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學亟須返璞歸“真”

李彬

新課改已走過10年，語文教學領(lǐng)域確實出現(xiàn)了不少新氣象，諸如教材多樣化、學習方式的轉(zhuǎn)變等。然而，“外榮中枯”“體熱內(nèi)虛”等打著新課改旗號實質(zhì)上背離語文教學本質(zhì)的現(xiàn)象也漸趨泛濫。真語文在《聚龍宣言》中旗幟鮮明地宣告：“語文教學不裝、不演、不做作……讓學生真正成為語文學習的主體，真讀、真說、真寫、真對話……語文教學要在聽說讀寫活動中培養(yǎng)學生自然、健康的表達習慣，自信、創(chuàng)新的心理品質(zhì)，自由、獨立的人格特征?！闭嬲Z文對當下浮躁、花哨的語文課改來說，不啻于當頭棒喝、醍醐灌頂。真語文貴在一個“真”字：教師真教，學生真學，學做真人。反觀應(yīng)試教育下的作文教學，很有必要用真語文理念來做一澄清。

秉承真語文理念的“真作文”，就是要用“真做法”培養(yǎng)學生自然、健康的表達習慣，自由、個性的心理品質(zhì)和獨立創(chuàng)造的人格特征，最終使學生養(yǎng)成觀察生活、熱愛生活、認真閱讀的習慣，習得真正的自由表達能力。

一、真作文需要真生活

葉圣陶曾說：“作文這件事離不開生活，生活充實到什么程度，才會寫出什么樣的文字，否則就會陷入不切實際的唯技巧論?！盵1]離開了“生活”這個最基本的素材源，所有作文便只能是空中樓閣、紙上談兵。走進中學生作文，我們常常見到或改編素材集錦的美文，或重復大家耳熟能詳、味同嚼蠟的陳詞濫調(diào)，甚至還有拿古人故事來拼湊文字的，就是沒有屬于自己的鮮活生活。作文教學必須反思，應(yīng)當關(guān)注學生個性成長、獨立思想、自由精神，反思年輕一代的人生站位。生活是寫作的寶庫，生活中有喜怒哀樂。文章只有寫出了真情實感，才能引起讀者共鳴。生活中不是缺少寫作素材，而是我們往往忽視了生活中的金礦石，沒有抓住一閃而過的可貴思考。作文教學就是要目中有人，把學生當成一個個具體的、活生生的生命實體，鼓勵他們自由觀察、思考、表達，即使暫時是幼稚、膚淺的，相信它也是真誠、美好的，如同帶露的花蕾，終會綻放燦爛的花朵。

讓中學生在作文中展現(xiàn)真實的自我，讓作文教學回歸生活、表現(xiàn)生活，這是解決學生作文題材空泛、主題虛高的關(guān)鍵。《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指出：“教師應(yīng)鼓勵學生積極參與生活，體驗人生，關(guān)注社會熱點，激發(fā)寫作欲望?！庇辛私?jīng)歷，有了積累，才會有靈感，才會下筆千言，倚馬可待，寫出自己的人生“史記”。因此，在作文教學中，教師應(yīng)多形式地創(chuàng)設(shè)寫作生活情境，讓學生走出課堂，走向社會、家庭、學校和大自然，去關(guān)注生活、體驗生活和反映生活，去“找米下鍋”，而不是“等米下鍋”或者“借米下鍋”。絕不能把學生關(guān)在教室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教科書”。生活中看似平常的一景、一物、一語，如果用獨特的眼光審視，就能讀出全新的意境，就會有超常的發(fā)現(xiàn)，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引導學生親身體驗生活，引導學生設(shè)計生活，引導學生品味、升華生活，引導學生敘寫、演繹生活，這才是作文的源頭活水。作文教學不僅要善于引導學生在日常生活中觀察萬物，從體察中反映和表現(xiàn)生活，更要教導學生學會關(guān)心他人、關(guān)心社區(qū)、關(guān)心國家，培養(yǎng)社會責任感，以此拓寬他們生活的領(lǐng)域，點燃他們生活的熱情，激發(fā)他們寫作傾吐的欲望。只有這樣，學生在寫作時才會“情動而辭發(fā)”。費爾巴哈說過，“人就是他吃進去的東西”，此話從一個側(cè)面道出了寫作的本質(zhì)。

二、真作文需要真閱讀

低幼化和模式化也是當前學生作文的兩大痼疾。作文低幼化的一個原因是閱讀的缺乏與膚淺，沒有足夠的量就難以有質(zhì)的飛躍。學生不讀書是沒時間讀書，時間都耗在練習上去了。關(guān)鍵是語文教師也不讀書，這的確是一件很令人憂慮的事情。“與教作文一樣，唯有教師善于讀書，深有所得，才能教好讀書。只教學生讀書，而自己少讀書或者不讀書，是不容易收到成效的。因此，在讀書方面，也得號召‘教師下水’?！盵2]沒有源頭活水，豈不是固步自封，又如何能“授之以漁”？語文教師自己不動筆寫作，不能做示范，如何指導學生寫作？不求甚解的快餐式、跳躍性、碎片化“淺閱讀”，則容易演化成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淺思維”。我們到書店就會發(fā)現(xiàn)，許多書都已做好分類，諸如勵志類、愛國類、愛心類……出版者早已為我們打包組裝了。這哪里是真正的閱讀？學生的認知從一開始就會受這些定性東西的影響，思想不可能不模式化。寫作是思想感情的流露，習慣了這樣的閱讀，習慣了這樣的思維，創(chuàng)新從何談起？還有一點，教師也常常用模式化的窠臼去束縛學生：新材料作文分引、提、聯(lián)、轉(zhuǎn)、結(jié)五步；文章別只舉一個例子，抓住一個古人不放；不要說大白話，要說得有文采；文章要有一至兩個亮點，行文要多次扣題；材料、引語和話題中的相關(guān)文字至少在文中出現(xiàn)

三次……

《普通高中語文新課程標準》（實驗）明確提出：“通過閱讀和鑒賞，深化熱愛祖國語文的感情，體會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源遠流長，陶冶性情，追求高尚情趣，提高道德修養(yǎng)?！睍q藥也，可以醫(yī)愚。一個人，只有當他的內(nèi)心世界變得強大、寬厚，他面對生活中的艱難困苦和喜怒哀樂，才能站到普遍人性的高度去審視，從而去尋求生活中的真善美，鞭撻一切假惡丑。也只有這樣，提筆作文時注入文字中的情感才會是積極的、充滿“正能量”的。一個中學生如果讀了不少書，有著對書籍豐富而深厚的感情，更有著在讀書中成長的真切感受，那么，只要真的擁有一本自己“心愛”的書，真的用心讀了，就一定能寫出精彩的作文。精美時文、名人傳記、哲學名作、科學小品都應(yīng)成為涉獵的對象。同時，要將閱讀與寫作結(jié)合起來。優(yōu)秀經(jīng)典文本蘊含著豐富的寫作資源，我們可以從中挖掘?qū)懽髻Y源，通過讀寫結(jié)合，充分利用文本的教學價值。一部部經(jīng)典作品，一個個文學形象，帶給人類諸多啟示，要學會在閱讀中尋找、提煉話題。站在巨人的思想上，我們才可以“望盡天

涯路”。

三、真作文需要真思考

目前，高考作文中面廣量大的議論文幾乎千篇一律，均是公理、常理、大道理，甚至“不講理”?！耙猹q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清代王夫之這句話指出了“立意”的重要性。我們常教導學生要學會積累素材，認真觀察、經(jīng)常練筆，但我們往往忽略了教學生如何思考，如何透過現(xiàn)象看到問題的本質(zhì)，任何看出已有之“理”的疏漏，發(fā)現(xiàn)新的、屬于自己的獨特之“理”。羅曼·羅蘭說：“要照亮別人，自己心中要有陽光?！弊寣W生寫作要表現(xiàn)真情實感，教師就必須教學生善于對那些突發(fā)的、零碎的、蕪雜的情感進行嚴格選擇和精細的藝術(shù)過濾，將生活中零碎蕪雜的表象凝聚起來，賦予思想、藝術(shù)和審美趣味。只有經(jīng)過加工過濾和理性思考，真情實感才能上升為藝術(shù)和審美情感，這樣的情感才是有生命力的。

生活世界不存在絕對真理，任何真理都是有條件、相對的，人們追求的真理往往是遙不可及的，認知追求的是“逼真性”。孫紹振先生說：“美國SAT評分標準中，就有批判思維的原則，既是對學生素質(zhì)的要求，也是議論文的根本原則。這也就要對一切公認的說法，包括諺語、格言，都要進行反思。”[3]這一點，古今中外道理相同。如以“水滴石穿”為題論述做事情要持之以恒，就務(wù)必要將“水滴石穿”的前提條件闡述清楚。這些前提中至少應(yīng)包括這樣三方面：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必要的自知之明及科學的方式方法。三者缺一不可，反之則不能成立。人們熱愛自由，往往借用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這句話大家都認為沒什么問題。但仔細想想，這句話很有疑點。“自己的路”，是什么樣的“路”？是“捷徑”還是“彎路”？是“光明大道”還是“歪門邪道”……路要選擇正確，否則一意孤行是很危險的，凡事都必須“深思而慎取”。學會獨立思考，不僅能促進對知識的理解，更能促進知識的遷移、能力的提高和思維的發(fā)展，同時也是形成獨立人格的必要前提。

四、真作文需要真表達

《普通高中語文新課程標準》（實驗）在“實施建議”中明確提出：“引導學生表達真情實感，不說假話、空話、套話，避免為文造情?！迸嗊^大量學生作文，筆者深為現(xiàn)狀擔憂?！熬W(wǎng)絡(luò)語言”比比皆是，“話語克隆”習以為常，“華麗炫目”更是泛濫成災……許多學生熱衷于寫“美文”，堆砌華麗詞語、編制工整句式、串聯(lián)詩文名句、排列文化名人。某些游走江湖的所謂名師不斷鼓吹美文的技巧，表演“用一個事例完美演繹多年高考作文”的特技。受其熏染，許多學生為能抓住閱卷教師眼球，總要在文章開頭寫一組整句，而整句和文章主旨沒有必然聯(lián)系，實際上內(nèi)容單薄、思想蒼白。作文的最根本要求，首先要言之有物，所謂“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又如，許多學生脫離生活實際，采取取巧的做法，以為熟悉一本書、記住一個人就可以應(yīng)對所有作文了，于是屈原、陶淵明、司馬遷、李白、杜甫、蘇東坡等人輪番上陣，以為來點歷史文化知識，摻些文學想象，就能和題目靠得上、掛得攏、貼得近了……

葉圣陶先生說：“學生為什么要練習寫作文，對于這個問題，教師必須有正確的認識。練習作文是為了一輩子學習的需要、工作的需要和生活的需要，并不是為了應(yīng)付升學考試，也不是為了當專業(yè)作家?！盵4]葉老的這段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作文教學的真諦。在批改習作時我們常常發(fā)現(xiàn)，學生的周記或自選題作文往往較命題作文、考場作文寫得真實、自然、流暢。原因何在？因為在周記這樣的寫作活動中，學生很放松，不壓抑，沒有說謊的必要，不需要為炫文采而炫文采，敢于袒露真實的自我，而在考試作文中學生為分數(shù)而寫，在高分作文的“誘導”下，違心地“為文造情”“為文造采”。《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指出：“鼓勵學生自由地表達、有個性地表達、有創(chuàng)意地表達。”提倡真實的表達，并非反對有文采的語言。有文采的語言讓人讀起來能夠感受到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文明的高度融合，能夠體現(xiàn)作者較為深厚的語文素養(yǎng)，但是它的前提條件是必須有深刻的內(nèi)涵、真實的自我。在自由表達方面，先寫“放膽文”，再到“規(guī)矩文”，也是寫作的一個必然過程?！拔恼虑Ч攀?，得失寸心知”，只有在實踐中不斷培養(yǎng)學生的自覺意識，才能使其在寫作路途中不斷修正自我，超越自我。作文是人類真誠表達、善意溝通的工具，當把習作練習當成一種撒謊訓練時，對孩子人格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學生用什么語言去寫，用什么態(tài)度去寫，直接影響他們的情操及善惡美丑的標準，慢慢會影響他們心靈的塑造。

正本清源，也許只有從源頭做起，作文教學才有希望，才能破解“旗幟鮮明提素質(zhì)，扎扎實實抓應(yīng)試”難題。

參考文獻：

[1]葉圣陶論語文教育[M].鄭州：河南教育出版社，1986.

[2]劉國正主編.葉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

[3]孫紹振.孫紹振論高考語文與作文之道[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3.

[4]葉圣陶.大力研究語文教學，盡快改進語文教學[A].中央科學教育研究所編.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上冊）[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0.

責任編輯：趙彩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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