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的法律移植

摘 要：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的法律移植對日本的社會近代化、對日本法治社會的建設起到了不可小覷的影響。從移植法國法到移植德國法，從全盤移植到“和魂洋才”，日本的法律移植進程也充滿波折。在其政治、經(jīng)濟、社會背景等因素的影響下，明治憲法、各種部門法典得以順利頒布。種種經(jīng)驗，對我國當代法治社會建設中的法律移植也產(chǎn)生了很多重要的啟迪。

關鍵詞：法律移植；和魂洋才；明治憲法；國民性；法的本土化

一、引言

日本與我國一衣帶水，歷來是戰(zhàn)爭與外交的重要對象。至其明治維新前，發(fā)展幾乎一直遜于我國。然而，明治維新后，與同樣進行了洋務運動的我國展開的甲午中日戰(zhàn)爭，卻以我國戰(zhàn)敗、北洋水師全軍覆沒告終。明治維新使得日本“脫亞入歐”，成為當時世界上不可忽視的一股勢力。除去當時日本向西方學習的先進技術，日本的發(fā)展速度之快、發(fā)展程度之大，與其移植的大量西方先進法律法規(guī)、法治思想是分不開的。

日本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成功移植西方法的典型國家。在內(nèi)外交困的局面下，通過1868年開始的明治維新，使國家不但擺脫了被殖民地化的危險，而且初步實現(xiàn)了富國強兵的目標。盡管褒貶不一，但毫無疑問，明治時期的法律移植對日本的社會近代化、對日本法治社會的建設起到了不可小覷的影響。

二、日本法律移植的歷程

1.移植對象的改變——從法國法到德國法

明治維新時期的外國法律移植，最初是著重研究采納法國法、英國法，但最終則是由德國法占了優(yōu)先地位。可以說，當時日本法制的骨架，主要是根據(jù)德國法律構成的。

在法典編纂之初，日本選擇法國法形式作為藍本，制定了刑法、商法等主要法典。然而，由于這些法典有相當一部分是照搬法國，本土化程度不高，且日法兩國政治、經(jīng)濟、歷史文化等方面差異使得其難以符合日本國情，遭到高層強烈反對，被迫延期實施。

后期，日本法的西方化轉(zhuǎn)向?qū)W習德國。同樣作為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兩國國內(nèi)都存在大量封建殘余，使得日德兩國國情相似。另外，兩國的君主體制相類似，使得日本能在國體不變的根本上編纂法典。因此，日本法走上了效法德國法的道路，以德國法典為模式，修訂了民法、刑法、商法、訴訟法等基本法典。至1907年，由憲法典、民法典、商法典、刑法典、刑事訴訟法典、民事訴訟法典、法院構成法組成的日本主要法典全部編制完畢，標志著日本近代資產(chǎn)階級法律制度的最終確立。

2.移植程度的發(fā)展——“全盤西化”到“和魂洋才”

“維新”之初，“全盤西化”的觀念曾經(jīng)一度成為日本社會的主流思想。但是，隨著改革的深入，從19世紀80年代開始，考慮日本國情和民情，維護國家主義傳統(tǒng)和傳統(tǒng)倫理綱常，保護固有的家族制度和家長權的思想?yún)s逐漸占了上風，而且主導了幾大基本法律的制定。最終制定、實施的“六法全書”也并不是對西方法的完全照抄，各個方面都吸收了本土的或保守的因素。

明治政府在“六法全書”等法典的編纂過程中的指導思想是“和魂洋才”?！昂突辍敝复蠛兔褡宓木?，而“洋才”便是指西洋的科技?！昂突暄蟛拧钡木瘢膭钊毡緡駥W習西方文化，同時也要求國民保留日本傳統(tǒng)文化。因此，六法全書重點保留了天皇制度，形成了半人半神的世襲天皇下的民族主義政體，以及家族制度。它由父權制家庭組成，這些家庭受特權家長控制。這兩種制度都是日本人的獨創(chuàng)，它們把本土因素融入了繼受法。[1]

3.法律移植的主要內(nèi)容——明治憲法

1889年出臺的明治憲法，又稱《大日本帝國憲法》，對日本沖破封建桎梏，獨立司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司法獨立在形式上受到了明治憲法的最高法律規(guī)范保障，已經(jīng)開始通過確保法官的地位來保障法官的獨立。此外，國民權利意識開始萌芽。制憲過程中的自由民權運動不僅在思想理論上與統(tǒng)治層展開辯論，還在實際行動上促進了權利意識的發(fā)展。

然而，由于傳統(tǒng)觀念與社會格局根深蒂固，明治憲法最終未能產(chǎn)生具備和自身相適應的憲法意識的新一代國民。事實上，明治憲法本身帶有天皇實權化等根本缺陷，最終為軍國主義勢力所利用，憲法規(guī)定的選舉制度和其他權利制度遭到廢棄，議會和內(nèi)閣為軍國主義勢力所掌控，并將日本和整個亞洲推入世界大戰(zhàn)的深淵。

憲法確立了天皇專制制度，這種天皇獨立于內(nèi)閣之外行使軍權的二重內(nèi)閣制，埋下了日本日后走上軍國主義道路，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的隱患。與慷慨的賦予天皇各種重要權力不同，這部憲法賦予人們的權利很是吝嗇。憲法采用“臣民”而非“公民”的稱呼，表明臣民必須服從天皇，臣民盡義務是為了天皇，享有的權利也只是得自天皇的恩賜。

三、法律移植成功的原因

1.經(jīng)濟基礎原因

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已本具備了將西方國家先進法制本土化的經(jīng)濟基礎。由于日本島嶼資源匱乏，但海上交通便利，因此商業(yè)作為一項重要的產(chǎn)業(yè)，在日本不但不受中國傳統(tǒng)重農(nóng)抑商觀念影響，反而成為日本政府重點扶持的產(chǎn)業(yè)。商業(yè)的發(fā)展刺激了經(jīng)濟的穩(wěn)步發(fā)展，使得日本的經(jīng)濟情況與商業(yè)、海運發(fā)達的歐洲大陸的很多國家有了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因此成功移植其法律成為可能。

2.政治制度因素

明治維新前，全日本國約有250多個藩國，各個藩國之間維持的是一種相對穩(wěn)定、松散的平衡。這種相對穩(wěn)定的局勢無疑有利于新生政治力量的孕育和發(fā)展，而這種松散的結構則為外來文化的入侵提供了可能的空間。日本所特有的這種幕府政治也造就了日本社會的“復合制衡體制”：一方面，天皇與各個成員國之間有一種垂直、雙向的制衡關系；一方面各藩國之間又存在相互間的制衡關系。復合制衡體制的長期運行，使得無論是居上位者的天皇及將軍、大名，還是居下位者的大名和普通人都具有了一種政治方面的、樸實的“平等”觀念（準確說應是“對等”觀念，但“對等”與“平等”本身就有相契合的地方），這種政治觀念由于與近代西方法治精神比較接近，所以其必然也會促使西方法制與日本本土因素成功整合。

3.文化因素

日本傳統(tǒng)文化是在與中國文明的嫁接中形成和發(fā)展的，日本始終以一種開放的態(tài)勢，有選擇的、自覺的輸入外來法文化，并在加以消化吸收之后，成為自己文化傳統(tǒng)的一部分。就使得日本法文化傳統(tǒng)具有強大的包容氣度和融合力。所以日本文化是一種較典型的并存型文化（即其能寬容地對待各種不同樣式的文化），并且其文化攝取形態(tài)又是一種典型的全面攝取型。得之于此，日本才能使外來法律成功實現(xiàn)本土化。

4.社會因素——日本的“國民性”

國民性是指一個國家或民族比較普遍的居于主導地位的心態(tài)、傾向、潛意識。[2]日本人具有強烈的集團性特征，其所具有的諸如功利主義傾向、非親緣協(xié)作心理以及因之帶來的協(xié)作、競爭意識等與西方法制相契合的特性，是構成日本近現(xiàn)代成功移植西方法制的“基礎性”國民性因素；而日本國民具有的危機意識、變形蟲式的思維方式以及因之形成的為“最長于模仿性”（梁啟超語）的民族特性，則構成了日本近現(xiàn)代成功移植西方法制的“方法性”國民性因素。[3]

四、結語

日本能成功移植西方法制的因素在于：一方面日本國內(nèi)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背景等方面，有與西方法制相契合的地方，將這些相關的法律進行移植，借鑒西方已有的成果，是為明智之舉；一方面日本能夠盡力能將外來法制本土化，將移植的法律進行修正、刪改，將之與本土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思想傳統(tǒng)、風土人情等相適應，使得這些移植而來的法律真正成為本國司法、法律的一部分。

這給我國法制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法律移植產(chǎn)生的啟迪有以下三點：第一，我國要摒棄自大思想，用包容的態(tài)度對待法律移植，不要過于固守傳統(tǒng)、全盤否定外國法律；第二，在選擇移植的“目標法制”時，要注重對其所賴以生存的社會背景進行考察，對于不符合我國具體情況的法律、法制，不管其在國外取得了多大的效益，我們都不應盲目引進；第三，要注重對移植過來的法制進行本土化，使之適應我國特有的政治、經(jīng)濟、風土人情。否則，在中國這個法律文化博大精深但又略顯傳統(tǒng)、保守的國度里，法律移植將步履維艱。

注釋：

[1]千葉正士.法律多元———從日本法律文化邁向一般理論，強世功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

[2]唐莉雅 .日本國民性的幾個特點.考試周刊2008年第3期。

[3]周斌.日本近現(xiàn)代法律移植成功的相關因素及意義 山東公安?？茖W校學報 2003年5月第3期。

參考文獻：

[1]20世紀日本對英美法的移植及其啟示 周俊芝 河北師范大學碩士學歷論文 2011年5月20日.

[2]法律移植問題探討 馮卓慧 法律科學2010年第二期.

[3]法律移植與本土法制之路 常秀鵬 學習與探索 2014年第一期.

[4]明治憲法對近代日本法律意識的突破及其局限 魏曉陽 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2年第四期.

[5]日本國民性的幾個特點 唐莉雅 考試周刊 2008年第三期.

[6]中國式法律移植之反思 李曉輝 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 2014年1月第22卷第1期.

作者簡介：王惠 （1991-10），女，山東臨沂人，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法學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法律史專業(yè)，研究方向：中國法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