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
此番引起我觀賞上海版《茶花女》的熱情,主要有兩點:女高音和新制作。在威爾第創(chuàng)作的歌劇中,《茶花女》是其第一代表作,藝術成就的綜合指數(shù)最高,其中對第一主角、飾演薇奧萊塔的女高音,要求非常高,不僅嗓音需全面(花腔、抒情、戲劇),詮釋人物更要立體豐滿,因此在世界樂壇,能勝任薇奧萊塔的女高音,往往特別引人注目,是成為大牌女高音的主要標志之一。當年的歌劇女皇瑪利亞·卡拉斯,就是如此。
徐曉英現(xiàn)在是上海歌劇院的第一女高音,這次出演A組的薇奧萊塔,也是實至名歸。為此,在正式演出前,我特意去上海歌劇院觀摩了A組的排練。在排練廳,盡管徐曉英沒有完全放聲,但聲音依然光彩奪目(耳),非常富有質(zhì)感。本來3月18日首演那天,我要去東方藝術中心,但后來還是改到上海大劇院,觀賞《茶花女》的首演??紤]到這是徐曉英第一次首場演唱薇奧萊塔,雖然沒有完全達到我的期望值,但也難能可貴了,發(fā)揮基本正常,也有幾處動人的演唱,再說排練廳與大劇院的空間畢竟不能相提并論。徐曉英的綜合實力比較強,刻苦好學,善于入情入戲,相信假以時日,多演角色,尤其是薇奧萊塔這樣的角色,日后定會大有所為。未來的十年,將是徐曉英至關重要的十年。
在中國歌劇界,易立明可謂是異峰突起。自他2013年在天津大劇院導演了巴托克的《藍胡子公爵的城堡》、斯特拉文斯基的《俄狄浦斯王》后,聲名鵲起,成為中國歌劇界先鋒派導演的代表人物。之前,他在天津?qū)а萘颂旖虬娴摹恫杌ㄅ罚ㄓ置恫杌ǖ蛄沅洝罚?,此番在上海更是大展身手,幾乎是顛覆性地導演了一出上海版的《茶花女》。易立明的導演理念完全是開放性、開創(chuàng)性的,是與國際潮流接軌的,值得贊許。
然而在具體操作上,還是有可商榷之處。首先,與威爾第、皮亞維的原著《茶花女》腳本相比,上海版《茶花女》的時間、地點、故事情節(jié)、人物關系等,都作了大幅度的“篡改”。時間:1920年前后的民國時期;地點:從上海出發(fā)駛往法國的郵輪“白色茶花號”旅途中,途經(jīng)北非卡薩布蘭卡最終抵達巴黎;人物:薇奧萊塔是“白色茶花號”駐船當紅歌女,阿爾弗雷多是從法國到上海來闖蕩冒險的富商子弟,熱爾蒙是在卡薩布蘭卡做貿(mào)易的法國富商、阿爾弗雷多之父;其他配角分別改為郵輪上駐船舞女的領班、船長、大副、二副、水手、船員等。這就帶來了一個明顯的問題:在音樂和唱詞不能改動的情況下,身穿中國旗袍(第一幕)的薇奧萊塔唱意大利語,是否有些不協(xié)調(diào)?暫且不說劇中的主角,即便是配角,原著中的配角都是男爵、侯爵等,現(xiàn)在改為船上的各色角色身份,如此,在唱詞內(nèi)容上是否符合人物身份?既然阿爾弗雷多是法國人,為何不在形象服裝上作一些修飾?也許是亞裔法國人?但沒有看到任何注明。
據(jù)說是為了方便以后巡演,全劇場景的設計一景多用、一景到底(這種手法目前在國際歌劇界比較流行),故事都發(fā)生在郵輪甲板上。然而《茶花女》本質(zhì)上是一部室內(nèi)歌劇,不宜全部“外露”。以最典型的第三幕為例,既然場景是雪花飛舞的冬天,身患肺病、奄奄一息的薇奧萊塔本應躺在室內(nèi)床上休息,現(xiàn)在卻來到甲板上——這不是在“找死”嗎?她吩咐侍女開窗——甲板上哪來的窗?
其他還有些細節(jié),比如第二幕第一場,薇奧萊塔上身著泳裝出現(xiàn),顯得靚麗、性感。易導解釋,這是薇奧萊塔被愛情滋潤后的青春煥發(fā)。但此時的薇奧萊塔畢竟是已患重病之人,總感覺有些勉為其難,最關鍵的是,在接下來與熱爾蒙深刻悲情的二重唱時,薇奧萊塔的著裝與劇情更顯得不協(xié)調(diào)了。能否可以再加上一件披肩?
縱觀世界樂壇,在音樂和唱詞不能改動的情況下,歌劇導演如何新瓶裝舊酒,用現(xiàn)代手法和理念來詮釋經(jīng)典歌劇,一直是個世界性難題。創(chuàng)新比墨守成規(guī)要好,也更難——難在既出奇制勝,又合情合理。上海版《茶花女》雖然“漏洞百出”,但其創(chuàng)新理念還是需要鼓勵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