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摘 要:本文通過《溪山行旅圖》看北宋山水畫家如何詮釋“三遠”,看與自然相融的范寬,來理解中國古人眼中的自然所具有的內(nèi)在生命力,以《溪山行旅圖》畫面尋找自然與心靈的銜接。我們可以超越視覺,領(lǐng)略山水畫黃金時代的人文精神。
關(guān)鍵詞:山水畫;《溪山行旅圖》;人文精神
中圖分類號:J2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6)20-0166-01
宋朝人愛大自然勝過筆墨,所謂“宋人丘壑”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們常說最自然才是最真實的,方士庶在《天慵庵隨筆》中寫道“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實境也。因心造鏡,以手運心,此虛境也?!碧热粲米匀恢氨憩F(xiàn)人之心境,我們也可以說成是一種超越筆墨的虛實相生嗎?中國山水畫的黃金時代可以說是在宋朝,尤其是北宋時期,而山水畫作為一門畫科存在是魏晉南北朝時期,我們認為南朝謝赫提出的六法之一“經(jīng)營位置”為后來的山水畫在構(gòu)圖上的變化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我們對老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耳熟能詳,宋朝山水畫似乎又更上一層樓,將自然與心靈結(jié)合,用心靈感受自然,把世界甚至是自己都忘掉,達到莊子坐忘的境界。王國維認為,“無我之境”要高于“無我之境”,而創(chuàng)造“無我之境”在于“以物觀物”,何謂以物觀物?就是以樸素自然的心態(tài)把握樸素自然的外物。
范寬生活在北宋前期,是北宋山水畫三大名家之一。因為他性情寬厚,不拘成禮,所以以范寬自名,如此不拘一格的畫家,作畫一定有他的獨特之處。中唐時期,張璪學(xué)習(xí)創(chuàng)作山水畫的名言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是說以自然為師,摹寫山水,并且要體現(xiàn)作者主觀的情感,這成為宋代畫家奉為圭臬的不二法門,無上真言。范寬更是深入自然,居于終南山、太華山,“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看“云煙慘淡,風(fēng)月陽霽難況之景”,畫出豐富感人的山川之景,形成“與山傳神”的獨特風(fēng)格。
《溪山行旅圖》,一層淡淡的云氣,把畫面隱隱分成上下兩個部分,上部是一座大山,山頂雜樹叢生,不以墨色濃淡求變化,而是濃墨積染表現(xiàn),畫中高大雄峻的山峰矗立畫面中央,壁立千仞,幾乎填滿了整個畫面,而在左上留一線空白,透出遠遠山巒一角,頓覺全畫通透,右邊一線瀑布,分流直下,水霧蒸騰,聲震山谷,為畫面增加了韻秀之氣。山腰一下漸隱漸沒于云霧之中。畫的下部分則刻畫細致,山前巨石重疊,兩座不太高的土坡分立兩邊,坡上林木蔥蘢,近樹秀潤,遠樹挺拔,兩山間小橋相連,溪水潺潺,從橋下流出,匯到山前河流中。右上有飛檐隱隱,寺院藏于山中。右下有一隊商旅,行進在山間小道上,在這幅畫中,這一行商旅所占比例極小,卻點出溪山行旅的主題。通幅畫所要表現(xiàn)的是一種北方山川凝重的陽剛之美,有一種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景仰之情。
許多人說這幅畫是三段論法,看山頂草樹之時,立腳在高空;看松衫道院之時,人在山巔;看路下巨石之時,人在廟中。如果用現(xiàn)代透視學(xué)的觀點來看此畫,沒有統(tǒng)一的透視焦點。但是在北宋畫家心中,他是把高山峻嶺一起吸收,把心中感受到的美點一起表現(xiàn),沒有想到消失點的問題。作者是在移動中觀察自然,這與后來郭熙父子的在《林泉高致集》中提到的“三遠”法不謀而合,“三遠”法就是畫家在游遍千山萬水后總結(jié)出的規(guī)律,使觀者從自然景物的有限時空進入精神化的無限時空,用心觀察,寄情山水,完成自然與心靈的銜接?!耙环剿嬂?,在山腳下,或是在河岸邊,總可以看到有個人坐在那里欣賞自然美,參悟超越天人的妙道?!狈秾捑褪瞧渲兄话?。
在長期西方繪畫影響下,我們的觀察方法也基本停留在西方的透視上。有人會問這些作品是什么透視?其實在欣賞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時,視野是要在多個視點間轉(zhuǎn)換的,所以,不必囿于透視。雖然透視這一詞傳播到中國已經(jīng)很晚了,但我們回顧宗柄的《畫山水序》等早期山水畫論可知,古人對透視的道理早有掌握。更早的戰(zhàn)國,荀況在《荀子·解蔽》篇中有一段記載:“從山上望牛者若羊,而求羊者不下牽也;從山下望木者,千初之木若著,而求著者不上拆也,高蔽其長也”。這句話就體現(xiàn)了近大遠小的規(guī)律。還有唐代王維所著的《山水論》中提出處理山水畫中透視關(guān)系的要訣是“凡山水畫,意在筆先,丈山尺樹,寸馬分人,遠人無目,遠樹無枝,遠山無石,隱隱如眉,遠水無波,高與云齊?!笨梢姰?dāng)時山水畫家是重視并運用透視規(guī)律的。所以并不是中國不重視透視,這就像為什么中國會選擇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建筑而西方則選擇石頭的建筑一樣,而西方看待事物是更加客觀的,這應(yīng)該是一種文化選擇或藝術(shù)選擇,如果比較一下東西方,一個是適可而止有余不盡,一個是追求完美死而后已。正是由于山水畫家意識到了客觀的局限,于是他們超越了眼睛抵達心靈,但不脫離視覺,又不局限于視覺,從眼睛到心靈,超越了視覺的局限,是一種無形距離的延伸,一種無盡的遠。理解中國古人眼中的自然所具有的內(nèi)在生命力,才是理解中國古人的藝術(shù)與思想的關(guān)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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