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尋找·回歸
——電影《夜鶯》的人文關(guān)懷探析

周筱真

出走·尋找·回歸
——電影《夜鶯》的人文關(guān)懷探析

周筱真

電影《夜鶯》劇照

于2014年10月31日在大陸上映的《夜鶯》，是由法國導演費利普·彌勒執(zhí)導，李保田、楊心怡、李小冉、秦浩等主演的一部中法合作的電影，該影片曾代表中國內(nèi)地沖擊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電影《夜鶯》是費利普·彌勒繼《蝴蝶》之后又一部關(guān)于“老人與孩子”的影片，雖然這兩部影片的故事框架相差不多，都是一老一小，在遠離都市的原野上，從最初的隔閡到親密無間，這期間雖然充滿了曲折，但都是滿滿的愛，讓人感到十分溫馨。但是《夜鶯》并不是《蝴蝶》的簡單復制，它深深的根植于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呈現(xiàn)出新的意境。電影《夜鶯》講述了一個在北京生活工作多年、想落葉歸根的廣西陽朔籍的耄耋老人朱志根為了實現(xiàn)多年前對妻子許下帶著鳥回故鄉(xiāng)看望她的承諾，于是帶著亡妻生前最喜歡的畫眉鳥和孫女任幸一起踏上了從北京到廣西陽朔的歸鄉(xiāng)之旅。在這次旅途中，老人志根不僅與自己的孫女成了忘年交，而且與兒子崇義多年來的矛盾隔閡也消除了，同時崇義與妻子倩影即將分崩離析的家庭也在畫眉鳥的歌聲中得以重聚。整部影片并沒有設(shè)置過多地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而是采取單線式的敘述方式，它試圖通過一群普通人的平凡故事給觀眾傳達一份簡單而幸福的溫暖感。這份溫暖沒有心潮澎湃、驚濤駭浪的渲染，也沒有苦大仇深、冰冷至極的色調(diào)，而是以平易近人的步調(diào)導引著觀眾在這條略顯顛簸和蜿蜒的小道上去感受人世間溫暖的親情，去體味平凡生活的真諦。本文通過對影片中角色的“出走”進行分析，探尋《夜鶯》所傳達的人文關(guān)懷。

一、 志根的出走——對自然的回歸

整部影片以“出走”為故事的開端，在北京生活工作多年、希望落葉歸根的廣西陽朔籍的耄耋老人朱志根，為了實現(xiàn)多年前對妻子許下帶著鳥回故鄉(xiāng)看望她的承諾，于是帶著亡妻生前最喜歡的畫眉鳥和孫女任幸一起踏上了從北京到廣西陽朔的歸鄉(xiāng)之旅。朱家是無數(shù)中國家庭的一個典型縮影，在這種家庭里，親子關(guān)系是第一位的，孩子永遠是家庭的中心，是維系一個家庭的紐帶。當年老父親朱志根為了兒子崇義的教育，離開故鄉(xiāng)廣西陽朔，長期駐扎在北京，留下妻子在家鄉(xiāng)，因此老人志根從家鄉(xiāng)陽朔帶出來的一只畫眉鳥便成了他與妻子之間的情感維系。多年來，這只象征他們愛情的畫眉一直陪伴著老人，它的每一次悠揚婉轉(zhuǎn)的叫聲都飽含深情，每一聲都映射出妻子對遠行丈夫深深地牽掛，也寄托了丈夫?qū)亦l(xiāng)妻子的思念以及對妻子的承諾。不料妻子因病早逝，而朱志根因工廠有重要任務(wù)不能回去，沒能見上妻子最后一面，而抱憾終身。若干年之后，兒子成家立業(yè)，而志根老漢心中仍然惦記著對妻子的承諾，這時陪伴老人的鳥兒都已經(jīng)18歲了，隨時都可能死去，在那句“人，等不起。這鳥啊，更等不起！”的啟發(fā)下，志根老人決定帶著鳥兒回鄉(xiāng)，這是影片中老人的第一次“出走”，去兌現(xiàn)自己多年來對妻子的承諾，表達對妻子的愧疚、追思和愛。

在影片的結(jié)尾，老人志根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鄉(xiāng)廣西陽朔，這是老人的第二次“出走”，是希望自己的晚年能夠在自己的老房子里度過，是年老后的落葉歸根，是對故鄉(xiāng)的懷念，也是對大自然的向往與回歸。這也是每一個在外地生活多年的老人的希望。正如老人志根對那個青年說：“你喜歡大海，是因為大海的無邊無際。我不喜歡大海也是因為它的無邊無際?！崩先酥靖诒本┮呀?jīng)生活工作多年，但是北京城對他而言仍然像茫茫大?！撕?，身處于“人海”當中老人也不曾感到任何快樂，依舊是孤獨、寂寞的。正如影片開頭，老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逛花鳥市場，也不曾與他人有過多的交流，因此他渴望回到故鄉(xiāng)，回到他親切而熟悉的家園。

二、 崇義的出走——對家的回歸

崇義，北京著名的設(shè)計師，擁有成功的事業(yè)，妻子倩影也是一個白領(lǐng)精英。他們還有個各方面出色，多才多藝的女兒任幸。這是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然而，在這種看似美滿幸福的家庭背后卻隱藏著各種親情的危機。夫妻二人因為常年過度忙于自己的工作，以至于兩人連正常的日常交流都變得越來越困難，這說明他們的感情漸行漸遠，婚姻出現(xiàn)了危機。工作的繁忙使他們疏忽了女兒的教育，使任幸變得嬌生慣養(yǎng)，生活能力差，過度依賴高科技，并且造成了孩子與父母之間親情的缺失。因為父親四年前帶著孫女任幸去花鳥市場閑逛一時疏忽丟失了孫女，而導致父與子之間心生芥蒂、關(guān)系生疏。

影片中崇義的第一次“出走”是因為工作。在交通發(fā)達的現(xiàn)代社會，崇義的出走相較于父親而言更頻繁也更快捷，用父親的話來說是“你們兩口子把家安在飛機上”。崇義告訴妻子他出差的路線是先飛香港，再由香港到東京，相距甚遠的三個地方對他而言就象近在咫尺?？萍嫉娘w速發(fā)展縮短了空間的距離，卻也拉長了人與人之間心靈的距離，夫妻二人因為常年過度忙于自己的工作，經(jīng)常性地出差、開會、出國，以至于兩人連正常的日常交流都變得越來越困難，即使丈夫第二天要出差，兩人也相對無語，這說明他們的感情漸行漸遠，婚姻出現(xiàn)了危機，“家”的含義也隨之在消解。

崇義的第二次“出走”是當他得知父親帶著女兒任幸回老家陽朔時，因為對父親的不信任而追到陽朔老家。他剛到陽朔時步履匆忙，遇到父親之后放慢了腳步，當聽到女兒欣喜地講述這幾天新奇而有趣的新生活后，他的心受到了觸動。父子倆在井邊進行了一次心靈的溝通，父親對自己多年前在花鳥市場把孫女弄丟的事情向兒子道歉，崇義也回憶起兒時與父親的各種美好的經(jīng)歷，并拿出自已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的“護身符”——父親兒時給他做的口哨。井邊的一席對話使父子二人多年來的心結(jié)得以化解；使崇義那顆被機械的現(xiàn)代生活方式所束縛的、冰冷的、麻木的心有了溫度開始變得柔軟，那顆蒙塵已經(jīng)的心重新變得清亮；也使他對家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因此他回到北京之后，在女兒和那只夜鶯的幫助下，夫妻和好如初，一家三口重獲溫馨的家。他的這次“出走”或許是無意的，但是這次的“出走”與以往是不同的，這是一次對親情的回歸，對家庭的回歸，也是一次對機械的現(xiàn)代生活方式的反叛。

三、 任幸的出走——對人性的回歸

任幸，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小姑娘，她身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鄉(xiāng)村的氣息，有著零零后所有獨生子女共有的特點，生活離不開電子產(chǎn)品，平板電腦、手機一刻都不離手，完全被現(xiàn)代高科技產(chǎn)品所綁架。父母每天忙于自己的事業(yè)而無暇照顧她，經(jīng)常把她交給保姆照看，她就像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鳥”。因此造成了她任性、刁蠻、專橫霸道的性格。任幸的“出走”是因為父母出差，而家中的保姆有事不能照顧她，于是，她跟隨爺爺一起回陽朔老家。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在去家鄉(xiāng)陽朔的火車上，不與長輩打招呼而且還三番五次地折騰爺爺。尤其是到了廣西之后，從小在都市長大的任幸對鄉(xiāng)村生活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嬌生慣養(yǎng)的她因為蚊子叮了幾個包竟然大呼毀容了。從小習慣各種電子產(chǎn)品的她，手中隨處都不忘自己的平板電腦。然而在從三江到陽朔的途中，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發(fā)生了變化。茂密的叢林，露天的山洞，清澈碧綠的湖水，深邃神秘的山澗，蜿蜒的山間小路，清新翠綠的竹葉，古老蒼勁的老樹，綠油油的稻田，層層疊疊的苗寨等這一切對任幸來說是那么陌生、那么新奇，這是一個從未體驗過的夢幻般的田園世界。置身于用這樣的自然風景中的任幸與爺爺相處一段時間后，那被鋼筋水泥、高科技所禁錮的童真逐漸開始復蘇，萌生出了單純而善良的心境。當她發(fā)現(xiàn)爺爺養(yǎng)了18年的鳥死去時，她毫不猶豫地拿自己心愛的平板電腦去交換一只爺爺喜歡的畫眉鳥。當她發(fā)現(xiàn)父母感情破裂時，她通過在花鳥市場買來的那只不會叫的夜鶯作為橋梁，使父母的感情和好如初。任幸的這次“出走”是被迫的，可是在這場被迫的出行中她那善良的本性，孩提般的童真得到了蘇醒。

電影《夜鶯》是一部家庭倫理片，它通過極簡單的敘述、畫面、意境表現(xiàn)了在高速現(xiàn)代化進程中許多家庭的迷茫、困惑乃至迷失，從而傳達其核心內(nèi)涵即對當下中國家庭倫理的深沉反思。影片中的朱家三代人是千千萬萬進入城市的家庭的縮影，祖孫三人所面臨的問題同樣是步入城市化之后的每個家庭都可能會遇到的難以解決的現(xiàn)實困境。老人整日獨自一人往返于家與公園之間，他內(nèi)心深處對已故的妻子和故鄉(xiāng)念念不忘，但是沒有人愿意去理解他；兒子崇義與妻子都是事業(yè)有成的成功人士，但是他們太過于忙于自己的事業(yè)，沒有時間溝通感情而走到家庭破裂的邊緣；孫女任幸就像是被關(guān)在籠子中的“小鳥”，都市貴族版的“留守兒童”。家庭中的每一個人都處在一種自己無法掌控的軌道上生活著，但這種家庭生活不幸福，它讓家失去了溫度，讓一家人變得陌生，讓親情、愛情變得冷漠。面對這一現(xiàn)狀，費利普·彌勒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他讓劇中的人物“出走”，通過一條“歸鄉(xiāng)”之路讓他們脫離原來那種自己無法掌控的生活軌道；通過“出走”化解了父子多年不被諒解的矛盾，挽救了一個即將破碎的家庭，喚醒了被銅墻鐵壁束縛的人性；通過“出走”去尋找一份簡單而有意義非凡的情感：親情的回歸、家庭的和睦、人性的復蘇、人生的幸福和美好。

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一方面使人們的物質(zhì)生活得到極大的滿足，但另一方面也造成了人們的情感危機和信仰的缺失。在高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越來越多的人們面臨著職場的競爭、經(jīng)濟的緊張、家庭的負擔等各種壓力，如何在這快節(jié)奏的社會中完美地處理各種矛盾關(guān)系，讓自己的心靈得到治愈；如何解決城市化和現(xiàn)代化對人造成的異化是現(xiàn)代人所面臨的共同問題?！兑国L》不僅重點表現(xiàn)了祖孫三代之間的種種矛盾與沖突，而且給人們提供了解決矛盾的方法，即“出走”。同樣長期生活在城市中的那些被程式化的生活方式所束縛的人們也需要出走，走出喧囂的塵世，追求寧靜的心境，通過“出走”去尋找，重返故鄉(xiāng)，重返家庭，去喚醒人性的溫情，去重拾被遺忘的愛情、親情，重拾童真，去尋找失落的根。

周筱真，女，山東青島人，北京聯(lián)合大學藝術(shù)學院表演系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