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藕入學記

（一）

蓮藕的姑姥說蓮藕打小就聰明，三歲的時候就識好多字會背好多首唐詩。轉(zhuǎn)眼，蓮藕都快七歲了，就像葫蘆藤上剛結(jié)出的小青葫蘆，到了該入學的年齡。

蓮藕做夢都想上學，沒事的時候就躲到自己的小屋里對著墻壁練習喊“老師好”、練習舉手發(fā)言、練習系紅領巾、練習打隊禮，并一心想著能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和同學老師一塊上課，學習知識呢！

想上學，就要考慮到交學費的問題，而在那個時代，大多數(shù)人家都不是很富裕，每一筆大一點的花銷都是靠攢的，蓮藕家也一樣！蓮藕的媽媽是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經(jīng)常念叨“一餐一衣都來之不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之類的話。

這不， 雖然離九月一號開學的日子還有段時間，但蓮藕的媽媽已經(jīng)開始為蓮藕張羅起學費的事了！

這天一大清早，蓮藕洗完臉來到院子里的時候，看見她媽媽正站在雞窩旁。

“媽，什么時候讓我去上學？”這些日子，幾乎每天早晨蓮藕都會問媽媽上學的事。

“先幫媽抓住這只雞！”

蓮藕的媽媽指了指一只在雞窩旁轉(zhuǎn)悠的花母雞沖蓮藕喊，蓮藕聽見后連忙小跑過去幫媽媽在半路截住花母雞，把花母雞堵在雞窩旁。花母雞的一半身子在窩里一半身子在外面的空當，蓮藕的媽媽抓住了它，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蛋包。

“媽，有蛋嗎？”蓮藕很急切地問了一句。因為蓮藕記得媽媽對她說過，要把母雞們下的蛋攢起來到集市賣掉給她當學費。

“沒有呀……是不是把蛋下丟了?！鄙徟旱膵寢岝玖缩久颊f，蓮藕也跟著輕輕嘆了一口氣！

“媽，什么時候送我去上學？”蓮藕又問媽媽。

“待會回來再和你說?！眱芍圾喿硬灰娏?，蓮藕的媽媽必須馬上出去找找。

蓮藕只好回到自己的小屋，繼續(xù)做她的那些“入學練習”！

（二）

為了給蓮藕攢學費，蓮藕的媽媽在四月的時候還摸了一些雞蛋，就是把雞蛋放進下面鋪著熱水袋的棉被里，然后把它們孵化出來。孵蛋的溫度必須嚴格地把握好，容不得一點馬虎和失誤，然后每天晚上，蓮藕的媽媽還要把每一個雞蛋都對著燈泡仔細地照一遍，檢查一遍包裹在蛋殼里面的它們是否還是存活的。那些日子，蓮藕媽媽的心思幾乎全部鋪在孵這些雞蛋的身上了！而對于那些孵到半路，里面的小雞就死掉的雞蛋，蓮藕的媽媽就把它們在爐子上烤了給蓮藕吃，她說這東西補腦，吃了的話，等蓮藕上學了肯定能考好成績。

許多個西天鋪滿橘紅色晚霞的傍晚，蓮藕的媽媽都會打發(fā)蓮藕去附近街邊的一家小賣部買醬油、花椒面或者火柴什么的。小賣部里賣東西的是個瘦高的老頭，臉上布了些麻子，成年戴頂暗黑色的鴨舌皮帽。

“小閨女，你幾歲了？”

每次蓮藕進去買東西，老頭都是問這一句，買完東西，走在回家的路上，蓮藕就想，這個老伯伯，記性可真是不好，我都告訴他那么多遍了我?guī)讱q，他還是問！

每次買完東西，蓮藕還可以剩下一毛錢。一毛錢可以買個氣球也可以買到五塊水果硬糖，或者買一塊西瓜味泡泡糖，蓮藕總是選擇買一塊西瓜味泡泡糖，這樣的話，即可以吹泡泡又可以吃到糖味！

但今天，蓮藕不打算買西瓜泡泡糖了，她打算用這攢下來的幾毛錢買一些鉛筆和本子好留著上學使！

“小閨女，你幾歲了？”果然，今天，老頭又問了蓮藕這句。

“我都要上學了，我不是小閨女了！”蓮藕沒有回答她幾歲，而是用很自豪的口氣回答了老頭的問題。

“哦，上學好，上學好！”老頭一邊戴著花鏡低頭用算盤給蓮藕算賬一邊用很溫和的口氣沖蓮藕說到！

買好了東西，付好了錢，蓮藕往出走，就在蓮藕馬上跨出小賣部的時候，老頭卻忽然抬頭沖蓮藕笑呵呵地說了句：“小同學，慢慢走??！”

蓮藕聽了，開心地笑著，露出大半口珍珠色的小白牙！

（三）

轉(zhuǎn)眼就到了八月中旬，到了入學報名的日子了。

這些日子以來，蓮藕為入學可做了不少準備：以前一直喜歡扎個沖天揪的蓮藕和媽媽學會了自己扎三股小編辮；可以快速地起床穿衣、洗好臉刷好牙；也準備好了本子、鉛筆盒、書包；當然，蓮藕入學的學費也早就準備好了！

一個上午，蓮藕媽帶戶口本去離家最近的那所小學給蓮藕報名去了，但回來的時候臉上卻顯出些憂愁來，原來那所學校的教導主任看了蓮藕的戶口后說蓮藕的生日比入學的標準年齡小了兩個多月，所以不能入學！蓮藕一聽，臉一紅，鼻子一酸，眼淚珠子就下來了，誰都知道她真的是做夢也想著上學的事呢！蓮藕的媽媽連忙哄蓮藕，幫她擦眼淚，但蓮藕還是覺得傷心懊惱，恨不得一下子變成八歲，這樣，就不用再糾結(jié)生日大小的問題了！

這天快吃晚飯的時候，和蓮藕家住鄰居的一個退休老教師來蓮藕家串門了，當她聽說了蓮藕去報名的事情后給蓮藕媽出主意說讓她去找找那所學校的老校長，因為像蓮藕這種情況還是有入學的希望和余地的！

蓮藕媽真的去找了那位老校長，還特意買了兩包好煙揣在兜里，打算悄悄放在老校長家里。

下午，蓮藕媽從老校長家回來后臉上居然露出了一些寬慰和欣喜的笑容，但這并不代表蓮藕可以入學，原來，老校長要親自來蓮藕家一趟，然后再做決斷！

鄰居一位年輕的阿姨聽說后，對蓮藕微笑著說：“蓮藕，老校長是來面試你的！”

什么是面試啊？是又面又甜的西紅柿嗎？蓮藕聽不大懂，但她依稀覺出這應該是件挺鄭重的事情！

一個許多蒲公英花在院子里燦爛開放的上午，那位老校長來蓮藕家了！老校長半邊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戴著個度數(shù)很高的細框眼鏡，穿著樸素的西裝西褲，褲子雖有點顯舊，但褲線卻壓得又平又直，說話的聲音很洪亮，并且總是慈眉善目的樣子。

“你叫蓮藕？”老校長溫和地問了一句，蓮藕連忙點點頭，“這倒是一種果實的名字呀！”老校長又說。

“你會查數(shù)嗎？知道幾個生字？”老校長沖蓮藕問。

“1，2，3……”蓮藕一連氣查到了50多，然后又開始讀生字“人，口，手……”一直讀了30多個生字。老校長聽后，露出和顏悅色的笑容來。

“我還會背小九九……”蓮藕自顧背了起來“一一得一……”一直背的很流利，但背到“三七……”的時候，蓮藕忽然卡殼了。蓮藕有點著急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后她忽然想到了，她外婆不是經(jīng)常說什么“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嘛！于是蓮藕也照葫蘆畫瓢來了句“不管它三七二十一……”結(jié)果，把在場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老校長更是笑得快岔氣了！

但老校長卻一直沒說蓮藕是否可以入學的話，臨走的時候也只是淡然地說還要考慮！但老校長走出院子后忽然又返了回來，臉色有點嚴肅似的，蓮藕媽見了一下子緊張起來，以為老校長要說什么拒絕的話。

“這兩包煙啊……得還給你！”老校長帶著溫善但又有點嚴肅的笑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了蓮藕媽送給他的煙說到。蓮藕媽有點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但同時也放下心來！

眼看著還有不幾天就進九月的了。一天蓮藕家剛要吃午飯，那個給蓮藕媽出主意的退休老教師在院門口叫蓮藕媽出來?！吧徟簨?，老校長讓我通知你一聲，你家蓮藕九月一開學就可以去上學了！”老教師沖蓮藕媽高興地喊著。

屋里的蓮藕聽見后立刻開心地跑了出來，一蹦三尺高的樣子，然后興高彩烈地一連氣喊了十多遍“我要上學了！我能上學了！”但還是覺得不夠消散心中的喜悅和激動！住在蓮藕家東邊和蓮藕家只隔一面籬笆墻的一個比蓮藕小一歲的男孩聽見蓮藕的呼喊，很羨慕，也朝他的媽媽喊到：“媽，什么時候也送我去上學？”

原來不只是蓮藕，原來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是那么喜歡和渴望上學的呀！