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生（組詩）

李皓

|將一場雪置身事外|

有人在雪里飛奔去往他鄉(xiāng)

有人在雪里找尋回家的路

說什么殊途同歸

沒有一個人

能將一場雪置身事外

有的人在雪里拍攝

有的人在雪里寫詩

誰能與一場雪相安無事

誰就抓住了事物的本質(zhì)

看雪是雪

將一場雪置身事外

就是將那正在窗外下落的雪

看作不是雪

而是那些躲進(jìn)小樓的東風(fēng)

在掙扎著向上蒸騰

白色的神靈

棲在三尺之下的頭顱之上

庸人和俗人一齊

思考著雪花存在的意義

而雪花從不打擾庸常之輩

一杯茶讓一場雪安靜下來

在一張白紙上填充虛空的橋段

讓白紙比雪還白

白得就像這場雪

從來就沒有下過

|用一場大雪為你送行|

首先是雨

讓人肝腸寸斷的雨

然后是雨夾雪

像一個磨磨唧唧的小男人

最后是大雪

像我一樣不懷好意的大雪

如果這些我放下的蠱

能阻斷你的歸途

這個正中下懷的壞天氣

我視你為雪中送炭

我將對于那些來自冬日深處的

風(fēng)言風(fēng)語，感恩戴德

用一場大雪為你送行

我的別離梨花帶雨

沒有什么蒼天不能看到

沒有什么大地不能挽留

心中的一片空白，比一枚雪花

更加蒼涼，更加無力

|冬天到梨樹看梨花|

這是哪一年的梨花

在一望無際的松嫩平原

零落成泥

一壟黑土，一壟雪

一壟總也喝不完的

土制老白酒

濃釅的冰，絆住一些候鳥

被酒水煮過的梨花

在葉赫氏的丹田里招搖

更冷的水

則順著平康高速，逼近

兩個搖搖晃晃的夜晚

這樣的夜晚，一定

充斥著惺惺相惜的義氣和血性

當(dāng)零下廿八度的四平

堵不住一張自命不凡的嘴

那些口無遮攔的葉子

一定會得寸進(jìn)尺地向枝頭攀援

去四平，一定要從四個方向進(jìn)入

這樣才不容易被梨花發(fā)覺

才不容易被雪花亂了方寸

而在梨樹縣看不見遍地梨樹

那是一顆顆滾燙的心，烙得我

叫不出聲來

|春水生|

深處的火杳無音信

連南方的河流都站立起來

伸長了脖子向?qū)Π兑辉購埻?/p>

不走動，是一年的極致

冰，或者冷

終究是汪洋里少了那么一點(diǎn)水

在風(fēng)中，再堅(jiān)硬的事物也會顫抖

并終將坍塌，柔軟下來

終將把水歸還給另一年的雪

縮回脖子的節(jié)氣，依然走在

再生的河流上。無邊風(fēng)月

卻在一次次亢奮和戰(zhàn)栗中湮滅

小寒大寒都有頹廢之心，高開低走

即將上演的劇情無非虛晃一槍

一枕黃粱，唯有禪茶一味

|殺年豬|

太多的豬過不了年關(guān)

它們的嚎叫讓太多的人類興奮不已

人們成群結(jié)隊(duì)走向一頭又一頭

豬的葬禮。人們歡笑著，一驚一乍，大呼小叫

極盡夸張之能事

尤其是那些油頭粉面的家伙

他們是挑剔的，他們對自己的身體有著

近乎苛刻的癡迷，他們運(yùn)動，他們鍛煉

他們喜歡吃綠色的豬肉

他們喜歡鄉(xiāng)下娘親親手喂養(yǎng)的豬肉

他們在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面前是豪爽的

也是豪放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他們減肥，抵御突如其來的不治之癥

他們行善，他們積德

他們每年去一次四大佛教名山，一擲千金

他們崇尚環(huán)保，他們不喜歡大魚大肉

他們的文明程度最先與國外接軌

他們喜歡過西方的節(jié)日：圣誕節(jié)，萬圣節(jié)，情人節(jié)

他們其實(shí)更喜歡法式大餐

他們優(yōu)雅地在鵝肝、雞尾酒中等待一場殺機(jī)

有多少興奮不已的人類

就有多少嚎叫的豬

年是豬的末路

豬是人的宿命

李 皓：曾用筆名古蓮，男，1970年生于大連，軍人出身，現(xiàn)供職于大連報(bào)業(yè)集團(tuán)，任《海燕》文學(xué)月刊主編。上世紀(jì)80年代后期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曾在《人民日報(bào)》《解放軍報(bào)》《光明日報(bào)》《人民文學(xué)》《詩刊》《解放軍文藝》等報(bào)刊雜志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獲獎若干，多次入選各種年選。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作家協(xié)會理事、簽約作家。文學(xué)碩士，二級作家。

責(zé)任編輯 君子美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