侄子張淮深的書信原件，故被歸義軍政權(quán)當作文書檔案保存于歸義軍節(jié)度使府衙之內(nèi)，成為敦煌文獻中少見的張議潮親筆書寫的文書之一。后來文書上的“淮深”、“陰懷深”等與張淮深相關(guān)的姓名被人用濃墨抹去，推測可能與張淮深被殺的政變事件有關(guān)，使得府衙內(nèi)保存檔案的人員，出于某種“政治禁忌”而將與張淮深相關(guān)的姓名涂抹掉了。最終，府衙內(nèi)與張淮深相關(guān)的大量文書檔案被廢棄，它們作為“廢紙”而被敦煌的寺院所利用，這就是張議潮的親筆文書出現(xiàn)在敦煌藏經(jīng)洞的一個可能的原因。同時，此文書中還提及肅州需要“圖畫障子”、“素匠”[注]即塑匠，“素”通“塑”。敦煌文獻S.367、P.2005、P.5034中有“素像”，其義均指塑像。相關(guān)文字考證可參考：張文冠《敦煌文獻所見“素像”考辨》、王惠民《關(guān)于〈敦煌遺書所見“素像”考〉一文的異議》，均載于《敦煌研究》2011年第5期。P.3750《委曲》中的“素匠”一詞，可補充張、王之觀點。，應與當?shù)厮略簝?nèi)的繪制壁畫、起造塑像等有關(guān)，反映了敦煌歸義軍在收復肅州之后，向肅州投入各種物資，積極進行文化建設(shè)等經(jīng)營的珍貴史料[注]王使臻《兩件敦煌書札淺釋》，《歷史檔案》2011年第2期，第131頁。。這件文書的重要史料價值在于，它與大中十二年夏秋之際，張議潮乘秋高馬肥時期，率領(lǐng)大軍向東討伐涼州吐蕃的軍事戰(zhàn)爭有關(guān)，是研究張議潮及歸義軍史的一份重要歷史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