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瑞平
摘要:司法實踐中的“告知難”嚴重影響了刑事被害人的知情權利的行使。筆者認為,告知期限短暫,應當延長;告知方式落后,可以更為靈活多樣化;告知對象的范圍不宜依職權限縮,應該一律告知。
關鍵詞:告知難; 知情權
刑事訴訟法第44條第2款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應當在受案后三日以內,告知被害人/自訴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或者近親屬、附帶民事訴訟的當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有權委托訴訟代理人。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卻遇到了“告知難”的困境。司法機關無法有效告知,本應該第一時間知悉辦案進展從而做出應對的被害人,因此不可能及時委托訴訟代理人,影響了后續(xù)及時跟進訴訟步驟,在訴訟中陷入不利的局面。從本質上講,告知難直接損害的是刑事被害人的知情權利。
一、刑事被害人享有知情權的意義
知情權是指公民有權了解社會各項活動的權利,包括對國家事務、社會事務和其他事務的了解。保護知情權,就意味著有關信息必須透明和公開。在當今國際法上,知情權已經被視為一項基本人權;在國內法上,許多國家或地區(qū)試圖或者已經將其上升為一項憲法性權利。被害人的知情權,是指對于偵查機關、檢察機關、審判機關、刑罰執(zhí)行機關決定的重大事項,被害人有權獲得通知。被害人的知情權是其他一切訴訟參與權的基礎,只有把一系列重大情況讓被害人知曉,被害人才可能在訴訟中發(fā)揮作用,也才有可能行使其他訴訟權利。相反,如果國家機關單方面作出一切決定,被害人對程序的進展卻無從知曉,那么其權利就根本難以維護,訴訟的公開性、民主性亦蕩然無存。知情權對被害人來說是一項最為重要的權利。根據美國學者科爾帕徹克在1998年所做的對1300名被害人的一項調查,結果表明在列出的13項權利中,最主要的權利有5項,其中就有3項是關于獲得通知的權利的。超過97%的被害人認為,獲得有關逮捕犯罪嫌疑人通知的權利非常重要。具體而言,知情權的意義主要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
首先,知情權在刑事被害人的所有訴訟權利中處于基礎地位。知情權不是一項一般性的子權利,而是被害人的其他訴訟權利得以正確行使的先決性權利,是實現(xiàn)其他訴訟權利的邏輯前提。知曉案件的具體進展情況,被害人就可以主動應對,不立案、撤銷案件、不起訴的,被害人可要求說明理由;決定提起公訴的,被害人可以發(fā)表意見,提出自己的訴求,如果有與公訴方不同的訴訟請求,還可以提出獨立的訴求,并且在法庭上表達這種訴求。庭審中被害人可以向被告人和辯方證人提問,并進行辯論,也可以向法官陳述自己對量刑的意見。在執(zhí)行程序中,被害人還可以對減刑、假釋、監(jiān)外執(zhí)行等有利于罪犯但可能影響自己與家人安全的事項發(fā)表意見,以充分保護其合法權益。如果沒有知情權,其他訴訟權利也注定只是一種虛置的權利,對被害人沒什么實質意義。
其次,有利于被害人充分參與到刑事訴訟中來。在我國,被害人雖然依法具有當事人的主體地位,但實踐中卻與之相差甚遠,被害人在訴訟中的最大作用只是成了控方的證人,在向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提供出陳述證據之后,基本上就被司法制度遺忘了。案件到了哪個訴訟環(huán)節(jié),犯罪嫌疑人被羈押沒有,案子起訴沒有,法院作出裁判沒有?審判結果怎樣?被害人無從得知,似乎這一切都與他關系不大,被害人成了訴訟的旁觀者。要改變旁觀者的地位,被害人必須積極參與到訴訟過程中來,參與的第一步就是要知曉案件的進展,要明了自己享有的訴訟權利;并且作為與案件處理結果有利害關系的人,被害人也需要知道案件的處理結果。賦予被害人知情權,有利于貫徹訴訟參與原則,也有利于提高其參與訴訟程序的主動性,使被害人真正成為推動刑事訴訟的重要力量。
再次,有利于促進司法透明與公正。對被害人賦予知情權的同時也就賦予了其對司法活動的監(jiān)督權。缺少這個重要的監(jiān)督力量,司法過程和訴訟結果就會不可避免地呈現(xiàn)一種神秘的面貌,由于不需要將司法行為公開和給予必要的說明,這就有可能成為一種暗箱操作。如果被害人對案件的訴訟進程、審判結果不能得知,知情權得不到保障,必然會對司法機關產生不滿情緒、猜測與誤解,并對司法公正產生懷疑。
最后,刑事被害人享有知情權是訴訟民主的體現(xiàn)。根據美國學者羅伯特·達爾的闡述,民主的內涵包括了:有效的參與、投票的平等、充分的知情以及成年人的公民資格。如果用這一理論來詮釋訴訟程序中的民主,可以將訴訟民主理解為:訴訟當事人的主體地位、對訴訟程序的參與、對案件有關的情況享有知情權以及對案件的進程和最終處理產生有效影響。被害人享有知情權意味著被害人是訴訟的主體,不是訴訟的客體。如果沒有知情權,被害人不了解案件信息,就難以有效地參與到訴訟當中,難以獨立判斷和提出主張,對最終裁判結果形成影響也就無從談起,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被害人享有知情權彰顯出了訴訟民主的精神。
司法實踐中的 “告知難”問題,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即告知期限短暫、告知方式落后、告知對象范圍較寬,針對不同問題,筆者將一一提出對策加以解決。
二、告知期限短暫,應當延長
司法實踐中,三日內無法告知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的占有相當比例,應當把期限適當放寬。有學者建議,以檢察院為例,可以“自收到移送審查起訴的案件材料之日起,向法院提起公訴之前”告知,筆者認為這個期限過于寬泛了。照此建議,如果檢察院在臨近提起公訴日前才告知被害人,比如提前一天,即使是以即時送達的方式送達(如QQ、手機短信、微信等),被害人也無法為發(fā)表個人起訴意見做好準備,這會侵害到被害人重要的訴訟權益。因此,將告知時間延長至十日比較適宜。一方面,檢察院對于公安機關移送起訴的案件,通常應當在一個月內作出是否起訴的決定(見刑事訴訟法第169條第1款),十天的告知時間便于檢察院/法院開展工作,不至于為了告知而影響正常辦案。另一方面也可以完全保證被害人的知情權和陳述權。
三、告知方式落后,可以更為靈活多樣化
通常情況下,司法機關會采用郵寄送達的方式,向被害人郵寄一份《委托訴訟代理人告知書》來履行告知義務。這樣做會產生三個弊端:一是可能無法真正送達;二是有時成本過高;三是告知內容不清楚。第一種情況是指,有的案件的被害人不透露真實姓名(比如因為涉及隱私,被害人心存顧慮)、有的被害人沒有固定的居所(如外來務工人員),有的被害人的通訊地址不詳(這與偵查人員不重視收集信息有關)甚或在告知時已經發(fā)生變動,在這些情形之下,被害人都不可能得到司法機關的告知。第二,在詐騙、非法集資、集資詐騙等案件中,被害人往往數(shù)量眾多,多達數(shù)十、上百甚至數(shù)百人,司法機關難以在規(guī)定時間內一一告知。若采用一一郵寄通知的傳統(tǒng)做法,則會耗費財力、人力等高昂的司法成本。據美國維拉司法研究所的一項調查,受訪的檢察官們普遍認為:在保障被害人權利的工作領域,檢察部門中大部分的金錢和職員被花在了被害人的權利通知上??梢姼嬷杀具^高的問題不只中國存在。第三,告知書通常采用填充式,內容很簡單,一般只寫明“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已經受理某某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特告知某某有權委托訴訟代理人”,這樣的表述過于專業(yè)化而且缺乏說明;加上自身文化水平不高,有的被害人在收到告知書后不解其意或者會產生誤解。
筆者認為,司法機關可以采取更為靈活多樣的告知方式,充實告知內容,對內容的表達做到通俗易懂。首先,針對被害人人數(shù)眾多的案件,可以采用公告送達的方式,提高送達的效率。為了使送達更有效率,司法工作人員可以到被害人的集中地張榜公告,可以將被害人的姓名列在一張名單上集體告知。在告知內容后面附上通俗易懂的解釋,注明承辦部門的辦公地址、具體承辦人員的姓名和聯(lián)系方式,以減少訟累。其次,不論是郵寄的方式還是公告的方式,都可能存在被害人無法收到告知書的情況,告知的效果發(fā)揮不出來,被害人的權益難以切實保障。因此,應當考慮采用能夠即時到達的告知方式,如今科技的快速發(fā)展使得即時送達變?yōu)榭赡堋R恍└呖萍际侄卧趯嵺`中已經被有的司法機關加以利用,為送達提供服務,例如通過手機短信、飛信群發(fā)的方式實現(xiàn)告知。根據工業(yè)和信息化部的統(tǒng)計,截至2013年9月底,我國的手機用戶數(shù)高達12.07億,占到全國人口的89.4%。可見,手機的使用已經非常普遍,尤其是通過互聯(lián)網發(fā)送飛信,資費較短信更為便宜,有的飛信費用是免費的。隨著互聯(lián)網技術的不斷普及,越來越多的人成為網民,司法人員還可以利用QQ、MSN等眾多即時聊天工具、電子郵箱等來實現(xiàn)對被害人權利的告知,較之信函郵寄不僅提高了送達效率,而且大大節(jié)省了司法成本。第三,檢察機關應加強與偵查機關的工作溝通,督促偵查機關對被害人調查取證時,做好被害人個人情況的詳細記錄,特別是通訊地址等事項,同時留下詳細的手機號碼、QQ號碼、電子郵箱、MSN賬號等聯(lián)系方式,以便利檢察機關履行好對被害人的告知義務。
四、告知對象的范圍不宜依職權限縮,應該一律告知
這主要是指有關涉財型刑事案件中,對可能需要提起附帶民事訴訟案件的當事人應當一律告知。在一些盜竊、詐騙等涉財型案件中,被盜竊、搶劫、詐騙的財產已經追回并已發(fā)還,或者被害人在偵查階段已經得到全額賠償?shù)?,沒有提起附帶民事訴訟動因的,檢察院只需告知被害人可以就刑事案件委托訴訟代理人。告知就民事訴訟案件委托訴訟代理人已無必要,應當免除司法人員相應的告知義務。有的學者認為,在涉財型案件中,如果被盜竊、搶劫、詐騙的財產損失價值較小,或者損失價值雖大,但無追回可能的,比如盜竊所得的財物被犯罪嫌疑人揮霍一空而且無力賠償?shù)?,對被害人可以不告知其有權委托民事訴訟的代理人。從文中表述可以推測,涉財型案件,一般由法院依法予以追繳或者責令退賠;如果財產損失價值較小,被害人在刑事案件結案后另行提起民事訴訟的,法院的做法是一般情況下不再受理,因此被害人另行提起民事訴訟沒什么實際意義,也就不必告知委托訴訟代理人的權利了。而無追回財產可能的案件,即使另行提起民事訴訟,實際上難以得到有效賠償,所以被害人同樣沒有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必要。筆者認為,是否提起附帶民事訴訟,這是被害人的自主權利,由其獨立判斷決定,司法人員應當充分尊重被害人的這項權利,仍然應當依法履行其告知義務。
還有的實踐部門的同志認為,實踐中有不少盜竊、詐騙案件,被害人經檢方告知后,真正委托了訴訟代理人的很少,原因一方面是這些犯罪分子的家庭經濟通常相對貧困,賠不起損失;另一方面被害人對能實際得到賠償款信心不足或認為參加訴訟成本高、不劃算。對如果對這些被害人一一告知,會浪費檢察院和法院的訴訟資源,因此建議取消對這類被害人的告知行為。筆者不贊同這種看法,因為按照這個建議來做雖然能夠降低司法成本,但是知情權是否被放棄只能由權利主體被害人來決定,司法機關無法越俎代庖,司法機關不告知應認定為瀆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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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重慶廣播電視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