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進乎技——《莊子》中的幾個匠人

張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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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進乎技
——《莊子》中的幾個匠人

張文江

先秦兩漢的學(xué)術(shù)文化，如果作最簡單的劃分，可分為儒道兩大類。儒家的人才結(jié)構(gòu)，以《論語》表達得最明確，即德行、言語、政事、文學(xué)(《先進》)?？鬃佑脕砻枋鍪畟€弟子，漢以后被稱為四科十哲，宋以后演變?yōu)樗呐涫?。①在《莊子·天下篇》中，人被分為七種人：天人、神人、至人、圣人、君子、百官和民。此書的價值取向為前三種人，主要以三種人和圣人、君子的互動，來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演繹自己的論說。

《論語》四科中人的身位是君子。《莊子·天下篇》沒有列出賢人，在儒家賢人是圣人和君子的過渡，雖然程度高于一般的君子，卻沒有根本的區(qū)別?！肚f子》中的圣人，能夠理解或部分理解三種人，而以孔子弟子為代表的君子(這些弟子后世被看成賢人)，則不能理解三種人，對他們的行事乃至心跡，大致需要孔子的解說，故圣人是通上下的樞紐。

孔門四科中沒有直接的民，民大概被看成小人，沒有到達政治層面，只是滿足于生存需求的勞動者?！墩撜Z·子路》：“樊遲請學(xué)稼。子曰：吾不如老農(nóng)。請學(xué)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孔子從事上層建筑乃至意識形態(tài)的工作，樊遲所問屬于經(jīng)濟基礎(chǔ)，問答的接口沒有對攏。為圃者的形象，可通于《莊子·天道》中的漢陰丈人。此節(jié)彰顯渾淪氏之術(shù)，子貢向弟子解說，孔子又向子貢解說，已貫通上下的道路。②“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為儒家的圣人之道；“執(zhí)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為道家的圣人之道，表現(xiàn)了不同的趨向。

四科中有間接的民，隱藏在德行和文學(xué)之中，尤其在德行之中。在《論語》中可以被認為儒道相通的人，主要在于德行，尤其是顏回。儒家老師和弟子的相應(yīng)，最重要在于“孔顏之樂”，也最容易被忽視?！耙缓勈?，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雍也》)身居陋巷，心懷天下，是至善至美的人生境界。《論語》中列出“德行”四人，皆有內(nèi)圣通往外王的契機(參見拙稿《孔門弟子的結(jié)構(gòu)》)。《莊子》歌頌天人、神人、至人，全書可以看成三種人的傳記群像。三種人居住之處，在渺不可及的無何有之鄉(xiāng)，或遠在海外的藐姑射之山，然而入世則隱藏民間，游走于中心和邊緣之間，以各式各樣的身份出現(xiàn)?？v觀全書，比較高頻出現(xiàn)的角色就是匠人，他們以特殊的技藝，贏得尊嚴和閑暇，并開啟向上的進路。

檢點《莊子》中出現(xiàn)的匠人，大致有以下這些人物：庖丁(《養(yǎng)生主》)，匠石(或匠伯，《人間世》))、伯樂(《馬蹄》)、輪扁(《天道》)、佝僂者、梓慶，東野稷(《達生》)，郢人(《知北游》)。這些未顯身份的修行人，徹上徹下，道通于藝，留下瑰麗而神奇的傳說。試解釋其中三組，以示其例：1、庖?。?，達生群像(a—e)；3，輪扁。

一、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jīng)首之會。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dǎo)大窾，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而況大坬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彼節(jié)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雖然，每至于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而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蔽幕菥唬骸吧圃?！吾聞庖丁之言，得養(yǎng)生焉”(《養(yǎng)生主》)。

手、肩、足、膝的姿勢以及刀的變化，為解牛時全身之配合?！澳恢幸簟保嗪弦魳返墓?jié)奏；“合于桑林之舞”，相合舞蹈的節(jié)拍。桑林，商湯時樂名?！敖?jīng)首之會”有二解：一、《咸池》之樂章；二、經(jīng)脈之首尾。當以二為是，亦可含一。“乃中經(jīng)首之會”，為禮樂相合而絲絲入扣的極妙處?！皶敝附?jīng)脈的總匯，后世禪家“單刀直入”，所入即此。抽象而言，各家各派皆有其經(jīng)，“中其經(jīng)首”乃能解此家此派。而“中其經(jīng)首之會”乃能解牛，牛，大物也，乃整體(whole)之象?！澳酥薪?jīng)首之會”，也就是《易·系辭上》所謂“開物成務(wù)，冒天下之道”。

文惠君的贊嘆，乃發(fā)自內(nèi)心的驚奇。此節(jié)始“善哉”贊嘆技，終“善哉”贊嘆道。后世佛經(jīng)翻譯采及此語，云“善哉，善哉”，亦用兩“善哉”?！凹忌w至此”之“至”，到家，到位，臻于化境。庖丁所對之言，“道進乎技”為一路，“技進乎道”亦為一路，當知其互成之理。以終極而言，為技體現(xiàn)于道，道體現(xiàn)于技。以過程而言，則互相促進，技進一層，道進一層，或道進一層，技進一層。

初次面臨新環(huán)境或新事物的時候，人往往會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入手，此即“所見無非全牛者”。經(jīng)過一段時間后，周圍情況漸漸適應(yīng)，事物真相也漸漸展開，逐步得心應(yīng)手，此即“未嘗見全牛也”。由事事看不破到事事不費力，上了一個臺階?！兑刑焱例堄洝范拢瑥垷o忌學(xué)會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心法后，看其他一流高手原來極精妙的招數(shù)皆有破綻，這也是“所見無非全牛者”與“未嘗見全牛也”的區(qū)別。

“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神遇”與“目視”似為對立，實為銜接?！肮僦苟裼小?，蓋五官有其局限，而精神則啟行于所止之處?！耙篮跆炖怼保兒跆烊唬泻弦?。“批大郤，導(dǎo)大窾”，所謂順勢而為?！耙蚱涔倘弧保耙颉蹦说兰乙?，自始至終只是一“因”，“固然”亦本來如是?！凹冀?jīng)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亦即《人間世》所謂“無傷”，一點點都不能碰著?！傲尖摇敝?、“族庖”之折，為庖丁解牛之鋪墊。莊書屢見十九之數(shù)，可能相應(yīng)于河圖洛書，也可能相應(yīng)于“十九年七閏”之法?！坝虚g”為體，“無厚”為面乃至點，故能出入無疾?！盎只趾跤稳斜赜杏嗟亍?，是之謂“養(yǎng)”?！暗度腥粜掳l(fā)于硎”，乃永葆銳氣，當以此自勉。

“每至于族”，可遇到盤根錯節(jié)的矛盾聚集處?！拔嵋娖潆y為，怵然為戒”，此即敬畏，《詩·小雅·小旻》“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參考朱熹《答陳同甫》：“真正大英雄人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臨深履薄處做將出來。若是血氣粗豪，卻一點也使不著也?！?《朱文公文集》卷三十六)“視為止，行為遲”，乃所謂“戰(zhàn)術(shù)上重視敵人”，且照應(yīng)上文“官知止而神欲行”?！耙暋迸c“行”配合猶舞蹈，心之所注，氣亦至焉?！爸埂?、“遲”謂一點點慢下來，《飛狐外傳》十一章論武學(xué)所謂“嫩勝于老”、“遲勝于急”?！皠拥渡跷?，謋然已解”，蓋真能尋至關(guān)鍵處，輕輕一動，即已解決?！叭缤廖亍蹦隧樌瓿桑瑒儆凇稌x書·杜預(yù)傳》“勢如破竹”。

“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大功告成，猶運動員上領(lǐng)獎臺?！疤岬丁倍八念櫋?，有“舍我其誰”之象?！败P躇滿志”，為成就感之實現(xiàn)(peak experience)，乃高度之滿足?！吧频抖刂睒O要，于養(yǎng)生當收功，于處世當“韜晦”。解牛已畢，未能善刀而藏者，其刀刃尚能若新發(fā)于硎乎。

二、a，仲尼適楚，出于林中，見佝僂者承蜩，猶掇之也。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累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身也，若蹶株拘；吾執(zhí)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cè)，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佝僂丈人之謂乎！”

痀(gōu)僂(lóu)，駝背。承蜩(tiáo)，用長竹竿粘取知了?！蔼q掇之也”，此人神乎其技，差不多俯拾即是?！白忧珊酰∮械佬?？”熟能生巧，掌握巧，就是道?！拔辶吕弁瓒粔?，則失者錙銖”，訓(xùn)練五六個月，在竹竿頂部放兩個彈丸而不掉下來，就很少失手了。由此而“累三”、“累五”，從初級、中級而高級，成修道三進階，至“猶掇之也”到達頂峰。

控制自己，遠比控制外物重要。處身“若厥株拘”、執(zhí)臂“若槁木之枝”，參考《齊物論》：“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田子方》：“向者先生形體掘若槁木，似遺物離人而立于獨也?！薄半m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贝酥^專注?！拔岵环床粋?cè)，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得！”制心一處，無事不辦(《遺教經(jīng)》)。高度地專心致志，是任何事業(yè)成功的基礎(chǔ)。凝于神，一作疑，疑通凝。

b，顏淵問仲尼曰：“吾嘗濟乎觴深之淵，津人操舟若神。吾問焉曰：‘操舟可學(xué)邪？’曰：‘可。善游者數(shù)能。若乃夫沒人，則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釂栄啥晃岣?，敢問何謂也？”仲尼曰：“善游者數(shù)能，忘水也；若乃夫沒人之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彼視淵若陵，視舟若履，猶其車卻也。覆卻萬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惡往而不暇！以瓦注者巧，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殙。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凡外重者內(nèi)拙。”

“濟乎觴深之淵”，觴深是淵名，以形象為喻。蓋其淵可以淺，可以深，隨人之技藝而變?！吧朴握邤?shù)能”，會游泳的人，很容易學(xué)會操舟，因為有豐富的支援意識?！叭裟朔驔]人，則未嘗見舟而便操之也?！睕]人是潛水之人，更是進入自由之境?！拔釂栄啥晃岣妗?，因為告就成為理論，而操舟完全從實踐到實踐。

善游者猶如九段棋手，忘水乃克服介質(zhì)的阻礙。沒人乃超一流棋手，在他們面前介質(zhì)已無阻礙，在水中如履平地。“覆卻萬方陳乎前而不得入其舍，惡往而不暇!”各種各樣的變故都不入心，自然而然顯出從容之象?！耙酝咦⒄咔?，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殙。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則重外也?！蓖瑯拥馁€博技術(shù)，因賭注不同而影響正常發(fā)揮?！胺餐庵卣邇?nèi)拙?！弊⒅赝馕飪?nèi)心就笨拙，當漸漸輕于外而重于內(nèi)。

c，梓慶削木為鐻，鐻成，見者驚猶鬼神。魯侯見而問焉，曰：“子何術(shù)以為焉？”對曰：“臣工人，何術(shù)之有！雖然，有一焉。臣將為鐻，未嘗敢以耗氣也，必齊以靜心。齊三日，而不敢懷慶賞爵祿；齊五日，不敢懷非譽巧拙；齊七日，輒然忘吾有四枝形體也。當是時也，無公朝，其巧專而外骨消；然后入山林，觀天性；形軀至矣，然后成見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則已。則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與！”

梓慶的技藝鬼斧神工，見之奪人魂魄?！俺脊と耍涡g(shù)之有！”工人，匠人，做工之人。“雖然，有一焉?！贝怂^無術(shù)之術(shù)?！俺紝殍L，未嘗敢以耗氣也，必齊以靜心?！鄙w齋戒以修少陽之生氣。耗謂消息之消，今云消耗。齊三日、齊五日、齊七日，由外而內(nèi)，化消為息，轉(zhuǎn)修轉(zhuǎn)精?！安桓覒褢c賞爵祿”，化去朝廷功名利祿之心?！安桓覒逊亲u巧拙”，不再考慮別人的批評或贊許?！拜m然忘吾有四枝形體也?！毙拮C有成，忘身之象。不寫成“肢”而寫成“枝”，或相應(yīng)上文“吾處身也，若厥株拘；吾執(zhí)臂也，若槁木之枝”。“無公朝”，取消公共事務(wù)和應(yīng)酬。“其巧專而外骨消”，技藝愈深，脫胎換骨?！叭肷搅郑^天性”，由命而性，自然顯像。“形軀至矣,然后成見鐻，然后加手焉”，性命合一，胸有成竹，然后除去多余的材料，就行了?！安蝗粍t已”，條件不具備就不做，等待時機，水到渠成。

d，東野稷以御見莊公，進退中繩，左右旋中規(guī)。莊公以為文弗過也，使之鉤百而反。顏闔遇之，入見曰：“稷之馬將敗?！惫芏粦?yīng)。少焉，果敗而反。公曰：“子何以知之？”曰：“其馬力竭矣，而猶求焉，故曰敗。”

中規(guī)中矩、進退自如，駕馭技術(shù)高超?！扒f公以為文弗過也”，此句亦見《呂氏春秋·適威》，“文”作“造父”，乃周穆王時善御者。然而“文”亦可用，蓋交互之象，亦即爻變?！笆怪^百而反”，既然這么有本領(lǐng)，那么就多多展示吧。成玄英疏：“任馬旋回，如鉤之曲，百度反之，皆復(fù)其跡。”“稷之馬將敗?！贝巳四抗馊缇?，在旁邊看出了問題。公密而不應(yīng)，蓋不認同。密，也就是默(參見拙稿“《人間世》析義”)?！捌漶R力竭矣，而猶求焉”，能量已近乎耗盡，然而還貪心不止，好比牛市末期景象，故斷言必敗。

e，工倕旋而蓋規(guī)矩，指與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靈臺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適也；忘要，帶之適也；知忘是非，心之適也；不內(nèi)變，不外從，事會之適也；始乎適而未嘗不適者，忘適之適也。(以上a-e，《達生》)

“工倕旋而蓋規(guī)矩”，隨手那么一畫，完全合規(guī)中矩。“指與物化而不以心稽”，身成與心成不同，以武俠小說為喻，前者猶劍宗，后者猶氣宗。古琴演奏有“指靜”和“心靜”之不同，亦以前者為上(《古今琴書集成》卷一一引《彈琴總訣》)?！肮势潇`臺一而不桎?！狈鸾檀髨A鏡智之象，一猶整全，“不桎”乃成解脫?！巴?，履之適也”，足在下，猶行動的起點。又，此句亦見奧修闡發(fā)之，中譯云“當鞋子合腳時”(王國偉譯，東方出版中心，1996)。“忘要，帶之適也”，由下而中?！爸欠?，心之適也”，由中而上。此猶達命之情，不務(wù)知之所無奈何?！安粌?nèi)變，不外從，事會之適也?！彪S遇而安，所在常適。不受內(nèi)心和外界之影響，處處成其巧合?！笆己踹m而未嘗不適者，忘適之適也?！遍_頭對，就一直對下去了，一得永得。

三、桓公讀書于堂上，輪扁斫輪于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痹唬骸笆ト嗽诤?？”公曰：“已死矣。”曰：“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議乎！有說則可，無說則死！”輪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觀之。斫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應(yīng)于心，口不能言，有數(shù)存乎其間。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輪。古之人與其不可傳也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天道》)

桓公，齊桓公。在莊子筆下，技藝高超的人多是悟道者，如庖丁、輪扁，匠石，可比較西方的自由石匠(Free-Mason)。輪扁是斫輪老手，此類人有較高的收入和較充足的時間，由于技藝精湛而獲得自信。凡技藝精者近于道，他們接近上層社會，又身居旁觀者，往往冷眼看破實情?！坝姓f則可，無說則死！”桓公對哲人有其好奇心，輪扁如果不是早已有說，怎么可能主動現(xiàn)身挑逗呢。在君王的霸氣之下，如果不是絕對高手，其技術(shù)一定變形?！绊捷?，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闡發(fā)上文“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不徐不疾，所謂火候?！暗弥谑侄鴳?yīng)于心”，不同于“得之于心而應(yīng)于手”，由具體而抽象，走劍宗路線。“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參照《大宗師》“道可傳而不可受”?！笆且孕心昶呤享捷啞保酥^不可傳，其技藝已達極致。然而他本人又是怎么會的，此意極深，蓋向上一路，千圣莫傳?！叭粍t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已夫”，名言警句，糟魄為造酒之多余物。

? 《論語·先進》：“子曰：從我于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xué)：子游、子夏?！钡滦小⒀哉Z、政事、文學(xué)即四科，以后《世說新語》作為分類之首。顏淵等十人即十哲，唐開元年間配祀孔廟。后來又改變?yōu)樗呐?，即顏回、曾參、子思、孟子；十哲減去顏回入四配，補上子張、有若和朱熹，清乾隆年間定為十二哲。

? 弟子也有弟子，傳承老師的論說，逐漸形成學(xué)派?！稘h書·藝文志》中，收入孔子弟子著作四種，再傳弟子著作六種。

編輯/黃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