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光（外四首）

◎盛華厚 Sheng Hua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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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光（外四首）

◎盛華厚 Sheng Huahou

總有一束黑光照在你走投無路的地方

總有一個人走在你前面卻始終無法趕上

總有一場風雨只吹打無家可歸的人

總有一只手在我背后偷拍你的肩膀

一條從天而降的梯子掉進我的身體里

一個人在我身體里低頭彎腰將它抓起

他用我內(nèi)心的力量去完成他的夢想

他用我的眼睛看見黑光照不到的東西

黑光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你的前方

而前方不是一個方向如同黑光不是光

我左手摸了摸右手感覺不再孤獨

我一邁腿就是前進哪怕方向錯誤

黑光由方入圓，讓夜晚的游蕩者彼此看見

我看見一個人滿臉鮮血卻笑容燦爛

而另一個人笑容燦爛卻滿臉鮮血

第三個人問我遠方在哪，他卻長著我的臉

特克斯夜雨——給烏孫公主劉細君

一滴雨穿過我的夢境落進茫茫黑夜里

一個人繞過茫茫黑夜只為了離我而去

雨，淋濕了遠方和這個離我而去的人

淋濕了《悲愁歌》中身不由己的劉細君

總有人在我夢中哭泣，哭聲將我驚醒

我看到夢中的烏孫公主至今孤苦伶仃

一顆政治的棋子決定著一個王朝的興衰

我看到匈奴帝國的叢叢黑夜趴在我的窗外

特克斯，《史記·大宛列傳》記載的烏孫國

中國唯一沒有紅綠燈的城市（當然也沒霧霾）

這個載入世界吉尼斯記錄的歷史文化名城

記錄了漢武帝的棋藝和侄孫女無奈的余生

諸葛亮的八卦陣讓敵軍迷惑，而特克斯的

六十四條八卦街卻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既通向沙漠和大海，也通向過去和未來

并且在深夜，它常帶著雨通向單身者的窗外

一只雄鷹在喀拉峻大草原的上空久久盤旋

九個草原石人在千年風雨中守衛(wèi)著天山

成千上萬的小巴郎在馬背上風一般長大

七只最肥的羊羔成為招待遠方客人的晚宴

我曾獨自走進科桑溶洞感受八月的冰冷

也曾獨自在馬山上品嘗過馬奶和巴丹杏

我曾獨自親吻過巖畫、駱駝刺和哈族的姑娘

也曾和你走過這有12個世界之最的八卦城

你曾獨自站在烏孫山上面向漢朝幽幽的哭訴：

“吾家嫁吾兮天一方……愿為黃鵠兮歸故鄉(xiāng)”

這場雨帶著你的哭聲，從漢朝一直下到現(xiàn)在”

幽 靈

一束光繞過我遇到另一束光

一粒種子在我腳下拐彎抽出了嫩芽

天一亮，我一生的隱私就會暴露

天一黑，便有壞蛋落在我的周圍

我拼命的轉(zhuǎn)身卻看不到拍我肩膀的人

我試著將自己搬出我的身體

但這艱難如我無法對自己三心二意

每次試著無病呻吟卻總是遭遇橫禍

我夜以繼日的愛著卻又年復一年的空虛

我一旦夜不能寐其實是對黑暗心懷感激

黑暗讓那些生不逢時的人聚集在我的窗前

我剛剛小人得志，因為詩歌，我打開了窗戶

而那些人突然變作幽靈進入我的體內(nèi)

我走向他們，他們?nèi)勘硨χ?/p>

我繼續(xù)走近，第二批幽靈又進入我的體內(nèi)

無數(shù)次，我莫名踽行于月朗星稀的曠野

并莫名擔心自己的影子會突然消失

背后似是而非的腳步聲激發(fā)了我的求生欲

我猛回過頭，背后是一條空空的大街

我繼續(xù)前進，仍有一個潛行物將我跟隨

我走進一座大樓，人聲喧嘩，桌椅搬動

但我始終找不到這個聲源

我走進一個房間，房門猛然鎖閉

我凝視一面鏡子，卻看到自己沒有臉

我慌忙破門而出，卻看到自己死在那個房間

暗 影

一件處理欠妥的事情讓你憂心忡忡

一個你得罪的人整夜縈繞在你的夢里

你與世無爭的人生處處有與你作對的人

無法消除的暗影像艾滋病患者面對余生

暗影是面壁思過時一塊抹不去的焦慮

是一襲華美的旗袍上面爬滿了虱子

是周瑜苦等東風又不能說出的心病

是讓一個發(fā)現(xiàn)你隱私的人為你守口如瓶

有一個暗影緊緊跟隨在你不遠處的身后

月光搖曳的長廊盡頭傳來一個嬰兒的哭聲

午夜的洗手間里有件金屬器皿掉在地上

寂靜的地下車庫一輛車突然自動報警

暗影，夢中無數(shù)次走進作弊的考場

無數(shù)次被壞人追趕卻無法跑的更快

窮盡一生的等待最終也無人向你走來

直到你死亡，暗影才顯現(xiàn)并代替你存在

在特克斯夢到李白

眾人喜歡李白，多是他的斗酒詩百篇

我也喜歡李白，因為他走在我的前面

從碎葉到山東，再從桃花潭到當涂

所以我和你喜歡的肯定不是一個李白

“舉頭望明月”時我來到了特克斯

我像李白一樣在天山腳下舉頭望月

但我寫不出“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

所以我和李白觀望的肯定不是一輪明月

然后我低頭，試著讓自己思念故鄉(xiāng)

但我卻在伊力古酒的麻醉中進入夢鄉(xiāng)

在夢中，我忽而是杜甫，忽而是汪倫

但我沒夢到自己是孟浩然或賀知章

無論我追還是不追，李白就走在我前面

如同我寫過的詩喝過的酒都是李白的詩酒

而我如今走著的坎坷路是否李白也曾走過？

所以我和李白心中的肯定不是一個遠方

“天生我材必有用”，卻是“千里獨徘徊”

李白超人般的徘徊與痛苦構(gòu)成了我的矛盾

“直掛云帆濟滄?！?，我卻在飛機上瞭望

慶幸的是，我看到李白終生未看過的茫茫

而我對著夜空說：“愛情，只是一場漆黑的雨

作者簡介：盛華厚，男，漢族，畢業(yè)于中央美院中國畫學院水墨人物專業(yè)。陳式太極拳第十三代傳人，青年畫家。著有詩集《默讀》，曾獲第三屆北大未名詩歌獎、首屆全國大學生詩歌比賽狀元獎、傾向詩歌節(jié)一等獎?，F(xiàn)定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