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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忘了琵琶

      2016-11-19 19:16:18六州笑
      花火B(yǎng)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涼州太子琵琶

      六州笑

      編輯推薦:看完這個故事,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愛而不得”悲傷,還是“相愛過卻失去”更令人悲傷……我仔細(xì)想想,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后者。愛得越真切越純粹,分離時就越痛徹心扉。廊華的心里,除了皎皎,此生,也再容不下任何女子。

      經(jīng)典語錄:我在睡夢里微笑,我與所愛之人相攜到老。

      三年前在涼州,廊華也曾這樣贊嘆,那時他還是落魄公子,我也只是天真懵懂的小胡姬。

      【魏廊華】

      No.1她眼中藏有倔強的顏色

      我是一個落魄的無家可歸之人。

      早春第一朵嫩黃迎春綻放的時候,我被貶涼州,在一場官僚宴會上初遇了皎皎。

      西域小胡姬,反彈琵琶曲,她在一隊舞姬末尾,有一雙不同于中原人的深邃眉眼,笑起來落落大方,眼底卻藏滿了同齡少女不該有的倔強。

      我饒有興趣地坐在角落里,她眼中的倔強,是我內(nèi)心似曾相識的顏色,那是天涯淪落人才有的落寞。萍水相逢,他鄉(xiāng)之客,我沒料到,半月后在馬場又遇見了她。

      她一身小廝打扮,露齒一笑:“你也是新來的嗎?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放心喲,我干活力氣大,可以多幫你。”她漢語說得磕巴,心地卻善良,看我一身粗布褂子,拿著馬刷牽馬過來,她大約誤以為我也是照顧馬群的小廝了。

      她不記得我,我也將錯就錯:“我叫廊華,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

      她的長眉彎彎,把大抹布往背上一甩,干脆利落地笑出一口白牙:“我是年皎皎,‘明月皎夜光的皎皎?!?/p>

      No.2春日涼州太無情

      皎皎的漢文名字是一個年姓漢商幫忙起的,她出生在大漠,幼失怙恃,自小跟隨伎人修習(xí)舞藝,在悠悠駝鈴聲里輾轉(zhuǎn)西域諸國,一路東行來到?jīng)鲋萦懮嫛?/p>

      和她聊起經(jīng)歷趣聞時,我們已在馬場待了大半個月。皎皎說,她是來替馬場的小廝幾個月的。我驚訝,她苦笑著撩起了褲腿,上面是觸目驚心的瘀傷:“夜里不小心在臺階上摔傷了,腿腳不靈活,好長時間不能跳舞了?!?/p>

      我心疼,牽來自己的陰山駒,決心帶她去騎馬。彼時馬場南面,老石榴樹的枝葉遮蓋了半邊碧空,皎皎穿著赤色的馬褂,像一朵歇在大地的云霞。

      “會不會挨罵呀?”

      “不會,出了事我?guī)湍憧?。”我狡黠一笑?/p>

      她笑起來,在我的幫忙下小心翼翼爬上大馬,我坐在鞍上勒住韁繩,她就在我懷里好奇地東張西望。馬上視野開闊,皎皎笑得眼睛彎起來,濃密的眼睫像蝴蝶的羽翼。

      我?guī)юㄈコ峭獠唏R,看大漠孤煙、邊塞恢宏之景。馬背上我們緊緊相挨,她爽朗地靠在我身前遙望遠(yuǎn)方:“廊華,我活了十五年,你是對我好時間最長的一人?!?/p>

      “如果你愿意,我屆時帶你回中原,一同看遍千山萬水的美景?!蔽倚χ蛩l(fā)誓,她也傻傻地笑了起來。

      策馬回城,我心情舒暢地吟誦起詩篇,她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廊華,你教我漢文和詩歌吧?!?/p>

      我頷首允諾。

      傍晚回來的時候,偏偏不巧,我們碰上了半個月才可能出現(xiàn)一次的馬場監(jiān)吏,皎皎嚇得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來。我扶著她下馬,一本正經(jīng)從監(jiān)吏面前經(jīng)過,監(jiān)吏一臉土灰地瞪著眼,什么也沒說。

      之后皎皎開始懷疑我的身份,可是當(dāng)我意識到的時候,皎皎已經(jīng)被藝伎班的女老板打成了重傷,罰跪在青石地上三天三夜,昏過去便用冷水兜頭澆醒……我早該料到,她腿上觸目驚心的瘀傷,怎么可能是半夜在臺階上摔出來的!

      春日的涼州,偏生冰冷到無情??!

      No.3她和枝頭的榴花一般顏色

      我把意識昏沉的皎皎打橫抱起時,周遭的伎人已經(jīng)黑壓壓地跪滿了一地,領(lǐng)班不住地叩頭求饒。隨行的小吏賠笑,說怕這浪蕩胡姬沖撞貴人,她太過狐媚嬌恃,遂設(shè)輕罰。我只喜怒不形于色,買下皎皎的賣身契,當(dāng)眾撕了個粉碎。

      我抱緊皎皎離開這臟亂、痛苦的地方,都是天涯浪跡的賣笑藝人,何苦相互傾軋……皎皎沾染血跡的袖擺無力低垂,我暗自心疼,偏偏她還努力睜眼,帶著訝然地抗拒,小心問道:“剛才他們是不是,喊你‘殿下?”

      梁華王殿下,魏廊華……這隱匿的身份,終是被她察覺。

      是啊,我犯錯遭貶,謫遷這偏遠(yuǎn)荒蕪的涼州城,他們不提,我永遠(yuǎn)也不愿憶起。人們最多恭敬稱我一聲“殿下”,有筵席邀我相聚幾次,避免場面上的尷尬,失勢的落魄皇子,大約如此。

      我把皎皎安頓在別院。她高燒了兩天,我憂心如焚,郎中下了兩劑藥,說她身子骨健朗,我才略微安心。之后我迫于政事外出應(yīng)酬,回來才發(fā)現(xiàn)皎皎已能下地走路,卻在不動聲色地回避我。

      我去看望她,她小小身板縮在薄被里,帷簾放下,她別過臉不肯讓我看得真切:“賤婢皎皎冒犯殿下太多次,實在不敢再勞殿下掛心?!?/p>

      我沉著臉,借口說暮春要攜她賞花,她必須來,隔日她終于不得不窘迫地站到我面前。

      她大病初愈面色微白,我靜坐在廊下石桌前小酌,笑看她纖纖柔荑撩開透光的竹簾。她把披散的發(fā)辮都綰了,換上橘紅碎花的漢服衣裙,垂眸斂袖的模樣,像是要極力模仿漢人女子的舉止。我忍俊不禁:“你小心翼翼又是何必?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相處便是?!?/p>

      她忐忑地絞著手:“你畢竟是華王殿下……”

      “叫我廊華?!蔽依?,“我們地位不同,但處境相同,我們是一類人?!蔽覀兌悸淦菬o家,獨在異鄉(xiāng)浪跡天涯。

      三杯酒下肚,她終于不再拘謹(jǐn),大大咧咧打著酒嗝和我搶下酒菜和點心。我們歡笑對酌,侍奉的下人被我悄悄遣退。皎皎醉酒撒起瘋來,抱起琵琶且唱且跳,大幅的裙擺散開,和枝頭的榴花一般顏色。

      林間細(xì)碎的陽光落下,落在她蝴蝶般飛舞的手腕上,于是我大笑著喊她過來,在她的耳邊簪上了一朵嬌俏熱烈的石榴花。

      No.4她的愛情輕如飛絮

      皎皎就此留在我身邊,長伴歡樂。

      她不善漢語詩文,我閑時便一句句教她。春日我翻開詩卷,從“呦呦鹿鳴”讀到“靜女其姝”;盛夏的夜晚我們并肩枕在草地上,我遙指星空笑說“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她便憨憨地笑著說:“皎皎已經(jīng)學(xué)會寫自己的名字啦……”

      皎皎總是那么純真爛漫,胡人的個性向來桀驁不羈,她大約也遺傳了這份敢說敢做的坦蕩。她逢人就夸我,被我聽見了,她便笑嘻嘻跑來給我揉肩捶腿。

      “我們會一直在涼州住下去嗎?廊華,我會嫁給你嗎?”她深眉大眼里盛滿了閃爍的希冀,“我們就像現(xiàn)在這樣,你念詩,我彈曲,你在外面累了,回家我便照顧你?!?/p>

      手中的書卷掉在案上,我頓了好半晌才笑道:“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我總有一日要回中原。那時我?guī)闳ゾ┒笺炅?,帶你登上九階宮廷……”

      皎皎推開我站了起來,一副氣餒的模樣:“我明白,廊華其實并不敢愛我?!?/p>

      她跑了出去,我兀自苦笑,她比我還要恐懼這森嚴(yán)階級、漢人禮節(jié)。

      但到底她是皎皎,向來笑對坎坷的皎皎。入秋時她向侍女們討教漢人針線,仲秋便給我納了一雙“千層底”。我一邊心疼她被扎得嗷嗷叫的縫鞋過程,一邊無語地看著鞋上丑出境界的鴛鴦繡花。她偏故作嚴(yán)肅地板著小臉:“看你前些日穿的鞋硌腳,給你做了雙舒適的?!?/p>

      我只好默默接過,后來換上,雖說確實有點丑,但鞋竟意外地合適。

      冬日雪融的傍晚,我放下手中的書卷,用很慢很慢的語速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p>

      她故意歪歪扭扭發(fā)音:“崖窕淑女,金子好逑?!蔽倚ζ饋?,她也大笑,笑得直喊肚子疼。我輕輕扶住她的肩。雪光映入窗欞,室內(nèi)清寂靜謐,炭火“噼啪”一聲,她靜默緊盯我?guī)姿?,忽然湊近,輕輕吻住我眉心……

      “皎皎就是喜歡你,旁人說我狐媚子也好,攀高枝也好,我只是喜歡廊華!我不愿你為難,只是歲歲年年,唯愿如今朝長相伴?!彼齻}皇跳下書榻逃離。

      唇畔停留的溫度讓我回味了很久,我望著她像小兔子一般逃竄出我的視線,最后一抹橘紅的衣擺飄過了轉(zhuǎn)角的門檻。

      我掂量過這份愛情,它壓在我心上太沉,卻在亂世中漂浮,輕若飛絮。

      No.5我看見命運的齒輪開始轉(zhuǎn)動

      時光太快,春華秋實,夏蟬冬雪。

      皎皎算是徹底學(xué)會漢人言行,她也能讀書念詩,知曉禮節(jié)。我?guī)鱿谕鈺r,她會端莊如大家閨秀,回到府中,她又憨憨逗我歡笑。三年光陰白駒過隙,皎皎長成了大姑娘,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愈長久,她帶給我的關(guān)懷愈溫柔,我愈發(fā)恐懼將來某天可能失去她,以致徹夜難眠。

      皎皎見我輾轉(zhuǎn)難眠,便堅持彈琵琶助我入睡。她獨坐在廂房外間輕攏慢捻緩緩撥弦,聲音縹緲如煙。我不知在何時昏昏睡去,醒來時黎明熹光照入,皎皎趴在榻側(cè)托腮閉目,懷中還抱著她的琵琶。我連忙為她披衣,她卻驚醒了。

      我責(zé)她不知保重身體,她卻眉眼惺忪:“廊華,我好像明白《王風(fēng)》里‘知我者謂我心憂的意思了?!?/p>

      我只好嘆氣:“吹一宿冷風(fēng),倒是為詩書癡了?!?/p>

      我心憂慮,是在等一紙詔書,然后孤注一擲。是回中原還是留在涼州,將決定我半生榮辱……皎皎知我憂,卻不能知我何憂。

      皇詔果真下來的那日,是在第三年開春。涼州的枝頭還覆有薄雪,我踏上馬車,朝懷抱琵琶的皎皎伸手微笑:“走,我們?nèi)ブ性?。?/p>

      我至今記得皎皎的笑,她要和所愛的男子攜手入中原了,三月春風(fēng)會拂開堤岸細(xì)柳,清新甘霖會洗凈涼州煙沙,她怎能不開心……馬車載著我們千里來京,一路以來,皎皎眼中的好奇和期盼從未停止過。

      可是皎皎,汴梁和涼州雖是共享一輪明月,但京華的煙云更能腐蝕人的魂靈,那份在權(quán)謀巔峰中爭斗的污濁,我從未透露給你一毫一分。

      我知道命運的齒輪已開始轉(zhuǎn)動,盛權(quán)的中心在向我招手,我重回京都就有重新把握全局的機會,我再不會像從前那樣輕易落敗,謫遷涼州……至于皎皎,我們的緣分,只是我掌中籌碼、心頭隱痛??!

      縱卿心悲慟,縱吾難割舍,但皎皎,對不起了。

      【年皎皎】

      No.1錯嫁

      廊華欺我。

      滿京城盛傳太子將納的良娣是一名胡姬,事情的緣由實在巧合得讓人發(fā)指:回京都的接風(fēng)宴上,內(nèi)臣假惺惺逢迎華王殿下,廊華憊懶離席,坐在無人的湖畔樹蔭下嘆息。我散開裙裾,舞那涼州一曲反彈琵琶,本為解憂離苦,誰知恰恰被離席更衣回來的太子撞見,一眼驚艷,再望鐘情……

      中原多好啊,熙熙攘攘盛世繁華,但樂班的姐姐曾說過,中原男子太薄情,而我至今才算相信。

      出嫁那日,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停在了晏府門前。天光清淺,樹影婆娑,我在空樓內(nèi)死死拽住廊華的衣襟,兩頰的淚水漸漸冰涼:“你說過,不會讓皎皎吃虧受苦,你在涼州時說過……”

      “我記得。”他點頭,輕輕拭去我的眼淚。

      沉重的鳳冠壓上了我的發(fā)髻,他親手替我戴好,深眸似海:“嫁吧,皎皎。”

      是他曾給予我希望,如今又是他,親手將我推開。紅蓋頭放下的那一刻,我的世界都被這絕望的顏色吞噬。喜娘牽我上了喜轎,此后哪怕被另一個男子執(zhí)手相牽珍重相對,夫妻拜堂,飲下交杯,可新郎已不是廊華!

      新婚之夜,蓋頭被挑起后,我小心翼翼端坐在婚房里,面前的太子有著與廊華相似的容顏,只是那眼神卻像是潮濕地底的蛇鼠,透著覬覦和貪婪:“晏良娣,你彈起琵琶跳舞的時候,眼里好像盛滿了琉璃的光?!?/p>

      三年前在涼州,廊華也曾這樣贊嘆,那時他還是落魄公子,我也只是天真懵懂的小胡姬。

      可如今我已是太子良娣,晏府嫁出的晏皎皎了。廊華從中斡旋,把我托在了他好友晏公子父親晏丞相的門下,好歹給我掙得一個像樣的身份。可這些名分有何用,我從來不奢求,我曾想留在廊華身旁,哪怕為奴為婢追隨一生,但蒼天竟連這么微薄的愿望也不肯成全。

      No.2他微笑的表情精致得無可挑剔

      太子廊乾沒有其他的妾侍,我是他自五年前年輕的太子妃亡故后,娶來的唯一女子。

      太子性格陰戾執(zhí)著,手段強硬,只是不會為難我。冬至日大雪,我一人在東宮百無聊賴地剪著瓶插的蠟梅,心中想的卻是不久前宮宴,我席下偷偷尾隨廊華出來,質(zhì)問他的場景——

      那時的蠟梅暗香沉浮,廊華擎一柄細(xì)骨傘遮住我的頭頂,薄唇吐出的,卻是冰冷絕情的話語:“太子的妃位空懸,而他只鐘情于你。你的前途無量,太子良娣,太子側(cè)妃,太子妃,以后他登基,你為妃為后,母儀天下……”我焦急地拽他袖擺,他微笑的表情卻精致得無可挑剔,“你盡管放心,你與五年前病逝的太子妃的樣貌,太相似了?!?/p>

      我啞然,薄雪紛飛的暮色里,一顆期許的心漸漸涼透。廊華走時把傘送到我手里:“天寒,保重?!彼嬷盹L(fēng)踏雪離去,頎長的身影在我的淚光中模糊,我聲嘶力竭罵他“渾蛋”,但最終蹲下來捂著肚子泣不成聲的只有我一人……

      數(shù)日后我果真收到他眼線給我的太子妃畫軸,卷中美人與我八分相似,據(jù)說她先祖也是胡人血統(tǒng)。我把它藏起來再也不想看見——我原來只是個替身,太子當(dāng)我是替身,我本也不寄奢望,可廊華三年前在涼州便收留了我,教我讀書習(xí)禮,他既然早已準(zhǔn)備將我安插到太子身旁,又緣何處處留情?我要被虛情假意給折磨瘋了!

      上元夜里花燈迷人眼,我假作抱恙,急急趁太子去鄰城出巡之時,去暗線的民宅約廊華飲酒對酌。

      我把最新取得的太子黨羽名單交給廊華,他轉(zhuǎn)身欲走,我卻合攏了閣門。我執(zhí)起琉璃玉盞,笑意盈盈:“華王殿下,皎皎寂寞,殿下看皎皎跳完一支舞再走,可好?”

      他看著酒壺中瓊漿傾倒入杯,壓低了聲音:“你擅離東宮越久便越危險,你瘋了?”我乖巧地笑:“宮里有你的人,何況太子今夜也不會回宮?!蔽曳畔戮茐赝撕?,擎起琵琶,反擱在肩頭腦后——反彈琵琶的起式。

      他望著我,眼神迷離起來。我知道他回憶起涼州的歲月了,那時我也穿著單薄的舞衣,赤紅的巾紗起伏,珠弦碎玉,琳瑯作響。一曲涼州音,他眉眼黯淡,燭火搖晃,他顫抖著端杯,一半的酒水灑在領(lǐng)子上。

      我繞著他旋轉(zhuǎn),舒展腰肢,款擺手臂,颯然琵琶音在高潮旋響,我掃弦堪堪頓住,手輕輕搭上他的脖頸:“廊華,我能等到你娶我的那天嗎?”

      不待他回答,我兀自哈哈大笑起來,他一定又要認(rèn)真地編織他的謊言……我搶過旁邊的酒壇猛喝,他攔著我,我狠狠推開,酒壇“哐當(dāng)”摔碎在地!我又搖搖晃晃架起琵琶,赤足激烈地舞起來,碎掉的陶瓷片沾著辛辣酒水割入肉里,我的心卻已疼到了麻木!

      曲聲高亢,大風(fēng)激蕩,室內(nèi)盡是紗衣與燭火搖晃的影子。地上是蜿蜒的血,風(fēng)中飄動著血腥味,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琵琶聲已不復(fù)圓潤,我發(fā)狂似的扯散自己的頭發(fā),急旋的琵琶輪指掃過,我驟然收手,生生用力把琴弦給勒斷!

      鮮血順著指尖一股股從掌間淌了下來,我的手腳皆是血,可我的衣裙也是紅艷的顏色。大風(fēng)把燭火刮滅了,我大笑,笑得嗓子里再也發(fā)不出完整的音節(jié)。廊華突然跪在滿地的碎片上,不管不顧地抱住我,膝上滲出血跡,眉目忍痛:“皎皎,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我哭了,無力地捶著他的胸口,世界在我的眼前天旋地轉(zhuǎn):“你記著,我給你當(dāng)臥底暗線,償還涼州之恩,此后我們,兩兩結(jié)清……”

      我昏過去,只記得他的胸膛熾熱,我被緊緊擁著,唇被小心覆住,他滾燙的熱淚,落進(jìn)我的頸窩里。

      No.3一朝天子一朝臣

      上元夜不宵禁,我是在第二日黎明被心腹送回去的。所幸廊華處理事務(wù)妥帖,我醒時傷口都已處理,心腹婢女甚至把借口都圓好了,只說:“娘娘淘氣,出去游玩時逗一只西域進(jìn)貢的波斯貓,不慎跌倒在灌木荊棘里,劃傷了手腳。”太子正為朝上爭權(quán)之事煩心,便無疑心。

      于是我一直暗中給廊華傳遞信息,太子的權(quán)力一點點被蠶食,他只會在回東宮時滿腹怨氣,變本加厲把憤恨發(fā)泄在宮婢身上,甚至動用私刑鞭笞近侍,我被他誤傷過幾次,索性一直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他每次揚手欲打,但只要看見我的臉,便極度忍耐地轉(zhuǎn)身打罵他人。我暗自冷笑,果真是個對前太子妃癡情的種子,只可惜,情愛是世間最無用的東西。

      我看得分明。

      廊華逼宮奪權(quán)的那日,長風(fēng)裹挾了落紅與鮮血,嫣紅榴花卻初初綻放于蒼翠枝頭。血色侵染了宮墻,空氣中充斥著尸體與死亡的氣息,我倚著盤虬老樹,含入一顆酸梅,還未下肚便忍不住干嘔。

      身后的禁軍和全然陌生的侍女推搡著我,弓箭在墻頭環(huán)伺,遠(yuǎn)方天際黑云壓城。我蹣跚前行,被帶入大殿正中,緩緩跪下:“罪太子良娣皎皎,見過華王殿下。”

      太醫(yī)院最有資歷的老太醫(yī)被請過來為我把脈,他跪下叩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宣布:“良娣的身孕大約已有三月?!?/p>

      殿中沉默得緊,外面的風(fēng)聲嗚咽,大約不久便要降下一場暴雨。魏廊華端坐在大殿上,眉頭緊鎖:“留住她的性命?!?/p>

      他的忠誠部下連連勸誡余孽不可留,他憤然拂袖:“我意已決,毋須再議。”

      政變成功,大權(quán)在握,太子喪命于兵亂,我在階下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模糊的背影,有孕在身的我不得不倚傍廊華,可我的歸宿在何方,我自己竟也從未細(xì)思過。

      之后幾日,長街肅清,雨水沖刷凈鮮血與罪愆,我被廊華找借口接入宮里,安排好吃穿用度。他很忙,但常抽空來找我,只是我已對什么東西都提不起興致。我與他在空闊寂夜里抵足而眠,他總是抱著我訴說著他的心事:“皎皎,我成功了,皎皎,我們都不是命運的棄子,如今我把皇帝的權(quán)力也架空了……”

      權(quán)力愈大,他愈發(fā)累得憔悴,卻偏偏不肯放手,絮絮念叨著我們的未來:“等明年,明年我登基稱帝,皎皎,做我的皇后好不好?我知道你從前的都是氣話,我會安排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讓你重著鳳冠霞帔,將你風(fēng)光迎入正宮……”他許下重諾,又仿佛是囈語,一點點消散在耳鬢廝磨的長夜里。

      但我無比清醒,廊華留了我的命,可我的孩兒注定命途多舛。一朝天子一朝臣,舊太子的兒子將會是舊黨派擁護的旗幟,黨羽紛爭,冤冤相報,我不希望這個孩子是男孩,而追隨廊華的臣子們,大約根本就不會容許他降生。

      榴花漸枯的時候,我開始變得敏感多疑,我會無故把下人送來的湯藥倒在盆栽里,會發(fā)瘋似的把所有的香囊絞碎,把香料丟出門外。我開始嗜睡,不再好好吃飯,餓得腹痛難忍,便用銀針一遍又一遍地試著飯菜糕點,卻仍然不敢進(jìn)食……于是廊華只好抽出時間來看望我,陪我用餐,縱容我的任性。他吃一口,我才敢吃一口;他動哪個菜,我才敢端起哪個盤子扒拉干凈。我餓得幾近昏沉,意識卻可怕地清醒,我不知道無形的敵人在哪個角落,但我知道唯有廊華才能保我周全,我說:“廊華,他是我的血肉,我不想失去這個孩子?!?/p>

      餐后他握住我的手,笑道:“好,我會保證他的平安?!?/p>

      他靠過來,含笑揉亂我隨意綰起的長發(fā)。我別過頭,靜靜靠在他肩上,疲倦向我襲來。我對自己說,不要再動情了,直到我平安生下孩兒,我就帶他回西域,永世不再回中原。

      No.4他不再是涼州的落魄人

      我開始變得焦慮暴戾,廊華不在身旁時,我便忍不住要摔爛身邊所有的東西。下人都說偏宮里住著一位瘋娘娘,可我早已不屑旁人的言辭。

      我會抱著琵琶大吵大鬧,酷暑天氣里我命下人抬火盆上來,親自把伴隨十?dāng)?shù)年的琵琶砸爛,將斷木殘屑一起丟入烈火里,倏然大火吞沒了舊木的斷面。侍從惶恐地跪了一地,但誰也不能阻攔我。聞訊趕來的廊華站在簾幕風(fēng)起處,我只是冷笑:“琵琶債,琵琶償,它誤我半生癡情,我留它又有何用!”

      盛夏三伏天時,我漸漸變得嗜睡,孕期靜養(yǎng),我開始整日整夜地做夢,夢到自己也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

      夢里的涼州還在冬季,夢里的廊華還是如玉的少年,我撥弦,他吟詩,我擠在廊華的暖榻上,窗外飄著雪花,他的眉目總含著溫柔。我替他溫酒,他怕我體寒,常備了甘棗喂給我吃;他教我背詩,我故意背不出,他就揚言要打我手心,可戒尺從來都是高高揚起,低低放下,然后我會狡黠大笑著背出整節(jié)詩篇,他一臉無奈地把棗子塞我嘴里;窗外雪停了,我硬要拉他出來陪我玩雪,結(jié)果自己稍不注意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我疼得直叫喚,他卻哈哈大笑,我氣不過,直接撲到他身上,把他也摔得吃了一嘴的雪……

      一幀幀場景變換,又回到了當(dāng)初相遇的第一年,涼州的春風(fēng)化開了積雪,廊華擎竹傘而來,斜斜的雨線洇濕了我嫣紅的羅衫,他夸我紅衣極美??蓧衾锏募t衣一點點鋪開,漫山遍野都被猩紅色吞噬,眨眼我已站在汴梁晏府門前,狂暴的颶風(fēng)吹來,要把我和廊華分開,我死死攥住廊華的衣袖,他的面容我卻再也望不清楚。他輕輕拂袖而去,那一聲“嫁吧,皎皎”,令天地昏暗了顏色,雷霆和大雨把所有的紅都沖淡了。颶風(fēng)依然在刮著,暴雪拂亂御花園凍僵的梅枝,廊華依舊執(zhí)傘,只是我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他的臉頰。他用冰冷的語調(diào)告訴我,我跟了太子,進(jìn),可助他大業(yè);退,我亦可安享富貴,榮華無邊。我哭喊著嘶吼起來,他安排好了所有,我的愛情卻無處安放啊……

      我掙扎著醒來,冷汗?jié)裢噶思喴?。我望著熱天里依然堅守在我身旁替我打扇的廊華,突然摟住他大哭起來。

      如今他大權(quán)在握,身上最普通的衣角也繡著針腳復(fù)雜的云紋,他不再是當(dāng)初涼州的落魄人,所有人都會對他笑臉逢迎,他從不把冰冷的深宮當(dāng)家,但這大梁的天下都將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我輕觸著他的臉龐問他:“廊華,你變了嗎?你還會變嗎?”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自顧自絮叨,“可皎皎已經(jīng)變了呀,皎皎不愛穿紅衣了?!?/p>

      他笑起來:“不要緊,皎皎穿素衣也很美。”

      “你不懂?!蔽冶е亲臃瓊€身,“我的一段癡情在夢里遺失了,我累了,倦了,它也在夢里死掉了?!?/p>

      夏去秋至,白露霜降,我的肚子漸大,我的夢境也從未停止過:廊華帶我在塞外騎馬,看大漠孤煙;我在他的別院里反彈琵琶跳舞,枝頭的榴花開得熱烈;廊華擔(dān)憂我的腿傷,曾背著我走過好長一段路……

      我在睡夢里微笑,我與所愛之人相攜到老。

      【魏廊華】

      皎皎死在那個十里霜降的夜幕里。森冷的宮殿,不會給她最后一絲溫暖??臻煷蟮罾?,涼風(fēng)把帷簾都吹拂起來,她臉龐安詳恍若熟睡,但再也不會有深淺綿長的鼻息。

      皎皎是產(chǎn)后大出血死的。我與她十指相扣,感受著她漸漸冰涼的體溫。她在死前笑著對我說:“我看見從前的廊華了,他來帶我一同走,我告訴他,我生下了他的兒子,我們相遇在涼州,孩子叫魏涼呢……”

      我就在她面前,但她始終不認(rèn)我。她在產(chǎn)前已重度抑郁,瘋癲了。安然在夢中死去,竟是她唯一的快樂。

      穩(wěn)婆把孩子洗凈裹好后給我看,小家伙怯怯地皺眉哭泣,眉目和她一模一樣。我悲慟欲絕:“皎皎,你再睜眼看看啊,你怎能狠心離去,讓小涼沒了娘啊……”

      低沉的嗚咽,和著汴梁禁城上空盤旋的烏云,久久悲鳴。

      魏涼是我和皎皎的結(jié)晶,這讓我驚詫得以為是幻覺??缮钊胝{(diào)查東宮往事,我才知曉太子根本不怎么碰她,廊乾向來忠于前太子妃,那是他的情苦,他只會看著相似的臉龐飲酒作樂,鞭笞近侍,在醉生夢死中墮落下去。而我和皎皎……上元夜醉后的那一晚,她帶著憤恨與不甘懷了我的孩子,獨守著秘密堅持把他生下來。皎皎,你說不愛了,你累了,可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又一年春回大地,登基大典,萬眾屈膝,群臣叩首,我揮袍坐上黃金龍椅,可是身旁的后位,只讓人奉著一把半焦的琵琶。街頭巷尾都在傳說,當(dāng)今的梁帝癡情于一民間女子,只是她生下孩兒不久便香消玉殞,于是梁帝將那孩子立為國儲,把那女子的琵琶奉上后位。

      我清理了宮廷,把所有會彈琵琶的樂師都驅(qū)逐出去,她們都不能及她一毫,她穿著火紅衣裙反彈琵琶跳舞的身影,不斷在我腦海中回旋。

      整夜我孤身坐在殿堂上,從萬家燈火坐到黎明,我在皇城的最高處看著一盞盞燭火次第熄滅。夜幕的繁星黯淡,我想起當(dāng)初我們并肩張望的夏夜星河,皎皎靠在我耳邊悄聲說:“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可織女多可憐呀,皎皎才不會像她一樣,我要和廊華一生一世在一起,永遠(yuǎn)都不要相隔彼岸,相望不相親?!?/p>

      可是后來呀,由涼州入了汴梁,我們之間早已劃開了迢迢的銀河。她生,我不能回饋以衷情;她死,我亦不能追隨至黃泉。我只能空懸后位,統(tǒng)治一個王朝盛世,等待與她泉下相逢——那時我要親口告訴她,我亦愛她,我亦放不下她。

      我就這樣孤坐長夜,看著東方一點點露白,眼角一點點被歲月風(fēng)干。

      黎明的天際,好像她深邃的瞳眸,清澈透明,我仿佛聽見了當(dāng)初在涼州春風(fēng)里遇見她時的第一聲琵琶。

      編輯/柒柒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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