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
夢回大宋:花錢井噴式奠基
在宋代,由于皇帝偏好倡導道教,不排斥佛教,社會宗教生活豐富,市民社會繁榮,民眾對精神生活需求增加,使宋代花錢品種極大地豐富起來,神怪花錢品種層出不窮,玄武、二郎、張?zhí)鞄?、鐘馗、關王、九曜、揭缽等題材盛行,與該時期畫史記載吻合,本命星官與生肖題材廣泛,契合市民社會個人需求勃興的消費形態(tài),廟宇在當時緊密地與市民生活掛鉤,在宗教類花錢的流通中,廟宇是否承擔了加持后的流通供給職能,目前沒有得到確切的佐證。
宋代還流行一種受生錢(壽生錢),當時人們信奉人出生時曾向冥司借貸祿庫受生錢,出生后要設道場歸還,宋代的受生錢十二枚一套,一面記錄多少貫分數(shù)第幾庫,另一面則是人物;在宋代花錢中,博弈器具如馬錢與象棋子是重要門類。棋史學界一致認為象棋在北宋晚期定型,市民社會選擇了象棋,壓倒了傳統(tǒng)的圍棋。紹興年問洪遵在《譜雙自序》中道:“然弈棋、象戲,家澈戶曉”。在南宋,棋具已經(jīng)成為熱門商品,《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了杭州商品有打馬、象棋兩用盤,李清照所著《打馬圖經(jīng)》里也收錄了打馬、象棋兩用棋盤。
宋代象棋具中的銅質棋子,各地多有出土,出土時伴有其他物件,有助斷代,中國歷史博物館保藏了四副北宋銅質象棋(北京地區(qū)征集),每副各有三十二枚棋子,與現(xiàn)代象棋一致。南宋后銅棋子逐步退出歷史舞臺,明清兩代都有作為游樂仿造的銅棋子出現(xiàn)。(參見《古代中國象棋棋具》張超英著,百家出版社)
打馬是盛行于宋元兩代的賭博游戲,兩宋最為流行,陸游詩云:“冷落秋千伴侶,闌珊打馬心情”。元代散曲中經(jīng)常提到此游戲。入明后,打馬仍然流行于南方,但北方對此游戲顯得比較冷落。明代中葉,南方有“走馬”游戲。據(jù)說與打馬有關,但是“其制略與宋異。今俱廢矣?!保▍⒁娗鍙埖洛对~征》。)
著名詩人李清照在《打馬圖經(jīng)》中介紹了“依經(jīng)馬”的玩法。基本形態(tài)是大家輪流投擲骰子,棋盤為打馬圖,棋子則是后代的“馬錢”,馬錢圖形上是名將名馬系列,為花錢收藏者所喜歡。藏家多有因收藏馬錢專題而以“馬王”著世者。古人以打馬為賭博,一貼多少錢臨時決定,最后按所得貼算錢。
宋代還流行選仙錢,圓形方形都有,有穿無穿皆備,其主題有詩仙、棋仙、琴仙、壺中仙、拔宅仙、王母、曼倩、雙成等名目,背面配有相應的五言絕句。選仙錢應是當時一種游戲子。據(jù)記載,宋代存在一種游戲,以神仙品位(選仙圖)、朝廷官職(百官鐸、選官圖),或名山大川為名目,以擲骰子為準,依次行進。這種游戲在唐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當時稱“彩選”。清代名目更多,據(jù)清代趙翼《陔余叢考》介紹:“宋時有‘選仙圖,亦用骰子比色,先為散仙,次為上洞,以漸至蓬萊、大羅等列仙。其比色之法,首重緋四,次六與三,最下者幺。凡有過失者,謫作采樵、思凡之人,遇勝色仍復位?!?/p>
1994年,洛陽老城區(qū)房管局建筑工地35號墓中,出土銅錢多枚(計有北宋真書皇宋通寶和篆書政和通寶小平錢各枚,金真書大定通寶6枚,花錢6枚),其中有曼倩選仙錢牌一枚。曼倩選仙錢牌的出現(xiàn)年代,當不晚于大定通寶鑄行年,即金世宗大定十八年(1178年),也就是南宋孝宗淳熙五年。根據(jù)史料記載和實物出土,選仙錢流行于宋代是可以肯定的。但同時期的升官戲等載體未見,選仙游戲后代也存在,但是后代少見選仙牌錢的存在。
考量兩宋博弈流行的社會背景,在市民社會繁榮、商品經(jīng)濟發(fā)達的背景下,社會欲望膨脹,賭博活動起了“呼應與慰藉”的作用。宋代的“彩選”賭博,“選仙圖”、“升官圖”,博者在一張列有各種仙位、官職的紙或棋盤上擲骰,博前各出相同的銀兩作為賭資,每人根據(jù)自己所擲出彩數(shù)的貴賤,來決定升黜賞罰,最先達標者為贏家。升黜在擲之間,勝負在彈指一刻。宋王珪有詩云:“盡日閑窗賭選仙,小娃爭覓倒盆錢。上籌得占蓬萊島,一擲乘鸞出洞天?!睂@種現(xiàn)象,李清照甚至說“誰能致千里,但愿將相過淮水”。這就是以打馬賭博來慰藉偏安國民的文化道德焦慮了。元末明初時,楊維楨對此種博戲的骰彩重新立譜,撰有《除紅譜》一書。其中彩選和打馬至明清時期仍流行不衰。
宋代鏤空大行其道,雙龍品種為最豐富最多見者,但雙龍形態(tài)多為遼金特征,值得深思。鏤空中也可見花卉品種的多樣性,雙魚形態(tài)的多樣性,另存世不少的婦人持叉叉魚的鏤空花錢,與東北遼金同主題銅人立件意氣相通,可見為東北漁獵文化的表達。
宋代打制金銀冥錢的存在也值得關注,此類應源于漢代以金器求長生的觀念,由此以金銀做冥錢的風俗直沒有消失。據(jù)資料,五代周世宗死后發(fā)喪用紙做金銀錢,分別叫“泉臺上寶”、“冥游亞寶”。杭州錢錫之父錢寬、母水邱氏、子錢元璀及錢元瑾次妃吳漢月墓等七座墓葬中發(fā)現(xiàn)數(shù)十枚鎏金銀質“開元通寶”,應是冥錢性質;南宋四川省華瑩安丙家族墓地出土過“天下太平”金幣;同時發(fā)掘出了二三百個嘉定元寶折十錢,系純金鑄就,為冥錢無疑;元代廟宇中常有用作供奉的金銀錢,一般藏在佛像的肚子里或懸掛在佛龕的旁邊。
金銀錢也有其他類別,唐代資料就說宮女嬪妃“每至春時,各于禁中結伴三人至五人,擲金錢為戲”。宋代也存在以金銀幣為節(jié)慶助興、婚嫁生子、釋道功德與取信憑證用途者?!堕L編》就記載宋真宗于天信三年召集道釋一萬三,會于天安殿,“親臨視,以藥銀鑄大錢面賜之”,但存世實物難以佐證。宋代著名的淳化元寶金幣,屬于供養(yǎng)錢。
遼金花錢:壯闊豪邁的審美魔力
遼代的花錢粗獷奇崛,讓人激賞不已,典型的有千秋萬歲系列。朝陽北塔曾經(jīng)出土兩枚千秋萬歲花錢,另傳遼帝鑄造千秋萬歲錢以為紀念幣,只是推測,沒有佐證。宋代洪遵《泉志》:“李孝美日:此錢徑三分,文日‘千秋萬歲,今甚易得,蓋常歲虜使入貢,人多博易得耳”,只說明此錢系契丹使臣的貢物,人們大多可通過物換物的方式得到,有人則認為是行用錢。
遼代皇帝萬歲系列也是一大特色,曾見有四眼“皇帝萬歲”,應是帽飾。金代元好問《續(xù)夷堅志神宵丹寶》記載宣和方土,燒水銀為黃金,鑄為錢,錢歸內府,海陵王以賜幸臣,得者以為帽環(huán),可見遼金風俗。
遼代另有大量九子母錢存世,一面是九子母與九子,一面為十二生肖,厚重奇特。另有遼代馴獅錢,圖形粗曠,少見,在銅鏡中有同題者。同時期,遼代家國永安文字錢,其主題在其他器物上也常見,應是同時流行題材。遼代還有“天朝萬順”(契丹字)銀錢,應算是遼代花錢中的珍品。
金代花錢,則呈現(xiàn)出俊美舒朗的美學特征。女真入主中原,掌握了北宋的鑄造技術,并以中華文化傳統(tǒng)繼承者自居。金代崇尚儒學,又加以北方半游牧半漁獵民族的豪氣,使金代花錢呈現(xiàn)出種開闊的生氣。一般金錢,據(jù)說多有闊緣、決穿等風格偏好,內容上多為星官、玄武、道尊松下童子等道教題材。玄武披甲有多種品種,而松下童子題材中,道尊左衽者,為明確金代產(chǎn)物;金代以儒教聞名,史稱“金因儒亡”,所以,金代花錢中也能窺見上承北宋道統(tǒng)的日常生活的藝術表達。
另有一種鐘形銅牌,內容多為南極仙翁、供養(yǎng)童子與祝壽字句,十分別致,就侈口鐘形特征看,屬于大定之后流行的品種。有一類大型松下童子花錢,存世頗多,風格秀麗,不免拘謹,與常見神怪不同,業(yè)界傾向認為是南宋錢,南宋花錢中也有宮錢性質的銀質祝壽小錢。
(編輯/董萍)
備注:本文所有藏品圖都由胡堅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